李德依命行事,穆勒上校满意地点了点头。车子开动以后,李德看着它所扬起的灰
尘,真是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凛冽的夜晚,钻过荒凉的旷野,到一个古堡中去探
访一位遁世而居的隐士,何士汉一定知道的,但他的不会说。干自己的活儿去吧!
车子小心而且平稳地驾驶着,终于走上一条青石铺就的车道,在门廊前停下来。这
是一座塔状的建筑,材料都是巨型石块,大门旁已经点起两盏灯,不用按铃就自动开了。
一个六十开外冷峻的老妇人站在门口,司机帮着扶出车内的乘客。
詹姆士和何士汉合力抬着爱德蒙爷步人阶梯,老妇人恭敬的对他行了一个礼。
“晚安,爵爷。主人正在等你,他知道你来了,房间已经备好,壁炉也都生了火。”
另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厅,是一个年约五十来岁,身材苗条,形容仍然俊俏的妇人,
中分的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略高的前额,皮肤是经常作日光浴健康的浅咖啡色。
“这位是纽曼小姐,”先前那位女仆说。
“谢谢你,珍妮,”纽曼小姐说,“请你留心每个卧室的炉火。”
“好的。我这就去看看。”
爱德蒙爵爷握住她伸出的手。“晚安,纽曼小姐。”
“晚安,爵爷。希望这趟旅行没累着您。”
“我很好,这是穆勒上校,罗宾生先生,詹姆士·薛里特爵士,还有何士汉先生,
安全局的人员。”
“我记得何士汉先生,我们几年前见过面。”纽曼小姐说。
“我没有忘记。那时候你还是修翰教授的秘书。”
“我原来是他实验室的助手,然后又当了秘书,由于他目前还需要,我就一直做下
来。他还需要一个护士,可能我们这儿比较偏僻,所以总是持不久,现在是一位艾丽丝
小姐,两天以前才来的。我要她呆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修翰教授的身体还好吗?”穆勒上校问。
“并没什么严重的病痛,”纽曼小姐说,“不过你们还是应该有点心理准备。”
“可否先请教一下,他的心理与精神状态都还正常吧?他能懂我们的话吗?”
“当然,他只是半身麻痹,口齿不很清晰,而且没有人帮助就无法走路而已。至于
脑力,依我看来可能比以前更好。你们要现在就会见他,还是先休息一下?”
“不用休息了,”爱德蒙爵爷说,“我们要来麻烦他的事行紧急,所以我们现在就
去吧。”
她带头经过一条走廊,打开一间房间的门,大约中等大小,窗上垂着厚重的帘布,
墙上挂满画像,角落里摆着一座巨型的唱机。
有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他的头微微的抖动着,左手也一样。右边的
脸皮松弛地垂挂着,这个原本高大、强壮的男人,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但是前额仍然饱
满,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仍然同耀着智慧的光芒,他好像说些什么,声音并不
微弱,只是并非每个字都很清晰,他的语言能力其实只有部分受损,仔细辨认,仍然能
够了解他的意思。
丽莎·纽曼站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嘴唇,以便必要时可以代为转达。
“修翰教授欢迎诸位的光临,他很高兴见到诸位,他的听觉仍然健全,言语上的困
难可以经由我的协助,如果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将尽量节省时间,以免使教授过分劳累。”
椅子上的人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我相信您已经接到我寄来的信了?”穆勒上校说。
“是的,内容也很清楚。”
一位护士轻轻地打开门,小声地说:“纽曼小姐,需要我做什么或拿什么吗?”
“日前大概不用,谢谢你,艾丽丝小姐,我希望你能在走廊边的起居室等着,也许
等一下会需要你。”
“是的,我知道。”她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想,修翰先生对于外界多少还是有所接触,例如科学界最
近的发展?”
修翰的头从一边摇到另一边。他一字一字地说:“我再也碰科学了。”
“对于其他的时事呢?比如最近的年轻人的革命,一群装备齐全的青年正在夺取各
种的权力?”
“修翰教授对于时事倒是很关心的——”
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掠过病人的衰颓的脸上。
“这些他都知道,”罗宾生先生突然插嘴道,“不用再重复了。你还记得布兰上将
吗?”
