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她觉得自个儿快招架不住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可是没想到脱口而出的是心里最大的担忧,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何时离开?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忙着某些事,她知道与返京复仇有关。
她很担心,但又不敢问,因为什么都帮不上。她真的没想过将他困在这儿,无论他在何处,只要他好好活着,她就放心了。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秦夫人的案子吗?」
「你这几日在暗中调查秦夫人的案子?」自从他们两人蹲在小厨房吃刀削面,得知他正在暗中调查,她就不再恼记这个案子,相信他会处理很奇怪,为何如此相信他?
元韦洲伤害她之后,她对人一直保持一份戒心,因此她虽为人治病,其实并不喜欢大夫这个身分,所以除了为村民义诊,皆是人家求上门。
「不是,但是秦夫人的案子也在其中。」
张水薇困惑的挑了挑眉。
「其实,我今日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秦家最近闹鬼闹得很严重,不少人看见一个被吊在白绫上的女鬼,昨日已经有传言闹出来了——秦老爷的宠妾媛娘逼得秦夫人上吊自尽。」
张水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开心吗?」
张水薇大大的咧嘴一笑,可是转眼之间,她显然想到什么似的垂下肩膀。「那又如何?媛娘不认罪,传言就只是传言。」
「是啊,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一个传言闹出来了——那几位被毒死之后再遭到鞭尸的青楼女子与媛娘发生过冲撞。」
「发生冲撞?」张水薇眨眨眼。
「这事许多人亲眼证实,非凭空捏造,如今应州城各个饭馆酒肆都在议论此事,人人皆言全是秦老爷惹的祸,几位妓人每次去媛娘的胭脂铺子,总是喜欢拉着媛娘问东问西,关心的全是秦老爷,问秦老爷何时去她们妓馆,难免就发生冲撞。」
张水薇还真是傻了,妓人拉着男人的宠妾关心男人何时再去妓馆寻花问柳,这像话吗?她实在难以想象,不过,更令人不解的是,「即使这些妓人说话得罪了媛娘,媛娘也没必要对她们如此残暴啊。」
「杀人的问题从来不在手段,而在动机,可是无论动机为何,终究只是满足私欲的借口。总之,如今刘刺史决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刘刺史真的要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她有些不敢置信。
赵平澜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翻案的可能性很大。」
张水薇想了想,还是觉得困难重重。「找不到证据,就无法定罪,而此事过去太久了,证据只怕早就销毁了。」
「买毒下毒必然留下痕迹,这事禁不得调查。」事实上,跌落山崖的刘安很可能是帮媛娘买毒的人,媛娘怕他泄露秘密,索性先将他毒死,再制造出跌落山崖的假象,换言之,从刘安身上必能找到媛娘使用何种毒,这很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虽然他不能将这些直接告诉刘刺史,而且媛娘使用的毒只怕全毁了,但是暗中制造证据,这就不难了。
「真的可以查得到吗?」
「可以,刘刺史一定会还秦夫人清白。」
「你们都说他怕事,怕惹到权贵,如今为何不怕了?」
「四皇子代皇上南巡,如今到了应州城,刘刺史能够不好好表现一下吗?」
张水薇倏地瞪大眼睛。「你说找到推动刘刺史查案的人,难道是四皇子?」
赵平澜点了点头。「皇上重视江南,因为这儿的税赋占大梁十分之九,皇上可不愿意见到这儿的民心大乱,也因此刘刺史此时查办这个案子,非刻意与人作对,而是不能不为。」
「这太好了。」虽然生气刘刺史没担当,但她也不乐意见到他因此惹祸上身。
赵平澜显然猜得到心地善良的她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刘刺史,他很可能藉此事搭上四皇子。」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轻蹙眉头。「刘刺史也太狡猾了吧。」
