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最长的段御医轻轻凝眉:“陛下,这…”
李昭南心冷下半截,江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发出一点声音,一众御医围着她,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即使她醒着,即使…她没有这样沉重的伤势,李昭南亦知道,她绝不会喊痛或娇弱。
她总是这样,一切都自己承担着,这些…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自从遇见了芷蘅,他便感觉,他不再是一个人,可是江沄,多年的漂泊,她都是一个人承受了,他亲手杀了她的青梅竹马,亲手毁灭了她本该有的幸福。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是一个人,依然独自承受下所有所有。
若当年,他放他们一马,放她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离去,老帮主许便不会死不瞑目,而江沄亦不会有如此凄凉的年头。
自从她回来,他似乎从未关问过,她是如何挨过了这些年。
只是一味的躲避她、疏远她、冷落她,甚至…怀疑她!
突然感觉,心,依然会痛。
毕竟是曾经爱过的女子,即使那爱只是蜻蜓点水,可那依然是年少时候,少有的温馨。
江沄该是心寒的吧?
心寒他的绝情与冷漠,他攥紧双拳,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来得及补偿她?
即使,他不能再给予她深爱,可他一定给她以亲人的照顾。
深深吸一口气,李昭南喉头滚动:“治好她,若治不好她…”
他眉目一肃,沉声说:“若治不好她,你们便准备陪葬吧!”
段御医身子大振,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御医们连声答道:“是,臣等一定尽力。”
段御医身上微微发抖,他年纪长,他认得江沄乃是当年的奕王妃,他知道,李昭南便定然说得出,做得到!
他颤巍巍的走到床边,以银针刺穴,额上豆大的汗珠淋淋而下,他依稀记得,他上一次听见李昭南这句话,还是在芷蘅生死垂危之时。
芷蘅望着,心内亦是疼痛不已,她望向李昭南,李昭南只是失神的站在一边,他看着浮纱荡漾的锦床,目光中有满满的自责,他紧握的双手,指节微微作响。
自从进到栖霞殿,他一句话也没有与自己说,芷蘅走过去,望着他,那些梦里的美好,在此刻更加清晰,能够在一起,能够彼此相惜,是一件都么不容易的事情。
江沄与李昭南,毕竟亦曾有过那许多的美好,她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尽数忘却了,一丝一点都不剩下。
若是如此,便是不曾爱过,若是爱过,便必然相忆。
他们…只是因为一次错过,便成了一生…
而这样的重复…她,不要!
这夹杂着层出不穷的阴谋与算计的夜里,芷蘅似乎突然苏醒和成熟。
她走过去,轻轻搭住李昭南的肩,李昭南回眼望她,她眼里满溢温柔与安慰,李昭南心一惊,她该还在气他才对,芷蘅柔声道:“她一定会没事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是那么坚强的女子,一定会挺过去,那样骄傲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倒在阴谋下!”
李昭南心里顿时如同有滚热的火烫过,他身子一震,那委顿的眼神,立时充满光泽,他看着芷蘅,如同每一次般,仿佛,她的目光,便是希望…
他轻轻握住芷蘅的手,无需多言,彼此目光交汇,已将前尘旧事湮灭了,李昭南点点头:“不错,她一定会挺过去。”
“昭南,江姑娘还有意识时候说,宫卫是故意放走刺客的。”芷蘅看着李昭南,李昭南目光一沉,“你说什么?”
探究虚实
握着芷蘅的手忽然一紧,芷蘅点头说:“昭南,不管怎样,此事只怕没有那般简单,刺客于栖霞殿行刺,目的却是江姑娘,而江姑娘如此夜深来访,又有几人会知道?除非…”
“除非…有人一直在监视她!”李昭南打断芷蘅,眸光里怒火匆遽。
“不错,昭南,而如今,仍然能将宫卫俱都收买了的,又有谁呢?”芷蘅一语中的,亦是李昭南此时心中最大的疑惑!
原本,他以为早已肃清了身边奸佞。
会是谁呢?有这样大的本事?而此人,竟会因为江沄而暴露了自己?
忽然心惊不已,若是身边宫卫皆不可信任了,那么自己岂不是整天在刀口下生活?
