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临近齐鲁文化节开始这几天,王雱还临时推了个节目上来,说是作为开场很有气势,可把范纯礼气哭了。
你说用来开场就用来开场?
知道这几个月来为了撕到开场和压轴,出节目的各个单位明撕暗撕了多少回吗?
范纯礼表示自己很想撂担子不干。可在看过王雱推过来的开场节目,范纯礼马上改变了主意!
没办法,这开场曲实在太有气势了,简直让人感觉置身于铁血战场,心潮激荡,热血沸腾,士兵听了想打仗,士子听了想背书!
范纯礼当场就问:“这曲子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一声声、一段段,仿佛直直地敲打在听者心中!如此好曲,正应了博物馆搞的齐鲁兵家文化主题,指不定以后还能入选军队出征必备曲目,用来鼓舞士气!
王雱告诉他,这是一个牛逼作曲人写的,笔名叫怪哉和尚,法号义海,平时大家可以叫他义海大师。等将来怪哉大师这个笔名红了,千金一曲不是难事,现在人家免费给你用你就偷着乐吧!
被王雱这么一忽悠,范纯礼还真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毫无怨言地去调整节目安排、稳定各方情绪。
这天傍晚,王雱家来了个风尘仆仆的客人,乍一看,蓬头垢面,辨不清模样;再一看,是个熟人,不是没了王雱之后只能独自搞创作的沈括又是谁!一别两年,沈括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
作为一个声名远扬的畅销书作家,沈括做了件非常幼稚的事:离家出走。
沈括咕噜咕噜地灌了口水,对王雱说:“我爹和我的叔伯们都反对我继续写书,说这于我科举无益。我一生气,就决定出发来找你了,结果走到半路,我被山贼劫道了,带的银子都没了!好在看我是个读书人,那群贼人没杀我。”说起这些事,沈括抹了一把辛酸泪。
王雱一阵无语,叫人热了些饭菜送上来给沈括。这也不是小孩了,怎么想得出离家出走这种傻事来?果然好日子过久了,容易变成傻白甜。
来都来了,王雱只能让人快马加鞭去杭州给沈家送信,免得沈家那边被吓死。忙活完了,他嫌弃地让沈括先冲个澡、换身衣裳,再与他们一起去看齐鲁博物馆那边看联欢晚会。
沈括博览群书,知晓这京东东路正是古时的齐、鲁两国所在地,出过孔子、孟子、墨子等等大佬,吴起、孙武、孙膑等等牛人,自成一个文化圈子,只是有些纳闷:“这不是青州吗?怎么会叫齐鲁博物馆?”
来了个可以一起吹牛逼的老友,王雱心情颇不错,热心给沈括解答疑惑:“牛逼,当然要往大里吹,青州难道不算齐鲁之地?稷下学宫还在咱们的临淄县里呢,我跟你说,临淄县许多热心人士还准备修复稷下学宫旧址,搞个大书院。”
沈括嘀咕:“哪来那么多‘热心人士’?”
王雱面不改色地说:“等他们看到齐鲁博物馆的成功,自然就热心了,绝对火热火热的。”
沈括:“…”
入夜之后,一家人又领着小妹散步去看晚会。多了个关系户,王雱又叫人多留了个黑箱前排座位。
一行人到场时,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都等着晚会开始。
沈括这刚历尽艰难曲折来到青州呢,只冲了个澡、吃了个饭就被拉出门,到演出台前坐下后脑子还有点懵。
然后他就被王雱一力推荐的开场曲震清醒了。
这曲子气势豪迈,曲调高昂,听得人浑身血液沸腾,而上场表演的人个个孔武有力,按着曲调昂扬踏步挥拳,拳脚舞得虎虎生风。配上灯光、布景与壮士们的复古装扮,感觉一下子踏入了刀来箭往、血肉横飞的古战场,感受到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豪迈气势!
——直接导致不少人看着看着从自己带来的长凳短凳中站了起来奋臂高呼,场面一度失控!
沈括从不知晓歌舞能这样玩!
这,这也太震撼人心了!
痛快啊!真痛快!男儿就该听这样的曲子!
