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安的手心冰凉,额上传来的触感,让狄姜真以为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这时,却听武瑞安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许是狄大夫舟车劳顿,歇息歇息就好了。”武瑞安大方的抽回手,开始给狄姜烹茶。
而狄姜这会子却愣住了,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想自己之前调戏过钟旭无数回,每每都是自己将他吓得不轻,自认为是情场老手了,却不了遇到武瑞安稍稍一温柔的放电,竟不自觉的开始心神荡漾。
心下直道:狄姜啊狄姜,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的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人间皮相所迷?
正在狄姜略微尴尬之际,她突然瞥见武瑞安的腰间系着一枚白玉鎏金佩。
“狄大夫怎会来此?”
狄姜被这枚玉佩吸引了目光,哪里听得见他说了什么,直道:“武王爷,可否借你玉佩一看?”
武瑞安一愣,随即解下了玉佩递给她:“狄大夫,你可知我宣武国,女子向男子要玉佩是何意?”
“嗯?”狄姜接过玉佩,专心打量起来,武瑞安的话便如耳旁风,左边进了右边出。
“这男子若将玉佩给了女子,那便是答应她的求爱了。”武瑞安说完,正想看到狄姜惊愕的脸色,岂料她全然没反应,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问他:“武王爷,这玉佩从何而来?”
“玉佩?”武瑞安蹙眉,有些不爽,接着又道:“我武家人人都有。”
“武家人,还是皇家人?”狄姜又问。
武瑞安细细想了想,道:“皇族子女,皆有一块。”
“这枚玉佩上刻的’安’字便是你的名讳?”
武瑞安点头:“正是。”
“那倘若玉佩上刻了个’菀’字,就代表玉佩的主人名字里带了一个菀?”
“没错。”武瑞安十分不耐,想他玉树临风的坐在她前头,她却看也不看自己,只顾着研究玉佩,简直是奇耻大辱。
“狄……”武瑞安还想戏她,狄姜却打断道:“那皇氏宗亲这三十年来,可有一人名中带个菀字?”
武瑞安见她如此认真,便细细一想,点头道:“先太和公主武菀颜,名中就带了一个菀字。”
“那太和公主现在何处?”狄姜急道。
武瑞安此刻却“噗嗤”一笑,道:“太和公主早已故去多年,此刻怕已是皇陵中的一抔黄土。”
狄姜心中一凛,急道:“她因何去世?”
“你很关心她?”武瑞安不动声色地凑近她,但狄姜此刻心思全都在武菀颜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武王的举动,于是呆呆地摩挲着玉佩点了点头:“只是对她有些好奇。”
“具体因为什么病症去世本王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是本王的姑姑,刚成年就去了。”
“她可许了人家?”
武瑞安又是一细想,紧接着摇了摇头。
狄姜很有些失望,武瑞安却话锋一转,调笑道:“具体的本王可以回去调查卷宗,不如等回了太平府,本王亲自接你过府一叙?”
“好!”狄姜满口答应,对二人距离之近毫无察觉,直到问药发现了角落中的他们,立即高声尖叫道:“掌柜的!你你你……”
“我怎么了?”狄姜抬头,一脸直愣。
“你怎么会躺在瑞安王爷的怀里!”问药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狄姜这才惊觉自己已被武瑞安环抱住,旁人看上去就像自己躺在了他的怀中。
狄姜连忙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俯首道:“民女惶恐。”
武瑞安摆摆手,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狄大夫可许了人家?”
“未曾……”问药刚想替狄姜回答,狄姜却连忙打断道:“许了!”
不顾问药的惊愕,狄姜又接着笑道:“民女已经许了人家。”
就在这时,狄姜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钟旭正站在门边,定定的看着自己,她转过头去,便对上了钟旭明暗不清的眼眸。
武瑞安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微有些愠怒道:“不知狄大夫许了何方人家?”
