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儿子都那么贴心又省心,怎么到了他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雱和司马琰现在持之以恒地进行着“来啊相互伤害啊”的较劲,出给对方的填字游戏越来越难,描写起自己最近品尝的美食来也越发出彩。
王雱看完司马琰的来信,顿感痛心疾首:为什么他们现在都能文采斐然地描述一盘家常菜肴并让对方真切地感受到“哪怕你学着做一遍也尝不到这样的美味”?生活到底对他们两个理科生做了什么呢?!
痛心归痛心,王雱还是抄下菜谱去磨吴氏给他做。一家人刚吃完新菜,就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周家嫂子。
周家嫂子得了王雱的制冰之法,手头宽裕多了,在城中盘了个铺面做各种新鲜小食。虽说制冰之法很快有人仿制,但周家嫂子的食坊还是越做越好,旁人根本比不上。
今天秋闱放榜了,周家大兄试着去考了,没考上。他本就不喜周家嫂子抛头露面做食坊营生,看完榜后回到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非叫她把食坊关了,好让他安心读书。周家嫂子拿不定主意,这才想过来和吴氏讨个意见。
私心里,周家嫂子是不愿意关掉食坊的,一来丈夫和两个小叔子以后若要走科举之路,钱肯定不可能少花;二来婆婆的病得用药吊命,要是关了食坊,短了药钱,婆婆再病重的话上哪儿凑钱去?
这种家务事,吴氏怎么能插手?她只能温言劝说几句,让周家嫂子回家好好和周家大兄谈谈。
王雱可没那么客气,从听到周家大兄回去发脾气他就拧起眉头。
这种自己没考好就回家朝老婆发飙的男人,若真给他考好了,他怕是会更嫌弃老婆曾经抛头露面赚钱养家!等他手里有了两个余钱,再当个小官,指不定开始搞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那一套!
王雱前世可没少见过这样的男人,有些劣性根千百年都不会变。毕竟有时候无耻的人反而活得更滋润、更长久!
王雱道:“又没让他干活,他怎么就不能专心读书了?”他看向周家嫂子,问道,“周家嫂子,你不喜欢开食坊吗?你做的那些小食都好吃得很,在城里多受欢迎!每日一早就有人在你的食坊外排队等着,若不是你每日限量卖,你一个月就能赚别人一年的钱。这代表你做的食物有很多人喜欢。一件你喜欢做、又能让别人喜欢——还能赚钱的好事儿,为什么不能继续做?”
由于宋朝科举不禁商贾子弟,宋朝的商业还是非常发达的,女子做生意的也不少,尤其是饮食行当,不管是开酒肆的、卖饼的、卖粥的,都有女性的身影;至于出身农户,那就更不用说了,不管男女都是要干活的。
这贫穷的时候要妻子出来赚钱养家,等到日子好过了又嫌弃妻子抛头露面,哪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攥着钱袋子,在家里才有话语权,地位才不至于被一压再压,压到尘埃里去!
周家嫂子听了王雱的话,也觉有理。她本就不是那种习惯忍气吞声的人,回去就与周家大兄说开了,食坊肯定不会关,若是他嫌丢脸,她少些露脸便是,反正店里也请了些帮工。不过后厨肯定还是要去,她爱钻研各种美味食物。
周家大兄生了好大一阵闷气,却也没办法,他既不算能言善辩,也不敢对妻子动手(何况根本打不过),只能由着周家嫂子去了。
周文兄弟俩听王雱说起这事,告了假好生说了兄长一通。周文兄弟俩跟着王雱久了,眼界也宽了,男的女的都能做很多事,为什么非得让女的关在家里不出门?那得浪费多少劳动力!
王雱没把周家的家务事放在心上,给司马琰写信时只提了那么几句,话题就转到李格非身上。
王雱给司马琰写自己与李格非在博物馆玩这玩那,事实上就是在向司马琰发问:这名字好生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信花了大半个月跑到开封,司马光先拆开看了,看到王雱对周家兄长的评价与对周家嫂子的劝说,皱了皱眉。
司马光是个相当传统的人,坚持男女大防,认为新妇与小叔子平时不能多聊天、出嫁女回娘家最好都不要跟兄弟坐在一块的那种。
即便司马光也知道很多女子会出去做生意、干农活,可那也是为生计所迫。若是生活无忧,女子最好还是在家相夫教子,否则成何体统!
