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追求这样的感情,是错的呢?
修颉颃知道在哲学的世界里有个原则,叫实然不能质疑应然。就是一件事实际的情况并不能质疑它应该的模样,就好比知道乌托邦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并不妨碍人们对它的美好向往。
他想也许感情也是一样的,他知道宋儒儒不喜欢他,可他仍然可以去期待,去向往。
而且喝醉的那天晚上,他虽然晕乎乎的,却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宋儒儒在关门的刹那轻声对他说,“晚安。”
她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啊!
讨厌、不喜欢、喜欢,他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倒也十分稳定。
不过姬师傅说的也对,近水楼台先得月,确实应该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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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八卦村的项目,理论上第二天是要去找边教授汇报工作的,宋儒儒盘算着修颉颃肯定也是第二天,未免尴尬于是推说杂志社有事,故意拖延了一天。
磨蹭了一天之后,宋儒儒悠哉地起床,吃了个早饭,又化了个淡妆,选了一条看起来特别知性的裙子,打算正式体验一下博士汇报工作的感觉!哪知她刚一出门就听见对面的门咔哒一声也开了,她躲闪不及差点撞死在自家大门上。
修颉颃愉悦的语调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我也要去学校,我送你一起吧。”
宋儒儒背对着他,捂着撞疼的脑门,佯装拿钥匙开门,“我、我不出门,我刚回来。”
修颉颃抬手看向手表,“现在才八点半你刚回来?”
“晨练有益身体健康。”宋儒儒越紧张越是插不进钥匙。
修颉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穿高跟鞋跑步对脚踝不好的,我给你买一双运动鞋吧,我有一双特别舒服的跑鞋!”
宋儒儒没辙,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决定和他把话说清楚,因为以修颉颃的脑回路,他根本接受不到字面意思以外的暗示。“那个……修老师啊,理论上我拒绝了你的表白,我们之间碰面是很尴尬的。”
“为什么?”修颉颃轻挑了一下眉毛表示不解,“我不尴尬啊。”每次见到她他心里都暖暖的,而且喜欢一个人是那样美好的事,为什么会尴尬呢?
又是那样悠然自若的神态,又是这样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宋儒儒气不打一处来,语调都提高了八度,“但是我尴尬啊!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心情,而不是你自己的感受!你不在乎的事别人会在乎啊!”
或许是八卦村的几天让她心乱如麻,又或许是刚才被门撞得真的很痛,她真的很想和修颉颃划清界限,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里,他的无处不在和无迹可寻让她不安的情绪彻底爆发。
“我希望我们只是邻居和师生关系,而且你那个NM250的车牌号,我一点也不想坐上去!”
“……”修颉颃愣住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车牌是NM250?等等,他是不是……掉出不喜欢那个档位了?
怒气冲冲地吼完,宋儒儒自己也后悔了,虽然他总让她生气,倒也没有真的很过分,讨厌不安感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况且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个人,被瘦瘦小小的自己一通吼,竟然傻站在走道里不知所措,修长的双眼垂下,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似的,那样子又着实可怜。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但狠话已经说了,宋儒儒不想松口,就算愧疚也比被他气死好。她冷漠又凶狠地说:“对,我讨厌一切未知,与你有关的事我都无法预测,就连你的喜欢都让我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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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老师!不哭!坚强!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二次被拒绝!!
PS,那些叫修老师修鞋行的人啊,你们对得起修老师那张文艺脸吗?你忍心叫他修鞋行吗???
你们的良心呢???
14,您儿子怎么可能是高帅富?
PART14
坐在地铁上的时候,宋儒儒撞疼的额头渐渐肿起来,她透过地铁的窗户看自己,那模样像个老寿星似的。她和修颉颃是哪里不对劲呢,还是哪里都不对劲?
她有时候很佩服他,也很感谢他,但有时候又非常想要逃离他,宋儒儒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平安稳定、没有意外的人生,她想要继续过下一个这样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宋儒儒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也从不愿意去伤害别人,但是修颉颃却让她变得胆小谨慎,让她变成一个冷漠残忍的人,就连被他喜欢都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是他喜欢的人的方式不对,还是她打从一开始就将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根本不给翻身的机会?
