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看了信,心中五味陈杂,替母后与公冶先生高兴,又担忧大哥和毓灵,大哥率兵攻打楚王府,毓灵姐姐夹在当中如何自处?至于父皇,她无能为力,是做甩手皇帝还是出家修道,只能由他去了。唉,只要他老人家多福多寿就好。
只是这样各方纠缠着,大昭何时安宁?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心烦意乱踱步到后苑,坐在花亭中看一会儿花,想着去福宁殿,和皇上商量。
出了后苑,铭恩迎面急惶惶跑来,君婼忙问何事,铭恩手指着沉香阁:“刚刚皇上回去,皇后殿下不在,皇上坐在榻上看书等着,看着看着魔怔了一般……”
君婼一听疾步跑了起来,跑回沉香阁抚着门框向里看去,皇上两手紧捏着一卷书,手簌簌得发抖,君婼唤一声皇上,没听到一般,依然紧盯着手中的书,纸上雅致秀丽的梵文映入眼中,君婼跌坐在皇上身旁,盘算了那么久,一直在等待时机,没想到让他这样看到,心中毫无准备,自然是加倍打击。
君婼心中痛悔,去握皇上的手,皇上推开她,起身就走。君婼忙拦在他面前,急急说道:“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皇上提起,所以在定慧庵给皇上讲了她的故事,又让皇上学着认梵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皇上能亲眼看看母亲留下的字迹。”
皇上抿唇朝她看了过来,湿漉漉的眼,犹如迷路的孩童,君婼心揪在一起,唤着皇上眼泪滑落下来。
二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许久皇上说道:“君婼,让朕自己静一静。”
君婼摇头说不让,忙忙说道:“我有她的画像,皇上要不要看?”
期冀看向皇上,皇上别过脸去,低低说一声想。
君婼忙忙奔进里屋,手忙脚乱拿出画筒,捧出来已不见皇上的人影。
君婼抱着画筒跌坐在地上,他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在想什么,他会去哪里,他会做些什么,君婼想都不敢想。
挣扎着爬起来,唤一声锦绣:“让铭恩紧紧跟着皇上,若跟丢了,或者皇上有任何差池,我要他的脑袋。”
君婼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锦绣忙忙去了。
不一会儿回来禀报,皇上骑马去了琼林苑。
君婼忙忙吩咐备车,来到琼林苑,但见树木茂盛野草没膝,君婼待要进去,铭恩慌忙过来阻拦:“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君婼急道:“他可换了猎装?可有护甲?万一出了危险,可如何是好?”
铭恩忙道:“弓箭无眼,皇后殿下进去,更是危险。”
说着话就听青天中两声哀鸣,一对大雁应声而落,有马蹄声呼啸而过,林间马上黑色的身影挺直若出鞘的剑,君婼唤一声皇上,一人一骑瞬间离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君婼唤一声铭恩:“派护卫跟着皇上,就算皇上不许也要跟着,就说是我的命令,一切的后果,我来承担。”
两队护卫跟了进去,君婼吁一口气,在林外候着,天色昏暗下来,林木幽深,不见有人归来,又派了两队护卫,打着灯笼进去,灯笼的光映照下,可看到碧绿的兽眼出没,君婼心惊胆战,,一把推开铭恩,咬牙冲入林中,扬声喊道:“元麟佑,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进林子找你,让我被野兽吞入腹中,看你是否后悔。”
因竭力高呼,弯下腰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待要再喊,就见迎面一双碧绿的眼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君婼后退着喊道:“我本是吓唬你的,这下好了,真的要被吃了,元麟佑,我死了,你可怎么办,我若死了,你别后悔,也千万别跟着我,说说就行了,你好好活着,再娶一位可心的皇后……”
喊着咬了牙,兽眼越逼越近,君婼闭了眼喊道:“不行,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若敢娶了别的女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00章
铭恩与锦绣带人冲进树林,眼看着那双碧绿的兽眼离君婼越来越近,铭恩惊呼一声小心,持火把飞扑过去,那野兽更快,黑暗中一阵疾风,君婼眼前出现一张血盆大口,腥臭味扑鼻而来,急喘着忘了叫唤,只凭本能后退,后退着跌倒在地。
铭恩手中火把扔向野兽,飞身向君婼,一支箭插着他鼻尖射了过去,正中野兽额头,暗夜中一声负痛的吼叫,刷刷刷又有几支箭射过去,渐渐射中野兽要害,野兽摇晃着,眼看就要倒地砸中君婼。