「这不是狡猾,而是懂得抓住机会。刘刺史此人不坏,只是靠山不够,他做事必须有所计较,如今四皇子送上门,他当然要赶着靠过去。这倒不是坏事,若四皇子正派,他就会为百姓多做事。」这就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张水薇反应很快,已经嗅到这位四皇子将是他复仇的靠山。「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赵平澜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面前。「今日天气不错,你带上医药箱,我们去村子走走看看吧。」她很聪明,已经看出来了,可是他不能说,他不愿意她担心,在旁人看来,四皇子不是很好的选择。
张水薇明白他不愿意多说,便点了点头,起身加了一件滚狐狸毛的斗篷,提着医药箱跟着他去村子了。
进入腊月,是迎接春节的前奏曲,张水薇顾不得天寒地冻,成日在庄子四处忙得团团转,不过,这也多亏三日一次的药澡养着她的筋骨,要不,她哪能如此活蹦乱跳?只是一走出房门,照例一件又一件斗篷或披风加身,害她觉得自个儿好像一只被养得又肥又蠢的猪,有时候走着走着,就停住了,好像忘了下一步如何走路。
她真的忘了如何走路吗?当然不是,她是有心事,双脚不知不觉就停下来,然后抬头望大,祈求上天让秦夫人的冤屈得蒙昭雪,为恶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姐,你又在想什么?」伊冬很习惯她突然止步不前的出神状态。
张水薇收回视线,很委屈的瞥了伊冬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太多了。」
伊冬唇角抽动了一下,极其诚恳的道:「难道因为衣服太多了,小姐就忘了如何走路吗?」
张水薇张着嘴巴,终究不敢回一声「是」。
伊冬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小姐是不是又在担心秦夫人的案子?」
「有点放心不下。」
「赵公子不是教小姐放心吗?小姐就相信赵公子吧。」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许久未进城,觉得自个儿成了耳聋之人,难免胡思乱想。」入冬之后,因为不进城里验尸,她想看邸报就必须透过鸿叔或三哥哥,可是,他们一直觉得女子没必要知道朝堂上的事,从来不会主动将邸报送过来,总要她三催四请,拿到邸报时,寒冬往往快结束了。
伊冬撇了撇嘴。「我看啊,小姐是许久没验尸,浑身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自个儿变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伊冬忍不住仰天长叹。「小姐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死人多晦气啊,为何偏偏喜欢跟死人打交道?」
「在我看来,那些披着羊皮的狼才是晦气。」
张开嘴巴,伊冬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怎么站在这儿吹风?」赵平澜从后面握住张水薇的手,牵着她走回屋子。
伊冬愣怔地看着两人的背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去小厨房准备点心。」
张水薇害羞的低着头,明知道教人见了不好,可是却浑身软绵绵的不想挣脱,喜欢这种被他抓住的感觉……其实他这个人很强悍很霸气,在师傅的口中是最令人讨厌的男人,不过,她却觉得很甜蜜……这是不对,他要离开这儿返回京城,而她从来没想过再踏进京城那个地方,她怎能继续由着他扰乱自个儿的心?
她轻扯一下手,试图收回来,可是却教他握得更紧。
「乖一点,难道你想连小小都比不上吗?」赵平澜的声音像在说甜言蜜语似的。
张水薇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竟然拿她跟小小比较!
「刘刺史重新搜查那几位妓人的遗物,找到媛娘分送给她们的花茶,花茶中有曼陀罗花。」
张水薇瞬间将不满抛到脑后,整个思绪被曼陀罗花给吸引住了。「曼陀罗花整株有毒,种子毒性最大。曼陀罗花可用于治疗哮喘、惊痫、风湿痹病、脚气、疮伤疼痛等,它也有麻醉作用,麻沸散就含有曼陀罗花,还有,它更是一个强大的迷幻剂。」
「真是不可思议,有毒,却又可以治病。」
「有许多草药都是如此,用得适当,可以治病,用得失当,可以要命。」