宋儒儒想,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他们不是一类人,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可避免的不合适,他们的性格、志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都不在一个轨道上。
她和修颉颃不是强扭的瓜,而是两根强扭的弹簧,各自都有各自的固执,眼下他是喜欢自己,可喜欢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就像喜欢奶茶,喜欢晴天,喜欢小狗小猫一样,这种感情变幻无常,在被伤及尊严,又或许触及到内心世界认定的某种原则后,是继续做醒不了的梦还是将一切视为过眼云烟?
因为人啊,在去触碰这个世界以前,总会先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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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到了边教授办公室,修颉颃也没来,她因为修颉颃的缘故情绪不是很好,汇报工作时也因为走神连连出错,边教授以为她去八卦村太累了,倒也没责怪她。
因为边教授今天心情也挺郁闷的,就有了同理心。今天一早他和孟秋去晨练,就遇到邻居老王给他发喜帖,通知他周末参加他孙子的百日宴。
老王的儿子不但和自己的儿子同岁,这孙子还是第二胎!边教授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他一直标榜自己要做一个亦父亦友的家长,从不干涉孩子们的感情,可寂寞空虚冷也是人之常情。
拿着老王的喜帖,边教授问妻子孟秋:“你儿子有情况吗?”
孟秋白了他一眼,“你儿子教我儿子用石狮子追姑娘,你说有戏没戏?”
“要是颉颃那样的,单身也就罢了。”边教授一些不甘心,“边尧在电视台做主持人,我看他微博有那么多女的粉丝,说明他的人格魅力是没问题的,怎么会也单身呢?”
“哼。”孟秋故意走慢一步,狠狠一脚踩在边教授大脚指上,还微微使劲那么一扭,“我儿子怎么啦,你看舜舜都那么喜欢他,说明他也有魅力好不好!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不一样,恋爱结婚重要的是三观、是感觉,可不是将就凑合!”
边教授被踩了一脚,又疼又委屈,“那咱们结婚也是三观和感觉啊,怎么给你一说就成将就和凑合了?”
孟秋被喜帖往边教授手里一塞,“周末你自己一个人去啊。”
“哎?那你呢?”边教授急了。
“我儿子反正是单身狗,我去了就被人问,烦得很。”
边教授捏着喜帖嘀咕了一句,“那我要是一个人去,别人以为我也成单身狗了呢……”
宋儒儒收拾资料准备离开的时候,边教授埋怨了一句,“这个修颉颃,让他昨天来,非要今天来,今天又不见人影。”
“边老师……”宋儒儒迟疑了一下问道,“修老师怎么会去八卦村的?”
“他主动要求的啊。”边教授推了一下眼镜框,似乎也很不理解,“本来有个国际会议请他去发言,他也推掉了。”
一时间,宋儒儒竟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没良心的渣男,原来愧疚并不比气死好到哪里去。但她为什么要愧疚?她过了这么久潇潇洒洒、随意自在的日子,却要因为修颉颃背负灵魂的叩问???宋儒儒,醒醒吧!对自己好一点,对一个克星有什么好愧疚的!
看着宋儒儒愁眉不展,边教授目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哎,儒儒,你有对象吗?”
“啊?”边教授的问题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见她摇头,边教授乐了,上上下下地把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学历那是相当优秀,相貌也神气可爱,最重要的是她还特别自强自立。边教授看过宋儒儒的档案,她没有填写父亲,母亲那一栏是已故,一个女孩子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说明她能力超群啊!
他得承认自己就是老糊涂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学生,他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边教授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我有两个儿子都是单身狗,哦不,都是单身,你要不要和他们见见?”
宋儒儒把挎包拉链拉上,眯眼看向边教授,“边老师,你竟然有两个儿子?”
“我厉害啊!”边教授特别自豪地说,“怎么样,两个你选一个呗!”
