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一来六娘子反而落的轻松,因为虽说事儿不多,可每日她还要和管事妈妈们对账办事,所以对于七娘子去闹腾英娘的事儿,六娘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不过当七娘子在侯府赖到第五日的时候,陆府有了动静,林氏指派了马车,让杨妈妈和小杜鹃亲自来接七娘子回府。
两人来的时候七娘子和英娘正在暖香坞下双陆,听了竹韵的传报,她不免蹙眉道,“告诉杨妈妈,我还要在侯府多住两日。”
六娘子正在看账册,闻言抬头对竹韵道,“你把杨妈妈和小杜鹃带去耳房,再去准备些点心茶水,让她们候一会儿,就说英娘舍不得七娘子,这会儿正拉着七娘子话别呢。”
“又算在我头上?”七娘子这次和府上不知哪个碎嘴婆子赌气跑来侯府的事儿英娘早已经知道了,眼下不免笑道,“七妹妹借了我两次由头,下回且看你怎么还我。”
七娘子好笑的指着六娘子道,“姐姐问她讨,这话可是她说的。”
“你个白眼狼!”六娘子瞪了七娘子一眼道,“杨妈妈和小杜鹃可候着你呢,你且看看有什么要带的,省的忘记什么东西。”
“我不回去。”七娘子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后怕。
其实陆家那儿已经不止一次传出林氏要她回去的消息了,只不过前两次是小杜鹃一人来的,而今儿小杜鹃身旁却还跟了个杨妈妈。
但头两天七娘子是真的因为和沈慧英投缘,才会想要在侯府多住两日的,可眼下她却怕一回家就被林氏责骂,反而有些缩头乌龟的心态了。
但六娘子又怎会不知道七娘子那点小心思,便是正色道,“你且想清楚了,错过了杨妈妈这回,保不齐母亲真的要发火了,说不定下次就是母亲亲自来侯府捉你了。”
“你又知道这次母亲不是发火?”本来只是赌气来找六娘子发脾气的,结果被六娘子骂了一通以后七娘子脾气是没有,却因为结交了新朋友而有些乐不思蜀了,七娘子都觉得这个理由在林氏跟前不太站得住脚。
“只不过才五日而已,你放心,回头你只要大大方方的把咱们英娘搬出来,母亲非但不会骂你,反而还会夸你呢。”六娘子将这话说的坦荡荡的,惹得一旁的英娘“咯咯”的笑了起来。
七娘子转念一想,连连凑到英娘一旁道,“你瞧你瞧,她知道你以后要进宫,便是这样随随便便就搬出你皇家妃子的身份用着,陆家小六有心机吧。”
“嘶…”六娘子板起了脸狠狠的说道,“你且走还是不走?你若再赖在侯府不走,当心我让人绑了你丢到马车上把你扔回陆家去!”
“我走了我走了!”见六娘子已经给自己铺好了台阶,七娘子觉得她若再不下去,回头真的要两边不讨好了,不免幽幽的看向了笑颜盈盈的沈慧英道,“姐姐若是觉得侯府无聊,到陆家来找我玩儿。我差了小厮给姐姐去买翡翠楼的芙蓉糕吃。”
“好。”英娘莞尔道,“你且也要听话,不能再让陆夫人和你六姐操心了。”
七娘子闻言脸微微的红了红,到底还是点头道,“不会了,姐姐放心。”然后他又冲六娘子挤眉弄眼道,“不要你送,我找了杨妈妈和小杜鹃就回去了,不过回头你那帕子绣好了记得给我留着,我来取。”说罢便是认真的冲沈慧英福了个身,然后就由竹韵带着出了里屋。
六娘子被七娘子的态度弄的哭笑不得,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帘之后方才眼露歉意的对着正在炕桌边收拾双陆棋的沈慧英道,“方才我那几句混话妹妹千万别在意,小七是个直性子,想不了太复杂的事儿,若是不同她明说,只怕回去在母亲面前少不了要挨两声骂。”
沈慧英愣了愣,方才明白六娘子说的什么事儿,便是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我进宫本也是成定局的事儿,既已是事实,难不成还不能让旁人说说用用了。”
六娘子见她笑的真切,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道,“其实有时候看小七,我倒觉得像她这样的性子反而好,喜欢不喜欢全都摆在脸上,也不怕会暗中给你使绊子。只是这性子回头若要嫁了人,难免会吃些亏。”
“七妹妹这性子好,和我小时候很像。”英娘说着用手托着腮,偏头微微的看向了窗外,似自言自语道,“其实谁家姑娘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是人在高墙,身不由己罢了,这样率真的一面,还是让七妹妹留着吧。想来以后总是会要看一些装模作样的脸,时间长了难免也会腻味的。”
六娘子心一紧,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妹妹若是真的不愿意,等侯爷回来了,仔细商量商量,侯爷现在在皇上跟前还能说上话,只要是为了妹妹的幸福,肯定愿意再驳一驳皇意的。”
英娘一怔,半晌才轻轻笑道,“嫂嫂把这事儿看的太简单了。”
六娘子堪堪的张了张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来。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沈慧英要进宫的原因呢?
