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酷,陷入瓶颈之时,听见浴室的动静,黄鹦慌忙放回雪茄,正正经经地坐到床上。
陈宗月从浴室出来,腰间围着浴巾,向外翻了几圈牢牢卡住,没机会掉下来,宽阔雄浑的胸膛上肌肉精实。
性,也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黄鹦撇开头捧起书,当做清心咒,“就在这时,维西塔香死了,她如自己所愿是自然死亡,由于害怕失眠症使她过早的死去……”
陈宗月擦了擦头发,向她走来。
“这个印第安女人的遗愿……”
黄鹦没能读下去,是因为他弯下腰把书本按住。
迫不得已,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他清晰分明的五官中,有一双润泽的眼睛。
黄鹦‘啪’的合上书,将它抛弃在床上,附送一句告别,“晚安!”趁他不备,逃出房间。
时间流逝仅仅片刻,她又返回房间外,扶着门框,轻轻说,“书……我忘了拿。”
陈宗月仍站在原地,手里翻着正是百年孤独,闻言望向她,大方递出给她。
黄鹦走近他面前,伸手捏住厚厚一本书,结果连人带书被他拽了过去,胳膊绕至她腰/后收紧,再被他低头以吻封声。
已经所剩无几的矜持,顷刻间荡然无存。

 

☆、C24

这一次激吻进献月黑风高夜,藏匿在寂静之中,亢奋的火花四溅。
陈宗月揽住她背,似要扑住她的蝴蝶骨,一下压低,跨上/床让她像百年孤独一样跌落,一个敲到地上,一个跌在床,欺上她的弱质纤纤,掀开她的睡裙,吻过凝脂肌肤。
黄鹦咬住指关节,他咬住沙丘上的石榴籽,舌尖画圈,她大脑缺氧,缠有纱布的小臂抱着他的头,体温持续增加,可以熨烫的薄纱。
津液涂满她窄小的腹,浅滩肚脐,再上来亲吻她。
她开心,接吻经验比挑衅体温多,一丝不/挂的肌肤衔贴,转动舌头,大过烈酒烧喉。
与他小别新婚般交缠,却阻挡不了粗粝手掌从肋骨之间画下一竖,抵达胯/骨反复流连。
棉布内/裤是伊甸园守卫者,如此不堪一击。
黄鹦抓住他宽实的肩,雾霭蒙住眼睛,她薄薄嘴唇合不上地呼吸,“你不是说,等我手好了……”
陈宗月轻轻笑,“谁让你又回来的?总要给你奖励。”暗暗光晕似枯萎的花,他神态有温柔情/潮,击溃防线,无条件投降。
黄鹦胆怯且羞涩,扯起被子埋住头假装置身事外,默许他任意妄为,就叫掩耳盗铃。
体谅她初窥堂奥,他企图让她先尝到个中滋味,已致她的双/腿没办法合/拢,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足后跟不停蹂/躏床单。
他不止掌心包裹在外面,指尖进去一点点又出来,深掘出蜜味的陷阱,叫她去攀登一座未知领域的山峰,没人告诉她能得到什么。
来来回回翻卷,黄鹦痉/挛弓起身,急促吸气,抱住他的手腕,一刹窒息般彻底,脑海登上极/乐世界。
她作乱的两条/腿被击/毙在床上,仿佛感觉到从自己身体里溢出的一股腥味,就像被月亮钓上的鱼。
前/戏太长,她太年轻识浅,扛不住柔情与激烈并驾齐驱的战略,躁动得到释放之后,她困到睁不开眼睛,才知是安神茶的功效姗姗来迟。
黄鹦为最后让他自己纾解而惭愧,醒来他不在床上,床头柜上多出一只烟灰缸,熄着一支雪茄。
晨间开窗换新鲜空气,屋外小鸟儿与野狗难分难解,评选不出谁更呱躁,露水味道的风吹进走廊,整栋房子就从死气沉沉中复苏。
他家里的人喜欢冲鸳鸯奶。黄鹦捧着咖啡杯,无人叨唠,唯有低垂眼帘盯着桌上的报纸,一目十行地翻,哗哗作响的没趣声音,截止于阿欢回来说,陈先生在厨房。
厨房整洁豁亮,地上有一只海产筐,他抱着胳膊站在筐前,正与另外两男人谈天,以这一筐东西为主题。
她走到陈宗月身侧,就被筐里活泛的生物吸引住,它们圆壳长钳,样貌肥美。黄鹦歪着头惊奇地说,“大闸蟹?这个季节也有?”
