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吃饭呗。」暖暖站起身。
『嗯。』我也站起身。
我们穿过几节车厢来到餐车,火车行驶很平稳,一路走来没什么摇晃。
餐车内很多人,我和暖暖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两碗面。
位子很小,我和暖暖面对面吃面(这时用简体字就很酷,连续叁个面),中途还不小心撞到对方的头,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台湾这时还有传统吗?」面吃完后,暖暖说。
『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叁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女生付钱,男生会倒楣 一个月。』我说。
「那第四次呢?」『第四次就换女生倒楣了。』暖暖说就这叁次,下次别再抢着付钱了。
我点点头,付了面钱。
走回包厢,窗外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常听说东北的黑土地,但现在看来什么都是黑的。
暖暖拿出一副扑克牌,笑着说:「来玩桥牌。」我很惊讶,仔细打量暖暖的神情,看不出异样。
「咋了?」暖暖很疑惑。
『没事。』我说,『来玩吧。』双人桥又叫蜜月桥,我以为这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
原本这就是新婚夫妇度蜜月时打发时间的游戏。
而且还有个规矩,输了得脱一件衣服。
这样打完了牌,双方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上床睡觉就方便多了。
也可避免新婚夫妇要脱衣上床一起睡觉时的尴尬。
暖暖应该是不晓得这规矩,我一面打牌一面犹豫该不该告诉她?
没想到暖暖牌技精湛,我竟然连输十几把,被她电假的。
真要脱的话,我早就脱得精光,连自尊也脱掉了。
还好没说,还好。
上铺的中年夫妇睡了,暖暖把包厢的灯熄了。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窗外也是。
只有火车轮子压着铁轨所发出的声音,规律而细碎。
在黑暗中我看着暖暖的脸庞,有些梦幻,有些朦胧。
我们压低音量说话,暖暖的声音又轻又细,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暖暖说明天还得忙一整天,先睡呗。
我调了手机闹钟,怕睡过头醒来时就到西伯利亚了。
暖暖说这班车直达哈尔滨,火车一停就表示哈尔滨到了,不会再往北开。
「万一真到了西伯利亚,我也在呀。」暖暖说。
『嗯。』我说,『那么西伯利亚就有春天了。』暖暖抿着嘴轻轻笑着,眼睛闪闪亮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暖暖应该也躺下了。
「凉凉。」暖暖说。
『嗯?』「真抱歉,拉着你到遥远的哈尔滨。」『哈尔滨不远,心的距离才远。』「那你猜猜我正在想啥?」『你一定在想明天得赶紧把事办完,然后带我逛逛。』「还有呢?」『你也在想要带我逛哪里。』「还有呢?」『我衣服穿得少,你担心我会冻着。』「都让你说中了。」暖暖又笑了。
『那你猜我正在想什么?』我说。
「你肯定在想,到了西伯利亚咋跟俄罗斯姑娘聊天。」『你好厉害。』我笑了笑,『还有呢?』「兴许你觉得正在作梦。」暖暖说。
我很惊讶,不自觉睁开眼睛,像夜半突然醒过来只看见黑。
「凉凉。」『嗯?』「你不是在作梦,我还活着,而且就在你身旁。」暖暖说,「不信你伸出手摸摸。」我右手向右伸出,手臂在黑暗中缓缓摸索,终于碰触暖暖的手心。
暖暖轻轻握住我的手。
「是温的吗?」暖暖问。
『嗯。』然后手背传来些微刺痛,我猜是暖暖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手背。
「会痛吗?」暖暖问。
『嗯。』「所以你不是在作梦,我还活着,而且就在你身旁。」暖暖又说了一次。
我有些漂动的心,缓缓安定,像进了港下了锚的船。
『暖暖。』我在黑暗中说,『见到你真好。』「我原谅你。」暖暖在黑暗中回答。
《暖暖》14
尖锐的铃声把我拉离梦境,但我还不想离开梦中的雪地。
