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胡乱想想,不是真的要回京城。」当今皇上可没有换人。
若无此意,如何会想?张水薇没有点破,只是道:「爹在意女儿的想法,女儿何尝不在意爹的想法?何处都可以为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爹明白了。」
张水薇讨好的一笑。「今儿个爹也陪我下一盘棋吧。」
张德一的脸瞬间抽了抽。除非不知道她的底细,不然谁敢跟她下棋?
「爹!」那什么表情嘛!
「不爱下棋,何必勉强自个儿。」张德一匆匆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推开竹帘窜出去。「今儿个早一点歇着。」
「我哪有不爱下棋?我只是棋艺不精,不过,我如今棋艺略有长进了,与我下棋没那么可怕了。」她不满的嚷道。
原本守在外间等着进来侍候的伊冬,瞬间猫着腰悄悄跟在张德一的身后出去。绝没有人乐意跟小姐下棋,除非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突然想起一个人——赵平澜,前些日子他可是很乐意跟小姐下棋,那他岂不是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小姐不可能丢下老爷少爷们跟他去京城?
虽然还是身着夜行装,翻墙进入张家庄子后,李炎赫今日却不疾不徐的像在逛园子,没法子,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不,严格说起来只有一个,根本当自个儿来这儿赏花,见到一朵朵锭放的腊梅,还要赞赏一句,只差没作一首诗,害他也只得跟着慢下脚步,免得不小心将人搞丢了。
四人浩浩荡荡穿越竹林,一路上竟然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李炎赫不由得心里发毛,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万一有人跳出来将他们围住,他一定会将郞先生推出去,若非郞先生慢吞吞,哪会将人引过来?
进了小屋,李炎赫迫不及待的告状。「主子,以后教郞先生别跟来了,为了他,我一路提心吊胆。」
「上次没能好好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深感遗憾,这次当然不能错过。」郞先生迳自倒了一盏茶,在榻上坐下,可是喝了一口,便往一旁的几案上放。这个茶不好,下次给主子弄六安瓜片过来。
李炎赫撇嘴嘀咕。「三更半夜,连你自个儿是黑脸还是白脸都分不清楚,还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
「武夫就是武夫,哪懂得不清不楚和清清楚楚是两种不同的美?」
这明明是歪理,李炎赫却硬是张着嘴巴挤不出话来,他承认自个儿是武夫,讲不赢他。赵平澜笑了,他当然知道郞先生何以如此狂妄的逛起人家的园子。「炎赫,张将军已经将这一带清空了,他明摆着置身事外。」
郞先生戏谑的挑起眉。「主子还没说服张将军?」
「我会说服他。」
「张将军不愿意返回京城,主子就别想带走张大夫了。」郞先生自认不是幸灾乐祸,不过李炎赫的看法显然不同,忍不住瞪了郞先生一眼。
没错,他早知道张家父子不愿意返回京城,张水薇就不可能回京城,这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张家父子拉进他的棋局最主要的原因。
郞先生也不再闲扯,直接导入主题。「四皇子南巡的队伍五日前已经出发了,可我们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四皇子推说晕船,一路上躲在船舱,并未在人前亮相。」
闻言,赵平澜唇角一勾。「四皇子不在南巡的队伍当中。」
虽然郞先生得知此事也提出相同的看法,李炎赫还是心存怀疑。「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盯着,四皇子消失不见,必定有人发现。」
「有人假冒四皇子待在南巡队伍之中,且此人相貌与四皇子极其相似,而四皇子身边都是近卫,其他人无法靠近,如今又是寒冬,斗笠一戴,就是近看也无法确定不是真正的四皇子。」
郞先生同意的点点头。「若是如此,四皇子恐怕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赵平澜明白郞先生的意思,想要找到一个相貌极其相似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养着,为何要养着一个极其相似的人?那是因为要常常冒充四皇子待在府里,好方便他溜出去干一些不能教人知道的事。
「可是,四皇子为何不在南巡的队伍中?」李炎赫困惑不解。
赵平澜略一思忖。「待在南巡队伍当中,他只能看见各地官员要他看见的,根本不会知道江南各地真实的情况。」
「四皇子只怕还有一个考虑——预防有人藉此机会除掉他。」郞先生实在很不屑这种肮脏的手段。
「南巡的护卫军出自禁卫军,而禁卫军齐聚各方势力,无论是太子的人,还是其他皇子的人,他们只要逮到机会就会除掉四皇子。」
「四皇子不在南巡队伍之中,主子要如何见到四皇子?」李炎赫疑惑了。
「他不在南巡队伍之中,我更有可能见到他。」
郞先生笑着点头道:「正是,四皇子深怕引人注意,身边的护卫不会太多,主子要递帖子就容易多了。」
「邹先生果然懂我,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递帖子。」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双方必须建立在诚信之上,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如何教人家相信他的诚意?