人说九雌十雄,九月吃黄足肉肥的雌蟹,十月吃膏满味香的雄蟹。
陈宗月身子倾斜向她,说,“野生蟹,朝鲜来的,每年质量都不高,今年说是出奇的好,买回来试一试。”
老文在一旁笑着,“卖东西的再不赞它好,您能买吗?”
陈宗月清朗眉目有些恍然醒悟的神色,“也是。清蒸不行就炒蟹,实在不行就算。”
说完,他搂住黄鹦走出了厨房,遇到阿姨,他便招了招手,说着,“我房间的床单要换。”
黄鹦没法像他那么自在,搓了搓鼻子。
接着,陈宗月对她说,“中午阿丞会过来吃饭,有些关于你的事,我也想和他谈谈。”
他捏了捏她的脸,“你随自己的便,不要想别的。”
自从杜老板的事情发生以后,钱丞已经搬回家住,今日至陈家却见到了黄鹦,对她因何出现在这里,一概不知情,直到坐上餐桌。
桌上每一头放着浮雕花纹的玻璃水杯,中间一盆清蒸蟹。
坐在对面的黄鹦身旁是这个家唯一的主人。
陈宗月握着她的手,使着蟹锤对着烹熟成橘色的蟹壳轻轻敲打,以蟹针挑开,得见蟹肉、胶与壳完全脱离。
李佳莞没尝几口,扔下餐巾离去。钱丞保持着沉默,老文若无其事的提醒他,凉了就不好吃了。
午后,陈家佣人正修剪花园,黄鹦也在边上。
这时,身后有人喊着她,“黄鹦!”
回过头,钱丞凝重的走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拽起人就走进屋里。
“你放开……”黄鹦使劲甩开他的手,自己打了个趔趄,“放开我!”
“你!”钱丞脾气冲动,抓住人再思考理由,一时间口不择言,“陈生……他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真是稀奇,钱丞居然也会讲陈先生的坏话。
“他是不是个好人,凭什么你说了算。”
陈宗月对她好,于她而言,他就是好人,世上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钱丞拽起她往楼上走,“总之,你跟我去找陈生道歉,以后不要再找他,怪我没有早点发现,千错万错我的错,我对不住你……”
黄鹦勾住楼梯,“我不去!”
钱丞以为现在只是比兄妹吵架,情况稍微复杂一点,“请你拍拖也找个好对象,不要让人替你担惊受怕!”
不曾想到,她会说出,“谁会替我担惊受怕?你,还是姑妈?”
钱丞怔愣地松开了手。
黄鹦凄凄惶惶,却将压在她心底的说了出来,“姑妈做的一切,只求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她从没有真正想过我,钱丞,你也是。”
“邓娟出狱三次,三次了,哪一次我不是差点被她打死,你们还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而再的把我送到她身边,就因为她是我妈妈?”
“我知道的,我没资格抱怨,所以从来我也选择接受,想让你们过得心安理得。”
钱丞话至喉咙,张开口变哑巴。黄鹦从小缺乏安全感,连他都能察觉到这一点,或许真如她所说,他们明知却选择忽略。
“可陈宗月不一样……”黄鹦摇着头说,“求你不要管我,哪怕将来他要我以死偿还,我也心甘情愿。”
“你是觉得他不会?”
钱丞简直要把牙齿咬碎,“你有多了解他,跟他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你见识过吗!”
他见识过——
夜奔中环风波才熄,胳膊还吊在胸前的钱丞,迎来开坛扎职。
今晚扎职三人,红棍、白纸扇,钱丞只是九底草鞋,走在最末。
坐在厅中的众位大佬,不知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请陈宗月也来观礼,他脸上淡淡笑容,比多数社团元老年纪轻,比所有人都要够有气场。
从一扇小门走进密不透风的房间就是‘入城’,烛火幽黄,整整三层供坛,从历代祖先牌位到羊角哀与左伯桃。
钱丞跪下,将香火高举过头顶。
“有情有义,共结金兰,无情无义,三刀六眼!”