他又点了点头,紧抿的嘴角似有一丝微笑。
“布兰上将想起很久以前你所作的一个研究,一个B计划。”
大家都看到一抹警戒的眼光,浮现在他的眼底。
“B计划?”纽曼小姐说,“罗宾生先生,你的确把我们带回很远的年代中去了。”
“你也曾参加,不是吗?”
“是的,但那是他的计划。”纽曼小姐已俨然成了修翰教授的代言人。
“对付那些年轻的革命分子,我们既不能使用原子武器,也不能使用炸药,或毒气,
或化学武器。但是,你的B计划,我们能用。”
一片的寂静,居然是修翰教授那怪异的声音所打破的。
“他说,不错,”纽曼小姐说,“B计划的确可以打破我们现在所处的僵局——”
椅子上的人急切地转身,又对她说了一大串话。
“他要我解释给你听,”纽曼小姐说,“B计划是他在很久以前的一个研究,可是
早已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加以放弃了。”
“是否因为计划失败了呢?”
“不,他没有失败,”丽莎·纽曼说,“我们并没有失败,这个计划我曾参与,他
放弃是有某项特殊的原因。这个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他的研究方向也是正确的,实验也
证明可行。”她转身面对修翰,手指在嘴、耳的地方做着各种奇怪的手势。
“我问他是否需要把B计划详细解释。”
“我们很想听。”
“他想要先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的资料。”
“我们是从教授的一位老朋友那里知道的,”穆勒上校说,“不是布兰上将,他所
知也很有限,是一位你自己对她提起过这个计划的人,玛蒂达·沙克顿夫人。”
纽曼小姐看着他蠕动的双唇,微笑在她嘴边漾开。
“他说,他以为玛蒂达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她还活得很好,是她建议我们来向修翰教授请教的。”
“修翰教授将把你们想知道的重点说出来,但他想要先警告各位,也许这些资料只
是一堆无用的东西。各种的文件、公式、临床实验报告全都销毁了。不过,为了满足诸
位远道而来的盛意,我将代修翰教授把B计划的内容提纲挈领的向诸位报告。当然,大
家对于警方在镇暴时所用的瓦斯催泪弹都很熟悉,这种武器在使用后,会造成不可抑制
的流泪,眼睛刺痛,还有连续性的恶心。”
“B计划也是这类的东西?”
“不,完全不一样,但是却能达到同样的目的。科学家去研究它的出发点,是基于
一种理论。既然人类的反应与感觉可以经由某些训练,或某些外来刺激(如催泪弹)而
改变,运用同样的方法,也许也能改变人的性格。
“人的性格是可以改变的,由一件很小的例子就可以说明:一个服用了春药后的人,
就无法控制自己性欲的急切要求。还有许多药物、气体或腺体手术,可以改变人的精力,
例如刺激甲状腺可以使人精力旺盛。修翰教授想要告诉各位的是:经由某种程序——他
不会明说是气体或腺素提练的药物——所制作出来的成品,可以改变他对人生的看法,
以及他待人的态度。
“且不论这个人原来有嗜杀的倾向,或因心理上的不健全而趋于残暴,经由B计划,
他会改变成‘另一个人’,天差地别的另一个人。他会变得——只有一个名词可以形容:
仁慈而友善。他会想帮助他人,自然地流露出爱心,他会对于制造痛苦的暴力行为,避
之唯恐不及。B计划可以实施于大庭广众的场合,可以影响成千上万的人,只要我们能
大量制造,而且成功地加以发展与设计。”
“它的效果能持续多久呢?”穆勒上校问,“二十四小时?或更长?”
“你不懂,”纽曼小姐说,“它是永久有效的。”
“永久?”你们的办法当然只是借由改变人身体上的某个组成分子,就能改变人的
天性?而且无法让他回到原来的状态,它的效果一定是永远的吗?”