「如何递帖子?」李炎赫实在跟不上他们的反应。
「郞先生有何看法?」
郞先生想了想,道:「四皇子应该不敢离南巡队伍太远,这也是方便他随时回到南巡队伍,还有,他不希望看见假象,就必须比南巡队伍早一步,大约一日,最多不会超过两日,所以,只要根据南巡队伍的路线,寻找前一至两日的商船或客船,就可以找到四皇子。」
「郞先生厉害!」赵平澜的赞赏立刻获得李炎赫的点头附和。
「我们会尽快找到四皇子,帮主子递帖子,可是主子也要快一点说服张将军,有了张将军,如虎添翼。」主子为了张大夫,想将张家父子拉进他们的棋局,可是在他看来,张将军却是为四皇子稳住北方最好的人选。
「我一定会说服张将军。」
郞先生忍俊不住的笑了,看到主子对一个女人如此费心,真的很有趣,不过赵平澜显然不认同他的想法,直对着他皱眉,他赶紧转开话题。「对了,主子先前要我们调查一位五月初跌落宜县附近山崖的男子,已经查到他的身分。他叫刘安,原住在应州城,后来搬至宜县。他以抓毒蛇为生,抓到的毒蛇都卖给医馆,除此之外,听说他有许多祖传的养颜秘方,因此结识不少青楼的姑娘,就是那些平日只侍候权贵富商的头牌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
赵平澜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原本就不认为此人与几位妓人的死有关,毕竟两者时间上相差了至少一个月,也因为妞妞病了,他根本无心关注这件事,没想到此人竟然与青楼女子有这样的牵连。
「还有其他发现吗?」
「听说跌落山崖不久前,刘安发了一笔横财。」
「郞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仔细想过了,两者看似有关连,可是时间上又毫无相关。」
赵平澜同意,不过,他还有另外的想法。「若是假设,无论刘安或几位妓人,杀害他们的凶手其实是同一个人呢?只是动机不同,因此看似有关连,却又毫无相关。」
「这事还是得从秦家下手。」
赵平澜带着调侃的扬起眉。「这次邬先生不反对我查这件案子了吗?」
郞先生一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要讨好张大夫,我还能如何?不过,主子可以将这个案子捅到四皇子面前。」
赵平澜笑了,他们果然很有默契,他正是想藉着四皇子迫使刘刺史查案。
见他的表情,鄙先生瞬间理解。「主子想必已有定见,我就不再多言,不过在这之前,我再送一个消息给主子,陈阁老不是只与秦老爷有关,他还与江南许多商贾都有关系,可谓财力雄厚。」
原来如此!赵平澜已经确定这案子查得下去了。「有件事必须请郞先生费点心思,收买秦家的仆婢。」秦夫人的案子必须从秦家下手,免不了要靠秦家的仆婢帮他做一些事情。
「我会安排。」郞先生看了李炎赫一眼,李炎赫随即将外面的两人招进来。
「苏彦和苏隐以后转至明面跟着主子,至于主子要的小厮,郞先生还在调教。」李炎赫不以为然的瞥了郞先生一眼,不过是个小厮,搞得好像要进宫当妃子。
「没关系,就让郞先生好好调教吧。」郞先生做事细心谨慎,用的人从来不是多聪明机灵,而是贵在忠心实在,这种人平日用着倒也还好,可是面对贵人之时就显得处处不足,难免需要事先调教一番。
郞先生孩子气的对李炎赫抬起下巴,转而道:「时候不早了,主子该安置了,明日还要打起精神与张将军对奕,和局是很费神的。」
当小屋回到原先的安静,赵平澜也陷入沉思之中。和局是很费神,无论如何,得赶紧想个法子说动张将军。
四皇子梁文夏是先帝最疼爱的孙子,不仅因他养在先皇后膝下,先帝与他相处时间最多,更因他聪明机智、温润如玉,弥补先帝对几个儿子的失望不满。不过,先帝显然不想为他招来嫉恨,从来不在众人面前亲近他,只有在几位重用的亲信面前透露口风,他有意立梁文夏为皇太孙。