坛主手起刀落斩下公鸡,鸡血淌进一碗白酒,一人一口,歃血为盟。
晚上开宴,街头至街尾,大排场龙。
老文叫他过去,揽着他肩膀,神神秘秘说,“交给你做的第一件事,搞掂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真差劲,咖啡让我失眠没让我打几个字,一定要尽快调整好QAQ
先更着吧,攒够字数再入V,怎么感觉完结倒V在向我招手,逃了逃了~


☆、C25

这几日养伤期,钱丞白天闷头睡大觉,晚上赌/城报到,很久没有晒到太阳,他眯着双眼睛,置身铜锣环渣甸坊,在人潮拥挤之中,一眼就望见倚坐在栏杆边抽烟的女人。
细细长长的鞋跟戳着地砖,秋天也穿超短裙,外面挂件风衣,身材高挑丰/满,娇艳的桃花脸蛋,香港人走路那么快,她也有回头率。
钱丞从兜里掏出张照片,富丽堂皇的酒楼,女人挽着陈先生,他抬起胳膊比对一下,朝她走去,“冯秋萍小姐?”
冯秋萍翻了个白眼,夹下红唇间的香烟,烟雾似喷到他脸上,“C-A-R-I-N-A,Carina!”她撇开脸补了句,“……秋你老母。”
钱丞不在意,“文哥叫我来的,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她将烟竖在指间,上下打量他一眼,“大陆仔?”
钱丞没回答。
冯秋萍拧灭了烟,站直了腿作势要走,用普通话说着,“早点学好广东话吧。”
她走出几步没感觉有人跟上,回头看见钱丞还呆在原地,嚷道,“过来帮我拎包啊!”
钱丞接过她手里一只纸袋,还要扯她肩上的名牌包,冯秋萍满脸嫌弃地抢回去,“这个用不着你……”
几小时后,钱丞拎满服装纸袋,从一栋商场扶梯下来,还来不及佩服女人逛街的战斗力,就见冯秋萍拐个弯又跨进上楼的扶梯。
他在下楼,她上楼,两人隔着扶手宽的距离,她说着,“我想起刚刚那条丝巾还是要买,配我一件衬衫正好。”
钱丞目瞪口呆。
一天逛遍铜锣环所有商场,他觉得自己才养好的胳膊又复发了。
因为知道陈宗月下午到香港的公司开会,所以钱丞饿到吃碗车仔面,也要被她夺命连环催。
这么着急就不该去逛街,直接守在他公司不好吗?钱丞把这句话和面汤一起喝下肚,认命地拎起大大小小的纸袋。
到了位于九龙的公司,冯秋萍合上化妆镜,整张面目变得生机勃勃,瞧见办公室出来的男人,欣喜地唤道,“陈生!”
钱丞东西未放下,她就像只花蝴蝶扇着翅膀,香水还近在周围,人已经飞到陈宗月面前。
陈先生一身西装,穿得像出现在尖沙咀的男士服装广告,他拍了拍她的头,“今晚我好忙,叫阿丞陪你去玩。”
冯秋萍不开心也得点头。
钱丞离他们不到两米,是个旁观者够看得一清二楚,陈宗月即使对着她是笑,眼里却没甚感情。
晚上,在兰桂坊某间酒吧。
钱丞靠着高台喝啤酒,保镖一样,时时刻刻盯住冯秋萍,而她举着一杯鸡尾酒,在迪斯可舞池里跟着妖魔鬼怪一起甩着头发,扭动腰肢。
冯秋萍的鸡尾酒用来泼了一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她挤开人群,醉醺醺地过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下,问他,“你想不想吃M记啊?”
钱丞听不清,“啊?”
她拉住他的耳朵,喊道,“M记啊!”
静荡荡通道面对黑色海湾,风一吹有很大的回声,对岸维港的高楼大厦煌煌点着灯。
钱丞蹲坐着剥开汉堡的包装纸,望着海面啃起来。
冯秋萍脱了高跟鞋,甩到一边,拂了拂头发说道,“好早好早以前,我失业一个多月,没有钱,房租都交不起,在路边看风景的时候,都好想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
“终于有一天,我冲到马路中间,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好有派头,我就对他说,我很饿,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还以为他会当我是疯子,没想到他问我,你想吃什么?”
冯秋萍捏出一根薯条盯着看,“当时我饿到头昏,什么都不知道,就说M记。”
她傻笑,“他真的陪我坐着吃完了M记。”
钱丞转过头看着她,“陈先生?”