「凉凉,起床了。」感觉右手臂被摇晃,睁开眼看见暖暖,我吓得坐直了身。
「咋了?」暖暖问。
脑袋空白了几秒,终於想起我在火车上,而且暖暖在身旁。
『嘿嘿。』我笑了笑。
拿着牙刷牙膏毛巾,才刚走出包厢,冷冽的空气让我完全清醒。
还好盥洗室有热水,如果只有冷水,洗完脸后我的脸就变成冰雕了。
漱洗完后回到包厢,把鞋子穿上,检查一下有没有忘了带的东西。
理了理衣服,背上背包,我和暖暖下了火车。
「终於到了你口中的哈哈哈尔滨了。」暖暖说,「有何感想?」『北京冷、哈尔滨更冷,连暖暖说的笑话都比台湾冷。』我牙齿打颤,『总之就是一个冷字。』「还不快把围巾和毛线帽戴上。」我把围巾围上,但毛线帽因为没戴过,所以怎么戴都觉得怪。
暖暖帮我把毛线帽往下拉了拉,再调整一下,然后轻拍一下我的头。
「行了。」暖暖笑了。
准备坐上计程车,手才刚接触金属制门把,啪的一声我的手迅速抽回。
「天气冷。」暖暖笑着说,「静电特强。」『这样日子也未免过得太惊险了吧。』我说。
「电久了,就习惯了。」暖暖说。
暖暖说以前头发长,有次搭计程车时发梢扫到门把,嗶嗶剥剥一阵乱响。
「还看到火花呢。」暖暖笑了笑。
我说这样真好,头发电久了就捲了,可省下一笔烫头发的钱。
坐上计程车,透过车窗欣赏哈尔滨的早晨,天空是清澈的蓝。
哈尔滨不愧「东方莫斯科」的称号,市容有股浓厚的俄罗斯风味,街头也常见屋顶尖斜像「合」字的俄罗斯建筑。
我和暖暖在一家狗不理包子吃早饭,这是天津狗不理包子的加盟店。
热腾腾的包子皮薄味美,再加上绿豆粥的香甜,全身开始觉得暖和。
哈尔滨的商家几乎都是早上八点营业、晚上七点打烊,这在台湾实在难以想像。
我和暖暖来到一家像是茶馆的店,进门前暖暖交代:「待会碰面的人姓齐,咱们要称呼他……」『齐瓦哥医生。』我打断她。
「哈尔滨已经够冷的了,千万别说冷笑话。」暖暖笑了笑,「而且齐瓦哥医生在内地改姓了,叫日瓦戈医生。」『你自己还不是讲冷笑话。』我说。
「总之要称呼他齐老师,而不是齐医生。」我点点头便想推开店门,但接触门把那瞬间,又被电得哇哇叫。
去过暖暖的工作地方,知道大概是出版社或杂誌社之类的,但没细问。
因此暖暖与齐老师对谈的语言与内容,不会让我觉得枯燥。
若我和暖暖角色互调,我谈工作她陪我,我猜她听不到十分钟就会昏睡。
为了不单纯只做个装饰品,我会在笔记本上涂涂鸦,假装忙碌;偶尔也点头说些您说得对、说得真好、有道理之类的话。
与齐老师访谈结束后,我们来到一栋像是60年代建筑的楼房。
这次碰面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婶,「姓安。」暖暖说。
『莫非是安娜?卡列尼娜?』我说,『哈尔滨真的很俄罗斯耶。』「凉凉。」暖暖淡淡地说。
『是。』我说,『要称呼她为安老师。』「嗯。」暖暖又笑了,「而且安娜?卡列尼娜应该是姓卡才对。」离开安老师住所,刚过中午12点。暖暖有些急,因为下个约似乎会迟到。
叫了辆计程车,我急着打开车门时又被电了一次。
下了车,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着「波特曼西餐厅」。
还好门把是木制的,不然再电下去我就会像周星驰一样,学会电角神拳。
「手套戴着呗。」暖暖说,「就不会电着了。」『为什么现在才说?』「因为我想看你被电呀。」暖暖笑着说。
我想想自己也真够笨,打算以后手套就戴着,进屋内再拿掉。
暖暖很快走到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桌旁,说了声抱歉、来晚了。
他笑了笑说没事,便示意我们坐下再说。
「从学生时代便喜欢您的作品,今天很荣幸能见您一面。」暖暖说。
「钱钟书说得不错,喜欢吃鸡蛋,但不用去看看下蛋的鸡长得如何。」他哈哈大笑,「有些人还是不见的好。」嗯,他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打量了一下这家俄式餐厅,天花板有幅古欧洲地图,还悬挂着水晶吊灯。
鹅黄色的灯光并不刺眼,反而令人觉得舒服与温暖。
雕花的桌架、窗户的彩色玻璃、红木吧台和走廊、刻了岁月痕迹的烛台;大大的啤酒桶窝在角落,墙上摆了许多酒瓶,素雅壁面挂了几幅老照片。
音响流泻出的,是小提琴和钢琴的旋律,轻柔而优雅。
这是寒冷城市里的一个温暖角落。
暖暖点了俄式猪肉饼、罐烧羊肉、红菜汤、大马哈鱼子酱等俄罗斯菜,还点了叁杯红酒。