梁文夏与人和善,看似没有作为,除了皇后,没有人认为他有本事干出什么大事。而皇后格外「看重」他,除因不曾亲自教养,总觉得无法真正掌握他,最主要的还有他在武艺上的出色。
当今皇上的几个儿子都有文采,可是说到武艺,除四皇子外,皆是花拳绣腿,这也是因为皇上重文轻武,为了讨父皇欢心,就不能追求武艺,而四皇子的武艺师傅乃先帝亲自点名,他岂能不努力表现?无论皇上还是皇后,他们都执意文重于武,可是看着武将凋零,又免不了生出忧心,因此当皇上不知不觉高看四皇子几分,皇后对四皇子就多生出几分警惕。
梁文夏并不怕别人提防,若你没本事,谁会提防你?不过只有皇后提防他,这让他有点沮丧,可是又不能不承认,还好只有皇后盯着他,她的眼睛再利也只能待在后宫那个地方,而她安排在他身边的女人竟看不出正主儿和冒牌货,要不,他想做点见不得人的事都不便。
此刻梁文夏神情凝重的看着手上的帖子,半晌,将帖子递给王府的长史官季先生,而原本轻松随意的季先生一看见帖子上的署名,顿时脸色大变。
「成国公府不是满门抄斩了吗?」
「这是从阴间下的帖子吧。」梁文夏已经恢复温暖和悦的表情。
「皇上不会容许赵平澜留在这个世上。」
梁文夏摇了摇头。「错了,父皇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只是要他生不如死。」虽然是父亲,但是狭隘的胸襟真是令人唾弃,当了皇帝还心心念念不如人家,卑鄙的弄个通敌书信栽赃陷害……赵平澜聪明了一世,绝对没想到父皇恨他恨到骨子里,还以为慢慢退出朝堂,父皇就可以容下他。
「会不会有人冒充他?」
「为何要冒充一个死人?」
没错,虽然不可思议,但递帖子的确实是赵平澜。不过,死人为何变成活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些都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王爷要见他吗?」
梁文夏像是很难做决定的想了一会儿,将问题抛回去。「季先生有何看法?」
「我很好奇——他为何求见王爷?」
季先生好奇,他更好奇。此人乃皇祖父唯一在他面前提起的治国能臣,原是皇祖父刻意栽培好辅佐父皇,却因为父皇嫉妒,让赵平澜硬生生成了大梁百姓眼中的叛国贼。一个三年前就该死的人竟然活下来,还活得如此不安分,岂能教人不好奇?
「季先生知道吗?这个人很高傲,可是少有人讨厌他,谁教他有真本事,不想自视高人一等还真难。」
「他求见王爷必然是大事。」
「对他来说是大事,对本王来说只怕是麻烦事吧。」梁文夏一副很怕惹上麻烦的摇摇头。从满门抄斩中活下来,如今满脑子必定只有一事——复仇,他的日子也不是多好过,何必给自个儿添事?
「大事当然麻烦,可是麻烦不见得不好。」
梁文夏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麻烦还能够有好处吗?」
「这很可能给王爷开启一个契机。」季先生暗示道。
是啊,他手上握着许多筹码,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为他运筹帷幄的能臣……赵平澜是吗?他可以将未来赌在此人身上吗??
「王爷不妨先见他一面,再看看他能否为王爷所用。」
梁文夏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若是不见,好像太可惜了,单是能够察觉到本王不在南巡队伍之中,还可以寻到本王的下落就不简单。不过,本王的行踪是不是太容易被找到了?」这让他相当不爽,他为了将自己从南巡队伍当中换出来,不知道绞尽多少脑汁,怎么可以轻易被一个「死人」发现?