自古不论是帮族之派还是贵胄世家又或者是簪缨之流,想要有稳固的密切的同等利益的联系,联姻是最最简单方便又保险的路线,这个法子,即便是皇族天家也是无法回避的。
诚宪帝登基,结发嫡妻自然的就晋位成了皇后,但是不管皇上身边有多少谋者和勇士,君不可离臣,这个道理却是恒古不变的。
所以登基的新帝为了笼络和扩张属于自己的势力,联姻这个法子他也必须要用起来。而对于诚宪帝来说,联姻的对象尤为重要,能想到沈家,这说明皇上愿意也支持沈家一族复势,而能够想到沈慧英,则说明诚宪帝足够器重沈聿白。
所以沈慧英入宫,更多的还是政治皇权之利驱使下的结果,和皇上本身喜欢不喜欢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是即便道理上是这么的清楚明白,但是于情,六娘子却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还在豆蔻年华的沈慧英为了沈家、为了沈聿白,就这样把自己最美好的一生葬送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金殿之中。
“侯爷…定不会让妹妹在宫里吃苦的。”思及这些,六娘子觉得自己能说的也只能是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了。
英娘闻言叹气道,“宫里日子寂寥多愁,不过好在我之前同顾家妹妹书信私聊多时,我们说好了等进了宫,左右相伴,多少也能打发些枯燥的日子。”
六娘子本已是把精力又重新放回了手中的账册中准备默默的结束这有些沉重的话题,可听了沈慧英最后那句话,她猛的抬起了头,眉头深锁道,“妹妹…说谁?”
“哦,就是督察院右佥督御史顾大人的胞妹,说起来顾大人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好的,知道我与她一样要进宫,便是私下写了信让我和顾家妹妹相互有个认识,求的无非也是以后在深宫中彼此有个照顾罢了。”
六娘子感觉自己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只觉那薄薄的账册竟忽然有千斤重一般,沉的让她拿都拿不稳了。
“不过我同顾家妹妹书信了几次,觉得她倒也是个心巧如玉谦和有加的,似也值得深交。”没有察觉六娘子面色的异样,英娘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她说完后,却是久久的没有听到六娘子回话,不免侧了身去看,竟看到六娘子目光迟迟,黛眉紧蹙,那略显清瘦的身子竟绷得直直的。
“嫂嫂怎么了?”英娘出声问道。
“顾家妹妹…是指顾宁卿么?”六娘子的声音微颤,有些不太自然。
“嫂嫂认识宁卿?”英娘很是惊讶。
六娘子干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说起来也是儿时的旧识,顾大人的老家在怀阳,我从小也是跟着外祖父母在怀阳长大的。外祖父和顾大人的父亲早年多有走动,是以我是认识宁卿姐姐的。”对于和顾家的关系,六娘子觉得真的没必要隐瞒,因为就算她有心不说,可这种事儿,旁人若是真想知道,费心打听一下就行了,她这边瞒着藏着也没意思。
“原来如此!”英娘感叹道,“真没想到嫂嫂和顾家妹妹竟还是朋友。”
“宁卿姐姐性子绵柔温润,从小又是饱读诗书恭谦有礼的,妹妹大可放心的同她深交。顾大人这样做,想来也是想替宁卿铺一条顺畅一些的路,眼下不管是侯爷还是顾大人都是皇上跟前不可或缺的贵臣,两家左右亲顾也是在理的。”
“是啊。”英娘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舒展了许多,不过那笑意入了六娘子的眼却只觉得有无边的苦涩在心里蔓延着。
原来那时候顾望之和自己说皇上看中了宁卿这事儿并不假,也原来宁卿也注定是要走和英娘一样的路的。
皇上…帝王的心思永远是难猜的,伴君如伴虎,六娘子现在是由衷的希望这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入了宫以后,日子能过的尽量舒心怡然些。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九十二章 满庭芳•边疆告捷
过了十月十五下元节,六娘子便盼起了卫嫣的婚事来。
不过在那之前,六娘子却意外的收到了沈聿白的家书,信的内容依然言简意赅,但却真的令人振奋。
据沈聿白所言,因为鞑蛮内部有乱,而东蛮有意降和,是以竟联合了沈聿白的兵士倾轧西蛮,西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沈聿白在信上预测,鞑蛮之乱或许在入冬以前就能一举平息了。
