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见状,连忙去握她的手,这才发现七娘子的手冷的如元月的寒冰一般,冻如硬石。
她心里一软,勉强的扯了一个笑容道,“我没有看到三姐姐,那是骗王家人的,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怎么会看到鬼。”
七娘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气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我因为睡不着,就想着不知道母亲和父亲还有侯爷到底审王述审出了结果没,就死活拉着小杜鹃跑去了父亲的书房,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六娘子的一颗心因为七娘子的一句话而吊在了嗓子眼儿。
“我先问你,昨天晚上我和父亲母亲赶到王府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谁知七娘子竟然在紧要关头卖起了关子。
六娘子心里有些恼了,当下就沉了脸道,“我没觉得。”
七娘子不理她,继续道,“你不觉得奇怪?最近我被母亲看的这么严,可三姐姐出了事儿,当时还不知道是生是死,母亲竟然会让我也跟来凑热闹,还有父亲,你没觉得父亲衣衫不整,看着特别的仓促么?”
六娘子道,“你若不愿意说三姐姐的事儿,便不说,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七娘子知她在气什么,却非常难得的耐着性子道,“我要说的就是三姐的事儿,是王家的事儿!”
六娘子眯着眼满脸不信的看了看七娘子,心里忽然有些明白的问道,“难道家里昨儿也发生了什么是和三姐有关的?”
“和三姐无关,是和王家有关,王家前两日送了个女子给父亲。”七娘子一语惊的六娘子直接挺直了腰身。
“你说什么?”
七娘子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个女子,明着说是妾,实际上就是个雅妓,偏还很得父亲的喜欢,父亲这两日都是让那女子陪着在外书房过的夜。母亲昨儿晚上就是从外书房把父亲拉起来的,因为江二全家的来了以后说了三姐的情况,母亲就和父亲吵的特别的凶,所以父亲才会显得这么的狼狈。”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满庭芳•一尸两命(下)
“等等,等等!”六娘子连连打断了七娘子的话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七娘子轻轻嗤了一声道,“对啊,刚开始我也很糊涂,其实连母亲都很糊涂,因为母亲气的要命,所以我才能借机跟着她一起去了王府的。但昨儿晚上我溜到父亲外书房偷听了他们是怎么审王述的以后,就觉得这事儿不糊涂,王家人太不要脸了!”
六娘子这才将七娘子说的话前后串了起来,惊呼道,“难道王家送父亲这个雅妓,是为了堵住父亲的嘴?父亲知道三姐难产的事儿?”可话一说出口,六娘子又立刻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时间不对!”
七娘子见状,深吸一口气道,“即便你再聪明,我打赌你也猜不到!我和你说,这事儿还要从几天前说起的,因为有一天,三姐姐觉得整日闷在屋子里没劲,想去姐夫…呸,什么姐夫,想去王述的书房转转寻本书打发时间,结果姐姐去的时候没有找人通报,就硬生生撞到了王述…竟和个大男人滚在一张床上。”
六娘子瞪大了眼睛,微微的张开了嘴,吃惊道,“王述好男风?”
七娘子闻言脸一红,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当时在外头听王述说自己不过是好奇…可后来还是侯爷聪明,昨儿晚上连夜就找到了那个男的,竟是小梨园的一个戏子!”
“是头牌?”六娘子眯着眼问道。
七娘子摇了摇头,“不是,是个生面孔,看着年纪不大。”
“你…看到了?”六娘子很吃惊,忽然很好奇七娘子到底是站在那儿偷听的,看到了人不说,还没有引起屋里几个人的察觉。要知道林氏、陆老爷那也不足为奇,可沈聿白却是练家子出身的,外头一点点风吹草动的他都能警觉到,何况是素来总是一惊一乍大大咧咧的七娘子。
七娘子道,“父亲书房的屋檐下有个大缸,那缸里其实没有水的,我昨晚和小杜鹃两个人就躲在里头。”她说的时候有些得意,又有些小心翼翼。
六娘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听到那戏子说什么了么?”