因而面对王雱这种有悖他认知的言论,司马光眉头紧锁。再往后看完,司马光的眉头才舒展一些,主要是他对齐鲁博物馆很感兴趣,王雱从小孩游客的角度给写了写,他便更能弄懂为什么齐鲁文化节能大获成功、这齐鲁博物馆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新去处。
有着这么多勾着小孩玩的新鲜玩意儿,怪不得能那么受欢迎。司马光看完信,想了想,还是把信给司马琰送去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王雱是他学生,信又经他过目,让他们通通信也没什么。
司马光这样说服自己。
司马琰想得没司马光多。她拿到信一看,就知道司马光又拆看过了,这年代儿女连私产都不能多藏,更别提什么隐私权。司马琰也没办法,只能坐到窗边看起信来。
看到王雱着重强调李格非的名字,司马琰眉头一跳,稍一思索,便在脑海里挖出了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消息。她读研时的室友是个宋词爱好者,宋词之中又最爱易安词,经常给司马琰说起李易安的词作与生平。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李易安那首《声声慢》的背景了。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写《声声慢》时,金兵南下,焚了她与丈夫一屋藏书,她带着剩余藏书去与归家奔母丧的丈夫会合,丈夫却在两年后溘然病逝。遭了这国破家亡之痛,李清照才会写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样的话。
当时室友还给司马琰说起李清照和她丈夫的爱情故事,纳兰性德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用的就是李清照夫妻俩的典故。李清照自己为某书写序时提到自己记性好,夫妻二人家中藏书无数,两人平时煮了茶,随手指着一堆书说某件事记录在某书某卷某页某行,说中了就先喝茶。
还有一点就是李清照的父亲与她丈夫的父亲其实政见不合,一个算起来属于新党,一个则属于旧党,但是两人志趣相投,仍是结为夫妻。而李清照父亲的名字,似乎就是李格非!
再仔细一回忆,李清照好像确实是济南人,和信里说的齐州正好能对上。
时间过去太久,从司马琰开始工作到来到这个时代,满打满算也有十几年了,司马琰当时又只是个听众,对这个一晃而过的名字印象不是特别深刻。
好在司马琰记性也不错,虽然不能像李清照那样准确无误地说出某句话出现在第几页第几行,但把记忆翻出来梳理梳理还是能确认的。司马琰在回信上给王雱画了幅简单的背景图,取得意境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至于王雱能不能看懂,那就得看王雱的九年义务教育学得好不好了!
…
与此同时,官家也已经下定决心让狄青到广南平定侬智高之乱。第二日,官家任命狄青为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陆、经制盗贼事,并亲自在垂拱殿摆宴为狄青践行。
狄青深感君恩,践行宴过后便领着早早挑选好的亲兵往广南出发,踏向了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光。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六十六章
王雱收到司马琰的信时, 狄青一行人已经远离开封, 李格非也已经随他父亲回了齐州。
王雱拆了信,一眼便瞧见司马琰在信上一角画的画。司马琰好歹是能把人体(还是解剖后的人体)画得惟妙惟肖的人, 画画基本功不差,寥寥数笔便让王雱看出她画的是什么:一叶小舟误入藕花深处, 惊起了藏在其中的鸟儿。
这不就是那首《如梦令》吗?王雱把司马琰的信看完,发现一个父字停在信笺上一只鸟儿头顶,一下子明白了, 前段时间他刚遇上的八岁小屁孩是李清照她爹!
这么看来这小屁孩以后还会是个开明的家长,还许女儿和人喝个小酒, 到傍晚才优哉游哉乘小船回家——还是喝得“沉醉不知归路”的那种。
这大宋真是人才济济, 他这随便跟着他爹到外头晃荡一圈, 遇到的人不是大佬吧,就是大佬他爹!一点都不给他们这些普通人活路啊!
王小雱唉声叹气地感叹完, 又溜达去府衙那边找范仲淹怂恿范大佬晚上一起涮羊肉吃。
立冬那天范仲淹带着百姓们在城郊搞了搞封建迷信活动(冬祀),青州就正式进入了吃羊肉的好季节。
王雱早让厨娘帮忙把涮锅找出来洗洗刷刷, 又把小火炉翻出来打理打理,做好了万全的涮羊肉准备。
唯一的遗憾是曹立不在,如何把羊肉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成了一大难题,王雱只能让周文兄弟俩勉强一试。
王雱这人臭毛病一堆,看着厚薄如一、垒放得齐齐整整的羊肉片才觉得浑身舒坦。
如此这般吃过几次之后, 计算天赋过人的周文成功出任小肥羊火锅专用刀工, 比较大手大脚的周武则被淘汰了!
