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梁文夏坐了下来,孟长萧站在他身后,赵平澜跟着落坐,牛峻还是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的气势竟不输给对面的孟长萧。
「若非亲眼所见,真教人难以置信。」虽然认定不可能有人冒名相约,可是真正见到人不但活得好,且风采更胜以往,梁文夏惊讶程度不小。很显然,当初在西市场刑台的赵平澜是冒牌货,不过,父皇想必将他另外关押,而关押之处很可能是宫里有进无出的刑事房,他如何从那儿逃出来?
赵平澜淡然一笑。「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活着,不就是一例吗?!」
「这倒是实话。」
「王爷这一路南巡可还满意?」赵平澜一副准备闲话家常的样子。
「还好。」江南乃富庶之地,比起生活严峻的北方,还真是无法挑剔。
「还好,并非很好?」
「一字之差,何必过于执着?」至少与「好」沾上边了。
「有时候,一字之差可以是十万八千里,岂能不执着?」
「不至于吧,一字之差就有十万八千里。」
「一字之差是否有十万八千里,尚且不可得知,但是两字之差,我相信绝对少不了十万八千里。」
梁文夏微挑着眉。一字之差指他和太子吗?梁文夏和梁文南确实一字之差,而太子能不能当个好皇帝,还是很遥远的事,而两字之差,是他和父皇吗?五年了,父皇这个皇帝当得如何,有眼睛的人皆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他坐上那张龙椅,当然可以做得更好……不只是好,而且无人比得上他。
「你何以如此有把握?」
「因为先帝。」
梁文夏神情一凛,而厢房的门此时传来轻轻敲打声,孟长萧走过去开门,见守在外面的护卫手上端着掌柜送来的茶水点心,他伸手接过来,待护卫关上房门,他将茶水点心送到主子面前,然后当着众人面前用银针测试茶水是否有毒,没有变色,这才为主子倒了一盏茶。梁文夏不疾不徐的闻了一下茶香,不错,再抿了一口,不错,终于一口喝了。
「我想与王爷合作。」赵平澜终于不拐弯抹角。
「本王为何要与你合作?」
「因为王爷比任何人都想守护大梁江山。」
「不对,最想守护大梁江山的是父皇。」
「王爷真的认为如此吗?」
「难道不是吗?」没有一个皇帝想成为亡国之君。
「若他真的想守护大梁江山,不会让马背上的英雄一个个落魄潦倒,也不会随意将忠君爱国的良臣扣上叛国之罪。」
梁文夏还真是无话可说。
「我能够助王爷登上最高的位置,只求一件事——还我清白,恢复赵家名誉。」
略微一顿,梁文夏带着怯懦的口吻道:「本王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
梁文夏若是真的如此没担当,岂能入得了先帝的眼?赵平澜依然坚定不移的道:「人想登上峰顶,岂能不做好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本王何必非要登上峰顶?」
「不为何,只因为不想违背自个儿的心。」
「本王不曾有过这种念头。」是啊,他真的想当一个逍遥的王爷,可是皇祖父的死太突然了,而且疑点重重,他越调查,越发现令人胆颤心惊的可能,眼睛不知不觉就看向那张龙椅,想知道真相,他就不得不争。
「或许,王爷认为自个儿没有这种念头,可是看着先帝稳下来的江山正在腐败,难道不心疼吗?先帝总是说王爷悲天悯人,王爷无意为梁家守住江山,也应该想想天下苍生。」
梁文夏为自个儿倒了盏茶,品着茶香,好像忘了对面坐着一个人,赵平澜也不催促他,自顾自的转头欣赏外面的湖光美景,看起来比梁文夏更像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美好的气质硬生生将对面的人比下去,梁文夏见了真是气得想咬牙,这个家伙会不会太过气定神闲了?