“奴家的夫君已经先去多年。”狄姜眼睛看着钟旭,嘴里却答着瑞安。
“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又提起了狄大夫的伤心事……”
“不碍事,我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狄姜微微一笑,道:“何况在我看来,只要他在我心上,死亡就不是分离。”
“高,狄大夫这境界实在是高,”武瑞安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您真是让人惊喜。”
狄姜收回看向钟旭的眸子,对武瑞安道:“敢问王爷何故在此?”
“游山玩水。”
“可尽兴了?”
“未曾。”瑞安摇了摇头,苦笑着:“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狄姜听了这话只觉古怪,问药站在一边听来就更是摸不着头脑,她见二人你来我往眉目传情,总有一种站着多余的感觉,于是索性抓起桌上的鸡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看戏。
另一边的钟旭并不参合进来,与瑞安王爷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瑞安知道他殓葬青梅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是一点头,算是道过谢了。
三人吃完后便一齐走了出去。
“王爷可是要回太平府?”狄姜道。
“正是。”
“如何行去?”
“步行,”武瑞安笑了笑:“本王素喜低调。”
“那不如一同回去?”
“善也!”武瑞安显然一早在等狄姜相邀,于是大手一挥率先上了马车。钟旭见状未有多言,只顾自己安安稳稳的赶车。当晚,五人便一起回了太平府。
第25章 杏花花神
瑞安回王府之后,立即着人去调了太和公主的生平,仔细瞧了一遍未发现有不妥之处,于是过了两日便去接狄姜过王府叙旧。一来是为了她打听的太和公主,二来是为了感谢当初救命之恩。
武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美食佳肴摆了一大桌,样样都精致绝伦,可狄姜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个上面,只顾着看卷宗。
当她翻看完太和公主的卷宗,便记下了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此人正是当年的三甲及第,状元爷沈梓墨。
卷宗上书,太宗将公主许配给状元爷不久后,他便因犯纲纪而被贬官,紧接着太和公主便郁郁寡欢,身染重病,没过多久就殁了。
狄姜看完,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突然想起,太宗皇帝的祭日便是前些日子,李姐儿年年那一日都会披麻戴孝,原是因为她没有能给父皇送终,便每年都会在其祭日着孝,以表哀思。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姐儿的气泽总与旁人不相同,问药曾说那是荡妇之气,可现在她才想明白,那是天家的气息,不论她外表变成什么样,从小培养的高贵就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沈梓墨应当就是改名换姓之前的潘辛贵了。
沈梓墨中举之后因得罪朝中权贵,被人在狱中打断腿,还不知为何犯了死刑,行刑之后,太和公主没过多久也一齐去世了。
狄姜这才想通,或许那时武菀颜便用死囚代替了沈梓墨受刑,而她为了追随老潘,不惜放弃皇家公主的身份,数十年来不离不弃。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不允潘玥朗入仕为官。
若他出现在朝堂上,必然要被人将老底都掀起来,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若是他二人死了,潘玥朗便是身家清白的寒门子弟,只要有才华,他日必也能金榜题名,平步青云。
狄姜连连摇头,直叹李姐儿太傻。叹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殊不知说好永世相随的潘辛贵,不,状元爷沈梓墨,早已弃她而去,那三生石旁等着她的,哪里还是沈梓墨?
而沈梓墨这样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而他二人,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貌美公主,沦落乡间,为了拒绝旁人的暧昧,泼辣就成了她的保护伞。而她本就傲娇,几十年的清贫日子,总免不了会有些公主脾气,无处发泄便只能埋怨潘辛贵。
于是,几十年来他也是受尽了折磨。
他这世,活得实在过得窝囊,死对他来说,无怨无悔,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也不知李姐儿知道后,又会是如何的心伤?