溜进府衙, 王雱才发现有邻州的人过来找范仲淹商量事儿, 来的是各州的通判,和他爹一样属于州里的二把手。
王雱乖巧地摸到范仲淹旁边,悄然把蜜饯糕点挪到自己面前边吃边偷听。
这些人其实都是过来取经的,青州如今发展得红红火火,其他州坐不住了,想来向范仲淹讨教经验。
没办法,青州这边的发展不走寻常路,豪强富户们赚得盆满钵满,普通百姓也赚得盆满钵满,政绩刷个不停,府衙财政还十分宽裕。
看着,看着简直让人想哭啊!
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只发生在青州呢!
范仲淹不是自私的人,邻州诚心来求教,他自然一口答应。他表示先让这批过来学习的基层官员们先去感受感受青州的各项新兴产业,等青州这边准备准备就给他们讲讲经验、谈谈实践。
培训这事儿一向是范纯礼负责的,范仲淹这回也把这事交给他干。
这次培训的可不是目不识丁的老农、毕恭毕敬的商贩,而是一批邻州过来的府衙要员,范纯礼听到时有点小紧张,差点把夹着的羊肉掉回涮锅里了!
范仲淹绷着脸让他稳重点,别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他们在吗?
王安石也很赞同多培养培养年轻人,让范纯礼好好历练历练,早些独当一面。
眼下范纯礼想要陪侍在范仲淹身边尽孝,那是孝心,值得鼓励。但范纯礼已过了弱冠之年,早晚得去赴考或荫官,多接触些事务锻炼锻炼不是坏事。
王雱也非常赞同,坐在一旁卖力鼓吹:“师兄啊,爹和师父都这么看好你,你可得好好准备。我们既然扯了齐鲁的大旗,那么就要站得高点、望得远点,带着整个齐鲁之地好好发展!”
范仲淹觉得王雱这话说得古里古怪,不过话糙理不糙,听着确实是这样。既然一州之地发展好了,可以谋一路的发展,青州有青州的长处,齐州也有齐州的长处,每一个地方都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范仲淹顺着王雱的话提点了范纯礼几句,让他宣讲时抓住重点,必须要让他们知人善任、因地制宜地搞开发,别盲目照办青州这一套。
范纯礼有些食不知味,草草涮了几片羊肉便觉得饱了,回去准备演讲稿去了。
剩下的三个爷们,一个年纪大,一个酒精过敏,一个才九岁,都喝不得酒,围着小火炉、就着酱料在亭子里涮羊肉吃。
吃饱喝足,王雱亲自送范仲淹回去,又回到亭子里找他爹。
天空升着一轮圆月,地上铺着薄薄的雪,衬得夜色更加寒凉。
小火炉里的炭火快熄灭了,这样的天气坐在外头其实有点冷,王雱见王安石没那么快回去的意思,便舍命陪君子地坐下陪他爹喝茶。
斜睨着殷勤地给自己续茶的儿子,王安石道:“你这小子总把别人支得团团转,自己躲在背后躲懒。”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天天不是给这个出出主意就是给那个出出主意!
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能耐,连州学那些先生都全听他的,卖力忽悠州学生员们积极参加“实践活动”。
累是累了点,成效却颇为显著,今年秋闱的文章一传开,不少人都夸青州这边的考生“言之有物”。
事实上想要做到真正的言之有物,这些生员还差太远,但是至少他们脚步迈出去了,迈出了第一步,以后他们就会走得更远,而不会和许多读书人一样闭门造车,丝毫不关心民生如何民情如何。
王雱见王安石睨着自己,觉得自己可委屈了,决定抖王安石的黑历史:“我才九岁哎,上次伯父在信里说,爹你九岁时写的诗——”
“闭嘴!”王安石绷着脸摆出身为父亲的威严,不让王雱这小混账开始念诗。
谁还没个黑历史?才九岁能写诗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能写成什么样?你翻开自己九岁时写的东西念念看,看你羞耻不羞耻!