开场曲结束,许多人还意犹未尽,不过台上很快开始了不少精彩节目,迅速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力。到所有节目都上完了,百姓们还依依不舍地留在原处,想看看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可看。
小妹玩了一天,看完最后一个节目之后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拉着王雱的衣角说:“哥,我困了。”王雱才九岁,还背不动五岁大的小妹,王安石蹲下身让小妹到他背上趴好,一家人走路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州操办的第一届“齐鲁文化节”正式拉开序幕,柳永写了词吹齐鲁博物馆,沈括也写了文章吹齐鲁博物馆。
王雱还怂恿范仲淹、王安石写信给好朋友们分享齐鲁文化节这一盛事,他们平时没少帮好朋友们写诗文吹来捧去,现在是考验友谊的时候了:有去有回,再吹不难;有去无回,下次不吹!
胡管事那边也相当积极,打过申请之后就在大广场上举办《三国杀》现场活动,来的人可以玩《三国杀》,可以看《三国杀》cosplay,不会玩也不要紧,可以来了解了解《三国杀》里的兵家文化。
本来《三国杀》在齐鲁一带不算特别普及,经过胡管事这么一操作,又吸引来一批新涌入的《三国杀》爱好者。这又能学知识又能玩尽兴的纸牌游戏,当然要好好玩!
不管青州本地人还是外来游客,都不觉得一个“节”持续一个月有什么不对,反正天天有热闹看、天天有新鲜东西可玩就好,去茶坊聊天扯淡的时候谈资都多了呢!
随着齐鲁文化节的噱头传开,涌向青州的游客多了不少,客流量有了,商贩们也都活跃起来,到处都呈现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齐鲁博物馆还推出了各个展馆的合作伙伴,喜欢文馆的,可以给你定制青州文化旅游路线;喜欢农馆的,可以给你推荐农馆合作农家乐,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农家野趣;喜欢工馆的,可以让你亲自到合作作坊玩陶艺、玩木雕、玩编织,带走亲手制作的纪念品…
整个青州上下忙得热火朝天,数着每日新增的进账,百姓脸上堆满了笑,自己花钱也爽快多了,舍得多买根冰棒吃吃。
而王雱呢,嫌弃天气热,躲在书房里优哉游哉地陪小妹练字学画。方氏书坊在这边也收稿,沈括进了州学念书,平时自己写写稿子,休沐便带上胡管事那边收到的稿子到王家书房里蹭凉顺便审稿,兼任王雱曾经担任的主编之责。
沈括见王雱一派悠闲地对着他妹的画作指指点点,走过去一看,发现小妹画的是只圆圆胖胖的猪,瞧着还有几分可爱——可爱归可爱,王雱也不用吹上天吧?
王雱兄妹俩察觉沈括过来了,齐齐抬起头看向他,王雱眼神里写着“你懂的”,小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沈括能怎么办?沈括只能发挥自己的才华很是夸赞了一通,表示小妹天赋卓绝,十分了不得,以后一定会成为厉害的大画家。
小妹很开心,拿着自己的新作蹦蹦跳跳地去给吴氏也看看。
沈括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不错,还在,甚至还活蹦乱跳,他看了看自己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稿子,又看了看窝回椅子里喝冰镇酸梅汁的王雱,忍不住谴责:“这么多稿子,你也不帮忙把把关!”
沈括有点怀疑自己离家出走的正确性了,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跑来给王雱当免费劳动力的。
王雱听沈括这么一问,发现现在的人都贼精贼精的,一点都不好骗了,真是令人痛心!
看看人家范纯礼,多淳朴,多可爱,和沈括一点都不一样!王雱面不改色地接着忽悠:“等你看完稿子,我们一起去拜访写出开场曲的怪哉和尚。”
王雱抛出这么个香饵,沈括立刻精神百倍,飞快地把稿子给扫完,挑出三两份爆点十足的让周武去交给胡管事,剩下的都放回收稿处让作者取回。
沈括出文出力这么辛苦,王雱当然得实现诺言。他领着沈括去找老和尚,老和尚瞅了沈括一眼,没说话,坐下弹琴。
沈括听完大师亲自弹奏一曲,顿时心悦诚服,回去的路上一直问王雱:“大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要怎么才能和大师拉近关系?”
作为《三国杀》的总策划之一,沈括也清楚《三国杀》目前画完的许多场景若是有适合的配乐,演出时肯定会更打动人。还有《黄金国》也一样,要是能配上激昂的海上进行曲,演起来那该多激动人心!