“狄姜要有要事,民女告退。”狄姜突然想起什么,便急急地收起卷宗,与武瑞安道别。
武瑞安满脸惊诧,还来不及挽留她,她便连影子都瞧不见了,独留下武瑞安与这桌上一席好酒好菜。
“想本王纵横情场,还没有人能逃出本王的手心,狄大夫,我们来日方长。”武瑞安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独自喝起酒来,那面上的神情,就像狼王看到了猎物。
回到南大街尽头,狄姜却见钟旭在门前扫雪,问药站在他身边,一脸惊叹。
走近了,狄姜才听见钟旭道:“张全德犯了淫戒和妄语,孟掌柜心地不洁,二人死后怕是要在畜生道轮回,至于县令,怕是要在无间地狱困守百年,日日受刑不得回天。”
“这么严重?”狄姜张大了嘴:“地府里的刑罚也太重了些。”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他应该承受的苦,不是吗?”
“那李姐儿呢?”
“李姐儿自戕是大罪,自然也不会有好结果。”
“可她是为了殉情呀……”
“殉情么?”钟旭喃喃道:“她全了对潘辛贵的情,却让潘玥朗如何自处?自戕解脱的是自己,留下的人呢?他们的感受她在意过吗?”
“……也是。”问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钟旭见她似有些难过,又道:“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都是自己作的孽,你不必太在意了。百年之后,或许他们还能如誓言中所唱的那般,再做夫妻。”
“还是别了,老潘怕是受够了她了,”问药打断道:“老潘苦了一辈子,下一世,该有一个温顺体贴的娘子,照顾他一生,平平安安,顺风顺水。”
问药说到这,便迎上了狄姜喷火的目光,她被掌柜的狠狠地剜了一眼。
问药大惊,蹙眉道:“难道我说错了?老潘摆明了受够她了!”
“……或许是吧。”狄姜颜色淡淡,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问药连连摇头,叹道:“咱还是别提他们了,这一遭春游可真是烦人,以后还是待在家里少出门罢,否则再长的命也不够烦的呢!”
狄姜“扑哧”一笑,点头道:“是啊是啊,谁曾想会牵扯这么许多事端来。”
傍晚,狄姜请钟旭和长生一起用晚餐,算是报答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也借机拉近二人的关系。
席间有问药逗乐,倒是相安无事。
等用完晚餐,狄姜回房洗漱完毕之后,便从枕头下拿出那本《花神录》,在第二章 的抬头写上了武菀颜的名讳。随即,她的生平便跃然纸上。
她的杏花花神,竟是一位皇族公主,但她相较武婧仪来说,实在是傻太多了……
当晚,狄姜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的李姐儿站在奈何桥上,她连日来守着的那个不会哭不会说话的潘郎却重新张开了嘴。
他说:“菀菀,这辈子欠了你的,下辈子来还,你先去投胎,我随后就来。”
“好好好,只要能与你一起,怎么都好。”武菀颜听话的离开,虽是一步三回首,但潘郎的话,她终还是信的。
潘辛贵目送着她离去,直到看她进了阎罗殿,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那只是一缕残魂啊……
只此一瞬,了此一生。
一碗孟婆汤忘尽前缘,下辈子,便再也不要见了。
第三卷 桃林芳菲烬
第01章 九渡河
在京郊的九渡河,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树沿着河两岸延绵数十里,等一到了这开花的时节,景色便颇为壮观。
狄姜从窗前日日歌咏的黄鹂嘴里得知这一妙处,便趁着这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日子,带着书香问药和竹柴来此地踏春野餐。
竹柴是头一次出门,心中十分激动,举手投足间却又显得小心翼翼。
他化作人形的模样像极了一根竹竿,骨瘦嶙峋,面色不华,问药一路来都在嬉笑他拉低了见素医馆的整体颜值。而他却只是一边笑,一边搓手,窘迫道:“能变成凡人在街上行走,已是孤三生有幸,容貌之美丑,某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便听狄姜骂道:“看看竹柴的悟性,再看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毫无改观,我还不如把你扔进后院当柴烧!”