王雱乖乖闭嘴,在心里偷笑。
自从他和伯父打好关系,顺利掌握了更多他爹的黑历史!
现在他除了从祖母那顺来的“老爹练字遗迹”之外,现在还熟记了数首他爹幼年写的诗,专门用来在他爹欺负他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怎么怎么样”的时候甩他爹一脸。
看你还怎么炫!
王安石着实拿这儿子没办法。
天色不早了,王安石一手提起火炉,一手拎着其他家伙回家去,王雱则端着涮锅、迈着小短腿跟在王安石身后往回走。
哪怕如今家中雇了人,有些事王安石还是更习惯亲力亲为,不太习惯差遣别人去做。
小妹她们也在家吃涮锅,一顿饭吃下来感觉浑身暖烘烘的,小妹缠着王雱要王雱陪她玩《三国杀》。
小妹认得的字不太多,更不懂什么计谋,但是她觉得卡面很漂亮,兴致勃勃地瞎玩一通,开心!
…
入了冬,天气越发冷了起来。狄青一行人一路南行,都冻得直哆嗦,好在两员大将的死已经引起朝廷震动,军中物资倒是供给充足。
狄青要平广南之乱,曹立自然随行。
曹立未到过南方,不过方洪让人送来南方的舆图以及一些防瘴疠的方子。方洪的生意遍布各地,护目宝镜的水精矿就在南方,对那边比寻常人要熟悉,也比寻常人要看重。
曹立得了方洪送来的东西,没瞒着狄青,全都呈了上去。
狄青知晓前面两员大将都是因轻敌而死于阵前,并未看轻侬智高的乱军,行军之余每日便与一众亲兵对着舆图商讨作战方案。
不知不觉间,曹立已成了狄青的左右臂膀,议事时被狄青安排在近前的位置,发表的意见也能让大部分人听进心里去。
当然,还是有一撮人觉得曹立嘴上无毛,是个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子。
曹立并不在意,只有有机会上场作战,他便不会输给任何人,不必做这些无谓的争执。
狄青很欣赏曹立的脾性,平日里更加爱重他。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广南。
越往南走,风越是冷得能渗入骨缝里。
等随行之人因为不适应南方湿冷气候病倒数人时,算算日子已过了腊月,来到皇祐五年正月。
狄青一行人终于行到了目的地,开始紧锣密鼓地接手南边的部属,他们都不准备休息太久,只等修整好便要一举夺回广南各州。
过去一年是多事之秋,不是这里淹了就是那里旱了,这没淹没旱吧,又有人要造反!因着广南起了战事,官家早早着人向百姓宣布今年的上元节灯会取消。
官家要大伙低调过年,为广南战事祈福,方洪也不好趁着过年搞活动了,只能默默按照胡管事捎回来的地理沙盘制作方法暗中叫人着手准备,回头给做个《三国杀》对战沙盘和《黄金国》航线,正月之后给同好们一个能够愉快聚会的好地方。
方洪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目前他坚持不懈地用各种方式做大《三国杀》这个招牌,为的就是发展各种周边产品,包括而不仅限于相关传记、画集、文房用品,赚大钱!