目光肃厉,向外大声吩咐:“来人,令唐义公速速前来栖霞殿,不得耽搁。”
此时此刻,他管不得唐世言即将成为新郎官,如此凶险的后宫,如此阴寒的斗争,远远…没有结束,也许,才是刚刚开始…
………
唐世言得令匆匆来到栖霞殿,天色微明,容嫣非亦跟着来了,李昭南与芷蘅于外殿等待,见他二人进来,有微微一惊,容嫣非一身胭红色小披绒,身上裹紧一身棉丝绸锦缎子裙,秀容如玉、挽花流云髻衬得容颜俏丽,她,竟已换做一身大沅服饰。
然而此时,却无暇多说,李昭南只是望向唐世言:“听说了吗?”
唐世言点点头:“来时,已将宫卫支走,嫣儿令前些日子自阿那护送嫁妆而来的勇士守在栖霞殿四周了,只是不知…”
唐世言望望里面,李昭南道:“我们这边说话。”
李昭南知道,他顾忌御医中亦有不妥当之人。
四人来到栖霞殿偏堂,距离内殿有一厅之隔,该是不会有人听到。
“你果然了解朕的心思。”李昭南赞许的望着唐世言。
唐世言听说了行刺之事,便支走了宫卫,这样的默契,恐怕这世上,只有他与他才有。
唐世言一笑:“那是当然,我听闻栖霞殿闹了刺客,便觉得有内鬼,栖霞殿守卫如何森严?岂是人这样轻易便能进来的?”
李昭南点点头:“不错,可又会是谁…有什么阴谋,定要…江沄的命?!”
李昭南一字一字紧咬,眸光忽如冷剑锋利无比!
“江沄可得罪了何人吗?”唐世言问向李昭南。
“她得罪的人该不少吧?”容嫣非插口道,面色凉凉的,“她孤高清傲,在后宫里,全是女人的地方定会得罪不少人。”
李昭南略微思量,脑海中顿时浮现杨芷菡的脸,那晚,江沄阻止了杨芷菡的算计,以杨芷菡心性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可是,想想,杨芷菡又怎会有那样大的本事,调动的了宫中宫卫?
她又是用了什么方法?
见李昭南神情变化,芷蘅凝眉问:“可是想到了谁吗?”
李昭南微微怔愣,看着芷蘅,眼光幽深:“杨芷菡!”
“芷菡?”芷蘅亦是一惊非小,“不可能,芷菡才入宫多久?怎会有这样大的势力?”
忽的,芷蘅面色一变,突然想到,江沄未说完的话,却与夫逑香有关,她看向李昭南,疑惑说:“莫非与夫逑香有关吗?”
李昭南一怔,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果然!
芷蘅轻声回道:“江姑娘今日找我,便是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关于夫逑香的,可是…话没说完,刺客便翻窗而入!”
“她问你什么?”李昭南目光幽凉,他似乎已有几分猜测。
芷蘅微微叹息,道:“她问我可知道夫逑香最大的用处。”
李昭南目色一点点沉下去,双手在背后暗自握紧,江沄,难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夫逑香?”唐世言重复,李昭南久久沉默,忽的,偏殿外有人声轻微,李昭南连忙踱步出门,只见一众御医正一列站在堂上,见李昭南自偏殿出来,连忙拜倒:“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唐义公…”
李昭南一挥手:“行了,情况如何?”
段御医战战兢兢,踌躇的面色令李昭南心头骤然一紧,修眉冷落,眸光隐约惊战。
只见段御医忽然跪倒在地,随着,一众御医皆跪了下来,段御医颤声说:“回陛下,恕臣等无能,江姑娘的毒,毒性缓,却极其罕见,想必…想必…活不过三日了。”
如冰冷雪水兜头浇下,李昭南身子僵直立在当地。
芷蘅泪水顷刻满溢,她心一颤,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看看李昭南,只见他怔凝在当地,望着地上跪倒的御医,一言不发。
他冷峻的面容如同结了冰霜,果真,是深夜般寒冷的冬,漆黑、黯然、瑟瑟消沉。
“不会…你们…这些庸医!”李昭南忽的大喊一声,龙颜大怒,一众御医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
“陛下…”
殿外,有内侍匆匆跑进来:“恪妃求见,说是有要事。”
要事?!