七娘子闻言瞬间转了脸色道,“都是不要脸的,我瞧着原先大家伙儿都被那王述给蒙过去了,结果戏子一来,被侯爷一吼就全招了,那戏子说王述包养他已经有两年了!”
六娘子眼底的寒意也渐渐的浓了起来。不管王述是在两年前才开始好男风的,还是时间更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和三娘子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在外头养着一个男妓了。这样的事儿,被三娘子遇到了,以三娘子那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来说,两人必定是当场就吵的不可开交的。
其实六娘子一直觉得,三娘子成亲这些年心思太过直,远没有在姑娘那会儿会转弯了。她因为是姨娘生的,所以从骨子里就特别同情那些做妾的,可偏偏她嫁了人以后就成了嫡妻,身份一变立场就变了,特别是薛姨娘的存在,让她忽然转变了对姨娘的看法,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偏激了。
但是在六娘子看来,这其中王述这个做丈夫的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的。至少在王述的屋子里,肯定是妻没有妻权,妾没有妾样的,这才让六娘子深深的觉得三娘子这两年其实过的特别的不容易。
而古代好男风其实和现代没什么多大的区别,也都是不被世人所接收的。但若是那些精神层面上的,独爱男子不爱女人的,则多少会隐晦低调些,也大多不会和异性成亲,所以这一类人,其实除了宗家亲族会为之叹息之外,他们并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但是还有一类,就纯属纨绔的变态喜好了。
就六娘子所知,玩相公在大周兴过一阵子,那是因为大周的第二任皇帝弘旸帝偏好男风。据说那时候,弘旸帝的后宫是分为南宫和北宫的,南宫里是女妃子,而北宫里则清一色全是男妃子。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宣城贵族圈里就开始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玩相公是一种雅兴,且位高权重的,相公就养的越多越漂亮。但弘旸帝的儿子武清帝却不认同这种变态的规矩,是以他一登基以后,便下令整个大周禁止豢养相公。
这些虽是六娘子小的时候从野史上看来的,但她始终觉得野史也是在正史的基础上杜赞的,或有夸张和臆想的成分,但核心内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而就目前整个大周的国风看来,养相公的确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儿,是以若是真有男子好男风,那若是传出去,对整个家族来说便是莫大的耻辱和蒙羞,整个家族也可能因为这一个人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六娘子才突然明白,为何昨晚王老夫人会语无伦次的说到三娘子扬言要把王述的事儿告知天下。
因为当时大家的心思都在别的事儿上,所以王老夫人的这句话很容易被忽略掉,但今天,她再结合七娘子的话一想,就觉得整件事情的脉络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是以,她便轻轻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对七娘子道,“所以,三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儿以后,王家怕父亲母亲替三姐出头,这才送了一个雅妓来想堵住父亲的口。可这事儿三姐压根就没有告诉过父亲,所以父亲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也就欣然接受了那女子。母亲即便有气,但挨着嫡妻的面子,却没办法下手发作。而三姐却因为这事儿日日和王述争吵,终于一个不小心而打闹到变成了小产。那…不给三姐请产婆和大夫,是谁的主意?”
“王述说,当时三姐羊水破了,抱着肚子还不忘说要把他好男风的事儿给说出去让大家评评理,王家老太太就一直把请产婆和大夫的事儿往后压,最后还是他们家的薛姨娘,给了丫鬟一锭银子,让丫鬟从偏门去请的产婆。不过那已经快半夜了,风大雨急的,小丫鬟又不熟悉外头的路,到底还是耽搁了。”
“薛…姨娘。”六娘子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薛姨娘临危帮了三娘子一把,虽也没有帮在点上。“那事情闹成这样,三姐一尸两命,王家有什么说法,父亲这儿又准备怎么办?”六娘子顿了顿追问道。
七娘道,“父亲自知理亏,这事儿就全权交给了母亲来办,不过昨儿他们也只说要把王述先压在客房里,母亲似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六娘子闻言抿了抿嘴后问道,“母亲现在人呢?”
“在屋子里,昨儿母亲一宿没睡。”
“那三姐姐呢?”