她轻轻‘嗯’的一声,飘散在海风里。
冯秋萍也转头瞧他,他脸上除了有些伤,白白净净的,当个古惑仔耍耍威风,还能勾勾小女生。
于是,冯秋萍抬起手肘靠上他的肩膀,“靓仔,有没有交女朋友?”
钱丞没有思考就想到,那个坐在书桌前写字的女孩,他会找各种理由骗她开纱窗,接着,他就扔一把瓜子皮过去。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普通很好啊。”
冯秋萍不耐烦地抓去脸上的头发丝,一边笑他,“我是慈溪人,浙江慈溪。”
他有些豁然,缓缓点了点头。
M记纸袋揉成一团,钱丞吸着最后几口可乐,她就要站起来,酒劲还没过,身子都不稳,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她便说,“多谢。”
一整天,第一次得到她一声谢谢。
钱丞扭着头见她捡起高跟鞋,歪歪扭扭往前走。
通道里的灯光氤氤氲氲,冯秋萍脚下梦游般打转,大声唱着歌,“甜蜜地与爱人风里飞奔,高声欢呼你有情,不枉此生……”
没走多远,她停住抹了下脸,可能是哭了。
后来,钱丞有三个月没见到她,一问才知,原来陈宗月将她送给一位叔公,叫保叔,连‘凤姐’们都知道保叔一把年纪,没别的爱好,就爱玩性/虐,正常女人受不了。
可是他看上了冯秋萍。
在钱丞问完冯秋萍去向没几天,就听说她被送进医院,借此机会侥幸逃脱的消息。陈先生很快让人找到了她,安排在一间屋邨。
迄今为止,钱丞虽然嘴上横暴,但他没有真正杀过人,见过的尸体里也没有女人。
今日,老文让他接冯秋萍到保叔家。
开门的女人憔悴面容,脖子上有包扎的伤,短短数月,就像换了个人。
钱丞艰难地开口,“我是来送你过去的。”他要把这样一个已经没了半条命的女人,再推进地狱。
屋里还算干净,窗帘紧闭,开着淡白的电灯。他们面对面的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盛着满满的烟蒂。
冯秋萍有些虚弱的说,“阿明,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低着头纠正道,“阿丞……”
她自顾自地说,“这次我要和保叔去泰国一两年,听说那边转账手续很多,我一直骗我老爸在香港商场打工,这是我的卡,你每月给他打两千块,账号写给你。”
冯秋萍撕下报纸一角,伏在茶几上开始默写账户,头发垂在脸上,突然传来她的哭腔哭调,“我跟了他五年,没有功劳都有矜矜业业,到头来……是我蠢到死,信他有感情可以谈。”
不用问,这个‘他’也是陈先生。
冯秋萍递给他那张纸,“麻烦你呀……”他接了过去,她就起身说着,“你先坐,稍等我换件衫。”
她回到房间,钱丞坐在外面等待,一直等到他第五次望钟,人也没出来,未免太久。
“冯……Carina?”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钱丞握上门把,房门咿呀打开,眼前横生鬼魅。
她的身体悬在半空,吊在窗台上,好像用的是那天特地回去买的丝巾。地上一滩污秽,她的脚趾尖还在滴尿。
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想要呕吐,捂住嘴巴冷静自己。
钱丞把她抱下来,躺倒在地板上,把手贴着她冰凉的颈部,再是胸口。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死肉。
他找到屋里的电话,拨出号码,以为电话那头是老文,“文,文哥……Carina死了……”
听见接电话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他就确定不是老文。
陈宗月低沉无情的声音说着,“Call辆黑箱车。”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钱丞握着听筒,慢慢放到座机上,不敢回头多看她一眼,愣愣地站了很久。
天已晚,坐轮渡到达澳门,钱丞回到赌/场酒店,就见陈宗月朝他招手。
他跟着走进房间,陈宗月随即按住他的肩膀,捏着威士忌的手,指着站在这里的两个女人,问他,“哪个更像?”
钱丞转向她们,右边太瘦,非常像刚刚死去的冯秋萍。
“……左边。”他更愿意回忆,那天站在渣甸坊路口,面颊饱满的漂亮女人。
威士忌里冰块撞动,陈宗月给他留下一句,“送到保叔那边。”
夜晚的弥顿道,严重灯光污染,席卷着市井气息。
钱丞抽着一颗烟,路过一间卖供品冥币的店,又掉头返回。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女人低头灭烟,她说,早点学好广东话吧。
他不是不会广东话,有的时候不想说。这时,他对着店里喊道,“阿婆!冥镪几多钱?”
