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山参是前几天载昰让秦风去买的,别看这么一小根,却价值六万多块钱,也亏得是在九七年,要是放到十年后,怕是六百万都甭想买得到。
见到弟子的举动,载昰也没阻止,含着那半截人参,笑道:“你小子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师父,这是百年的老参,能救命的!”秦风发现师父的神色似乎变得好了一点,连忙又要将另外半截塞进去。
“行了,这玩意是吊命而不是救命用的,你再放半根进去,师父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载昰挡住了秦风的手,说道:“我让你买这东西随身带着,是怕我这老骨头一时撑不住就过去了,现在咱们还有时间,你听师父交代你几句话!”
“是,师父!”双腿跪在了老人面前,秦风紧紧的握住了师父的双手。
听到载昰的这番话,秦风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早有感觉,现下里却是大限已到,非自己所能改变得了。
看到秦风终于冷静了下来,载昰也是松了口气,此时的他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即使口子含了老参,也不一定能支撑很长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亮光,载昰有些贪婪的吸了一口清新而冷冽的空气,开口说道:“风儿啊,不管是练武还是学习外八门的技艺,要论资质,你是师父所见的最好的一个!
不过你年少时家中遭遇大变,心性未免受到了影响,这几年师父虽然帮你消除了不少戾气,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化解。
师父只有四句话要交代你,只要你能做到,师父就能放心的去了!”
“师父,您说吧,弟子一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秦风此时已经是泪眼婆娑,他也不去擦拭,任凭眼中的泪水滴落到身上结成寒冰。
老人伸出了一个指头,说道:“第一,你要能做到不困于情!”
“师父,人有七情六欲,岂能完全抛弃?”秦风不解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师父。
这世上情有很多种,亲情,爱情,友情,同情,民族之爱,对万物之爱,都是能引发情感的巨大波动,如果将这些全部抛弃,那还能叫人吗?
载昰摇了摇头,说道:“是不困于情,困惑的困,师父让你做到的,是不要因情伤己,可哭、可笑、可喜、可怒,但惟独不可困在里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在载昰看来,秦风虽然少年老成,但终究是个孩子,亲情就已经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日后再有爱情友情,他怕秦风困在其中而无法自拔。
这并不是泛泛而谈,英国有那位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国王,国内同样有因情所困、潦倒一生的例子,情关对于一个少年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个门槛。
“师父,我都清楚了,您放心吧,弟子当谨遵您的教诲,日后不会为情所困的!”秦风是何等聪颖?听老人这么一解释,顿时明白了过来。
“好,这才是我载昰的传人。”
老人欣慰的笑了起来,伸出了第二个指头,说道:“在你日后行事时,要能做到“不乱于心”,不被外来的情绪所左右,如此才能看清事情的本质,帮助你做出正确的判断!”
对于这一点,载昰并不怎么担心,虚岁刚满十六的秦风,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成熟和冷静,收秦风为徒三年,唯有此刻生死离别之际,载昰才见到秦风的真情流露。
这也让载昰心中宽慰,既能不乱于心,又不会丧失七情六欲,就连载昰也无法估量秦风未来的成就!
“第三点,就是不念过往!”
载昰曲起了第三根手指,说道::“对每个人而言,往事不管是幸福还是残酷,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但你要记住,千万不让往事成为自己的牵绊,束缚自己的思想!”
载昰最担心秦风的地方,就在这一点,他能看得出来,秦风在知道父母尚且在世的之后,对于往事有些耿耿于怀,他有些怨恨父母为何不来寻他与妹妹。
不过这是秦风的心结,也唯有秦风自己能解开,载昰只是希望秦风日后不要在这一点上栽跟头,要知道,往事固然能激发人上进,但也能让人颓废的。
“师父,我知道了,我会调节好自己心态的!”
秦风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冷静,在老人向他传授最后的人生经验时,秦风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好,第四点,要不畏将来!”