『红酒?』我轻声在暖暖耳边说,『这不像是你的风格。』「让你喝的。」暖暖也轻声在我耳边说,「喝点酒暖暖身子。」『你的名字还可以当动词用。』我说,『真令人羡慕。』暖暖瞄了我一眼,我便知道要闭嘴。
这里的俄罗斯菜道不道地我不知道,但是好吃,价钱也不贵。
红酒据说是店家自酿的,酒味略浅,香甜而不苦涩,有种独特的味道。
餐厅内弥漫温暖的气氛,顾客脸上也都有一种淡淡的、看似幸福的笑容。
暖暖和那位中年男子边吃边谈,我专心吃饭和喝酒,叁人都有事做。
当我打算拿出餐巾纸擦擦满足的嘴角时,发现包着餐巾纸的纸袋外面,印着一首诗。
秋天 我回到波特曼 在那首老情歌的末尾 想起你特有的固执 从我信赖地把你当作一件风衣 直到你缩小成电话簿里 一个遥远的号码 这期间 我的坚强 夜夜被思念偷袭 你的信皱皱巴巴的 像你总被微笑淹没的额头 我把它对准烛光 轻轻地撕开 当一枚戒指掉进红酒杯 我的幸福 已夺眶而出「当一枚戒指掉进红酒杯,我的幸福已夺眶而出。」中年男子说。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我猜他应该是跟我说话,便点了点头。
「这首诗给你的感觉如何?」他问。
『嗯……』我沉吟一下,『虽然看似得到幸福,却有一股哀伤的感觉。』「是吗?」他又问,「那你觉得写诗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字面上像是描述一位终於得到爱情的女性,但我认为写诗的人是男的, 搞不好就是这家餐厅老板,而且他一定失去所爱的人。』我说。
「挺有趣的。」他笑了笑,「说来听听。」『也许老板失去挚爱后,写下情诗、自酿红酒,让顾客们在喝杯红酒时, 心中便期待得到幸福。』我说,『男生才有这种胸襟。』「那女的呢?」『女的失去挚爱后,还是会快快乐乐的嫁别人。』我说。
「瞎说!」暖暖开了口。
一时忘了暖暖在身旁,我朝暖暖打了个哈哈。
「你的想像力很丰富。」他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简单笑了笑。
暖暖起身上洗手间,他等暖暖走后,说:「很多姑娘会把心爱的男人拐到这儿来喝杯红酒。」『就为了那首诗?』我说。
「嗯。」他点点头,「你知道吗?秦小姐原先并非跟我约在这。」『喔?』我有些好奇。
「我猜她是因为你,才改约在这里。」『你的想像力也很丰富。』我说。
暖暖从洗手间回来后,他说:「合同带了吗?」『带了。』暖暖有些惊讶,从包里拿出合同。
「我赶紧签了。」他笑着说,「你们才有时间好好逛逛哈尔滨。」暖暖将合同递给他,他只看了几眼,便俐落地签上名。
「那首诗给我的感觉,也是哀伤。」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角,说:「戒指并非藏在信里,而是拿在手上。将戒指投进红酒杯时,夺眶而出的 不是幸福,而是自己的泪。」他说了声再见后,便离开波特曼。
「我不在时,你们说了啥?」暖暖问。
『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我摇摇头,『不能告诉女人。』走出波特曼,冷风扑面,我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却觉得通体舒畅。
经过一座西式马车铜雕塑,看见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道,这是中央大街。
中央大街始建於1898年,旧称中国大街,但其实一点也不中国。
全长1450米,宽度超过20米,两旁都是欧式及仿欧式建筑,汇集文艺复兴、巴洛克、哥德、拜占庭、折衷主义、新艺术运动等建筑。
建筑颜色多姿多彩,红色系、绿色系、黄色系、粉色系、灰色系都有。
整条大街像是一条建筑艺术长廊,有着骄傲的气质和浪漫的气氛。
地上铺着花岗岩地砖,因为年代已超过一百年,路面呈现些微高低起伏。
这些花岗岩长18公分、宽10公分、高近半米,一块一块深深嵌入地面,铺出一条长长的石路。每块花岗岩约等於当时中国百姓一个月生活费。
全黑的街灯柱子为烛台样式,烛台上没插着蜡烛,而是用毛玻璃灯盏。
像极了十九世纪欧洲街道上的路灯。
恍惚间听见达达的马啼声,下意识回头望,以为突然来了辆马车。
脑里浮现电影《战争与和平》中,从马车走下来的奥黛丽赫本。
今天是星期六,这里是步行街,汽车不能进来,不知道马车可不可以?