钱丞向茶餐厅借了个油漆桶,蹲坐在楼与楼间的巷子里,点燃一张冥币扔了下去。
冲上脸的火呛到了气管,他一边咳嗽一边继续烧。
所有冥币都用完,他靠着墙抽烟,抬头望住飘上夜空的烟,很多情绪堵在胸腔里,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另外有一件与他无关的,就是天方夜谭,也比不过和陈宗月谈情爱更荒谬。

☆、C26

“你有多了解他,跟他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你见识过吗!”
此时此刻,钱丞总算体验到阿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他不明白,黄鹦不是看见靓丽新衣就走不动路,对着钻石珠宝两眼放光,整日做梦发财的女人,她到底贪图陈先生什么。
钱丞在背光的位置上,挡住她一半脸,她一边瞳孔在日光下呈现浅棕色,毫无波澜,她说,“我没见识过,也不想见识。”
她不想知道陈宗月有过几个女人,不然得把她自己气死。
“黄鹦……”
这个声音不是钱丞。
陈宗月从走廊暗处走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引导着她下楼,语气温和,“医生在客厅等你拆纱布。”
说完,他松开手,没有陪同她的意思,而黄鹦回头望了一眼楼梯上的钱丞,选择往客厅走去。
钱丞不自觉地紧紧攥住拳,就像他第一次登上澳门码头。
可惜,陈宗月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只在上楼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跟我走。”
书房内弥散着油墨与木香,光线亮得让走向书桌的男人变成一道影子。半途遇上的老文跟在后头进来,把门反扣上。
陈宗月拎起桌上的威士忌,旋开瓶盖,黄金研磨出的酒滚入水晶杯。
钱丞咽下喉间唾沫,出声道,“陈生,我不怕说给你听,至今我都有给Carina老爸打钱,起初一月一次,后来钱不够,就两月一次,三月一次……”
回到上海前的那段时间,钱丞除了办事跑腿、出入屋邨就是大排档,天也未黑透,整条街就被摊位占满。
提款机显示余额不足,钱丞拔出卡,叼着颗烟念念有词,“不是我不帮你,我都要吃饭穿衣嘛。”
离开提款机,他把卡塞到裤兜里,隐隐约约听见一首女声歌曲,旋律有些熟悉,顺着声音走去,原来是路边报纸档的磁带机在放。
他顺嘴问着,“老细,呢首歌叫咩名?”
坐在马扎上的老头瞥他一眼,口气不耐烦的回答,“难得有情人啊。”
钱丞眼皮一撑,敷衍道,“多谢。”
转身要走,却站在大排档炒锅爆油和嬉笑怒骂的市井之中,听完了那几句歌词。
他使劲挠了挠头,回头走到提款机前,一边咒骂自己,一边用自己的卡转出钱。
“她老爸到现在都以为,他女儿还好好活着。”这是钱丞长久以来,自拎腰包给冯秋萍父亲转钱的原因。
“我不想见到阿妹以后也会变这样,陈生——”
钱丞直直跪下在他眼前,膝盖在地毯上磕出闷响,“看在往日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放过她。”
陈宗月垂目盯着手中的酒,慢慢摇晃几下,“阿丞。”
他顿了一顿,才将视线投向钱丞,“如果我讲往日义气,你觉得我要死几回?”
男人声音冷风测测,面上却露着笑容。当年义宏在全港鼎盛风光,不是人人有胆想都可以爬上坐馆的位,明抢暗夺,兄弟之间没有捅上几刀,妄说拜过桃园。
陈宗月放下酒杯走到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封牛皮纸袋丢给他,解释道,“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关心黄鹦。”
钱丞迷惑地捡起,拆开,里面是一份调查档案,舅父舅母和黄鹦的名字不断重复,更提到了周陈驹‘周老’,义宏就是他开山堂创出的天下,如今他要出山说句话,也绝对够分量。
等他翻到最后一张亲子鉴定,神情忽地变化,仿佛猜到什么。
陈宗月将其夺了过去,扔在桌上,回头对他开门见山,“黄鹦和你一家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周老的孙女。”
钱丞的脑袋里一瞬间乱作一团,但是他也很快寻到关键,抬头望着男人说,“不管黄鹦是不是我舅父母亲生的,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