李昭南心头烈火顿时烧透,整颗心正在火热中煎熬,杨芷菡却在此时出现,他眉宇中是深刻的恨意,心中顿时明了,若这一切,果真皆与杨芷菡有关,那么…她此来定是打探虚实而来!
李昭南目光一收,迅速平复胸中气郁,他沉了声音:“都起来,呆会朕问你们江姑娘病情,你们…便都给朕说,只要服了阿那秘药,调养几日,便无碍了,听见没有?”
御医一怔,互相看望,李昭南眉色一敛:“若走漏半点风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句话说得铿锵决绝,李昭南面色沉无边际,身边之人俱是一抖,便连内侍都摸不着头脑的慌了,连声说:“是…”
李昭南这才点头说:“令她进来。”
内侍松下口气,小心退下去。
不一会儿,杨芷菡一身绛紫色织绸裙,裹了厚重的棉披,身姿摇曳而来。
她手上似乎捧着什么,散发出阵阵沁人异香。
无力回天
李昭南一怔,只见她恭敬拜倒:“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芷蘅凝眉看着她,此时望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复杂。
李昭南冷声说:“恪妃何事,非要此时来访?难道恪妃未曾听闻,栖霞殿出了大事吗?”
杨芷菡微微一怔,状似无辜道:“妾来时,才听说了,只是事出要紧,便还是来了。”
“事出要紧?”李昭南冷笑,看了看她手中捧着的粉盒,“你不要告诉朕,是夫逑香配置好了。”
杨芷菡微微一笑,娇柔妩媚:“正是,这才匆匆而来,还望陛下念在妾一时糊涂,原谅妾的大胆妄为,妾日后定是不敢了。”
李昭南眉峰一动,看看她手中的粉盒,半信半疑,他看着她,眼神冷若玄霜:“你知道该怎么做。”
杨芷菡面色幽柔,似委屈万端的道一句:“是,妾明白。”
她轻轻打开粉盒,那异香便更令满室的馥郁淡了下去,唯有它的香缭绕不已,杨芷菡挑起一些粉末,粉唇微微张开,那一点粉便沾在舌尖儿上。
芷蘅凝眉不解,看着李昭南,杨芷菡笑着说:“陛下,还要妾再多试一些吗?”
李昭南看向一边段御医:“段御医…”
他只是一声,段御医便会意了,他连忙上前,自杨芷菡手中接过粉盒,手指轻触放在鼻端。
那异香沁人心脾,虽浓郁,却并不腻人。
“怎样?”李昭南问。
段御医凝眉说:“陛下,这…请恕臣见闻浅薄,实在…分辨不出它其中的成分。”
杨芷菡美眸幽幽垂下,苦涩道:“陛下,妾已以身试过,您还要妾如何做,才能相信?”
李昭南一怔,确如她所说,那夫逑香是北冥珍物,他的确没有其他办法来证实。
可是杨芷菡的眼神越是无辜,他便越是不能相信她。
江沄还躺在里面,和这个女人不无关系,叫他怎能不去怀疑她?
“好,你将它放下,回去吧。”李昭南伸出手,杨芷菡将夫逑香递过,似乎无意的向内殿一望,随而说,“听说江姑娘突然遇袭,不知伤势如何?”
李昭南果不其然的一笑,挑眉看她:“你希望她如何?”
杨芷菡一怔,随而涩然笑道:“陛下此言何意?妾不懂,妾只是关问一下罢了。”
李昭南冷冷一哼,看向一边容嫣非:“多亏了阿那公主秘药,原本,群医束手无策,现下里,却转危为安了。”
杨芷菡凝白面容忽的一滞,那凝白中有略微苍白之色,李昭南目光锋利,尖锐的眼神,直向她眸心深处,杨芷菡与他目光交汇,一瞬之间,仿佛被他的眼神刺中心脏,身子一抖,连忙低下头去:“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妾…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又向芷蘅微微一礼,看一眼容嫣非,转身而去,那纤纤背影,一身华裳在暮色里陡然失色,风过,拂起墨发如卷,不安的飘散在灰蒙蒙的天色下。
芷蘅望着,心中疑问万千,上前一声:“昭南…”
李昭南却挥手示意她:“芷蘅,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分晓?