「这是大事,本王还需要仔细想想。」
「这是当然,我会给王爷时间。」
「决定了,本王如何找你?」
「我会再给王爷递帖子,我先走了。」赵平澜起身行礼告退,不过,他并非走向房门口,而是走向临水的阳台,牛峻紧跟在后,过了一会儿,一艘船划过来,他和牛峻一前一后的攀过栏干跳上船。
梁文夏转头看了孟长萧一眼,带着炫耀的口吻道:「本王不是告诉你,别想派人跟踪他,如何?你有本事在水面上飞行吗?」
孟长萧脸红了。「我太小看他了。」
「不是你太小看他了,而是他比你以为的还厉害。」梁文夏勾唇一笑,皇祖父看重的人就应该有这点本事。
「王爷为何没有答应?」孟长萧了解自个儿的主子,赵平澜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梁文夏扬起下巴。「不摆一下姿态,你认为符合本王的风格吗?」
孟长萧真的很想叹气,不过忍下来了。「王爷待人的风格不是温润如玉吗?」
梁文夏愣怔了下,懊恼的拍下脑袋瓜。「对哦,本王怎么忘了呢?」
孟长萧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忘了?算了吧,倒不如说王爷懒得在聪明人面前掩饰真性情,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会他觉得自个儿很蠢。
「罢了,忘了就忘了,难道律法言明温润如玉的人不能摆姿态吗?」梁文夏一向很懂得自圆其说。
孟长萧觉得自个儿还是保持沉默好了,免得王爷说出更令人想捶胸顿足的话。
「孟长萧,让人去问一下,我们如何才能坐船离开这儿?!」他觉得赵平澜离开的样子真是潇洒啊。
此时孟长萧只有一个念头——王爷真的不是寻常人!
不过,主子有令,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让守在房门的侍卫去询问掌柜,得知想要搭船离开不难,清水湖到处都有船家让人租船游湖,只要船家愿意过来,可是一艘船只能载两个人,这一点逼得梁文夏不得不打消念头。
身边的护卫就这么几个,他要抛下他们,他们也不会答应……今日就算了,总有一日会找到机会。
第七章 有你就有我
张德一并非每日都去城里的张家镖局,因此赵平澜通常未时左右主动上书房与张德一对奕,可是今日他改邀请张德一来竹林小屋一聚,除了棋盘及黑白云子,还摆上茶水点心,更有专人在一旁煮茶侍候。
「我让你留在这儿,可没同意你的小厮也可以留在这儿。」虽然知道这个小子很狂妄,可是连小厮都弄进来,这像话吗?
「牛峻自个儿会打点吃食。」赵平澜原希望牛峻留在郞先生设在宜县的连络点,毕竟那儿才有舒适的床,可是牛峻很固执,坚持小厮要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他只能说郞先生很懂得调教人,还好牛峻很清楚状况,凡事自个儿来,不过一日,就已经知道如何在这儿生活。
「……这儿不差一张嘴巴。」张德一恼得差一点舌头打结。
「不会太久了。」
闻言,张德一眼睛微微一眯。难道已经确定何时采取行动了吗?「今日赵公子若还想下和局,我们索性别下了。」
「今日与张将军对奕,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小子不是想当他的女婿吗?「你确定不是三日之内搬离庄子?!」
「我想让张将军跟着一起离开。」
顿了一下,张德一的声音明显软下来了。「我以为赵公子记性佳,未想如此快就忘记,当然,我不介意再说一遍——但求儿女平平安安就够了。」
「我可以明白张将军看破名利权势的心情,可是,张将军难道不该为三个儿子着想吗?张将军将他们困在这个小地方,不觉得委屈他们吗?」
不,他一直很清楚自个儿委屈三个儿子,可是,谁教他们是他的儿子,有他挡在前头,他们今生不可能建立功名。
「他们知道这是无奈。」
「当今的情势确实教他们无奈,可是,我能扭转情势,他们不仅不会因为张将军而必须委屈在此,反而会因为张将军的关系成为大梁的名将。」
张德一感觉自个儿的心思被抓住了,可嘴巴上硬是说道:「你这小子真是狂妄,如今连个名字都没有,凭什么扭转情势?」
「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必须,他就一定会做到,义无反顾。
「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做到?」虽然看得出来这小子行事有章法,凡事有周详的计划,也有自己的势力,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总是令人不安。
赵平澜愉悦的扬起眉。「张将军答应了?」
这小子真是一点不退让!「我可以答应,但是要我赌上张家,我做不到。」
「我只想藉助张将军的威望,张将军可以带上大公子或者二公子,就我所知,两位公子皆为聪明有见识的谋臣,只要其中一位能够待在张将军身边,就能帮助张将军,当然,若他们全部跟着张将军一起进京,我也不反对。总之,待事成之后,以张将军的军功,更方便一一为他们安排出路。」张家父子在军中的威望全是建立在张将军身上,最重要的还是张将军。
「你想拉拢我,总要让我知道你的计划。」
「时机还未成熟,我只能告诉张将军,合作的人已经找到了。」
张德一瞪大双眼。这是何意?人家根本还没打算跟他合作,是吗?