赵平澜明白的点点头,此时他们已经走进屋子。
「可是,单凭曼陀罗花就认定媛娘杀害几个妓人,行得通吗?」她解剖验尸时,根本不确定几位妓人死于何种毒。
赵平澜替她解开外面的披风,她不由得一僵,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而他则是傻住了,接下来还有斗篷。「原来你是这样子才变成不倒翁。」
张水薇慌忙的推开他的手。「我可以自个儿来。」
「不要,你果然比小小还不乖。」他接着帮她解下斗篷,接下来是大袄。
「这样就够了,还没烧炭火,会冷。」
「你等我一下,我去烧炭火。」赵平澜将她按在榻上坐下,便开始忙进忙出,一会儿之后,炭火烧起来了,热茶也捧在手上了,两人隔着几案而坐。
「你还记得当初去义庄验尸的那个人吗?」
「记得,跌落山崖,但事实上死于中毒。」
「他叫刘安,我们从他身上查到了曼陀罗花。」
张水薇顿时明白了。「难道刘安也是死于媛娘之手?」
「媛娘透过刘安取得曼陀罗花,可是刘安与许多妓人往来密切,媛娘又怕刘安将此事拽露出去,因此她以银子将刘安诱至应州城,找了机会下毒,然后在他回宜县的途中毒发跌落山崖。」
「这是你查出来的吗?」
「这是拼拼凑凑得到的结果,可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将刘安的事推到媛娘头上,他们最多只是认识。」
「这如何定媛娘的罪?」
「因为闹鬼一事,刘刺史有了借口搜查秦府,秦府有不少婆子婢女皆可证明秦夫人上吊自尽之前,媛娘曾经去见秦夫人。不过,真正让媛娘不得不认罪的是院子里的一盆曼陀罗花,藏得很隐密,却还是被找到了。」
老实说,张水薇懵了,媛娘若真的用曼陀罗花毒害几位妓人,为何不销毁证据?好吧,就算媛娘认为种了一盆曼陀罗没有关系,又怎么可能傻傻的将曼陀罗花掺在送给几位妓人的花茶之中?
「你可能觉得此事漏洞百出,但是重点在于几个妓人是死于曼陀罗花,媛娘一时慌乱之下就脱口承认自个儿的罪行。」
这会儿张水薇完全懂了,赵平澜只是确定一样东西——曼陀罗花,藉此制造可以让刘刺史破案的证据,而媛娘一听到曼陀罗花就错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曝光了,傻傻的被人家逼出口供。
「秦夫人的冤屈得以昭雪,媛娘死罪难逃,可是,秦老爷始终未参与其中,想藉这个案子将他拖下水,不可能。」
「我知道,秦老爷最多只是纵容宠妾灭妻,名声不好,但无法定罪。不过你放心,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张水薇笑着点点头,秦夫人的案子有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安慰了,而秦老爷,她只能相信恶人终会有恶报。
赵平澜知道她不全相信,但是没关系,他会向她证实。
「我们好久没下棋了,今日下一盘如何?」赵平澜转而轻松的道。
「好啊,我去准备。」张水薇欢喜的跳起来,终于有人愿意跟她下棋了……果然还是他对她最好了!
梁文夏很会下棋,但是很讨厌下棋,因为他总要想法子下成和局,这是为何?因为与他对奕的不是父皇,就是几个兄弟,他能赢他们吗?不行,赢了父皇,不识相,赢了几个兄弟,添仇人,可是,父皇就算了,教他输给几个兄弟,他真的很不爽!他的兄弟一个比一个还像猪的队友,教他输给一群猪的队友,这不是很呕人吗?那么,他可以不跟一群猪的队友下棋吗?不行,他是谦谦君子,怎能拒绝?
总之,他不喜欢下棋,可是心浮气躁时,他又偏偏喜欢下棋,总觉得此时他最能够冷静下来,还好他身边的人都比那群猪的队友还强一点,勉强可以用一用。
「王爷想下棋?」孟长萧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基本上他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可是某人还是看出其中的差异,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抽的。
「本王找你下棋是看得起你,怎么了?不愿意?!」
「不是,只是怕我不配成为王爷的对手。」孟长萧实在不敢说,他怕王爷将自己划到那群猪的队友当中。
梁文夏骄傲的抬起下巴,对于他的回答相当满意。「没关系,本王今日大发慈悲让你成为对手。」
他不需要王爷大发慈悲。孟长萧忍痛将真话咽下,搬来棋盘和黑白云子。
「孟长萧,本王警告你,不要输得太难看了,若是让本王觉得身边放了一个猪的队友,本王夜里会作噩梦。」
他被王爷当成猪的队友,他才会作噩梦好吗?孟长萧很沉着的道:「是,王爷。」