一匹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弯下腰,伸出手臂大力一探,将君婼拎到马背上,紧紧抱住了她,很紧很近,紧得君婼快要透不过气来。
君婼嗅到熟悉的清香,闭着眼啊啊啊连声尖叫起来,尖叫着挣扎着,软着腿奋力转身,一把揪住马上人的衣襟,两手用力捶打着大骂:“知道你伤心,一直不敢告诉你,你既知道了,再伤心也该安心呆着,我会陪着你,偏偏跑到这里来,让我跟过来送死。吓死我了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没这样怕过。我怕离开你,留下你一个人,傻瓜笨蛋,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他们不爱你,有我爱着你,你又何必为他们伤心,何必……”
君婼说着话嚎啕大哭,皇上紧抱她在怀中一言不发,策马慢行,越过树林出了琼林苑,往东都城外而来。
出了城门,马儿飞驰起来,君婼一直在哭,哭得气噎喉干,皇上一手将她圈在怀中,一手执着马缰,手微微发颤,紧绷着脸,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渗出,刚刚在林中,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到了定慧寺山门,尚未回过神来。
策马进了山门,两位护寺的小尼忙过来阻拦,君婼从他怀中探出头,有气无力说道:“告诉妙严师太,我是皇后,与皇上前来探望玉瑾。”
两位小尼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横身马前,另一位飞奔前去报信。不一会儿妙严师太打着灯笼迎了出来,借着灯笼的光看向马上二人,指着皇上张了张口,又闭上,半晌敛了神色说一声请。
皇上抱君婼下马,牵着她手进了玉瑾的小院,手依然打着颤,手心冰凉,沁着冷汗,君婼反握住他手,握得很紧,陪着他往西厢而来。
来到西厢房门外,皇上顿住脚步,君婼松开他手,在背后轻轻一推,皇上跨步进去,君婼从外面将门关上,静静在石阶上坐了,抱膝靠着廊柱,仰望着满天繁星。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任何响动,一切静谧得可怕。君婼侧耳听着屋内,连走动的声音也没有,皇上在做什么?哭出来也好,可是没有哭声。
静谧了许久,夜色越来越深,起了风,山间夏日的风也带着冷意,扑面而来,君婼打个寒颤抱了双肩,回头瞧向屋中,他闹个脾气,害得我险些葬身兽腹,又在马背上受尽颠簸,这会儿在露天下挨饿受冻,我自生下来锦衣玉食,没受过苦楚,因他,都受了。
不过,我受的这些,比起他心里的苦,又算什么,叹着气又笑,好在,他身旁有我,我能陪着他。
脚下的野草尖上滚出露珠,天上繁星隐去,是黎明前的黑暗,漆黑一团,君婼索性闭了眼眸,却不敢睡着,生怕一不留神皇上从屋中出来,再不见踪影。
天光慢慢亮起,东方第一缕朝霞照在君婼脸上,君婼唬然清醒,不敢睡着却陷入了混沌,皇上可还在吗?
起身推门跑入屋中,果真没有皇上人影,君婼软着腿嚷道:“元麟佑,你伤心就伤心吧,别吓我。”
绕过寒江独钓的屏风,松一口气,皇上躺在床上,蜷着身子,姿势若小婴儿一般,靠着一个枕头,君婼坐在床沿气道:“我一夜担惊受怕,你可好,睡得这样香。”
手指轻轻抚摩上他的乌发,顿住了,他的眼角挂着泪珠,若受了委屈的孩子,君婼躺到床上环住他腰,皇上朝她挨近些,脸贴在他胸前,手环住她唤一声君婼,依然闭着眼。
君婼手抚上他的脸,拭去两滴泪珠:“可好些吗?”
皇上呓语一般低低说道:“朕做了噩梦,梦见在琼林苑,君婼险些被野兽吞没,朕吓坏了,失魂落魄,后来不知怎么上了马一路狂奔,有一处尼寺还有一位师太,君婼,朕是不是犯了梦游?朕这会儿是做梦还是醒着?”
君婼心中一凛,忙支起身子扳着他脸,大声道:“元麟佑,昨夜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没有做梦,你睁开眼睛瞧瞧,这里是定慧寺玉瑾住过的小院,玉瑾是你亲生的娘。”
皇上睁开眼,两眼都是茫然,君婼狠狠掐在他手臂上:“你给我清醒过来,再伤心,也不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皇上神情木然,君婼拼命摇晃着他:“你醒醒,再这样傻呆呆的,我可不要你了。”
茫然的眼眸中破冰一般绽出裂纹,定定看着她,君婼又喊道:“元麟佑,你再不醒,我就被野兽吃了,骨头都不剩,以后殷朝大内,就剩你孤零零一个人。”
皇上眼中浮起水光,君婼咬牙喊道:“反正也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谁是亲娘都是一样,过去的事无法重来,以后你做个好父亲,别让你的孩子象你一样,元麟佑……”