看到秦风严肃的样子,载昰脸色露出笑容,面色愈发红润了起来,说道:“你师父虽然出身清廷皇家,但最崇拜的人,还是这个国家的创始人,他的那话你要牢记: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做到无所惧,无所畏,对未来充满信心,有着必胜的信念!”
说到这里,载昰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许多未完成的心愿,将在这个弟子身上实现。
“可惜了,为师所得传承不全,如若不然的话,秦风你必将能一统外八门,创数百年祖师未能达成之创举!”
载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半个多世纪都未离身的盘龙玉佩,说道:“秦风,你且拿好,这为我主门信物,要妥善收藏不得遗失!”
“是,师父,我一定好好保管!”
秦风红着眼睛接过了那枚用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在玉佩上还带着老人的体温。
想要面前的师父即将与自己天人永别,秦风顿时心如刀绞一般,握着玉佩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手背青筋暴露。
第四十一章 逝(下)
“春天的阳光,真好啊!”
载昰抬起头,看向天边跃然而出的太阳,整张脸都映照在阳光下,微微闭上了眼睛,载昰在体会着人生的最后时刻,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百年岁月百年沧桑,一幕幕往事从载昰眼前流过,曾经少年张狂无所畏惧,曾经金戈铁马纵横江湖,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活着,真好!”
载昰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了起来,气息也是越来越弱,唯有眉心的死气越聚越浓,努力的睁着眼睛,载昰想看清这世间的一切。
“师父?!”秦风跪在老人面前,口中发出了一声悲呼,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左手紧紧的握住了载昰,右手却是重重的击打在了冻的像是石头一般坚硬的地面上,唯有如此,秦风才能派遣心中的伤痛。
“啪咔!”
随着一声轻响,秦风突然感觉手心传来刺骨的疼痛,这让他的神智为之一清,张开右手之后,却发现那枚师门传承的玉佩,依然被他击碎掉了。
“这这”
饶是师父弥留在即,秦风也不由愣住了,刚刚还答应师父好好保管,眼下居然就碎掉了,看着满手的鲜血,秦风有着不知所措。
“嗯?怎么回事?”
正当秦风想将玉佩扔掉的时候,忽然,一股清凉的气息出现在了右手掌心,并且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秦风的脑海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这是,这是祖师功法啊?!”
还没等秦风仔细观察的时候,半躺在椅子上的载昰,忽然坐直了身体,眼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师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载昰突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到是将秦风吓了一大跳,他明明能感受到生机在从师父身上消逝着,但载昰这一刻的表现,却根本就不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
载昰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风掌心的玉佩,笑声震耳欲聋,“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传承,就在这玉佩之中,宝山在身而不知,可笑,可笑啊”
“师父,您别吓我啊!”
看着载昰状似疯癫的样子,秦风真的被吓住了,跪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此时,载昰的声音忽然变得小了起来,“朝闻道夕死可矣,足矣,足矣”
“师父,您说什么?”载昰的声音越来越小,秦风不由将耳朵凑了上去,但老人的口中再无声音发出。
“小秦,老人家这这是去了”
秦风还在努力分辨着师父口中所说的话语,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位老人的声音,回头看去,却是屋里的几个老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后,都走了出来。
“不不可能,师父刚才还好好的,他身体已经好了!”
秦风连连摇头,只是当他回首看向载昰的时候,整个人却像是触电一般,猛得颤抖了起来,师父刚才笑出来的眼泪,已经在脸颊上结成了冰!
“师师父?!”
秦风生怕右手的鲜血玷污了师父,伸出左手抚摸到了载昰的脸上,那脸庞上的凉意就和他的内心一样,如坠冰窖一般。
“小伙子,这大冷的天,又是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啊?”
“鬼,鬼啊”
“你说对了,我就是鬼,你前不久才杀了我,我现在回来报仇了”
秦风的脑海中出现了三年前初识师父时的对话,那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他怎么都无法相信,面前的师父已经和自己天人永隔了。
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庞滑落,秦风想哭出声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跪在那里的秦风似乎失去了灵魂,这是他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楚,生他者父母,教他者却是师父!