一听这话宋儒儒就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她一个貌美如花还能赚钱养家的优质女青年还需要相亲?“不用了,边老师,我一个人挺好的。”
“你们怎么都喜欢说这句话。”边教授皱起眉头,不是很高兴了,“一个人哪里好了,吃饭都不香。”
宋儒儒微微一笑,“边老师,你那天一个人去吃‘松月’都吃撑了,香得很啊。”
“……”边教授强行挽尊,“那、那你都不见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儿子不是高帅富?”
宋儒儒继续微笑,“咱们专业经费都不够,您儿子怎么可能是高帅富。”
“……”边教授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不过……”宋儒儒眼珠一转,要是她真的去相亲,会不会更好拒绝修颉颃?“倒也不是不能见一面。”
一听事情有转机,边教授眼前一亮,“那你选哪个?”
宋儒儒歪头想了一下,“你把他们的生日告诉我,我选个和我合得来的。”
边教授扁扁嘴,“别的姑娘都要问相貌,身高和家庭,你倒好,光问生日就知道合得来?”
“反正都是您儿子,家庭嘛也一样,长得应该差不多。”宋儒儒笑得光明磊落,“那当然就只剩生日咯。”
边教授把两人生日写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哼,我俩儿子长得才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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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刚从C大离开就接到了温惜的夺命连环CALL,把她召唤去了音乐学院,据说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宋儒儒来,就可以帮她搞定阮教授。
到了音乐学院,刚进大门,宋儒儒就看见温惜和她的小男友穆扬一左一右坐在长凳上打王者荣耀。穆扬看起来是被温惜给坑了,气得脸色通红,一边打一边数落,“你这个史上最菜安吉拉!”
“得了吧,大神就能带我飞,跟着你一个人头都捡不到。”温惜狠狠白了他一眼,“我要去找你师兄带我了”。
“我师兄才没空带你飞。”穆扬哼了一声,“他今天要去开家长会。”
“你师兄傅有孩子了?”温惜惊讶地说,“他不才二十八吗?”
“我师兄神秘着呢,也许早婚早育。”穆扬坏笑了一下,“闷骚呗!”
两个青春正盛的小屁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宋儒儒的逼近,只觉得耳朵一热,两熊孩子就齐刷刷被揪着耳朵拎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宋儒儒怒吼,“我看你们俩是万事俱备只欠挨揍!”
“哎哟,儒儒疼,疼……”温惜抢先撒娇,连带告状,“这游戏是穆扬带我玩的,你想啊,我言情小说都没空看,我哪会玩游戏啊!”
“那你们就好好玩吧!”宋儒儒撒了手转身要走,温惜一下瘫倒在地抱住她的大腿,瞬间就来戏了,“别啊,儒儒,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对啊,儒儒,你好歹也要帮温惜嘛,不然她真的要留级了!”穆扬见状也赶忙帮腔,虽然他是很想叫温惜留级狗啦,但温惜说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结婚,他可不想拖延一年婚期。
宋儒儒没好气地瞪了穆扬一眼,“叫二舅妈!”她的闺蜜童小悠嫁给了穆扬的舅舅,所以宋儒儒就自抬了辈分成了穆扬的二舅妈。
“你当然是二舅妈!”温惜抱着她的大腿蹭了蹭,“阮教授说了,允许我参加期末考的条件就是要见家长,你也知道要是被我爸妈发现肯定气死了,所以我就说让我舅妈来!”
“???”
“反正到时候阮教授说什么你都说好,只要不留级,让我做什么都行!”温惜的目光里闪着坚毅光芒,毕竟超模温惜大学留级这个微博头条她一点也不想要!
“哦?”宋儒儒挑了下眉头,“那也就是说只要我帮你,让你做什么都行咯?”
“唔……”虽然逻辑是这样没错,但温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留级比允诺宋儒儒一个条件更安全一些,留级大不了丢脸,允诺一个神婆可能会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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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跟着温惜走进一栋教学楼的二层,温惜抬手指向走廊尽头,“走到头右转就是阮教授的教室啦!”