“是的,至少在目前的阶段是如此。原来这纯粹只是医学上的兴趣,想因此而医治
某些忧郁得无可救药的人。但是,它俨然还有在示威、暴动行动中镇暴的效果,修翰教
授也知道,它一定不会仅仅被局限在医院里。我们都相信,人体的某一部分,控制着这
个人感觉快乐、舒适与健康的能力,一旦你对这个部分动了手脚,那就应该是一件永远
不能改变的事实。”
“棒极了。”罗宾生的语气并非热衷,而是关切。“棒极了,你们真是挑对了研究
对象,假如能付诸实现的话,该有多好,只是--”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东西!”詹姆士·薛里特兴奋地喊着。
“B计划,”她说,“是非卖品,也不能当礼物来赠送。它已经被销毁了。”
“你的意思是说不行?”穆勒上校不解地问。
“是的,修翰先生的回答是不行。他认为这是违背--”椅子上的人又做出各种奇
怪的手势,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怕科学产生的副作用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万灵
丹不会永远都是万灵丹,青霉素救人也曾经杀了人,器官的移植使人类不再甘心就死,
核子分裂的成就刻在万人冢的石碑上,工业污染了整个地球的生态环境,他害怕科学在
不辨善恶、不明是非的人手上,会为人类带来浩劫。”
“可是,这一个计划是友善的,对每一个人都有益的呀!”穆勒急得叫起来。
“哪一个发明的动机不是如此?原来造福人类的奇迹,都会有副作用,甚至产生了
反效果,带来的灾害早已超过原来的益处。所以他已经决定全然地放弃。他说,”她拿
起一张字条,在他点头后,开始念出来:“我对我的一生非常满意,还有我的发明,但
我不打算付诸生产,它一定得完全销毁,而我也这样作了,所有有关文件早已化为灰烬,
我的回答是不行。”
修翰教授挣扎着用粗哑的声音说:“没有人知道我的方法,另一个助手也死了,你
们走吧,我帮不上忙。”
“可是你的知识,你的方法可以拯救世界呀!”
椅子上的人发出奇怪的笑声,一个残疾者的自我嘲弄。
“拯救世界!多好听的名词,这不正是你们那些威力军的口号吗?他们的内心需要
暴力,他们用仇恨来拯救世界,那是他们的目的和理想所在。我们不能给他们一些‘人
造快乐’,那不会是真的,也不会有什么意义。这不但违反天性,”他慢慢地说,“也
违反了上天的旨意。”最后那两个字是那样的清晰而用力地宣布出来。
他缓慢地移动他的头,环顾四周的听众,似乎想恳求他们的了解,然而又似乎不敢
存有任何的希望。
“我有权毁掉我创造出来的!”
“我很怀疑,”罗宾生说,“知识就是知识,它是有生命的,像婴儿一样,他的生
命虽然是你创造,其实他只是经由你而诞生,他有百分之百的权力,要求他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权力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最好学着去接受。”
“不行。”罗宾生用力地迸出这两个字。
丽莎·纽曼愤怒地转头瞪着他。
“你说‘不行’是什么音思?”
她的双眼就差没喷出火来。好一个俊美的女人,罗宾生想,她可能爱了修翰教授一
辈子。先是他的助手,然后当了秘书,专心地服待他,看护他,奉献出她的智慧与那最
纯洁的感情。
“有些事得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才会了解,”罗宾生先生说,“我并不以为我
会长寿,因为我的负担太重!”他拍拍啤酒桶似的肚子,叹口气,再继续说:“但是,
有些事情我早就知道。其实,修翰教授,你明知我是对的,而且你会承认我是对的,因
为你是一个城实的人。
“我说,你并没有销毁那些资料,对不对?你一定做不到的,你只是把它们锁起来
或藏在某个地方,可能不会在这屋子里。让我来猜猜看,我猜你一定放在保险柜,或银
行的保管箱里。纽曼小姐知道你放在哪儿的,因为你信任她,她是这世界上你唯一信任
的人。”
修翰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口齿清晰。
“你到底是谁?胆敢来管我的事?”