芷蘅一怔,望向亦是疑惑不已的唐世言与容嫣非,容嫣非思索李昭南用意,心里却颇有些不情愿。
爱恨分明的她,无论对现在的江沄,还是从前的沅心,都毫无好感。
李昭南神色渐渐暗淡了,他疲累的挥一挥手,示意御医:“下去吧。”
御医们匆匆退下,唐世言与容嫣非见他神情哀伤,眼神一对,双双上前:“陛下,我与嫣儿也先回了,若是您…”
“公主,可否告诉朕,江沄当年是如何流落到了阿那?”李昭南忽然觉得,心中潜藏的伤,被挖掘得那样彻底。
他突然想到,江沄回来了这么久,他竟然没有关问过她一句。
容嫣非看看唐世言,唐世言示意她实话实说,容嫣非对江沄并无好感,听唐世言说了,才知道江沄身世如此复杂。
殿内的烛火已熄灭了,晨光灰暗的照进来,芷蘅亦凝神听着,江沄的经历她亦想知道。
那个女人,的确很难令人喜欢,她傲气、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渐渐的,却会发现,她有骨气、有气节、性子刚烈。
容嫣非说:“三年前吧,我也不大记得了,我与父王无意在边境救起了这个女人,她当时身上有伤,奄奄一息,我与父王自不能见死不救,便将她带回了阿那,她对我们说,她叫做沅心,不过,现在我才知道,她叫做江沄,沅心,怕是大沅之心的意思吧?因为她懂得大沅风土,并且极其博学聪敏,父王很看重她,几乎视她为女军师。因她容色秀美、气质高华,阿那许多勇士都求娶她,连父王都动过这样的心思,她却从不理会,我也曾经问过她,她到底是谁,她却从不说,我很不喜欢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就懒得再多问。”
容嫣非说话一向直接,即使她如今明知道江沄就是李昭南曾经的妻子,她依然这样说。
李昭南却不意外,惘然笑了:“江沄确是极难惹人喜欢,可若当真了解了她,便知道她是很值得相交之人。”
唐世言还是不解,他当年杀妻的传说,见他的样子,对江沄,一定曾有过很深的情感,那么,是什么让他们分开了?又是什么让那样的流言不胫而走?
李昭南叹一声气,内殿碧莲匆匆跑出来:“陛下,江姑娘醒了,想要见您。”
李昭南一惊,连忙阔步而去。
内殿里,有浓重的药味儿,冲人脑门,眼前凌乱的烟气纵横交错,似乎那在烟气里的女人,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飘渺虚无里,江沄虚弱的张着双眼,李昭南走近她,坐在床边。
“江沄。”他轻声唤她。
江沄点头,眼里淡淡的浮光,照映他凝重的脸。
江沄笑了:“我不行了,是不是?”
前尘皆碎
李昭南摇头:“不,朕定找来最好的御医来为你医治。”
江沄亦摇头:“你从来都骗不了我的。”
李昭南心中莫名的痛令他鼻端酸涩,江沄支撑着想要坐起来,李昭南伸手扶稳她,令她靠在自己肩上。
江沄目光渺然,望着殿内轻细的烟:“我的命,最多长不过三日,对不对?”
她总是这样,总是如此敏锐的洞悉这世间的所有。
原本,这是上天赐予她令人艳羡的智慧,可这智慧却又令她如此悲哀,将这世间的事看得太明白,亦是一种难堪。
江沄是与自己极像的,所以,他们在一起,才会有那么多骄傲、那么多矛盾不能调和。
李昭南将江沄搂紧,对于当年,也许,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沄轻声道:“今晚的刺客,定然与宫卫有关,说不准…便就是宫卫中较有权势的一个,否则…宫卫不会先向皇后跪倒,再下令追刺客,那个林木很有嫌疑。”
“我知道。”李昭南低声说,“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天来,是为了告诉芷蘅我的用心,是不是?”