不知为何,此时秦风只感觉到天地茫茫,自己却是孤身一人,从身旁师父的身上,他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慈爱的温暖。
“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老爷子没看错人!”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随之一个巴掌拍在了秦风的背上,“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体。”
随着这一巴掌,秦风胸中的郁结之气顿时一畅,回头看了眼那位老人,秦风却是站起了身体,说道:“胡爷爷,俗话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还要劳烦您老了!”
说着话,秦风向老人跪拜了下去,他是师父的嫡传弟子,送师父出殡跪棚,都是他应当应分的事情。
“使不得,可使不得!”
秦风的举动将那老人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将秦风扶了起来,说道:“秦风,要是论辈分,我还有喊你一声小爷呢”
载昰辈分之高,甚至在那位末代皇帝之上,胡家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和他排资论辈,秦风这一跪,顿时让几个老人慌乱了起来。
“怎么了?秦风,你手上怎么都是血啊?”
正在院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胡保国拎着一只剥了皮的羊走了进来,搭眼就看到了秦风满是鲜血的右手。
“胡大哥,师师父去了!”
秦风刚刚被扶起来的身体又跪了下去,这并不是说秦风膝盖软,而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给亲人送丧的时候,进门见人就要跪拜的。
“哎,我我这走了还没两个小时,怎怎么就”
胡保国闻言一把就扔掉了手中的羔羊,几步抢到了载昰的面前。
看到老人的遗容,胡保国忍不住也是泪水横流,虽然年少时没少挨打,但他对老人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的,否则也不可能对秦风如此放纵。
“胡大哥,办理师父后事要紧!”
此时的秦风,却是变得冷静了许多,伸出左手将师父睁着的眼睛合上之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师父躺倒,站起身说道:“诸位叔伯,小子无能,师父的后事,就要拜托大家了!”
“老爷子是胡家的长辈,这个不用你多说。”
胡保国看了一眼老人身下的躺椅,不由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您这是喜丧,还怕什么连累我们家啊!”
虽然是大年三十,但载昰去世,却是冲淡了几分过节的喜庆,胡家少壮青年不少,加上正值过年,东西也是齐全,一个多小时后,灵棚就扎在了门口。
在农村,冬天老人去世的事情有很多,当听到老爷子去世九十多岁,村里人到是也不以为意,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前来慰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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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我给老爷子守灵就行了,你进屋吃口饺子吧?”
这一忙活就到了下午,胡保国看着跪在灵棚里的少年,心疼的摇了摇头,相处了几年他原本一直以为秦风是个感情比较淡薄的人,直到此刻才感受到了他的内心。
“胡大哥,我不饿,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秦风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任是谁在这北风呼啸零下好几度的地方跪上大半天,怕是也不好受。
“什么事?你说!”
胡保国将肩膀上的大衣披在了秦风身上,说道:“老爷子的后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妥当的,你要是不愿意回少管所了,大哥也帮你办!”
距离秦风出狱还差两个来月的时间,不过胡保国手上还有一个减刑的名额,大不了和教导员吵上一架,将这名额用在秦风身上。
“不是这件事,胡大哥,这临着过年,到处都是鞭炮声,我怕惊了师父。”
秦风看着躺在那冰凉床上的师父,神情坚定的说道:“我想将师父尽快火化掉,别惊扰了师父的魂魄。”
按照民间的传说,鬼魂最怕响雷鞭炮,虽然这都是些无稽之谈,但秦风也不想让师父魂飞魄散。
胡保国想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这好吧,老爷子也没什么亲朋故旧了,我打几个电话,咱们这就去火葬场!”