收到这样的书信六娘子自然是高兴的,连连差了人将消息告诉了沈慧春,又同英娘举杯小庆了一番,便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迎来了卫嫣的婚事。
卫嫣和鄞州知州范姜的庶长子范天余成亲这事儿是赵老太爷搭的桥,因此成亲当天,六娘子是以座上宾的身份正紧的去了卫府的。
范家在宣城已经置办好了新的宅子,和赵府就隔了一条街,离侯府其实也并不很远。是以看着卫嫣一身喜服凤冠霞帔的坐入花轿的时候,六娘子心中只有满满的祝福和喜悦,倒并没有生出离别的怅然来。
那天,待卫嫣的花轿一出府,六娘子转身便去了赵府。
赵老夫人这两日微染风寒身体欠恙,六娘子去的时候带了大包小包的药材,赵老夫人见了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你这是要开药材铺子呢,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己心里清楚,这点风寒还要不了我的命。”
六娘子听了连连“呸”了两声,然后认真的看着赵老夫人喝了汤药以后方才道,“老祖宗可千万别轻小病而伤元气,风寒可大可小,过秋入冬的时候,最容易破寒侵体,您不能太大意了。”
“是是!”看着六娘子一本正紧的模样,赵老夫人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是点头应了一声后连忙转了话题道,“听你外祖父说,侯爷出师大捷,估计也快要班师回朝了?”
六娘子点点头,“侯爷月头的时候来过一封家书,信里头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侯府上下可打点好了?”赵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六娘子一愣,瞪眼道,“打点什么?”
赵老夫人喝了一口温水道,“侯爷要回来,凉都的人也就要全部来宣城了。你成亲这些日子是一个人散漫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虽家里你是像模像样的端着架子在打点的,可没人就没事儿,前后能有些什么大事要你操心的?”
六娘子闻言臊脸一红,双手揪着衣摆干笑道,“外祖母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有尽心打点的。”
“秋物可都换上了?床褥被套可都有让浆洗房的婆子们洗晒过了?旁的不说,便就是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你可都有细细去看一看?”赵老夫人说着伸手点了点六娘子的额头道,“虽以后这些事儿也不在你要用心打点的范围内,可这头一遭,你是不是要做到不落人口舌?”
“外祖母教训的是。”六娘子垂了眼帘,只觉沈聿白能安全无恙的平定鞑蛮是好事儿,可他要班师回朝坐镇侯府,这对她陆云筝来说却似乎不算是太好的消息。
“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你肚子里做什么文章我会不清楚?那些冠冕堂皇的表面功夫你惯做了,可回头要迎的是谁?光是婆婆你就有两个,别说那一家子的三姑六婆叔伯舅公了,是你能随便糊弄过去的?”
见赵老夫人说着说着激动得咳嗽了几下,六娘子连忙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态度端正的认错道,“外祖母,您别操心,我知道错了,侯府的事儿我会打点好的,您千万别为了我这点事儿气着了身子。”
赵老夫人见六娘子眼眶红红的,口气便一下子软了几分,搂过了她拍了两下道,“你这亲成的说难也不难。如今侯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之前沈家还未复势,你算是低嫁,可眼下若要细算,你绝对是高嫁。要说日子是肯定不难过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你这儿却不怕侯府会断了粮。但是要说难,你以后的路也是够折腾的。且不说别的,光是要伺候的婆婆,名义上一个,实际上还有一个,沈家人不说,你且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侯爷的生母,虽只是个妾,可膝下三个孩子都越过了府里的嫡子,你道她会是个简单的?”