宋儒儒拿出随身镜整理了一下刘海,盖住红肿的额头,温惜体贴地拿出蜜粉给她补了个妆,“大可爱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大早的吓唬你。”
“他哪天不让我心惊肉跳?”宋儒儒狠话说完,却又莫名想到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口气又软了几分,“还好我福大命大。”
温惜不知为何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修颉颃谜之好感,加之他对宋儒儒痴情一片,温惜心疼得不行,“你说大可爱长得那么好看,他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还能看上他?”
温惜这话一说,宋儒儒倒真的陷入了思考,要是修颉颃不说话的话,他的相貌和气质真的没得挑,身高体型不必说,白净的脸庞,还有清朗的五官。眉黑若墨,眸亮似月,尤其是他的眼睛修长又微微上扬,淡漠时宁静如水,笑起来又眼角微弯,若是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拍下这样小哥哥分享,她没准还能保存图片花痴几天。
可是他只要一开口,宋儒儒这个二十六年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就有立刻退会的冲动,由此可见,外貌那都是浮云,耿直癌晚期一招杀天下。
“所以……”温惜嘿嘿一笑,“要是你不那么疑神疑鬼,什么都要算得清楚准确的话,有惊喜的人生也很有乐趣嘛!”
宋儒儒冷冷地翻着白眼看她,“那你不如直接留级,有缺憾的人生更精彩!”
温惜立刻乖乖闭嘴,点头哈腰对着“二舅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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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些问我男二怎么还不出场的同学啊,男二早就出场啦,只是你们不知道他是男二而已。
所以人家会在下一章正式登场!撒花!!!
以及修老师不出场,你们猜猜他干嘛去了,猜中的修老师给你修鞋一次→_→
15,熊孩子,让你见笑了。
PART 15
宋儒儒沿着长廊向里走,午后的音乐学院处处都弥漫着艺术的气息,光是她听得懂的就有活泼的小号、沉稳的大提琴,还有悠扬的古琴。
古琴声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是一首《渔樵问答》,琴音脱俗清丽,曲调悠然自得,最难得的是有一种飘逸洒脱的格调,那青山绿水间的隐逸之乐若然眼前。
在此之前,宋儒儒见过温惜弹奏古琴,那架势就是林青霞版的六指琴魔在弹天魔琴,曲子没错,调子也没错,就是好好的乐器给她弹成了凶器,魔音绕梁,三日不绝。穆扬曾经拿手机录了一段,又剪辑了孙悟空被唐僧念咒时满地打滚的视频,天衣无缝,毫无剪辑痕迹。
因此,这琴音显得更加悦耳,随着音调的增加,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乐曲进入了高潮,宋儒儒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生怕打断这难得的好曲子。
右转只有一间教室,教室的门口站着个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慵懒随意地倚在墙上,浓黑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双眼,他的头仰靠着墙壁,下颌到喉结的起伏犹如山峦一样挺拔。
一个英俊的男子静静地欣赏这样的好曲子,着实是一帧极美的画面。
琴音落定,宋儒儒才从这份美好里回过神来。
然而,那男人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挠了挠挺拔的鼻梁,换一个姿势继续靠着。
没有了琴音掩盖,他轻轻的鼻鼾声,倒是自有一番节奏。
咔哒一声,教室的门打开,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她中等身高,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棉麻长裙,裙摆直到脚踝,下面是一双白色的布鞋,整个人干净清秀,她看到倚在门口的男人时,白净的脸庞微微变红。
然后继续变成大红,深红,猪肝红……
“怎么是你,我哥呢!!!”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出来的时候,人也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个男人,宋儒儒清晰地看到她那双葱白一般水嫩的手指变得像金刚狼一样残暴有力。
睡觉的男人突然被偷袭但反应极快,仗着身高优势,伸手就按住那姑娘的脑门,借着手臂的长度,把她推在攻击范围外的区域。
“天天你哥你哥,我不是你哥?”那男人一手推着两手空扑腾的小姑娘,一手还悠哉地掏了掏耳朵,痞痞地笑起来,“你刚弹的什么玩意,我都听困了。你说你们老师是不是听力有问题啊,竟然觉得你弹得好,要送你出国?”