「张将军不必担心,对方一定会与我合作。」他仿佛看出张德一心中所想。
「你这小子究竟哪来的信心?」
「因为他再也找不到如此大的助力。」赵平澜气定神闲的说。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是你害妞妞置身危险之中,你永远别想见到妞妞。」
「我比张将军更在意张大夫的安危。」
「如今还说不准。」他没好气的哼道。
「张将军会看见我的心意。」
「好了,今日我们就好好下一盘,不是你赢了,就是你三日之内搬离庄子。」
这一盘棋下得比往常还久,待张德一回到书房,张柏阳已经在那儿等着他。
「今日有了胜负吗?」
「没有,和局。」
张柏阳愣怔了下。「我还以为今日他邀请爹去竹林小屋,应该是要决胜负了,为何还是和局?」
「一开始我们已经打主意今日见胜负,可是最后偏偏成了和局,依我看,这是他下棋的习惯,不想得罪人,又不想输给人家,不自觉之中,就会以达成和局的方式思考。」
张柏阳笑了。「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不过,我答应他了。」
张柏阳早就看出来父亲松动了,可是他以为至少等到大哥回来,问过大哥的意见再做决定。
张德一看着二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若你们是能够一飞数千里的大鹏鸟,我又岂能将你们困在这儿?」
「爹!」
「那个小子给了我这么一句话——他们不仅不会因为张将军而必须委屈在此,反而会因为张将军的关系成为大梁的名将。」一顿,张德一有着很深的感触。「真是打动我的心,叩!」
张柏阳忍不住嘲弄的唇角一勾。「他倒是很懂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张德一其实很高兴赵平澜成为他的女婿,只是不清楚扶植的对象始终令人不安。「不知道他究竟看好哪一位皇子?」
「依我看,四皇子的可能性最大,爹忘了吗?如今四皇子代皇上南巡来到江南,他想见四皇子一面并不难……对了,昨日他不是没来书房找爹下棋吗?他会不会去见四皇子?」
确实如此,可是,张德一还是摇了摇头。「四皇子南巡,身边不是侍卫就是随行的大臣,他想越过众人见到四皇子不容易,况且四皇子如今大约才到曲州,快马一来一回也要两日。」
「爹还是太小看他了,我相信他一定有法子见到四皇子,要不,今日他不会与爹约定见胜负。」一顿,张柏阳幸灾乐祸的道:「看样子,他也不是事事皆能称心如意,明明想赢了爹,却成了和局。」
「他不赢,妞妞还是会嫁给他。」
「爹答应了?」张柏阳一愣。
「虽然还没答应,但是看到妞妞能够再度为他弹琴,还能不答应吗?」因为打定主意成全他们,在是否跟着赵平澜回京城这事上,他就能单纯的考虑三个儿子的未来。
「我看得出来他对妞妞用情很深。」
「是啊,我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女儿的亲事是他最挂心的事,和离的女子通常只能低嫁,可是妞妞如此良善又如此出色,没有英雄配,也该配个佳公子吧,不过宜县这样的地方,农家有,商贾之家有,名门士族一个都没有,张家还是宜县唯一的书香世家,家里出过几名文官,尽避官职不大,但好歹让张家在宜县颇有威望。总之,女儿能够嫁给赵平澜,真的是大快他的心!
不只爹了却一桩心事,他们张家三兄弟都了却一桩心事了,如今只盼着赵平澜成功洗刷成国公府的冤屈,将妞妞风风光光娶回家。
相隔不到十二个时辰,相同的地方,赵平澜与梁文夏再一次面对面而坐。
「你就给本王这么一点时间思考吗?」昨日收到帖子,他差一点从榻上摔下来,这个稼伙看起来不是如此性急之人,为何就不让他摆够姿态?