“三姐的尸身还在王家…”七娘子说的有些唏嘘。
六娘子道,“我们一起去月然居吧,先去母亲那儿看看。”七娘子点点头,然后和六娘子一并微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后就去了月然居。
两人到了月然居的时候,却见陆老夫人也在。见了六娘子,老太太不禁一愣,随即听林氏道,“昨儿太晚了,小六又受了惊吓,我就把她和小七一起带回来了。”说着她又转头和六娘子道,“侯爷去办事儿了,说回头就来接你。”
六娘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见陆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她便乖巧的走了过去。
“三丫头的事儿我…听你母亲说了,你们…也都节哀。”老太太说着说着便吸了吸鼻子,然后转头擦了擦眼角的氤氲。
六娘子心里一阵难受,轻轻的点头道,“您也别太难过,三姐姐以前最孝敬您了,知道您为了她哭,她怎么都不会踏实的。”
陆老夫人闻言,眼眶里蓄着的泪掉的就更猛了,“最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偏三丫头还是…一尸两命的,真是造孽,造孽哦!”
见老夫人一下子泣不成声起来,六娘子鼻尖一酸也哭了出来。一时间,整个月然居都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哀伤,连一旁伺候的几个小丫鬟见了都难受的默默垂了泪,期期艾艾的声音不免让人很容易陷入伤感之中而无法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林氏先止住了泪,然后让丫鬟打了清水拿了帕子,让人伺候了老太太和六娘子还有七娘子洗了脸,方才道,“母亲先回吧,您昨儿晚上也折腾了大半夜,眼下这事儿老爷还没拿定注意,您且先回去歇着,等老爷那儿一有消息了我就差人来同您说。”
六娘子闻言看了林氏一眼,只见她微微的垂着眼帘,眼角闪闪,可伤不沾情,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六娘子知道,这一次,父亲可是被林氏死死的捏住了好大一个把柄,若是林氏拿捏的好,只怕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父亲都不用想着再收通房或者纳妾了。
而对于实情一知半解的陆老夫人闻言,便也没有推辞的站起了身,点头对林氏道,“年纪大了经不起熬,你自己也别太累了,回头让两个丫头先回去。这种事儿,六丫头即便已经嫁人了,但到底也还是个新妇,七丫头也还只是个姑娘家,本本分分的就好。”
“是。”林氏闻言认真的点了头,然后亲自并了六娘子和七娘子一起将陆老夫人送出了月然居,三人方才折身回了里屋。
待林氏一落座,六娘子便上前一步径直问道,“母亲,三姐的事儿您作何打算?”
林氏愣了愣道,“你三姐…自然是要准备她的后事。”
六娘子眯着眼道,“母亲心里有何打算小六不知道,但小六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王家的。”说着,她便不管七娘子在一旁如何的冲自己使眼色,直截了当的道,“王述的事儿,我和七妹妹都已经知道了,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一家人,母亲还想和他们继续做亲家么?他们可是连父亲的主意都打上了!”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庭芳•和离之议
林氏闻言眉眼一冷,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便是瞪了七娘子一眼道,“你这丫头又偷听了?”
六娘子没想到七娘子还是个有前科,不禁轻轻的拉住了七娘子的手道,“母亲,小七如此用心,总比漠视三姐无端丧命来的好,不过母亲,三姐姐的事儿不能就这么放过了王家人!”
林氏一愣,无力的摇了摇手道,“罢了罢了,这事儿我还没想好,还要看看你们父亲的意思,侯爷那里…”
“父亲做出这般糊涂的事儿,母亲于情于理是该帮父亲一把的,但王家的人未免欺人太甚,母亲也要姑息吗?”六娘子怎会听不出林氏的这番话无非是随口打发她和七娘子的,但她今儿要的是一个铁铮铮的决定,而不是随意的敷衍。
林氏一惊,皱了眉看着七娘子道,“你到底偷听了多少?”