江沄泪光盈盈,清凉的泪,划过唇角有几丝苦涩:“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亦是这样不争气的女人,原本过了那抚琴的一夜,我便是想离开了,可是…可是我发现,你的身边…有很多危险…”
“危险?”李昭南疑惑凝眉。
江沄点头:“不错,你为人孤高,除了唐世言你几乎谁也不信…”
说着,心尖有一处痛,被无端的牵引,她笑了,却泪水更浓:“不,如今,还有她,我想,你的皇后所说的话,你也是相信的,是不是?”
李昭南不语,江沄冰凉的手指忽的抚上他扣紧她双肩的手。
“你这样无形中便将自己与朝臣对立了起来,即使有几个衷心的,也终究免不了其他人结党营私,各怀心思,而且…你的后宫中亦不安稳,你不要小看…小看了景林宫里的那个无宠的恪妃…”
江沄说着,忽然连连咳嗽,李昭南轻抚她的背:“别说了。”
江沄摇手,强撑着对他柔然一笑:“不,我没事,还有,冷宫里的孙如妍!她…她绝不会…绝不会这样就认输了!我回来,去过一次翠衣宫,见了她,她…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她就已经先下手了…”
“你说什么?”李昭南震惊的看着她,江沄虚白的面容,不甘心的眼神,令他身子震动。
孙如妍,那个他几乎忘记了的疯癫女人。
江沄点点头,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下来:“当年,当年我…我真的没有…没有对不起你。”
时隔多年,她终于说出了口,曾经,她见李昭南不相信她,便再也不想说,她太了解他,也太了解自己,强求来的信任与爱,在彼此心中都不能长久,于是,她绝望的离开,曾几何时,她恨过他,却发现…这恨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愈发抵不过心中的思念。
多年漂泊的经历,让她懂得了,他们…都太骄傲,一个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如此践踏,一个,不允许自己被如此不信任,便不屑解释。
两个倔强的人,因为各自的骄傲,而分开。
可是今天,若她再不开口,她知道,便永远也没有机会…
提及往事,李昭南神情黯然:“别说了,当年的事,已不重要。”
“不…”江沄一声牵动胸口的痛,她用手捂住,抬眸看他,“对我…很重要!”
她抓紧李昭南胸前衣襟,泪水飘零零的落下,曾经的种种在眼神里掠过,割碎了回忆。
“当年,我是被孙如妍陷害,只是…我没有证据,而你…又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不相信我,我一气之下,选择了离开,可是…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江沄胸中一闷,身子向一边倒去。
大口的鲜血吐出来,染红了月白色锦床。
李昭南大惊,连忙拥紧她,大声叫道:“来人,快,快传御医,传御医…”
“不…”江沄阻住他,鲜血令她脸色更加虚白,她幽幽望着他,摇头说,“不要传御医,不要…浪费时间…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不!不…”李昭南忽然感到万箭穿心一般,那种恐慌与害怕,那种懊悔与惊惧,令他眸光里终于流露了曾经眷爱的深情,江沄与他对望,终究一笑,“这一次,你信我吗?”
李昭南将她拥紧在怀抱里,用力点头:“我信,我信…”
江沄满足的靠在他的胸膛前,他的心跳依然令人振奋,她低声说:“这件事和…和孙如妍绝对脱不开干系,还有那个恪妃,这栖霞殿里的宫卫是信不得了的,但你不要急于一时,这样会打草惊蛇。”
“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李昭南拭去她眼角冷冷泪水。
江沄忽然呼吸急促,剧烈的喘息,李昭南大惊:“江沄,不行,我要叫御医。”
“不…”江沄依然拉住他,可是,手指却用不上力气,她挣扎着说,“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相信,知道吗?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是…你一定要…”
“我信,我信。”李昭南叫道,“御医,快传御医来…”
声音未落,江沄便又是一口污血涌出口中,身子虚软如同坠在云端,她目光渐渐虚无,渐渐失去了光彩。
“江沄…”李昭南一声,江沄已昏倒在他的怀里,“江沄…”
怀中的女子,柔弱的如同一支轻细绵柳,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折断在风中。
他不可置信,过去了这么多年,江沄的心里竟有这么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