「我还未接到任何消息,随行的大臣至今未发现。」如同影子般存在的王府情报头子孟长萧低声道。
「这是说,不是本王的行踪太容易被找到,而是对方太厉害了,是吗?」
季先生和孟长萧皆沉默以对,夸一个「死人」太厉害了,实在很别扭。
「这个家伙还是厉害一点好了,要不,本王何必冒险见他?」
老实说,他觉得王爷是一个很喜欢冒险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孟长萧只心里想想,当然不敢实话实说。「王爷要依约前往,还是王爷再另外安排时间地点?」
「我是王爷,当然是他配合我,不过,他不是说了,想见他,就出现,不想见他,就不要出现,你如何将本王的意思传达给他?」
孟长萧顿时哑口无言,季先生忍不住偷笑,王爷真爱装模作样,明明愿意依约前往,却还要先摆个姿态。
梁文夏突然又变得很严肃。「孟长萧,一年四季同一个表情,不觉得累吗?」
他不累,是王爷让他觉得很累。孟长萧当然不能说出口,王爷看似谦谦君子,没脾气似的,其实心眼儿很多,又爱装模作样,搞得别人团团转。
「王爷不喜欢,我努力改进。」孟长萧非常恭敬的道。
「不必了,反正夜里抱着你睡觉的不是本王,本王不用担心睡不着觉。」画虎不成反类犬,万一越改越惨,他岂不是每个大白日都要在自个儿的呕吐声中度过?
孟长萧脸红了。
「孟护卫还是派人瞧瞧帖子上的地点是否安全吧。」季先生好心为他解围。
孟长萧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退出去。
梁文夏摇头叹气。「这个家伙难得脸红,可是,为何还是像块黑炭似的?」
「王爷至少看出他脸红了。」
顿了一下,梁文夏骄傲的发出赞叹之声。「啧!本王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
季先生堪称大梁最能够忍耐的人,硬是将冲至嘴边的爆笑嚷下了,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日子明明很艰难,却搞得像唱戏的,可是,有时又恨不得他认真一点,看见大梁日益衰败,怎能无动于衷?难道眼见着先帝建下的基业都毁在皇上手上吗?若非北方还有张将军留下来的势力,鞑子如今还会安安分分待在那儿吗?皇上迷恋宠妃,亲近只会拍马屁的大臣,大梁还有未来吗?其实他也知道,王爷并非不管,只是在等待机会,只是机会难寻啊!
自从张德一回来,赵平澜就不曾在白日来张水薇的闺房,不只是顾虑张家父子,更因为一旁有人盯着,连一句私密的话都说不得,索性夜里再来,即使说不上话,只能瞧她睡着的容颜,但没有人打扰,也是件开心的事,可是今日不便三更半夜像猫儿一样溜进来,只好大剌剌当众进入张水薇的院落。
当赵平澜将棉布盖着的七弦琴放在几案上,后面已经跟着两条尾巴。
「这……」虽然隔着棉布,张水薇也看得出来是什么,只是不明白。
「小小不能陪你下棋,我怕你闷坏了,还是给你准备一把琴。」赵平澜掀开棉布。
「不是跟你说过,这丫头只喜欢两件事——治病和验尸。」张柏斌的叫嚷立即招来某人白眼,虽然用意是好,但是也不该将自个儿的妹妹说成怪人。
赵平澜当他们兄弟完全不存在,专注的看着张水薇。「弹琴不是为了娱人,而是为了自娱。」
「这是你做的?」张水薇摸着琴,感觉自个儿的手微微颤抖。好久了,其实以前她很喜欢弹琴,离开勤国公府,弹琴成了她不去面对痛苦的工具,再后来,她完全不弹琴,无非是想证明不用再藉着弹琴忘记过去。
「对,我造琴的技艺普普通通,不过,我还是想为你做一把琴。」以前,他从来没想过为一个人做什么,可是遇见她,他总是一直想为她做什么。
「妞妞琴艺高超,怎能用这种普普通通的琴?」张柏斌的嘟囔又招来某人白眼,人要有自知之明,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赵平澜还是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的道:「真正放下,不是藉由某种方式来证明。想弹琴就弹琴,不想弹琴就不要弹琴,随心所欲,这才是真正从过去走出来。」伊冬如今对他很客气,无论他想知道或不想知道的事,她都乐意告诉他,也因此张水薇的过去,他全部都知道了。
「随心所欲……」是啊,她真傻,关于过去,她回想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她何必封琴来证明什么?师傅曾经对她说过,人越想证明什么,不过是越证明你有多在意想证明的事,也越证明你没有从其中跳脱出来。