“我和你没法沟通!我哥不来,那我爸呢!我妈呢!”小姑娘气得直跳脚。
“大人都有大人的事,你一小屁孩管那么多,再说我不是你家长吗?”那男人笑得很坏,却又不让人讨厌,他一边教训着妹妹,一边朝宋儒儒爽朗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熊孩子,让你见笑了。”
宋儒儒没想到刚才的古琴竟然是眼前的小姑娘弹的,心里有几分敬佩,只是不知道这兄妹俩怎么会这样水火不容。“没事。”她说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走向教室。
小姑娘却叫住了她,“你找谁?”
“我找阮教授。”宋儒儒轻轻叩了叩教室的门,“阮教授,我是温惜的家长。”
小姑娘放下了挥舞的手臂,目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温惜的家长?你是她姐姐?”
宋儒儒十二分地淡定,“我是她舅妈。”
那男人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宋儒儒一眼,然后揉着小姑娘的头发说:“要不我说我是你舅舅吧?”小姑娘一把甩开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掰,那动作叫一利落。
教室里,阮教授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起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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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教室里陈设简单,除了两架古琴,便是一张长书桌和一些座椅。阮教授约莫是四十余岁,她长发盘起,只插一根木质发簪,因为与古乐器打交道,所以别一番典雅的气质。
因为两个家长同时到了,所以阮教授对打骂兄妹说:“推荐边舜去交流的事我们等会再谈,可以吗?”
“可以的,我一点都不急。”那男人大方地一笑,立刻就使唤自己妹妹,“舜啊,给我倒杯水。”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出了教室。
阮教授笑了笑,看向了宋儒儒,“你是温惜的家长?”她显然对于宋儒儒的年纪产生了疑惑。
“我辈分大。”宋儒儒特别坦然地信口开河,“温惜爸妈又是早恋早婚,别看我只大她几岁,但是在家里哥哥嫂子都让我管她。”
“哦,是这样啊。”阮教授点点头,“其实找你来就是想告诉家长温惜这学期的情况,我知道她是很出名的模特,但她既然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就应该完成学生的本职工作,如果两者无法兼顾,她应该舍弃其一。”
“可是留级的话……”宋儒儒神色难过地说,“温惜的爸妈会很难过的,这对温惜也是非常大的心理伤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阮教授说着忍不住夸奖自己的得意门生,“你看边舜,她每天超过十个小时都在练习古琴,而温惜呢,这学期一堂选修课都没来上过,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学业难以按时完成那就留级,时间不足造成的问题那就用延长时间来完成。”
一边是挨训的差生家长,一边是榜样的优等生家长,宋儒儒垂头丧气,那男人自然是洋洋得意。“阮教授谬赞了,我家舜每天弹琴弹得我都没法睡!那叫一个不分昼夜,不分四季啊!”
宋儒儒暗暗白了他一眼,对着阮教授诚恳地点头,“阮教授您说的对,可我也希望您能了解一下我们家的情况……”
她话音未落,阮教授和那男人都神色惊讶地看向她,宋儒儒抬手扶额,未及三秒,湿热的泪水就充盈了她的眼眶,“您别看温惜表面风光无限,可她背后吃的苦,受的罪,又有谁知道呢?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为了撑起家庭的重担毅然选择了做模特,三年来那25米长的T台就成了她的全世界啊!她难道不爱音乐吗?如果她不爱,她就不会报考音乐学院!如果她不爱,她就不会选择古琴!但是命运给了她一副枷锁!她、挣、脱、不、开、啊!”
字字铿锵,字字泣血,宋儒儒的职业素养就是这么高,一番真情流露的剖白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所谓神婆,必然自信,尔后人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