狄姜说完,问药就不敢再调戏竹柴了,只不过她心中却嘟囔着:“您还不是看见钟旭就流口水……”这话她只敢放在心里,没敢摆在台面上,因为只要说出来,怕是未来几日都不会好过了。
四人又行了一会,见时辰不早,便在河边寻了一处草地,在上头铺了一张青蓝碎花的桌布,又将事前备好的瓜果点心一字排开,随后便围着食物坐下。
她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欣赏着两岸桃林的美景,过得甭提有多逍遥自在了。
“这才是我该过的日子呀……”问药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然后吃光了一盘桃酥。
她见其他三人都在看书,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于是凑近竹柴道:“掌柜和书香看书我不奇怪,怎连你都开始读书了?给我看看,你在读什么书……饮膳正要?什么玩意儿?”
问药一脸懵,遂放过了竹柴,随后又凑近了书香,见他还是在看那本《三界史》便更觉无趣。
问药无奈,只得小心的凑近狄姜,此时见她正趴在碎花布上写着什么,便心生了好奇,一边偷看一边又忘形的念了出来:“菩……提萨埵……婆耶……”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太无聊了。
问药看了一会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再环顾一周,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全然无人搭理她。于是无聊之余又不得不翻看起掌柜已经写好的手书。她粗粗的看了几句,才发现掌柜的写的东西里百分之八十的字自己都不认识!
究竟是自己才疏学浅,还是掌柜的故作高深?
“掌柜的,您在写什么?”问药忍不住好奇道。
“报告呀。”狄姜头也不抬,继续写。
“什么报告?给谁写报告?”问药听了更加惊疑了。
“你猜。”狄姜说着,放下了笔,然后吹了吹纸上未干透的墨渍,又将手写好的部分一次摊开来。问药这才发现,短短一会的功夫,狄姜已经写完了一张长约一丈,宽约一尺的宣纸。纸上的小字密密麻麻,都不是寻常会用到的字眼,只有末尾处的《大悲咒》三字,让问药觉得有所耳闻。
“掌柜的,您怎么抄起佛经来了?”
“一时兴起罢了。”狄姜收起手稿,放在袖子里,又拈了一枚草莓放进嘴里,才笑道:“未免日后有需要送礼之处,早做准备罢了。这些皆可当作礼物送人,不至于损了自身钱财,又能让对方高兴。”
问药“戚”了一声,鄙夷道:“谁要这破纸……掌柜也未免太小气。”
“年轻人,要学会持家啊……”狄姜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向后仰躺下去,随后又拿来帕子盖在了眼睛处,便开始午憩。
这时,忽听一声剑气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青衣男子从她们头顶掠过。看他身后背的那把长剑,来人正是钟旭无疑了。
“钟道长——”问药激动之下,猛地嚎了一嗓子,没叫住钟旭,反倒将狄姜吵了起来。
“钟道长在哪里?”狄姜一听到钟旭的名字,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拿下眼上的手帕,四处搜寻钟旭的影子,可她能看到的,便只有天边的一缕残影了。
钟旭根本没注意到她们,便从几人头顶飞过。
那英姿煞爽的模样,直教人心猿意马。
“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道士,要是没有那两撇胡子就更好了。”问药看呆道。
狄姜也跟着愣愣的点头。
“但我还是更喜欢瑞安王爷。”问药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给自己洗脑,这时,她又突然似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掌柜的,为何瑞安王爷问您婚配否时,您要说已经许了人家呢?”
“我确实已经嫁人了呀。”狄姜转过头,一脸郑重。
“什么?!”问药大惊:“为何从不曾听您提起?我还以为您是随口诓王爷的呢!”
狄姜耸耸肩,一脸微笑,并不打算再答她。
问药见状,自然懂了狄姜的意思,再问下去怕也只会惹来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何必自讨无趣?
问药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
“我们去看看。”狄姜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对书香道:“你和竹柴留在这里,他第一次出门,多玩一会,但是太阳下山之前必须要回家。”
“好。”书香点了点头,继续看书。
有了书香的保护,于是狄姜便放心的领着问药向前走去。
一路上,问药更别提有多开心了,简直就像被囚禁了多年的犯人终于得以刑满释放,然后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这一路来的桃花便被她夸上了天。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掌柜的,你说呢?”