第四十二章 遗愿
大年三十的,几乎所有的单位都休假了,像火葬场这样的单位,早就将炉火给熄了,胡保国这一通电话是连恳求带吓唬,又通过省里老首长的关系,终于让火葬场那边同意单独再开一炉。
等到火化完毕回到了胡家的时候,新年钟声已经敲响了,抱着师父的骨灰盒,秦风呆呆的坐在了胡保国给他安排的房间里,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一盒骨灰,秦风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这种生死离别。
“小风,将老爷子供起来吧,等上七天,我把他安葬在胡家祖坟最上首的地方,一定不会让老爷子受委屈的。”
胡保国端着一碗饺子掀开了门帘,忙活了这整整一天,别说才十五六岁的秦风了,就是他都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不过事情总算处理完了,胡报国心中也松了口气。
“胡大哥,我要再求您件事!”
秦风的目光从骨灰盒转到了胡保国的身上,开口说道:“师父虽然很少给人说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是想埋入清陵的,我想满足师父这个愿望!”
和载昰相处了三年多,秦风曾经听他说过,他的同辈皇帝光绪帝,也就是爱新觉罗?载湉,曾经在清西陵和溥仪的华龙皇家陵园中间,留有一片墓地。
当年光绪曾经下过旨意,这一块墓地就是给载字辈的皇亲留下来的,像是末代王爷醇亲王载沣等人,都是埋在了那里。
载昰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秦风看得出来,师父还是想叶落归根重回祖坟,只是他脱离爱新觉罗氏已久,自知这个愿望很难达成,只是在无人处唏嘘时,才会表露出一丝心迹。
“埋入清陵?秦风,你和老胡我开玩笑的吧?”
听到秦风的话后,胡保国差点没将手中的那碗饺子打到地上,“现在是什么年代啊?清朝早就灭亡了,除了被先总理特批的那位末代皇帝,还有谁能埋到那里去啊?老胡我可没那本事!”
清朝灭亡后,不管是北洋政府、国民政府还是现在的政权,都在努力消减着帝制时代对国家的影响,即使是那位末代皇帝,刚刚去世时也没有被埋入帝陵,而是葬在了八宝山。
由于那位末代皇帝的帝陵是早已修建好的,所以在总理的干涉下,后来才将他迁入了进去,这也是清王朝所埋葬的最后一位皇帝,从那之后,还没听说谁能被葬入帝陵呢。
而胡家在石市虽然算得上是个大户,但这几十年来出过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胡保国这个少管所的所长,在现有体制下,他一个正处级的干部,能有多大能量?
“胡大哥,我并不是说要将师父葬入帝陵,而是帝陵旁边清廷的一块祖坟墓地”看到胡保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秦风连忙出言解释了一下,他是想帮师父还了这个认祖归宗的遗愿。
胡保国连连摇头,说道:“这个小风,就是那种陵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埋进去的,老爷子脱离爱新觉罗氏已经都有七八十年了,族谱上还有没有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空口白话的,谁信啊?”
作为末代皇朝的成员,爱新觉罗皇室的人,国家都是给予了一定关注的,死去的人都会成立治丧委员会,别说载昰现在已经化作骨灰,就算他尚且在世,想要验明身份还需要很多手续的。
“胡大哥,师父留有一部笔记,能证明他的身份,这事儿我去办,只是暂时要将师父的骨灰寄存在您家里,您看这样可以吗?”
外八门的传承是心口相传,老爷子也不敢破这个例,但他在生命中的最后这几年,写了不少当年的回忆录,其中不乏爱新觉罗氏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对证明载昰的身份,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你小子,让老爷子入土为安不好吗?非要折腾那么多?”
胡保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秦风,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情,这还在服刑的小子居然口出狂言。
“胡大哥,师父就这么一点遗愿,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秦风倔强的直视着胡保国,不肯做丝毫的退让,他知道,师父之所以想葬入清廷,并不是因为自己那清朝皇室成员的身份,而是纯粹出于一个老人认祖归宗的心思,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秦风感觉自己应该背负起这个责任。
“好吧,你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这事你能做主!”
看着目光坚定的秦风,胡保国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放下那碗饺子,然后捧过了载昰的骨灰盒,恭恭敬敬的将其供在了桌子上,说道:“你吃点东西吧,明天跟我回去,我想办法给你减去这最后两个月的刑期。”
“胡大哥,不用了,就两个月的时间,我等得起!”