街上出现人潮,女孩们的鞋跟踩着石砖,发出清脆声响。
哈尔滨女孩身材高挑,腰桿总是挺直,眉目之间有股英气,感觉很酷。
如果跟她们搭讪时说话不得体,应该会被打成重伤吧。
20岁左右的俄罗斯女孩也不少,她们多半穿着合身皮衣,曲线窈窕。
雪白的脸蛋透着红,金色发丝从皮帽边缘探出,一路叽叽喳喳跑跑跳跳,像是雪地里的精灵。
但眼前这些美丽苗条的俄罗斯女孩,往往30岁刚过,身材便开始臃肿,而且一肿就不回头。
难怪俄罗斯出了很多大文豪,因为他们比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更容易领悟到美丽只是瞬间的道理。
「说啥呀。」暖暖说。
『嘿嘿。』我笑了笑。
「你觉得东北姑娘跟江南姑娘比起来,如何?」暖暖问。
『我没去过江南啊。』我说。
「你不是待过苏州?」『苏州算江南吗?』「废话。」暖暖说。
江南女子说话时眼波流转,温柔娇媚,身材婀娜,就像水边低垂的杨柳;东北女子自信挺拔,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像首都机场高速路旁的白桦树。
『但她们都是丽字辈的。』我说,『江南女孩秀丽,东北女孩俏丽。』「所以我是白桦?」暖暖说。
『嗯?』「你忘了吗?」暖暖说,「我也是东北姑娘呀。」『你是女神等级,无法用凡间的事物来比拟。』「我偏要你比一比。」暖暖说。
『如果硬要形容,那么你是像杨柳的白桦。』我说。
五个俄罗斯女孩走近我们,用简单的英文请我帮她们拍张照。
我接过她们的相机,转头对着暖暖叹口气说:『长得帅就有这种困扰。』背景是四个拉小提琴的女孩雕塑,一立叁坐,身材修长窈窕、神韵生动。
我拍完后,也请其中一个女孩帮我和暖暖拍张照,并递给她暖暖的相机。
我和暖暖双手都比了个V。
拿着在这条街上拍的照片,你可向人炫耀到过欧洲,他们绝对无法分辨。
唯一的破绽大概是店家招牌上的中文字。
「您真行。」拍完后,暖暖说:「竟挑最靚的俄罗斯姑娘。」『我是用心良苦。』我说。
「咋个用心良苦法?」『那俄罗斯女孩恐怕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她大概也这么觉得。』我说,『但这里是中国地方,怎能容许金发碧眼妞在此撒野。所以我让她拍你, 让她体会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没看到她按快门 的手因为羞愧而颤抖吗?』「瞎说。」暖暖哼了一声。
暖暖白皙的脸蛋冻得红红的,毛线帽下的黑色发丝,轻轻拂过脸庞。
在我眼里,暖暖是这条街上最美丽的女孩。
暖暖才是雪地里的精灵。
到了圣索菲亚教堂,这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教堂。
教堂由暗红色的砖砌成,拱型窗户嵌着彩色石英玻璃。
平面呈不等臂「十」字形,中间为墨绿色形状像洋葱头的拜占庭式穹顶;前后左右为墨绿色俄罗斯帐篷式尖顶,穹顶和尖顶上都有金色十字架。
清澈的蓝天下,成群白鸽在教堂前广场飞舞。
暖暖双手左右平伸,还真有两只白鸽停在她手臂上,暖暖咯咯笑着。
我说冬天别玩这游戏,暖暖问为什么?