有了源源不断地进项,他就可以投资所有他感兴趣的行业,比如造船,现在他造造小船,先练练手,要是将来海禁开了,全民都能出海经商,他就造大船遣人出海探索。
自从跟王雱搭上线,每一次投资都能给方洪带来极大的收益。这收益除了黄金白银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快乐。
这种快乐,对于一个已经不缺钱的人来说就像是毒/药一样,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总之,方洪并不打算留多少家财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他准备紧跟王安石父子俩的脚步继续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豪赌般的投资。
至于子孙后代,要是他们自己没本事,给他们留再多东西也只会招来祸患!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六十七章
开春是乍暖还寒的天, 还淅淅沥沥地下雨,王雱懒得出门,窝在家中躲闲。冯茂这厮去博物馆当完志愿者, 找过来和王雱说起自己当值时遇到的新鲜事:“阿雱我跟你说, 今儿博物馆那边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看着看着海上商路的航线沙盘便哭了。”
志愿者们都是年轻人, 很有恻隐心, 冯茂尤甚,他当场上前询问对方怎么哭成那样。
许是压抑了一路, 那客人就把自己的身世给冯茂说了。
那客人叫钱乙,早早没了母亲, 父亲是个擅长针灸、爱寻仙问道的大夫,在他三岁那年一声不吭地离家出海远游去了。
钱乙当时年幼,没到记事年龄, 他姑母把他收为养子后嫁给一个吕姓的山野大夫, 他便以为自己是姑父的儿子, 一心跟着姑父学医要继承姑父衣钵。
结果今年年初, 姑父病重,临去前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他。钱乙这才知晓自己的身世, 披麻戴孝为姑父下葬后便与姑母辞别,要出来寻他亲生父亲归家奉养。
途经青州时听闻齐鲁博物馆有海上舆图,钱乙不由掏了门票进商馆看那海上航线。看到墙上图文并茂地描述着海上航行之艰险、描述着历来出海航队遭遇的海难, 钱乙顿时悲从心来, 感觉自己的父亲也许早已葬身海底。
冯茂向来热心, 听钱乙抹着泪说完这事儿自己眼眶也湿润了,当场极力邀请钱乙住到自家开的旅舍里,让钱乙先安心住着,找人的事他可以帮忙想办法。
王雱听完冯茂讲的事儿,不知该说什么好。这钱乙的父亲抛下年近三岁的儿子出去远游,硬生生把儿子变成孤儿被姑母收养,照他的想法是还找这爹做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可惜古人重孝道,知晓生父在世而不去寻会被说不孝;相反,若是去寻回生父诚心奉养,则可以落个好名声。经过长年累月的洗脑教育,钱乙会为知道生父远游在外而伤心落泪也就无可厚非了。
算起来范仲淹与钱乙也是差不多,都是在晓事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范仲淹少年时独居寺中埋头苦读,为的就是考上功名从继父家接母亲出来奉养。
王雱问冯茂:“那你想了什么法子帮人家找爹?”
冯茂眼睛亮晶晶,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雱:“我想到的法子就是来找你啊!你的主意最多了,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不用你做什么,你出主意,我去办!”
王雱:“…”
王雱横看竖看,发现在冯茂脸上只能看到“厚颜无耻”四个字,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没有!敢情这家伙压根没去想怎么帮人找爹,竟就大包大揽地把事情揽上身!
自己交的朋友,捏着鼻子认了吧。王雱已因为下个不停的绵绵细雨在家里躲了许多天,感觉有点闷,索性取了伞和冯茂一起出门去会会那钱乙。
好歹是司马琰的同行,认识认识也好,人品不错就帮忙出出主意找找人。
钱乙正坐在房里看医书,他自幼跟着姑父学医,姑父病重后更是开始替姑父接诊治病,理论扎实,实践经验也有一点,但青州这边的博物馆里头有相当齐全的医书,今日钱乙在文馆连抄了几本带出来,如今正借着余晖认真研读。
见冯茂领着个生面孔过来,钱乙忙搁下抄写稿起身相迎。两边一认识,冯茂又在钱乙面前大肆吹捧了王雱一把,什么八岁就力压州学群雄占据榜首、什么消息灵通人品一流,吹得向来自诩脸皮其厚的王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冯茂这么一吹还是很有效果的,钱乙听完后便对年纪比自己小十岁的王雱另眼相看。这年头,读书人永远受人尊重,王雱这样小的年纪就能让年长他好几岁的冯茂心悦诚服,将来的成就显然不会低!
钱乙知晓冯茂和王雱真心相帮,便把姑父告诉他的事合盘托出:他爹叫钱颢,在他三岁的时候离家,具体是哪年哪月、沿着什么方向走,当时他爹提过他是想出海寻仙去。
王雱听后爽快说道:“若是真出过海,我先让人帮你在各个港口问问,免得你多走冤枉路。这段时间你不妨先在青州住下等消息,看医书也好,找名医学点新东西也好,都成。我与方氏书坊的人相熟,这些年也帮我一好友收集过不少医书,你若有什么感兴趣的我可以给你找。”
一个年纪轻轻的专业人才,若是能留下来自然最好!
医学这一块王雱虽然时不时插手一把,让城中大夫们开个研讨会、搞个宣讲活动啥的,但终归没有自己的专业人才,很多事情不好展开。
这钱乙看着是个踏实人,学医也认真,若是能把他忽悠过来好好培养,肯定也能像范纯礼一样扛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