王雱见沈括急得抓耳挠腮,善良地给沈括传授秘诀:首先,你得不要脸;然后,你得臭不要脸;最后,你得持之以恒地不要脸。
沈括:“…”
沈括也好琴,当初没得到范仲淹的指点就悔得捶胸顿足,不愿再错过义海这位大师。他想来想去没想出别的法子,只能依葫芦画瓢搬了王雱那一套:平时送吃的,转季送僧衣,好琴好谱接连送上,可谓是诚意十足。
义海大师没说什么,在穿上沈括送的崭新僧衣之后终于和沈括讨论起乐理来。当然,说是讨论,实际上主要是义海大师负责讲,沈括负责喊溜溜溜!
有沈括这及时雨过来了,王雱心安理得地带着小妹窝在家里避暑。等到入秋,天气渐渐转凉,王雱才再次开始活跃起来,积极出门撩撩猫逗逗狗,顺便让周文帮忙抱着琴去范仲淹那弹弹、去义海大师那边坐坐。
义海大师换了套行头,如今看起来还真有点高人样。王雱以琴会友给义海大师弹了一首新曲子,便坐下与义海大师喝茶聊天。
这聊天主要是王雱在说,义海大师负责听。王雱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恬不知耻地和义海大师扯淡:“虽说沈哥他的天赋不如我,但他还是很刻苦的,您可得多指点指点他。”
义海大师斜了他一眼。他会留在青州自然是因为王雱。他发现和这小孩离得近了,他自小所学的、所见的一些东西便没了用处,周围时时刻刻充满变数,纵使他天赋异禀也已窥不见任何天机。
这样的日子让义海大师很轻松,很自在,很快乐。想想看,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要死,感觉其实真不那么好。
现在,这见鬼的能力终于离他而去了!
就是这小子着实有些臭不要脸。
比如现在他不接腔,王雱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兴致勃勃地询问起他除了豪放派曲子,还会不会写别的,比方说什么田园风啊、流行风啊、摇滚风之类的。
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试探,义海大师坚定地回答:“不会,一个都不会,别再问了。”他用脚趾头掐算都知道,要是回答会的话,这小子绝对又会派沈括过来磨他帮忙作曲。
王雱和义海大师磕叨完,领着周文从寺里离开,怀里还揣着本从义海大师那顺来的、准备带回去向范仲淹献宝的琴谱。他老气横秋地和周文感慨:“唉,现在的人越来越精明啦,想骗他们帮点小忙都那么警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周文:“…”
敢情你想骗人家还有理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六十五章
入秋之后, 今年又有秋闱, 州学中除了冯茂这些年纪尚轻、学问尚浅的生员之外个个都磨枪上阵,在秋闱考场上写起了最近极具青州特色的土味四六文。
本来按照惯例是三年一轮, 皇祐年间却改为两年一轮, 广纳人才, 都有人暗暗吐槽“《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该改名《五年科举两年模拟》了”。
王雱臭不要脸,碾压完冯茂这一批,又去碾压州学的新晋生员,一点都没有跟着往上升的意愿。他现在与屠先生熟悉了, 偶尔找屠先生嘀嘀咕咕, 商议怎么帮助生员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这天州学月考刚结束,学霸李元东早早到外头等着王雱。
李元东又勤学苦练一年,学问颇有进益,平时也能抽出更多时间参与志愿活动,齐鲁博物馆中的丝绸之路模型就是他领头弄的, 这个考据党拉着王雱考据了无数史料, 才把这丝绸之路复原出来。
王雱现在一见到李元东, 头就有点疼。不过大家算是同窗好友, 王雱也不能转头就走,那太明显了,会被打!王雱也学着李元东的模样斯斯文文地与他问好:“文清怎么在这里侯着?”