『鸽子大便和雪一样,都是白色的,分不出来。』我说。
暖暖瞪了我一眼后,便将手放下。
经过一栋颜色是淡粉红色的叁层楼建筑,招牌上写着马迭尔宾馆。
暖暖说别看这建筑不太起眼,百年前可是东北数一数二的宾馆,接待过溥仪、十四世达赖喇嘛、宋庆龄等名人。
「冷吗?」暖暖突然问。
『有点。』我说,『不过还好。』「那么吃根冰棍呗。」『喂。』我说,『开玩笑吗?』「这叫以毒攻毒。」暖暖笑了笑,「吃了兴许就不冷了。」『那叫雪上加霜吧。』我说。
暖暖不理会我,拉着我走到马迭尔宾馆旁,地上摆了好几个纸箱。
我看了一眼便吓一大跳,那些都是冰棒啊。
后来才恍然大悟,现在温度是零下,而且搞不好比冰箱冷冻库还冷,冰棒自然直接放户外就行。
暖暖买了两根冰棒,递了一根给我。
咬了一口,身体没想像中会突然发冷,甚至还有种爽快的感觉。
但吃到一半时,身体还是不自觉发抖了一会。
「我就想看你猛打哆嗦。」暖暖笑得很开心。
吃完冰棒后,暖暖说进屋去暖活暖活,我们便走进俄罗斯商城。
里头摆满各式各样俄罗斯商品,店员也做俄罗斯装束。
但音乐却是刀郎的《喀什噶尔胡杨》,让人有些错乱。
我买了个俄罗斯套娃,好几年前这东西在台湾曾莫明其妙流行着。
走出俄罗斯商城,远远看见一座喷水池。
原以为没什么,但走近一看,喷出的水珠迅速在池子里凝结成冰,形成喷水成冰的奇景。
马迭尔宾馆斜对面便是教育书店,建筑两面临街,大门开在转角。
建筑有五层,外观是素白色,屋顶是深红色文艺复兴式穹顶。
大门上两尊一层楼高的大理石人像、两层楼高的科林斯壁柱从叁到四层、窗台上精细的浮雕、半圆形与花萼形状的阳台,这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
我和暖暖走进书店,这是雅字辈地方,建筑典雅、浮雕古雅、氛围高雅,於是我只能附庸风雅,优雅的翻着书。
『我是不是温文儒雅?』我问暖暖。
暖暖又像听到五颗星笑话般笑着。
离开教育书店,我和暖暖继续沿街走着。
街上偶见的铜雕塑,便是我们稍稍驻足的地方。
我问暖暖为什么对哈尔滨那么熟?
「因为常来呀。」暖暖说。
『为什么会常来?』「我老家在绥化,就在哈尔滨东北方一百多公里,坐火车才一个多钟。」『原来如此。』我说。
「对了。」暖暖说,「我昨晚给父亲打了电话,他要我有空便回家。」『回家很好。』我说。
「我父亲准备来个下马威,两坛老酒,一人一坛。」『你和你父亲很久没见面,是该一人一坛。』「是你和我父亲一人一坛!」『啊?』我张大嘴巴。
「吓唬你的。」暖暖笑了,「你放心,晚上还得赶回北京呢。」暖暖带我走进一家面包店,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一堆脸盆大小的面包摆满架上,形状像吐司,据说每个有四斤重。
暖暖说俄语面包的发音近似列巴,因此哈尔滨人把这种面包叫大列巴。
大列巴由酒花酵母发酵而成,因此香味特浓,而且闻起来还有一点点酸。
我抱了一个大列巴,才七块人民币。
暖暖说大列巴在冬天可存放一个月。
『从北京到绥化多远?』我问暖暖。
「1400公里左右。」『那么每天走40几公里,走一个月就可以到绥化了。』「干啥用走的?」『如果下起超级大雪,飞机不飞、火车不开,我就用走的。』「说啥呀。」『去找你啊。』我说,『我可以扛着几个大列巴,在严冬中走一个月。』「你已经不怕东北虎跟黑熊了吗?」『怕了还是得去啊。』暖暖笑了,似乎也想起去年夏天在什剎海旁的情景。
「绥化有些金代古蹟,你来的话,我带你去瞧瞧。」暖暖说。
『金代?』「嗯。」暖暖说,「有金代城墙遗址、金兀朮屯粮处、金兀朮妹之墓。」『那我就不去了。』我说。
「呀?」『我在岳飞灵前发过誓,这辈子跟金兀朮誓不两立。』「瞎说。」暖暖瞪我一眼,「岳飞墓在杭州西湖边,你又没去过。」『我去过啊。』我说,『离开苏州前一天,我就在西湖边。』暖暖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那时看到岳飞写的“还我河山”,真是感触良多。』我说。
「原来你还真去过。」『绥化既然是金兀朮的地盘,那就……』我叹口气,『真是为难啊。』「你少无聊。」暖暖说。
『暖暖。』我说,『尽忠报国的我,能否请你还我河山?』暖暖看了我一眼,噗哧笑了出来,说:「行,还你。」『这样我就可以去绥化了。』我笑了笑。
暖暖并不知道,即使我在岳王庙,仍是想着她。
「西湖美吗?」过了一会,暖暖问。
『很美。』我说。
「有多美?」『跟你在伯仲之间。』我说,『不过西湖毕竟太有名,所以你委屈一点, 让西湖为伯、你为仲。』「你不瞎说会死吗?」『嗯。』我说,『我得了一种不瞎说就会死的病。』说说笑笑间,我和暖暖已走到中央大街北端,松花江防洪纪念塔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