“我只是一个玩钱的人,”罗宾生说,“所以懂得钱和由钱发展出来的事。人类由
学习得到他技术会成为习惯,并不因为他想放弃就放弃得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重
操早年放弃的研究工作。我并不敢说你能超过原来的水准,可是达到原来的标准应无问
题,何况,你的资料只是藏起来而已。当然,你已经我们另一处天堂。
“仁慈友善也像任何东西一样危险,它的作用顶多只能使人类减少痛苦,使他们谦
虚一点,快乐一点,并避免他们使用药物来麻醉自己。但是,满足现状就不会进步,谦
虚的年轻人永远快乐地活在自己的洞穴里,我们等于赤裸裸地把自己暴露在冰霜酷寒之
中,永远处于挨打的劣势。即使抵抗力比较强的少数人,能在一段时间后觉察到自己是
受外力强迫,而变得仁慈友善,但是,到了那时候,也已经无法脱掉他们不知不觉穿上
的那件伪善大衣,他们的自尊心早已荡然无存,你的确“永远’改变了他。”
穆勒上校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胡扯些什么?”
纽曼小姐说:“你不要理他的疯话,请你们接受修翰教授的推辞,他应该有权利处
理自己的发明,你们不能逼他!”
“不!”爱德蒙爵爷第一次开口,“我们不会逼你也不会折磨你,洛伯特,更不会
强迫你说出收藏文件的地点,你有权利依你认为对的方向去做,我保证。”
“爱德蒙?”洛伯特·修翰问了一声后,声音又变得不可辨认,他的手势快速地变
动着,纽曼小姐迅速地将他的意想转达出来。
“爱德蒙?他说你是真的爱德蒙爵爷吗?”
修翰又说话了,再经由他的转述。
“爱德蒙爵爷,他想要问你,假如你能全心全意地保证,绝对把B计划置于管理权
限之下,他说--”她停了下来,仔细地看和听,“他说,你是他唯一所信任的外界人
士,假如这真的是你的要求——”
詹姆士·薛里特突然站起来,快如闪电地站在爱德蒙爵爷的身边。
“让我扶您一把,大人,你病了,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纽曼小组,请你站开一点
——我一定得很快——我带着他的药,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手伸进口袋中,取出一个注射筒。
“除非马上打一针,否则就太迟了——”他已经抓起爱德蒙爵爷的手,卷起他的衣
袖,用他的手指搓着青瘦的肌肉,然后把针简拿好……。
但是,另外一个人采取了行动。何士汉冲了过来,把穆勒上校推到一边,伸手直向
詹姆士抓去,把他那执着注射筒的右手猛地扭到一边。詹姆士奋力地挣扎着,但何士汉
实在太壮了,何况穆勒上校也赶上前来。
“原来是你,詹姆士·薛里特。”上校说,“你就是我们的内奸,一个不忠实的门
徒。”
纽曼小姐已经跑到门边,一把把门推开。大声地叫喊着:“护士小姐,快来,快
来。”
护士来了,她很快地瞥了修翰一眼,后者挥一挥手,并指了指在何士汉和穆勒扣押
下仍在挣扎的詹姆士,她的手伸入了制服的口袋。
修翰口吃地说:“是爱德蒙,心脏病突发。”
“见他大头鬼的心脏病,”穆勒上校吼着,“这明明是谋杀。”抬头一看,却愣住
了。
“你抓住他,”他对何士汉说着,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跳着冲过房间。
“柯曼太太?你什么时候进了护士学校?上次在巴尔的摩被你溜走后,就失去你的
踪迹。”
咪丽的手仍然插在口袋里,伸出来时却多了一只小型的自动手枪。她很快的瞥了修
翰一眼,但是穆勒上校挡住了她,纽曼小姐也护在修翰的身前。
詹姆士·薛里特突然拉开嗓门叫着:“打爱德蒙,华妮达,快,打爱德蒙。”
她的手臂很快地抬起,枪口的火花一现。
詹姆士·薛里特说:“射得好!”
爱德蒙爵爷所受的教养是古典式的,他瞪着詹姆士,微弱的声音嗫嚅地说道:“詹
米,是你?布鲁特斯(译者按:刺杀凯撒的凶手)?”然后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
麦昭蓝医生看看室内,不太有把握再来该做什么或说什么。这个晚上的经验对他来
说颇为不寻常。
丽莎·纽曼在他的座位旁放下一杯东西。
“热咖啡!”她说。
“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女人。”他感激的呷一口。“我实在很想知道这儿发生了什
么事,可是我猜你们没有人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教授他——他还好吧?”