秦风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本事,又岂是这个小小的监狱能困住的,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来是有师父在,二来也是秦风想磨砺一下自己的心性,按照师父的话说,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成得大事。
还有一点就是,在少管所中,秦风能从别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别看管教所里都是些少年犯,这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有个十二岁的扒手,从东北偷到了苏南,无一失手,那种经验正是秦风所欠缺的。
载昰总是在秦风面前说,如果他能被送到成人监狱去,学到的东西还会更多,那里才真正是“精英荟萃”之地,上至高官学者,下至贩夫走卒,人间百态尽在其中。
现在秦风也看开了,不管是盗术还是千术,其实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乎用在什么地方而已,就像是一把最普通的菜刀,拿在厨师手中只是工具,但如果拿在罪犯手里,那就是凶器,关键还是在于个人的选择。
送走了胡保国,秦风将那碗已经变凉了的饺子吃了下去,看着桌子上的那个骨灰盒,怎么都无法入睡,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的大脑皮层始终处于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
“嗯?这是什么?”
秦风收回了目光,却是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些并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东西。当秦风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从骨灰盒上转移到脑海中之后,一股庞大而繁杂的信息,瞬间将他的思维冲击的七零八落。
第四十三章 江湖宝鉴
脑中突然传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在一瞬间,就将秦风的思维冲击的一片空白,只有一段段图像和文字不断的从他脑中闪过说来也奇怪,秦风虽然只是在被动的接收,但这些信息却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铭记了他脑海之中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双眼似乎完全失去了焦距的秦风,眼睛慢慢动了一下,慢慢回复了神采,同时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丢失的传承?”
心念一动,一段段文字出现在了脑中,就像是秦风的记忆一般,一点生涩都没有,但那些文字代表的信息,却是让秦风震撼之极《江湖宝鉴》!最先出现的,就是这四个字而在这四个字的后面,随之出现的那些文字和图像信息,有些是秦风从师父那边已经学过的,但还有一些,则是他从所未闻也未曾见过的像是千门中的听摇色子,藏牌换牌等等赌术,连师父载昰都没有掌握,但在秦风脑海里,却有一整套相关的训练方法,以秦风现在对偏门的了解,这些方法绝对是行之有效的另外还有蛊虫的培育以及下蛊的手段,这是外八门中蛊门最为神秘的传承,即使是在云南苗疆那些地方,这些手段也是十不存一残缺不全,但是在秦风的脑海之中,却有着极为详尽的描述在这些数量庞大而繁杂的信息里,居然还有房中秘术,详细的讲诉了男女欢爱的一些技巧,看得秦风是面红耳赤,有心跳过,但这些内容就像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记忆一般,只能一一接受吸收掉了这让秦风那颗少年的心也变得有些骚动,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强制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秦风微微闭上了眼睛,将刚才那些内容排除了出去,脑子里却满是疑惑按照载昰所说,江湖秘术都是心口相传,从来没有文字记载,但这所谓的《江湖宝鉴》,却又是如此清晰的映在自己脑海里,让秦风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难道是那块玉佩破碎所导致的”
忽然,秦风想起了师父临终时所说的话,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手他依锨得,就在玉佩破碎时的那一刻,脑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只是当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师父身上,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脑中的这些信息,应该就是那玉佩中传来的,而且师父也应该感应到了,否则他也不会在临终之前,显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样子秦风似乎明白了,这所谓的师门传承信物,其实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外八门功法秘术,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后人并不知晓其作用,只将它当成了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物件,珍而重之的保存了下来,却是没有一人从中得到真正的传承玉佩中所带来的信息,到是让秦风因师父故去的悲伤减轻了不少,那些五花八门的秘术看得他眼花缭乱在整个传承的最后,还有一篇数百字的吐纳功法,和载昰所教的大致相似,但细微处,却是有一些不同这半年多来,秦风都以打坐代替了睡觉,今儿忙碌了一天,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不自觉的就按照那法门呼吸吐纳了起来,整个人很快就进入到入定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秦风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了起来,一呼一吸之间足足相隔四五分钟,一时间,秦风的思绪变得空虚恍惚,丹田中的真气变得异常活跃,游走在周身经脉之中此时的秦风就像是身处热气蒸腾的水池里,一股暖烘烘的感觉,让他舒服的几乎呻吟了起来,劳碌了一天的疲乏一扫而空,虽然那《江湖宝鉴》内的功法只有细微的改动,但却带给了秦风完全不同的体验“轰!”