赵老夫人说着顿了顿,不免叹气道,“按理说沈家同我们赵家是亲家,我如此在你面前编排也不好。可你且要记住了,宅门的事儿,有时候不是你想大事化了就能办得成的,你不闹腾,自有人会想办法让你闹腾,能不能拿住大局,还要看你能不能让侯爷点头高兴。”
“我又不是卖笑的。”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六娘子颇有微词。
赵老夫人这儿正说得头头是道的,乍一听六娘子的话,便是一伸手就打了她一个爆栗子,“你真是越大越拧巴了,有你这么给你下套的么。”老太太有些哭笑不得的又道,“罢了罢了,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你还是早些回了侯府去,我这儿也能眼不见为净。”
六娘子闻言撇了撇嘴,虽知道赵老夫人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却也细心的看出了她老人家眼底蕴着的倦意,便是顺竿而下的念叨了几句让她多休息的贴己话,然后讪讪然的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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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日祖孙俩的一席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隔天一大早,各处管事妈妈来暖香坞回话的时候,六娘子便就破天荒的问了很多的事儿,大到各园的归整摆设,小到软榻迎枕所用的秋料,事无巨细,连带着让几个牵头的管事妈妈也跟着诚惶诚恐起来。
那之后,六娘子是结结实实的忙了小半个月,而她也不得不佩服赵老夫人的先见之明,因为十一月初的时候,沈聿白竟毫无征兆的回了宣城。
其实那天不过是十一月最寻常的一天,早上的时候六娘子简单的处理了一些庶务,然后被她派去揽月住的庄子上的竹韵回了府。
一进门,竹韵就笑眯眯的俯在六娘子的耳畔道,“夫人,揽月有了。”
六娘子眼前一亮,忙笑着拉过竹韵细细问道,“真的,几个月了?你去那儿瞧的仔细没?他们住的好不好?”
竹韵抿嘴笑了片刻,方才正色道,“夫人这次真是歪打正着了,本您是让我给姐姐送银子去的,顺便瞧瞧她成亲这两个月日子过的如何,偏我到庄子上的时候正瞧见姐姐在炕头抱着痰盂猛吐呢。”
“怀相不好么?”六娘子闻言有些担心。
竹韵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姐姐不过是害喜有些厉害,我瞧着她精神好着呢。而且严家的姐夫对姐姐那叫一个好,姐姐要吃什么要用什么,那严久祜是统统亲自端到眼跟前的。”
见竹韵说着说着眼露慕色之情,六娘子便是打趣她道,“你且放心,回头等你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也会给你物色个体贴入微的,觉不会让你吃苦的。”
竹韵闻言脸上一阵烧红,一边跺脚一边娇嗔道,“夫人说什么呢,我…我…”
见竹韵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六娘子笑的乐不可支,捂着肚子转了话题道,“那十两银子揽月可收下了?”
竹韵忙回道,“揽月姐姐自然是死活都不肯收的,不过我走的时候悄悄的藏在枕头底下了。”说着她便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后又道,“其实夫人不必多挂怀,严家的人对姐姐都很好,我瞧那庄子上的房子虽有些老旧但里外都是干净整齐的,成套的茶具新的被褥,虽肯定是不能和侯府里头比了,但左右都透着一股子居家气,揽月姐姐日子过的一点也不委屈。”
六娘子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颜逐开道,“那就好,那就好!”