「我很喜欢这儿,再过几日,王爷来这儿就不太方便,我还得另外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总是麻烦。」赵平澜相信梁文夏已经做好决定了,只是喜欢装模作样摆姿态……他为何知道梁文夏喜欢装模作样摆姿态?这得归功于先帝,先帝总不自觉会提起这位心目中的皇太孙。
梁文夏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不过忍住了。「想做大事的人怎能怕麻烦?」
「想做大事的人不怕麻烦,但是不会主动将麻烦揽上身。」
「按你这么说,本王岂不是应该拒绝?」他凉凉的说。
「王爷要揽的不是麻烦,而是责任。」
虽然跟这个家伙耍嘴皮子很有挑战性,可是被戳中时真想踹上一脚,这张嘴巴究竟是怎么生的呢?皇祖父为何将他放在吏部,不是刑部?梁文夏教自个儿平静下来,依然一派温和优雅。
「好吧,就当成责任,那本王问你,本王凭什么与你合作?」
「唯有我可以助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你真狂妄!」
当作没听见,赵平澜自顾自的道:「首先,王爷必须削弱太子的势力,也许还可以藉此机会掐住太子的钱袋子。」
梁文夏神情一凛。这个家伙果然很有意思!「你想动谁?」
「陈阁老。」
梁文夏很清楚自个儿还没有本事动陈阁老,这个人不仅送女儿进东宫,他的皇祖父和陈皇后的祖父都是来自清河的陈家村,因此多少带了点亲戚关系。不过,他对于掐住太子的钱袋子还真感兴趣。「陈阁老为何扯上太子的钱袋子?」
「陈阁老与江南各地的商贾关系匪浅。」
梁文夏微微挑起眉。难怪太子送礼特别大方。「你要如何动陈阁老?」
「应州城有个大案子。」赵平澜向后面伸出手,牛峻立刻取出怀里的书信放在他手上,他起身将书信放在梁文夏前面。「四皇子看了就知道了。」
梁文夏抽出信笺快速阅读,终于明白赵平澜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利用这个案子将陈阁老拉下来?」
「单靠这个案子不可能将陈阁老拉下来,但是可以将陈阁老与商贾之间的关系闹到明面上,让言官出面弹劾。」
没错,只要发动言官加油添醋一番,一个地方的案子就可以扯上朝堂上的大臣,不过,想要发动言官弹劾,还要跟自个儿扯上不半点关系,这就不容易了。
梁文夏一副很无奈的道:「本王可没有法子发动言官弹劾。」
「这事不用王爷出手,我会发动言官。」
梁文夏的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这个家伙有本事发动言官?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如何助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这是小事?梁文夏真想一脚踹过去。难怪这个家伙如此狂妄!
「其实王爷也办得到,只是若想一点痕迹都没有,实在不易,可是我不同,我对别人来说已经死了,即使追查到我身上,也不会有人相信是死人在操纵此事。」
这还差不多,不过,为何觉得有点别扭呢?算了,本王大度,不与他计较!
「既然你可以操纵言官,为何要将这个案子捅到本王面前?」
「在王爷进入应州城之前,我会将这个案子闹出来,请王爷特别关注这个案子,并将此地见闻以书面向皇上呈报。」
「关注这个案子倒是不难,每到一个地方,本王一定会翻阅当地发生的刑案,藉此了解百姓是否有冤情,只是若单挑此地见闻呈报父皇,就显得太刻意了,太子有可能因此将言官弹劾之事扣在本王身上,这不是摆明要本王得罪太子吗?」梁文夏摇摇头,表明他不会得罪太子,除非已经到了对决的时刻。
「相信王爷一路上对各地见闻皆有记录,王爷不如汇整全部呈上,皇上见了只会觉得王爷细心,太子也不会起疑心。」
梁文夏同意的点点头,这个家伙的脑子转得真快,不过,他还有问题。「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单靠言官难以扳倒朝堂上的大臣,至少是陈阁老这样的大臣。」
「王爷可以藉助齐妃的力量。」
「齐妃?」
「齐妃的娘家在应州也有生意,只要齐家能够跳出来支持言官,皇上就会因为齐妃的关系重重处置陈阁老。」