不过,正当双方准备摆开阵势,季先生急匆匆的进来了。
「王爷,京城送来的消息。」季先生将手上的书信呈给梁文夏。
梁文夏一改刚刚的意兴阑珊,神情认真而严肃,确认书信封口上的印章,拿出随身的小刀拆信,抽出里面的信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随即将信笺连同信封扔进炭盘中。
「王爷,信上怎么说?」季先生按捺不住的问,不单单是王爷,他也盼着京里送来的消息。
他万万没想到上天会给王爷送来这么好的机会,可是他不清楚赵平澜这个人,不知他本事多大,真能助王爷登上九五之位吗?所以,只能看他能不能真的拉下陈阁老……不,基本上能够重挫陈阁老,并且将齐妃扯进来,这就够了。
半晌,梁文夏终于大大的咧嘴笑了。「好几个言官同时上书弹劾陈阁老勾结应州城最大的商贾秦河山敛财,秦河山因为有陈阁老当靠山,在应州城横着走,还纵容宠妾杀了几位妓人和妻子,而齐大人也跳出来说话,确实听到四房堂弟提过秦河山的事,秦河山在应州城的权势甚至在刺史之上。」
季先生也欢喜的笑了。「齐妃终于插手了。」
「父皇如此抬举齐妃,若她对娘家的人表现太过寡情,这不是等于让皇后逮到攻击她的机会吗?」
「皇后对齐妃的容忍超乎寻常。」季先生若有所思的说。
「皇后还不是为了太子。齐家四房送了一个女儿进宫,父皇就立了太子,这想必是父皇与皇后之间的交易。只是,本王一直想不明白,父皇若非早就认识齐妃,否则不会因为齐妃的关系而与皇后做交易,可是,齐妃一直生活在和县,父皇怎么会早就认识齐妃?」
顿了一下,季先生大胆的提出一个假设。「莫非,齐妃并非齐家的女儿,不过是假借齐家女儿的名义进宫?」
想了想,梁文夏同意的点点头。「不急,不管齐妃究竟是谁家的女儿,只要她可以帮我们对付太子,这倒是不重要。」
「是,王爷今日该好好庆祝,王爷得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军师。」
虽然很欣赏赵平澜,但是见过两次面就承认那个狂妄的家伙很合他的心意,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慢慢来,他喜欢摆够姿态,喜欢人家配合他的步调,可是,怎么觉得好像是他这个王爷一直在配合那个家伙,这不气人吗?
季先生发现梁文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爷不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可是,你不觉得那个家伙很讨厌吗?」梁文夏突然笑得阴森森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没见过他。」
「季先生以前也没见过他?」
「没有。」
目光斜瞥向一旁的黑炭,梁文夏语带威胁道:「孟长萧,他是不是很讨人厌?」
王爷真的很喜欢装模作样,明明第一眼就对人家很满意……若非觉得赵平澜连一点点表现都没有就重用他太对不起自己了,王爷根本不会等着到现在才表明要与人家合作。
孟长萧当然只能在心里腹诽,表面上依然是一张从不改变的面具脸,恭恭敬敬道:「王爷喜欢,我会努力喜欢,王爷讨厌,我会努力讨厌。」
梁文夏深受惊吓的瞪大眼睛。「孟长萧,你何时变得如此狗腿?」
难道他要故意跟王爷唱反调吗?孟长萧正经回道:「王爷,我始终如一。」
季先生差点爆笑出声,人家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王爷爱装模作样,孟长萧也一样,差别在于——孟长萧始终用同一种表情装模作样。
梁文夏不知道应该踹人,还是为他拍手叫好……最后决定回复为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指示道:「孟长箫,本王要见他,你去安排。」
「是,可是,请问王爷应该上何处找人?」
京城人人口中如春风般的四皇子瞬间崩坏了,整个人弹起来又跳又叫。「你不是本王的情报头子,你竟然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每次都坐船离开。」孟长萧真的是「始终如一」,教某人看了更抓狂。
「你不会坐船去追吗?」
他就是坐船也追不上吧。不过,孟长萧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下次我会记得先租好船,再坐船去追。」
梁文夏瞬间气消了。「孟长萧,你还是不要娶老婆,我担心你会克妻。」
孟长萧无声哀嚎,他又不是要娶王爷这样的人,怎么会克妻呢?