“教授?”他和蔼的看着她焦急的脸。“他很好,假如你要知道的话,我会说他更
好了。”
“我怕这种惊吓——”
“我很好,”修翰开口说,“惊吓正是我需要的治疗,我觉得——我该怎么说?—
—我觉得浑身又充满了活力。”他自己也觉得惊奇。
麦昭蓝对丽莎说:“听听他的声音,是不是强壮多了?这一类疾病的最大公敌,就
是心理上的自暴自弃。他真心想要的是有朝一日能站在工作台边,让他的脑袋再受受刺
激。音乐也是很好的,使他保持平静,能温和地享受生活。但他本质上是一个具有超级
智力的伟人,精神的活动是他生命的全部,不再思考,不再研究,他就像废人一样,瘫
在椅子上挨一天算一天。假如你真心要帮助他,那就协助他再开始工作吧!”
他鼓励地对她点点头,她只是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想,麦昭蓝医生,”穆勒上校说,“我们该对你解释,虽然官方需要保守机要
秘密,可是我会告诉你的,但是爱德蒙爵爷的死——”他迟疑着,没再说下去。
“并不是子弹杀死他的。”医生说,“死亡的原因是惊吓过度,注射筒里的番木鳖
精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是这位年轻人——”
“我在最后一秒钟把它弄开——”何士汉说。
“一只披着羊皮的老虎跟进来了?”医生问。
“是的,想想那忠心耿耿的七年,他是爵爷最好朋友的儿子。”
“这种事情常有,而那位女士——也是一伙的?”
“不错,她用假证件混了进来,她也是警方因谋杀而通缉的要犯。”
“谋杀?”
“正是,谋杀了她的丈夫美国大使山姆·柯曼。她用枪把他打死在大使馆的台阶上,
然后编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蒙面人打的。”
“她为什么非除去他不可呢?是政治上还是私人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他发现她一些不法的活动,这是我们的猜测。”
“我相信他不仅是怀疑,”何士汉说,“而且发现了他的大使馆竟然是间谍与阴谋
的大黄蜂窝,而他太太是其中的主脑。他不知道该采取怎样的行动,一位好好先生,只
可惜脑筋动得不够快--让她占了上风。我还记得在追思会上,她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
演,真是佩服!”
“追思——”修翰教授说。
每一个人都微微不解地转身向他。
“这不是一个好字,但我不得不说,‘追思’,丽莎,我们要再开始工作。”
“但是,洛伯特——”
“我觉得自己复活了,不然你问医生,我是否还应该再懒洋洋地过日子?”丽沙询
问地望着医生。
“你再瘫在椅子上,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尤其你这个容易自暴自弃的人。”
“大概只有你这种医生会劝那些阎王已在门外巡回的人继续工作吧——”修翰神情
十分愉快地说。
医生大笑着站起身。“错不了的,我会再开一些药来帮你。”
“我可不能吃。”
“你一定要吃。丽莎,你看着他。”
走到门口时,医生问穆勒:“还有一件事,警察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李德中队长把命令记得很清楚,我们本来就知道柯曼太太一定就在附近,只是没
想到她早已混进府里去了。”
“哦——我得走了,相信你告诉我的都是事实吧?我一定会在半夜里兴奋得醒来的,
竟然亲身经历了这些只有在小说里才有的故事:间谍、谋杀、奸细、阴谋、科学……”
医生走了。
室内一片沉寂。
修翰教授缓慢但清晰地说:“恢复工作。”
丽莎的话像一般的妇人经:“你一定要特别小心,洛伯特。”
“不,不能太小心,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停了停,又说:“追思——”
“什么意思呢?你刚刚也说了一次。”
“追思?是的,对爱德蒙爵爷,他真是一个为理想而牺牲的烈士。”
修翰似乎埋入自己的沉思中。
“得想办法找到哥力特,他也许已经死了,当年和他一起作研究真是愉快,还有你,
丽莎。把那些东西从银行拿出来吧。”
“哥力特教授还活着,”罗宾生说,“在德克萨斯州的贝克基金会。”
“你们说些什么呀?”丽莎问。
“当然是B计划呀!作为对爱德蒙爵爷的追思,他是为了这个计划才死的,不是吗?