王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运用得十分纯熟, 李元东一直认为王雱是他的同道中人, 并觉得王雱比他机敏、比他更善交游, 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李元东找王雱也是为了这事, 他一脸惭愧地说明来意:他族中一位叔父来了,还带来个八岁的堂弟。他叔父和他爹要去游览,把小堂弟扔给他带,他从小与书作伴,着实不知道怎么哄小孩,怕冷场,想邀上王雱和冯茂一起带堂弟去逛逛博物馆。
齐鲁文化节过去后,博物馆的门票倒是好买多了,州学生员们因为曾经参与博物馆建设还可以买半票,因此不少读书人闲暇时都喜欢到博物馆里“以文会友”去。
难得李元东找自己不是为了讨论学术问题,王雱心里十分欣慰,一口答应下来。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他们便在南城门前会合。
李元东的小堂弟叫李格非,长得眉清目秀,和李元东还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王雱听到这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眼前这小孩比他还小,讨论他日后的成就还为时尚早,他和冯茂热情地带着李格非到博物馆里溜达。
正值州学休沐,博物馆里能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乖小孩李格非听有他堂哥参与商馆的设计,第一个要参观的就是商馆。看着小孩趴在巨大的丝绸之路地理沙盘前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转头问他们沙盘上某个位置是什么地方,王雱顿时发现男孩儿和女孩儿的偏好果然不一样。
沙盘之上,丝绸之路蜿蜒跨越千万里,时而出现沙漠古国,时而出现异域城市,每一个位置后方的墙壁上还展出着对应展品,展示着当年汉唐使者与胡商如何通过这条商路往来各地,完成跨域国界的兴旺贸易。
海上商路也是男孩子的最爱,尤其是上面那些按照比例缩小的精致船模,通过船模的外形和停靠的位置,可以看出海上商路的发展和海船的进化。
得知商馆还有船模可以卖,参观者可以买回去组装或者现场组装好带走,李格非开心得不得了,兴冲冲地掏出钱包表示自己有钱,也要动手试一试。
很少有男孩子能抗拒模型的魅力,王雱也不例外,见李格非捋起袖子要开始玩,他也掏钱买了个高难度船模和李格非一起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李元东其实也挺想玩,不过他已经十六七岁,不能再那么幼稚了。
李元东在一边站定想和冯茂说说话转移注意力——毕竟冯茂是他的同龄人,应该也不会玩这个才对。不料他转头一看,冯茂已经冲上去兴高采烈地加入王雱和李格非,出手还十分阔绰,一口气挑了几个模型。
李元东:“…”
李元东能怎么办?只能在冯茂的热情召唤下欣然加入。
几个人过足了组装瘾,王雱又忽悠李格非一起玩玩商馆算术游戏。
李格非毫无防备地答应了,结果各种数字陷阱、言语陷阱层出不群,丝毫没有怜惜李格非这个真·弱小可怜又无助·小孩,直接把李格非给弄懵了。李格非忍不住说:“当商人也不容易啊。”
冯茂也跟着玩了几把,结论是如果他爹把酒楼交给他管,要不了两年他就能让酒楼倒闭!李元东比他们都要好一点,不过他很谦虚地表示自己比不过王雱。
李格非转头一看,王雱的出错率居然是零!李格非顿时看向王雱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
王雱幼稚地碾压了小伙伴们一把,愉快地带李格非去另外三馆晃悠。一天时间还是太短了,只够他们粗略地逛一逛展馆,不能再和在商馆那边一样动手参与。
李格非跟着李元东回家时还意犹未尽,晚上躺在他爹身边时不住地央求:“爹,我们多留几日吧,我还想去那个农家乐,秋天了,可以自己去摘山楂,还能自己动手做糖葫芦呢。”
李父被儿子缠得没办法,第二日只能带着李格非去体验了一把农家野趣。到了那儿,李父见到偶尔能见到些熟悉的身影,都是趁着有闲暇过来青州游玩,结果和他一样被儿子缠着不让走的可怜人!
这次王雱没陪着一起去,不过王雱还是从冯茂那听说了李格非父子俩接下来的形成。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古往今来许多家长都是一样的,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抓住了孩子的心,就等于抓住了父母的钱袋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王雱非常满意,和小伙伴们玩了半天,愉快地回家看书去。一到家,小妹就蹬蹬蹬地跑了出来,告诉王雱京城那边来信了。小妹开开心心地说:“有阿琰姐姐写来的!”
王雱点头,拉着小妹到书房里看信。他爹也下衙了,换下了官服坐在那拆司马光给他写的信。
王雱也不急着拆自己的信,堂而皇之地拉椅子坐到一边,准备蹭王安石的信看。
王安石瞪他:“你自己的信捂得严严实实,怎么老爱看我的?”
“爹你怎么这么小气?”王雱振振有词,“范爷爷看信从不避着我来着!至于我的信,那可是阿琰妹妹给我写的,阿琰妹妹是女孩子来着,信怎么好给你看!”