六娘子把七娘子护在了身后道,“这事儿让七妹妹知道有益无害,也能让她看看,以后若是嫁了人,还能不能像在家里这般横冲直撞的,这般聪明的三姐都…”六娘子说着说着心里涌上了一阵难过,便只堪堪的顺着身后的椅子缓缓的落了座,凝了神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三娘子的死虽已成事实,但六娘子却觉得这件事儿还没有完。既王家想一味的遮掩王述的事儿而殃及了三娘子和她腹中福薄早产的孩子,那陆家就一定要想法子让王家付出代价。
但是三娘子的丧事就在眼前,这事儿要怎么闹,还是有讲究的。
而林氏心里也有气,先不说虽她一直不太待见四姨娘,可对于从小聪慧懂事的三娘子她还是很喜欢的,如今三娘子才成亲两年多就这样枉死了,她如何能睁一眼闭一眼的把这事儿揭过去?再说王家这门亲事本就是陆文恒一手牵的线,她既没有事先和王家人有过接触,也没有提前见到过王述。
但她觉得亲家公好歹是礼部王大的堂弟,礼部的王大人和陆家走的很近,和陆文恒是同窗同僚,林氏当时就觉得三娘子的婚事即便自己不把关也没多大的问题。可谁知临了竟真的出了事儿,而且更可笑的是王家竟还想堵住陆家的嘴,莫名其妙的送了个雅妓上门,结果陆文恒还就真的中了招。
林氏想到这里,又觉得既七娘子和六娘子都已经把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了解了个透,那她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便冷笑道,“你们父亲前两日是被那小清官迷昏了头,我当时也纳闷,王家这是起了什么念头竟往我们陆家塞起了人,眼下闹出了三娘子的人命,若是要放过他们也未免太便宜了,可是…”
“母亲,和离吧。”
谁知六娘子语出惊人,短短一句话,惊的林氏禁了声,一旁的七娘子则张大了嘴巴差点撑到了下巴。
“你说…什么?”林氏以为自己耳背了。
“和离啊,王家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儿,难道母亲还要让三姐的牌位摆在王家的祠堂上么?那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六娘子咬着牙,冷静的分析道,“今儿若我是三姐,难产而亡,腹中孩子又早产夭折,夫君是个好男风的,为了男人和我争执而活生生闹得我早产,公爹公婆知道了非但没有想着如何帮我渡过难关,反而是千方百计的想着如何堵住我的口,堵住陆家的口,甚至为了蛊惑父亲,还送了一个清官入府。母亲,这一件一件的事儿连在一起您难道觉得还不够荒唐么?我不知道大周有没有活人和已故的妻子和离的,但是我却知道我们随随便便拿王家做的任何一件事儿去报官,那他们整个王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林氏细细的听着,竟忽然悟出了一些感触,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道,“其实不瞒你说,你这法子我昨儿晚上就想过了,但总觉得…不论如何,三娘子人都已经不再了,和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这件事儿,林氏和六娘子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即便她们的出发点不太一样,但是最后期望的都差不多,所以林氏也非常难得的认同了六娘子一回。
“母亲,现在还是考虑意义的时候么?”六娘子淡淡的看了林氏一眼道,“如今陆家是整个被王家的人给拿捏住了,王家的人但凡有讲究一点点意义体面的,都不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来。三姐姐难产,王家的人弃她于不顾,那告到官府就是草菅人命的大案子,皇城脚下,这种事儿难道父母官不管吗?再说,母亲以为王家往父亲园子里塞人这事儿就真的办的密不透风了吗?若是被人告发,言官一个本子参到皇上御案前,父亲的官途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走了?”
六娘子说的其实并不夸张,整个大周言官盛行,从弹劾到参本上书,一旦哪个当官的真的被言官盯上了,那即使是皇上有心想保,估计没个三、五年也不用想翻案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当时在皇上跟前红成那样的沈聿白,在刘文统弹劾的折子一出来以后也多少会收敛了习性,甚至在侯府安安静静的待了十来日,说到底,那些言官都是一群打着清君侧、正朝纲的旗号唯恐天下不乱的官阶不高却言论自由的朝臣,要说大周百余年来在他们手上折了的官也真的不少,所以为官的都很怕和言官打交道,有的时候便是连皇上也辩不过他们,又何况眼下一个小小的陆文恒。
林氏听着听着脸色果然慢慢的沉了下来,当六娘子说完以后,她才冷笑道,“其实按我说,这事儿让你父亲自己去善后最好,他不是很喜欢那个小清官么,三娘子没出事的时候,他还想着把那个小清官给抬成姨娘呢。”
七娘子闻言,抿着嘴看了看六娘子,眼里透着一丝慌张的茫然。六娘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挪步到了林氏的身旁,郑重其事的说道,“母亲方才的那番气话小六便过耳即忘了,可是母亲,小六说的和离之策您不妨再仔细想一想。我想,以三姐的性子,只怕即便是做了鬼,也不会安心在王家的祠堂长眠于世的。您难道以为经过这样可怕的事儿,咱们陆家还能和王家继续做亲家么?”