突然,秦风的脑海中传出一声炸响,脑海在片刻的空白之后,思绪似乎变得飘荡了起来,整个人好像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重量“咦?这床下面怎么有把老炮筒翱”
虽然闭着眼睛,但秦风身周的一切,居然都显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能清晰的“看到”,就在自己的身下,居然藏着一把近两米长锈迹斑斑的老炮筒“什么声音翱!”
就在秦风准备细看的时候,一阵鞭炮声,却是将他从入定中惊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窗外已经大亮了,但是在秦风的感觉里,却好像仅仅过了一个呼吸那么短的时间一大口津液,从秦风的舌底涌出,整个嘴里都充斥着一股香味,将津液咽入喉中之后,顿时感觉到浑身舒坦,头脑为之一明,完全从入定初醒的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啪啦”
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顿时一阵“噼里啪啦”关节炸响的声音从秦风身上传了出来,丹田中一股气劲传入四肢百含秦风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看向桌子上的骨灰盒,秦风在心中默念:“师父,外八门的传承,弟子一定会继承下去的,您老就放心吧!”
到了此刻,秦风早已明白了那玉佩中信息的来处
有了这些古老相传的秘术,秦风相信,就算他想重整外八门都不是难事,当然,载昰并没有交代要如此做,而秦风也没有一统江湖的那种雄心壮志“秦风,起来啦?”
随着胡保国的声音,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打量了下秦风的面色,胡保国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说道:“精神还不错,别想那么多了,去吃饺子吧,晚上我值班,你跟我一起回所里”
“谢谢胡大哥!”
秦风点了点头,说道:“胡大哥,师父的骨灰,就要拜托您保管好了”
“说这些客气话干嘛?放心吧,老爷子供在这里,保证天天有香火的”胡保国在秦风胸口锤了一记,转身出了房间,大过年的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由于是喜丧,所以昨日载昰的逝世,也并没有冲淡这个小村庄节日的气氛而胡家在这小村子里,也算是个大户,前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大年初一的早上,充斥在耳中的尽是些拜年的吉祥话,出于载昰的缘故,胡家谁也没把秦风当成是外人,这个年让秦风过的很是温馨吃过晚饭后,胡保国开车将秦风带回了管教所,虽然离开只有两天,但是看着操场上那熟悉的菜地还有师父所住的院子,秦风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四十四章 出狱(上)
“秦风,出来!”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监舍厚厚的大铁门被从外面拉开了,李凡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正在和舍友们告别的秦风。
虽然心里对所长针对秦风做出的那些安排很不满意,但李凡不得不承认,秦风在管教所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表现是非常不错的。
这三年里,秦风不但学会了弹奏钢琴,在所里拿出的历届高考试卷的模拟考试中,秦风居然都考出了高分,那成绩要是放在外面,上个一流的大学也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不是胡保国压着,秦风在管教所的表现,足可以作为少年犯改造的典范,在全国少管所进行宣传了。
即使如此,秦风在省监狱系统受到的几次表彰,也让李凡从中队长升任到了大队长,说起来他还沾了秦风的光。
“大队长好!”秦风面带微笑的站在了李凡的面前。
三年前那个稚嫩的少年形象早已不见了,此时的秦风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身高却是达到了一米八,眼中所显露出来的从容,让他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大上几岁。
看着面前的少年,李凡总是无法将他当成是个少年,因为秦风眼中有时闪现的目光,就像一个看穿世事的老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对于秦风,李凡也只有一个天才的评价,要是他能在一个普通家庭健康成长的话,相信现在也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了。
“跟我来吧,收拾下你的东西!”