揽月和竹韵都是赵府的家生子,老子和娘都是赵家怀阳庄子上得力的管事。六娘子唯恐揽月嫁的委屈,又知她是个隐忍寡言的性子,这才起了心意给了竹韵三日的假,让她去了揽月现在住的庄子上瞧个究竟,谁知竟探出了一桩喜事来。
结果那天,六娘子心情很好,不仅中午的时候多吃了半碗米饭,下午还心血来潮的自己动手腌了一小坛青梅。到了晚上她又禁不住英娘闹腾,两人趁着侯府无主起了酒劲,饭桌上竟干掉了半坛子的女儿红。
秋凉夜深,英娘直接醉的被丫鬟搀回了垂柳居,而酒量一向还算可以的六娘子因为空腹被英娘灌了好几杯,也有些醉的站不稳步子了。
如今近身伺候六娘子的几个丫鬟中就属鱼安平日里的话最少,可这天晚上她却黑着一张脸念叨了六娘子许久。
“夫人这般没了规矩,回头若是让外院的仆妇瞧见了可怎么得了?”鱼安一边用热帕子给六娘子捂脸擦身,一边碎碎念的数落着六娘子的不是。
女儿红甘冽清甜,可后劲足的要命,此刻酒意上了头,六娘子只觉浑身热的要命,酥酥软软的提不起劲。可好在她脑子还算清醒,鱼安同她说什么她也都能听得进反应的了,便是“咯咯”的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你瞧…整个府上不也只有我和英娘两个…”
见六娘子一边说一边直直的往黄花梨雕喜上眉梢架子床上倒了下去,鱼安便是连连的扑上去想要拉她。
结果六娘子头一沾软枕困意就顷刻席卷而来,便是慵懒的一把扯了珠钗散了发髻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裹着被子眯眼道,“不用忙了,你且出去候着,我先睡了,等明儿一早早些起来再洗漱吧。”说罢她便翻了个身,卷着醉意浅浅的闭了眼。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九十三章 满庭芳•洞房花烛
六娘子是被渴醒的,朦朦胧胧间,她只觉得自己被厚重的被褥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寒意渐浓的深秋,她竟觉得有些出奇的闷热。
“鱼…”六娘子张了张嘴想唤鱼安进来给自己倒碗温茶解渴,可出了声她才发现自己嗓子眼儿黏黏的烧得难受。直到这一刻,那不听使唤的身子搭着还算清楚的思绪,让六娘子顿时特别后悔空腹喝了那么多杯的女儿红。
可忽然,六娘子只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胸口一凉,一股陌生的气息顿时在自己周遭蔓延开来。她直觉的想惊呼尖叫,却忽闻一阵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气声从耳际传来。
“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偏偏不学好临睡前还沾得一身酒气…”
六娘子闻声猛的抬头,只感觉眼前一亮,借着窗外洒进的碎碎月光,她的眼对上了一双深幽如黑玉一般的眸子。
“沈…”
只一瞬间,她溢出嘴角的惊呼就被人悉数封住,六娘子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本是有规律的呼吸被人带得断断续续的。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可整个人却被那强劲有力的一双手紧紧的锁在了床榻上…
这真的不能算是一次好的体验,六娘子觉得这迟了整整半年的洞房花烛夜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她虽毫无经验,可却不能说是全然不知的。但眼下这副身子毕竟才只有十二岁,身形未开骨架未齐,这圆房之事来的又实属突然,她被酒熏了神智,欲迎还拒的媚态让浅尝她青涩滋味的沈聿白差点把持不住,便是狠狠的闹了一次。
所以翌日卯时三刻,当竹韵和鱼安像往常那般端着热水、拿着帕子铜盆进来伺候六娘子起床的时候,六娘子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惊的两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当场就吓傻了。
“夫、夫人…”镇定如鱼安都差点端不稳手中那半满的铜盆了。
看着眼底泛青神情厌厌又寸缕未扎的六娘子,鱼安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铜盆,然后一把扯过架子上挂着的长衫披在了六娘子的肩头,却堪堪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竹韵已经气急了,一边跺脚一边就着哭腔道,“侯爷这是要做什么,第一天回府,就把夫人您折腾成这样…”
六娘子只觉得身子既像是散了架一般,又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浑身上下酸痛的难受,便是无力应付两个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懂的小丫鬟,只吩咐鱼安道,“去烧了热水,然后喊了秦妈妈来给我净身。”
见六娘子黛眉紧蹙,鱼安不敢多做耽搁,连连福身退了出去。
六娘子见状,便是拢了拢滑落肩头的素衣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际问一旁红着眼的竹韵道,“侯爷…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侯爷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了。”竹韵语气中依然带着一股子微怒,“夫人您也知道,大半年了,侯府都没有过这样的事儿,且侯爷回来的时候是由随行小厮伺候着的,是以直到侯爷入了暖香坞,我们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