没有人应该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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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史德福·纳宇爵士把他撰写了三次的电报稿又看了一次。
“已安排婚礼下周三下午二时卫尔街圣克利斯多福教堂请告知愿来英国国教或希腊
正教仪式你在哪里还有结婚证书上用何名另五岁的淘气侄女茜宝坚持担任女傧相低于常
年旅行已安排在家度蜜月法兰克福过客”
回电如下:
“同意茜宝任女傧相建议玛蒂达姑婆代女方主婚人虽非正式但求婚暂且接受仪式任
选蜜月亦同另务必携熊猫同行不知你读此电时我将置身何处亦不便相告玛丽安”
“我还可以吧?”史德福·纳宇紧张地问,把个头直往镜子前面钻。
他正在试穿结婚礼服。
“不会比任何一个新郎难看就是了,”玛蒂达夫人说,“新郎总是很紧张的,人家
新娘就不会,而且还恨不得天下都知道她的狂喜呢!”
“假如她不来怎么办?”
“她会来的。”
“我觉得——我觉得——怪怪的。”
“那大概是晚餐的鹅肝吃坏了,没有新郎倌不紧张的,不要小题大作,放轻松一点,
到了教堂就好了。”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
“怎么?结婚戒指忘了买吗?”
“不,不是的。我差点忘了告诉您,我还有一件礼物送您,玛蒂达姑婆。”
“噢,你真是周到,亲爱的。”
“上次,您说教堂里的司琴走了?”
“是的,谢谢上帝。”
“我给您带了一位新的司琴来了。”
“真的?史德福,你的鬼主意可真多呀?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巴伐利亚,他唱的歌像天使一样。”
“我们可不要一个歌手,他得会弹风琴才行呀!”
“他会的,他是一个多才多艺的音乐家。”
“他为什么不呆在巴伐利亚,而要到英国来呀?”
“他的母亲死了。”
“噢,我的天!上一个司琴也是死了母亲,为什么司琴的母亲都特别纤弱呢?他还
会孩子气的要母亲照顾鸣?这方面我可是不行的唷。”
“我想有个祖母或曾祖母就足够了。”
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像天使一样,身穿粉红色睡衣的,混身散发着玫瑰衣香的
小女孩很戏剧性的闯了进来——甜美娇嫩的声音像是出自一个众人皆仰首盼望的小公主。
“是我来了。”
“茜宝,你怎么不在床上?”
“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好。”
“你又淘气捣蛋,所以奶妈生气了,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茜宝抬头望着天花板,吃吃地笑起来。
“只是一条毛毛虫——我把它放在这里——然后它就自己爬下去了。”
茜宝的手指由她脖子,当胸一顺溜划下去。
“难怪奶妈要生气了,你这个孩子——”
奶奶进来了,她说茜宝大概太兴奋了,不肯祈祷也不肯上床睡觉。
茜宝爬到玛蒂达夫人的身上,双手挂在她脖子上。
“我要跟你一起祈祷,婆婆——”
“好,可是说完就要马上去睡觉哦。”
“好啦,婆——”
茜宝身子一溜跪在椅旁,小手紧握着,嘴里喃喃地说了一些在上达天主以前必须要
念的一堆辨不清的话语,她叹了一口气,呻吟了一下,又抽动着鼻子,终于清了清喉咙,
正式开始。
“亲爱的上帝,请你保佑在新加坡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婆婆,还有史德福叔叔,还
有艾美和厨师,艾伦,汤玛士和所有的汪汪,还有我的小马葛丽丝,还有我的好朋友玛
格丽和黛安娜,还有上个星期的好朋友琼恩,还有请保佑我作一个乖女孩,阿门。还有,
最重要的,上帝先生,让奶妈不要大凶。”
茜宝站起来,对奶妈很得意地扮了个鬼脸,道声晚安就一溜烟地跑了。
“真该有人把B计划用在她身上,”玛蒂达夫人说,“对了,你的男傧相是谁呢?”
“我都忘了,一定要吗?”
“通常都有的。”
史德福·纳宇爵士抓起一个毛茸茸的玩具动物。
“熊猫当我的男傧相就可以了——茜宝高兴,玛丽安也高兴--毕竟,一开始它就
在我们之间,自从在法兰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