「王爷,我相信赵平澜很快会送帖子过来。」季先生赶紧出面解围。
对哦,急着复仇的人是赵平澜,他何必如此着急?梁文夏重新坐下,很践的扬起下巴。
「他送帖子过来,本王就要见他吗?」
叩叩叩!守在外面的侍卫此时隔着房门道:「王爷,有人递帖子进来。」
孟长萧走过去开门,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赵平澜真是神机妙算,转身走回来,双手呈给梁文夏。
梁文夏做足姿态,优雅的打开帖子,可是一看又暴跳如雷。「他竟然要本王明日赶至宜县见他,他当本王间着没事干吗?」
王爷不是闲着没事干,而是盼着见他。孟长萧和季先生很有默契的同时噤声。
「罢了罢了,我是王爷,他不过是‘死人’,‘死人’四处乱跑容易吓坏人,本王明日就赶至宜县见他好了。」
王爷,全是你的话,你就不能不再装模作样了吗?腹诽归腹诽,孟长萧和季先生都很开心,得了赵平澜,王爷手上的筹码就能够发挥作用了。
张水薇不记得何时开始学会读懂赵平澜的表情,他很强悍,但是更内敛,不轻易流露喜怒哀乐,不过,她偏偏感觉得出来他的欢喜和沉重,即使他脸上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透露出来。
「不行不行,你一直看着我,我无法专心。」赵平澜放下手中的狼毫,昨日听说张水薇想绘制一本草药图解,他便自告奋勇为她代笔,可是一日完成不到两种草药,工作效率实在有够差,当然,这都是因为身边的佳人影响他的专注力。
张水薇咬了咬下唇,还是脱口问了。「你要离开了是吗?」
赵平澜无声一叹,他还在想如何安排一个好机会告诉她,没想到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
「若是事成,过了年,我就会暗中随着四皇子返回京城。」按理,他要等陈阁老罢官再见四皇子,陈阁老可以说是他送给四皇子合作的礼物,陈阁老的事不成,他们也没有工作的必要,不过,四皇子只怕迫不及待想见他,而他也希望速战速决,杀个皇上措手不及,一如当初皇上处置成国公府的情况。若他猜得没错,过几日齐家从郞先生辗转送出去的消息得知在江南散布齐妃就是前成国公世子妃的事乃太子所为,齐妃绝对会狠狠出手重击陈阁老,所以,陈阁老罢官就在这几日了。
「如今你是没身分的人,能够回京城吗?」她还记得他从京城一路逃至此地的模样有多凄惨,京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不用担心,四皇子会帮我弄一个身分。」
「我知道你此去并非孤军奋斗,你手上也有不少人,可是比起皇上,还是差远了,你万事小心。」
赵平澜很慎重的点点头。「为了你,我一定会小心。」
张水薇羞红了脸,娇嗔的道:「不是因为我,是为了赵家上下百条人命,更是为了你自己。」
「我为自己和死去的家人而战,但我却是为你活。」
「……油嘴滑舌。」虽然知道他们很可能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见,可是她抗拒不了那种被他疼爱被他珍惜的欢喜感动。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张水薇怔住了。等他回来……他会回来吗?
「我早跟张将军说好了,你只能嫁给我。」
「你……真的要回来?」这好像在作梦一样。
「我可以助四皇子夺得政权,找回成国公府的爵位,但是,这不代表四皇子就肯用我。」赵平澜说得很豁达。
「这是为何?」
「主子希望底下的人聪明,可是又担心自个儿掌握不住。四皇子肯不肯用我,这得看四皇子有多大的本事。雄才大略的君王,不怕且喜欢用聪明的人,而胆怯无能的君王,害怕且讨厌用聪明的人。说白了,一个聪明的能臣用得好,成就帝王的伟业,用得不好,反给自个儿留下祸患。」
她明白了,四皇子还没坐上那个位置,谁也不知道他是像先帝,还是当今皇上。
「若是事成,四皇子要留下你呢?」她没见过四皇子,但是他愿意扶植的帝王,她相信不会太差了。
「若你不想回京城,我就跟你留在这儿。」
愣怔了下,张水薇呢喃似的道:「你疯了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为自己和死去的家人而战,但我却是为你活。」
热泪盈眶,张水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曾经恋栈权力,明知当今皇上对我深恶痛绝,终有一日容不下我,可是,我却想着成国公府根基雄厚,皇上无法轻易扳倒成国公府,不理会父亲警告早早安排退路,最后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赔上整个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