“当然不可能!”林氏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陆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亲家,可…万一他们不肯呢?”死人和活人和离这种事儿放眼整个大周都是少见的,林氏怕没有这样的先例,即便到时大家开了祠堂对簿公堂,陆家既得不到什么体面,又办不成事儿,落的个得不偿失的下场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母亲怕什么?”谁知七娘子忽然大声的反驳道,“这会儿应该怕的是他们王家才对,他们害得我三姐姐一尸两命,还对父亲做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他们被咱们陆家捏着的小辫子才多着呢,更何况咱们还有侯爷撑腰,小小一个王家算什么!三姐姐和他们和离,他们还能分三姐姐一半的嫁妆,只怕这会儿都该偷笑了!”
大周规矩,男方若是要休妻,则必定是妻子犯了七出中的一条,那女方被休以后,男方是有资格留下女方陪嫁过来的所有嫁妆的。但如果双方是和离,女方的嫁妆则是一人一半的,不过至于这一半的嫁妆到底怎么分,里面可做的文章却大了去了。
七娘子说完,林氏和六娘子都侧目看着她,眼中带着微微的不可置信的神情。七娘子见状,挺直了腰身道,“你们…别当我是小孩子,我…”
见七娘子说到后来支支吾吾了起来,林氏忽然温柔的笑道,“我们小七长大了。”
七娘子不自在的捏了捏衣摆道,“如果回头母亲操办了三姐姐的丧事,我也是要帮忙的。”
六娘子飞快的看了一眼林氏,然后连忙拉着七娘子道,“你五月就要做新娘子了,红白冲撞这种事儿能避就避开,三姐姐的丧事母亲肯定是有打算的,你有心,回头我帮你多烧些纸钱,三姐姐地下有知肯定会体会你的心意的。”
能说动林氏提出和王家和离是因为陆老爷收了王家送的小清官,利益相同的时候,林氏自然会觉得六娘子的话比较顺耳。但如果拿三娘子的丧事和七娘子的婚事比,那又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对于林氏来说,目前几个月中,自然没有什么比她嫁亲女儿更重要的了,若是今儿三娘子也是她十月怀胎生的,那可能七娘子的话还能引来林氏的一阵唏嘘和伤心,但三娘子毕竟只是庶出,七娘子若是带着喜事要去凑三娘子丧事的热闹,只怕林氏可能会当场翻脸的。
而思及这些,六娘子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四姨娘。也不知道三娘子出了事儿,有没有人已经把消息带给了四姨娘,但不管如何,六娘子觉得她都有必要去一趟绮翠园。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于其让四姨娘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瞎猜,不如自己去和她说个清楚明白,该哭的哭该骂的骂,以后等三娘子新坟立了起来,四姨娘也能有个念想。
可就在六娘子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外头突然有小丫鬟来报,“夫人,侯爷来了,在前院候着六姑奶奶呢。”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满庭芳•心气难平
六娘子跟着沈聿白一并坐马车回去的时候,累的在沈聿白的怀中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和衣躺在了暖香坞里屋的架子床上了。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六娘子坐起身的时候看到沈聿白正背手站在窗边发呆。
“侯爷…”六娘子涩涩的张了口,只感觉嗓子一片沙哑。
沈聿白闻声瞬间转了头,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榻边,坐下了身温柔的拍着她的背道,“饿不饿,你一天没有好好的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