李凡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转身带着秦风离开了监舍,每名犯人刑满出狱的时候,还有一些手续需要交接,包括犯人入监前的一些物品。
“看看,还缺少什么吗?”
在管教所值班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千多块钱和几件破旧的衣服,这就是秦风入狱前所有的家产了。
“不缺什么,谢谢大队长。”秦风扫了一眼那个塑料袋,摇了摇头,对着李凡深深的鞠了一躬。
虽然秦风也不知道李凡为何在自己入狱时会有那种敌意,但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别人长处的人。
这几年时间里,通过和李凡的交往,秦风对心理学也了解颇深,李凡办公桌上的那些心理学书籍,他都一一研读过了。
其实载昰传授给秦风的知识里,和心理学也是息息相关的,就像是千门骗术,利用的就是人们贪婪小利的心理。
但载昰教的是实践,秦风从李凡那里学到的更多的是系统的理论,两者相结合,秦风在研读人性心理的造诣上,未必就比李凡差多少了。
“那就好,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李凡点了点头,说道:“秦风,你本性不坏,但日后做事再也不要冲动了,想想你当年一时的冲动,却换来三年牢狱之灾,这划算吗?”
虽然这三年来,李凡一直都看不透秦风,但他能感觉得到,秦风并不是一个生性执拗钻牛角尖的人,心胸反而非常开阔。
作为一个管教人员,李凡和社会上那些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被劳教过的人不一样,他相信,如果秦风不走歪门邪道的话,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当然,秦风要是一心为恶,那势必也是一个心黑手辣的枭雄,从他十三四岁就敢手刃五个成年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是,大队长,我以后一定不会做违法犯纪的事情了。”
秦风随手拿过那个塑料袋,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大队长,我想问下,我当年自卫的时候用的那把枪头,不知道能不能归还我?”
枪头是刘子墨送的,秦风知道其珍贵之处,由此对刘子墨也一直心怀歉意,要是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搞出来送还给刘家。
“那是凶器,早就被公安局收起来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个啊?”
李凡眼睛一瞪,没好气的在秦风头上拍了一记,做了这几年的管教,李凡这个大博士的脾气也没以前那样好了。
“咳咳,大队长,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秦风咳嗽了一声,很识趣的没再问这个话题,不过心中却是在想着,要不要回仓州一趟,将那枪头给偷取出来。
说老实话,入狱之前的秦风年龄还小,对社会的认知度还不够,心中并没有成年人对法律的那种畏惧。
现在的秦风虽然三观已成,但他师从载昰这个老江湖,却是学会了如何规避国家刑法,更是对法律常识了如指掌,他很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是不可用做的。
“出去了就不要再进来了。”
带着秦风穿过操场,李凡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苦笑了起来,以秦风现在的年龄,如果再犯罪的话,进的可就不是少管所,而是监狱了。
“风哥,走好!”
“秦老大,出去别忘了兄弟啊!”
“风哥,等我出去一定跟着您混!”
操场上那些正排着队列的少年们,看到秦风后,不由一阵骚动,纷纷出言招呼了起来,要不是身边还有管教,怕是他们早就跑出队列去送秦风了。
在这个少管所里,秦风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
一来他在狱中的时间是最久的,二来秦风虽然话不多,也不喜欢主动惹事,但曾经有好几个当面挑衅过他的少年,在事后都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打,并且挨打之后也不敢声张。
再加上秦风和管教们的关系都很不错,久而久之,秦风在管教所的名声就响了起来,即使再桀骜不驯的少年,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的。
“你小子人缘到是不错!”李凡看了一眼秦风,带着他穿过了操场,出了警戒线后的铁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向门卫哨的武警出示了释放证明,李凡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说道:“出去吧,以后做事情千万不要再冲动了,有空过来看看我!”