“年年都有的看,只是从前错过罢了。”
问药想卖弄卖弄自己的才学,却被狄姜一盆凉水泼下,她也不生气,只管朝前走,一路走一路采,一路采一路簪,等到了目的地,她和狄姜的头上便都被插满了桃花。
在桃花林的深处,有一户朱门大宅,狄姜寻着钟旭的气息而来便寻到了此处。
只见宅院门前一左一右各立着一只巨大的铜狮,狮子的口中衔着一颗金质的圆球,就连房顶上的砖瓦也是铜铸而成,整座大宅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主人有钱,主人很有钱!
“都道太平府豪门众多,今日咱算是有幸得见其中之最了。”狄姜抄着手,十分敬仰的看着宅院牌匾上写着的“阳春烽火”四个大字,又道:“阳春山人是京内出了名的大善人,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想不到他的家业竟这样庞大,单说这十几里地的桃林每日来花费恐怕都够咱吃上一年了。”
“有那么夸张吗?”问药撇了撇嘴,质疑道:“我看这院子也一般嘛,就是比旁人大一点罢了。”
“只是大一点儿?”
“唔……大很多。”问药耷拉着脑袋,送了耸肩。
她不得不承认,单单这扇门,就比瑞安王府还要大两倍,而门两侧的围墙更是一眼望不见头,而里头纵深有多深,外面更是看不见,还真得进去了才知道。
狄姜注意到道旁有不少炮竹的痕迹,牌匾旁挂着的大红灯笼上也还贴着两个“囍”字,想是不久前才办了一场婚礼,不知是哪位少爷娶了媳妇?
“咚咚咚——”狄姜上前敲打铜环,过了许久不见应门,于是又接连大力地敲了几声,这才有个小厮一脸疲惫地从里打开了大门一条缝,道:“姑娘有何事?”
狄姜被小厮一脸的晦气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目无神,面色焦黄,两只眼睛下面还各挂着一枚深深的眼袋和黑眼圈,乍看上去,还以为此人已经死去了多时。
狄姜立即收起笑意,一脸凝重道:“敢问府上近来可有发生怪事?”
小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姑娘如何得知?”
“我见这宅院上方乌云盖顶,妖气冲天,在十几里外便能瞧得一清二楚,故来为主人排忧解难。”狄姜说的一本正经,问药却听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知小厮却二话不说,连忙大开大门,将二人迎了进来,边走边道:“二位姑娘一看就是高人呐,我们这座宅子最近可凶得狠!”
问药闻言抬起头,仔细的将四周大量了一遍,发现此处并没有狄姜所说那般可怕,甚至连一丝妖气都没有。
院子里亦是春暖花开,香气扑鼻,和着阳光灿烂,反倒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气场,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又哪里来的妖精?
掌柜莫不是想钱想疯了,竟干起这江湖术士骗人的勾当了?
面对问药满脑子的疑惑,狄姜全然不在意,又对小厮道:“这偌大的府邸,只有你一人吗?”
“哪能呐!我这就领各位去后院!”小厮快步往前走,狄姜和问药紧跟在他身后,穿过一块雕满了桃花的照壁之后,才发现里头的院子别有洞天,说它大到令人叹为观止也不为过。
四合院里还有院子,将这整个宅子划分为十二个小院子,小院子里也都陪有各自的大门,照壁,厢房,耳房等若干。
三人一路来穿过的院子前皆种着桃树,在道路两旁接连开成了花海,看得狄姜接连赞叹:“都道阳春山人富可敌国,此话不假。”
本是夸赞的一句话,小厮却又耷拉下脸来,接连哀叹了三声才又道:“如今的阳春府,与从前可大不相同了。”
“噢?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前这阳春府里住满了人,每一座院子都有主人,皆是阳春山人的遗孀和孩儿,可如今……大家搬的搬,走的走,只剩下最里头的三个院子里还住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