梁文夏微微挑起眉。「既然你也知道齐妃,就应该知道她在后宫是个没有声音的妃子,齐家不可能跳出来支持。」
「若是齐妃明白事理便会知道,对于娘家发生的事,她继续闷不吭声,人家将会觉得齐妃对家人太过寡情,更可能引起皇帝猜忌。」齐妃是齐芸,因此在后宫沉默不语,而齐家也跟着低调再低调,可是过犹不及,只要有人在齐妃的耳边煽风点火,齐妃势必插手此事,甚至还会对皇上吹枕头风……说穿了,拉下陈阁老真正关键在齐妃身上。
「这事不难,本王可以暗中推一把。」
「言官和齐妃双管齐下,这事必成。」
梁文夏终于有心情喝茶了,他倒了一盏茶,细细品味,接下来,他要搞清楚一些事。
「我很好奇,你为何找本王合作?本王在所有的皇子中可是最没有势力。」
「我上次不是告诉王爷了吗?因为先帝,先帝曾经有意立王爷为皇太孙,可是当时王爷还不够强壮,先帝担心王爷遭到皇后,也就是当时太子妃毒手。我问王爷一件事——先帝是不是将私下培植的探子卫交给王爷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文夏惊讶的瞪大眼睛。「你知道皇祖父私下培植探子卫?」
「先帝一直致力研究如何监察百官,我建议先帝设立如同暗卫的探子卫,往后探子卫只听命皇上,可是就我所知,当今皇上并没有接收到探子卫,可想而知,先帝临死前将探子卫交给王爷你了。」
梁文夏坦白的承认道:「皇祖母病倒了以后,皇祖父一直觉得心绪不宁,夜里睡得很不安稳,便将探子卫交给了本王。」
赵平澜冷冷一笑。「先帝的身子一直很好,即使因为先皇后离世而伤心欲绝,也不至于因为一个风寒就病死了,王爷难道没有怀疑吗?」
「……这是什么意思?」明知赵平澜在暗示什么,梁文夏只能假装不知。虽然探子卫很厉害,可是养他们不容易,等他终于有了银子,他立刻动用探子卫探查皇祖父的死,没想到此事直接指向父皇,这像话吗?终有一日,他会为皇祖父讨回公道。
「先帝的死绝对不单纯,王爷不妨使用手上的探子卫查清楚。」赵平澜站起身,重申自己的立场。
「我只想为自己和赵家上百条人命讨回公道,事成了就会离开。」说完行礼告退,他带着牛峻一如上次般坐船离开。
赵平澜走后,梁文夏的心情平静下来。「孟长萧,他说事成了他会离开,你相信吗?」
「不知道。」
「当然不相信,他是故意摆姿态。」
这不是王爷才会做的事吗?孟长萧努力将真心话压了下来,反问道:「王爷会让他离开吗?」
梁文夏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回头瞪了一眼,却一句话也没说。他曾自问,若是能够坐上那张椅子,他要做什么样的君王?他不知道,但他绝不像父皇一样,只懂陷害人杀人,这与西市场刑台上的刽子手有什么两样?皇祖父说得好,一个帝王要有高度智慧和识人之明,否则,不过是弄臣奸臣手上的一把刀。
不过是几日不见,为何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赵平澜痴痴的看着张水薇,无论是弹琴,还是验尸,或者帮人治病……她总是一心一意的投入,而此时的她全身散发着一种特别迷人的光彩……天地都不见了,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存在。
琴音止住,张水薇抬头看着赵平澜,却见他目光炽热得好像恨不得将她吞没,双颊立刻染上嫣红。「……你,有没有听我弹琴?」
「听了,可是比起琴声,我觉得人更美。」
「……胡言乱语,以后再也不弹琴给你听了。」
「想弹琴就弹琴,不想弹琴就不要弹琴,可别勉强你自个儿。」
咬着下唇,张水薇害羞的道:「若我说,我更想验尸,你会不会取笑我?」
「不会,你验尸的样子也很美。」
她应该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却噗哧笑了,人家看她,只觉毛骨悚然,他竟然说很美!
「你啊,越来越会胡言乱语。」
「不是,句句真心。」他也不敢相信自个儿有这么一日——一张嘴巴像沾了蜜,可是看着她,不知不觉就说了,骨子里就是忍不住想讨好她。
「以前真是错看你了,甜言蜜语说得如此顺口,难怪伊冬都成了你的丫鬟。」他一出现,伊冬就自动闪到小厨房。
「伊冬像你,心地善良,知道我们想单独说说话,不好意思在这儿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