王安石知道自己儿子歪理一堆,也不和他分辨了。这小子也知道人家是女孩,回头人家司马光不让他们通信了看他哭不哭!
王安石想到儿子吃瘪,通体舒畅,默许了王雱坐旁边和他一起看信。
司马光信中大半都是在和他讨论上次他信中写去的一些想法,作为一个泼冷水好手,司马光又找出了不少可能出现的问题。换了别人这样挑毛病,王安石一准拉黑了,不过司马光是他的好友,他能看进去,并且时不时就停下来思考思考。
当然,王安石思考的结果王雱就不得而知了,要他猜的话大概是“虽然你说的都挺对,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拗相公与司马牛的本质,从这些你来我往辩来辩去的信件就能看出一二!
据司马琰给王雱吐槽,这两年司马光和他另一个好朋友范镇针对“大乐”来回讨论了几万字。
所谓的“大乐”,指的是礼乐制度里的“乐”里头比较高大上的类型,随着时间发展大乐已经从一个文字概念变成了具有具体形式和特定内容的音乐形态,主要用于从朝廷到民间的各种重要场合——比如祭祀和丧葬嫁娶。
光是这个“大乐”他们就来回用书信辩论洋洋洒洒几万字,可见司马光和他的好朋友显然是加强版的李元东,可怕得很啊!
王雱想起在开封时司马光给他当老师的日子,顿时头皮发麻。他赶紧停止回忆,跟着王安石一起往下看。比起司马琰只能边用美食伤害他边夹带点京城近况,司马光可以光明正大地给王安石传达很多消息。
今年开春,有心考状元结果落榜、收拢了一堆部属有心依附大宋又惨遭拒绝的侬智高果然反了!
自四月起,侬智高占领广南西路重镇、杀死知州建立大南国,紧接着便率兵一路打过去,把贵州、梧州、端州等等全都收归就有。
南边久无战事,各州毫无防备,城中守将反贼未到已闻风弃城而逃,侬智高仅仅一个月就连克九州,直接围了广州城!
广州城设有市舶司,是南方贸易重地,侬智高围城两月久攻不下,直至七月末才撤离!
朝廷百官得了消息都震动不已,这西夏才平了没几年,怎么广南那边又出事了!朝廷先后派去两员大将清剿侬智高,第一位大将死在侬智高手下,至于那第二位,日前刚传回消息,也因为轻敌而战败了!
两位钦将先后战死,极大地打击了士气,朝廷上下也一筹莫展,不知该在派谁过去平乱。司马光在信中告知王安石,枢密副使狄青有意自请出征,他恩师庞籍也打算举荐狄青前往广南。
如今已是九月末,想来朝廷应该已经有了决断。
王安石放下信,思索起其中的种种关联。
狄青曾经在西夏之战里立下赫赫战功,前些年来范仲淹、韩琦、庞籍陆续当过狄青的上官,都对狄青推崇有加,官家也对狄青十分爱重,让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枢密副使——这已经是宋朝五官能拿到的最高职位了,枢密使一般只能由文官担任,严防武官坐大。
广南事态如此严重,狄青此去若是平了侬智高,归来之后必然会有封赏。不知到时会如何!
王雱也看完了司马光的信,得知狄青自请出征广南,王雱不得不承认历史的车轮是强横的,不管发生了多少改变,该来的还是会来。
上回曹立来信说狄青对他很不错,这次前往广南应该会带上他吧!
哪怕知道历史上狄青最终是获胜方,王雱还是站起来在屋里转悠了两圈。他不知道让曹立这么早去军中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战场刀剑无眼、曹立会不会因此而丧命,到底是曾经朝夕相处过几年的好友,真到了这一刻王雱心里还是不□□稳。
王安石见王雱在那瞎转悠,一下子知晓王雱在担心什么:“现在知道着急了,让人去军中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到军中去真不是什么好出路,军中出头难,军中士卒也容易被人看轻。若不是曹立有志于此,王安石也不会赞同他去——毕竟曹立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出色,这是他和吴氏都看在眼里的。
王雱唉声叹气:“道理都懂,事到临头哪能一样。”对王安石这种冷酷无情、不但宽慰儿子还要落井下石的糟糕老爹,王雱十分不满,摇着头叹着气跑一边躲着看司马琰给他写的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