对于秦风出狱之后的生活,李凡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在来到门卫哨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胡保国。
这位所长大人,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掩饰过他对秦风的关照,李凡相信,胡保国早已安排好了秦风日后要走的道路。
第四十五章 出狱(下)
“胡大哥!”
秦风走到了胡保国的面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分,他心里清楚,这三年的生活,将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别回头,上车!”
胡保国一把拉住了秦风,今儿他不是以管教所所长身份来接秦风的,所以和那些家长们一样,心中都有些忌讳,回头看就是有走回头路的意思。
“胡大哥,您也这么封建?”
秦风笑了笑,不过却是甩开了胡保国的手,并没有上那辆挂着石市牌照的车子。
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远处扫了一下,秦风说道:“胡大哥,您这是带我去哪里?”
“去哪?当然是回家了。”
胡保国没好气说道:“你小子先回家给我老实一段时间,我给你找了个学校,再过四五个月你跟着重读高三,到时候考个大学,我也算对老爷子有交代了。”
虽然只从载昰身上学得技击防身的功夫,但胡保国心里清楚的很,那位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手上功夫硬不说,最为擅长的却是那些奇门杂术。
要是放在解放前,靠着那些歪门邪道或许能活得很滋润,但现在已经解放快五十年了,那外八门中除了杂耍一门,怕是都要被国家打击的,胡保国就是怕秦风去走老爷子的老路。
“上大学?我会考虑的”
听到胡保国的话后,秦风认真的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胡大哥,我和您走的道路不同,恐怕不能按照您的安排去生活了!”
如果在出事进监狱之前,有人要抚养秦风兄妹,秦风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但是现在,秦风已经得知父母并未去世,而妹妹又渺无影踪,他心中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哪里肯跟着胡保国回家去做个老实孩子?
“屁的道路,我看你小子是晕头了!”
胡保国眼睛一瞪,伸手就去抓秦风,口子骂骂咧咧的说道:“要不是看老爷子的面子上,我管你死活,奶奶的,好心给你办了身份证找了毕业班,你小子竟然敢不去?”
胡保国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以前有载昰压着他对秦风还客气些,现在老爷子去世,他觉得自个儿就是秦风的监护人了,言语间却是没有以前那般客气了。
“胡大哥,好意心领了,您那里就是我的家,以后我会去的。”
秦风身体微微一侧,右手食指一弹,正中胡保国的虎口,那抓向自己的右手顿时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你你还敢和我动手?”
胡保国的眼睛都立起来了,不过却是没有再抓向秦风,因为他现在的右手,从手掌一直酸麻到了手肘,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胡大哥,您放心吧,这种地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进来了!”
秦风拉过胡保国的手臂,在他肩窝处按了一下,胡保国手上的酸麻感觉顿时退了下去,脸上不由露出了苦笑,“老爷子还真是偏心眼啊,这截血闭脉的手法竟然也教给你了!”
胡保国知道老爷子有一种类似点穴的绝活,他小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身材瘦弱的载昰随手一点,就能让个壮汉动弹不得。
胡保国那时候缠着老爷子要学,但却被载昰结结实实的揍了顿屁股,眼下见到秦风这招,心里顿时有点吃味。
“胡大哥,您这放心了吧,我出去吃不了亏的。”秦风闻言笑了起来,顺手帮着胡保国整理了下衣服。
“老子更不放心了,你小子不吃亏,倒霉的是别人!”
胡保国脸上露出悻悻的神色,他也有些无奈,秦风已经刑满释放了,他想去哪里,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而且认识了秦风三年多,他知道别看这小子平时蔫不拉几的不怎么说话,但其实比谁都要有主见,三年前的那次“不告而别”,就是最好的明证。
秦风知道胡保国是真心关心他,当下也不着恼,笑着说道:“胡大哥,我意已决,您就别太劝了,回头帮我问大爷大娘好,以后我会去给他们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