「对,以后你随心所欲的弹琴,不为谁,只为你自己。」
略微一顿,张水薇对他怯怯的一笑。「我已经好久没弹琴了。」
「你想试试看吗?」赵平澜鼓励道。
张水薇迟疑的看了一下他后方的几个人。
「若是不愿意我们听见,我们可以出去。」赵平澜再度开口。
「你留下来。」
「为何……」张柏斌的嘴巴立刻被某人捂住,然后被拖出去了,伊冬左看看右瞧瞧,也决定跟进,虽然她一开始就在房内,根本不是那两条尾巴。
「你真的要我留下来吗?」
张水薇不知所措的咬着下唇,不知道自个儿为何开口留下他。
「我可以出去没关系。」
张水薇直觉的摇摇头,半晌才道:「这是你为我造的琴。」
「虽然造琴的人是我,可弹琴的人是你,你想为自个儿弹琴,还是为他人弹琴,这是你的事。」
「……我知道,随心所欲,而我想为你弹一曲。」张水薇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很确定经过那么久之后,再一次弹琴,这第一次定要献给他。
赵平澜强压着内心的欢喜,端端正正的在榻上坐下。
「许久未弹琴,我的手指可能变得不灵活。」
「别急,你先试试看。」
张水薇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叮叮咚咚,美妙无比,过去那种单纯享受弹琴的乐趣又回来了。
「真好听,不过,我得先让伊冬从库房将琴桌拿过来。」她随即喊了守在门外的伊冬一声,让她去库房将琴桌搬过来。
而院子里的梅树下,张柏斌激动得跳脚。「二哥干啥将我拉出来?」
「我们想为妞妞再寻个良人,可是,你有信心找得到比他更好的吗?」张柏阳有感而发的道。
张柏斌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待妞妞比我们用心。」他看得出来,赵平澜不是单单为了讨好妞妞,而是从心底爱护妞妞,看见她的需要……赵平澜是真的很喜欢妞妞。
「你同意他跟妞妞……」即便四下无人,可是事关妹妹的清誉,张柏斌谨记说话不能肆无忌惮。
「不是,我只是接受妞妞的决定。」妞妞想跟赵平澜去京城,他也不会阻止了,不过,他会跟着一起去,免得挂心……若真有新皇取而代之,他也想看看自个儿有多大的本事。
「妞妞不会跟他……」京城有那对奸夫yin妇,妞妞怎可能回京城?不过,张柏斌实在不懂,赵平澜这个「死人」为何敢回京城?
「妞妞早就脱胎换骨了,如今的妞妞不但是个大夫,还是个仵作,遇事不会只知道委曲求全,认为对的事,她坚持到底,勇往直前,难道你还没领教够吗?」张柏阳的口气充满了骄傲,赵平澜看上妞妞,不能不夸一句很有眼光。
张柏斌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可是……妞妞……我不放心。」
「你也别着急,妞妞还没有答应,大不了,我们跟着一起去啊。」
「什么?」
「明明是领军打仗的将才,却屈就在此,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张柏斌终于闭上嘴巴了,而这时候,等候许久的琴声传出来了,这是他们过去很熟悉的《流水》,亦是妞妞最爱的一首曲子,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琴师伯牙展示的画面——汪泛着青色的潭水,四周围着浓密的树林,隐约可看到远处青灰色的山峦和山顶上古色古香的棕色茶亭……妞妞明明生得纤细娇弱,却可以弹出《流水》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他们觉得妞妞弹得比以前更好了,因为过去的她太过压抑,而今的她则带了一点小小的任性,真实的展现自己。
应州城东郊,临着清水湖而建的清波茶馆不是很大,可是甚得文人喜爱,不单因为厢房面对的是湖泊美景,更因为这儿的厢房有绝对的隐私。
赵平澜早早就到了,身边只有一个小厮牛峻。
品着茶,嗑着瓜子,赵平澜不像在等人,倒像在享受美好的湖光山色,可是一听见厢房外面掌柜的声音,神情立即一敛,接着掌柜打开厢房的门,一温文贵气、一冷峻刚硬的两个男子走进来,赵平澜从容优雅的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