皇上眼眸中的泪水滴落下来,推开君婼朝着床柱撞了过去,君婼惊叫声中,他已倒在床上昏死过去。君婼急得直跳脚,傻瓜傻瓜,伤心都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哭几场也就罢了,你呢,混淆了现实与梦境,用那样一双眼看着我,当初就是着一双眼,让我的心栽在你心上,万劫不复。
让他枕着腿,狠命揉着他磕青的额角,揉着揉着动作轻柔下来,抚着他的眉眼叹息,过了这个坎,日后一定要平安康乐。
看他熟睡过去,君婼下了床推开门,天光已大亮,铭恩与锦绣守在庭院中,青着脸一副狼狈模样,锦绣瞧见君婼,忙捧了茶罐过来:“妙严师太送来的。”
铭恩捧着点心:“昨夜带人一路追赶,皇上的马太快了,很快不见了踪影,到了后也不敢进来,只在院门外候着。”
君婼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了,招呼二人,“一起吃喝些。”喝几口热茶恢复些力气,看一眼锦绣,“玉瑾的事,可对铭恩说了。”
锦绣忙道:“皇后殿下没有发话,奴婢不敢。”
君婼指指铭恩:“都告诉铭恩吧。”
起身往屋中而去,身后锦绣简短一说,铭恩白了脸,跺脚垂泪不已:“从小没有得到一丝父母疼爱,身世竟然还有隐情,先帝啊先帝,你这是造孽啊。”
锦绣道别胡说,铭恩抹着眼泪说:“反正已经死了,骂他几句又有何妨。说起来先帝长得一表人才,性情却异常乖戾。”
锦绣叹口气:“先帝是小宫女生的,当年皇后无所出,给小宫女赐了鸩酒,将先帝养在身旁,先帝很小就知道了,多年隐忍不发,心中埋着仇恨,是以养成乖戾的性情。登基后以外戚擅权的罪名,将太后母族抄家,太后一气之下大病不起,一年多后就去了。”
铭恩咬牙道:“是啊,就是她去了,开挖地宫,那些杀才将两岁的皇上扔进地宫三日三夜,从此以后夜夜噩梦。那些人造下的罪孽,为何受苦的是皇上?”
君婼回头嘘了一声,铭恩噤了声,对着锦绣吹胡子瞪眼睛愤愤不平,锦绣手抚上他手,低低说道:“有皇后殿下陪着,皇上会捱过去的。”
铭恩一愣,悄无声息收回手去。
君婼坐在床沿看玉瑾的诗作,多数与佛教有关,另有一些歌咏四时之作,字里行间可见蕙质兰心,皇上在昏迷中额头有汗珠滚落,呓语着娘亲娘亲,又唤着姑姑,君婼手抚上他额头,皇上渐渐安静下来。
昏睡了一个时辰,皇上醒来,静静瞧着君婼,君婼一笑:“醒了?”
皇上瞧着她不语,半晌方道:“你是谁?”
君婼唬一跳,白着脸看着他:“不记得了?你自己是谁可记得?玉瑾是谁,可记得?”
皇上摇头,坐起身环顾四周:“这又是哪儿?”
君婼扳着他肩:“你自己是谁?究竟记不记得?”
皇上笑笑:“朕是皇上,殷朝的皇上。”
君婼恼怒上来,指着自己:“你记得自己是谁,却不记得我?”
皇上点点头:“你是谁啊?朕的妃子?”
“妃子?你想三宫六院?”君婼咬了牙一巴掌扇在脸上,“可想起来了?”
皇上依然摇头,君婼咬牙往另一边脸扇去,眼泪落了下来:“你就欺负人吧,你伤心,害得我险些没命,这会儿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你这个人,可太坏了,坏的不是一星半点,我不想再理你了。”
嚷嚷着起身就走,气呼呼往门外而去,皇上一把拉住了,脸凑了过来:“你那么生气,再打朕几下。”
君婼甩开他手:“都不记得我了,管我生气不生气。”
皇上又拉住她:“你这么美丽,朕不舍得你生气。”
君婼探究瞧着他:“你装的,故意吓我是不是?”
皇上瞧着她:“朕宫中的妃子,都象你这么美丽吗?”
君婼一巴掌又掴了上来……
第102章
铭恩与锦绣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对视一眼齐齐冲上台阶,锦绣撸着袖子嚷道,“皇上再伤心,也不能对皇后动手。”铭恩拉她一把,“皇上哪里舍得?肯定是皇后在打皇上。”
推开门一瞧,皇上玉一般的脸通红肿胀,皇后还在没头没脑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嚷:“你既忘了我,我这就回大昭去,就算日后你想起来,我也再不会理你。”
皇上也不躲避,闭着眼任她捶打,眼眸微湿,脸上带着笑意。铭恩唤一声皇上,皇上的眼神凛然看了过来,铭恩慌忙后退出来,小心翼翼将门合上,锦绣从他肩头探出脑袋:“什么情况?”
铭恩摆摆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管不了。”
君婼尽情发泄怒气,打得疲累了,腿脚一软出溜在地上,皇上一弯腰将她捞回怀中,低低说道:“可出气了?君婼真下得去手,朕疼死了。”
君婼愣愣看向他:“元麟佑,你装的?”
皇上抿一下唇:“朕害君婼遇险,又害君婼跟着伤心难过,朕想让君婼出出气。”
“出气就找这样的法子吗?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君婼伏在怀中呜咽出声。
皇上拍抚着她的后背:“不这样,君婼肯对朕施以拳脚吗?”
君婼吸着鼻子说,“不肯,不舍得……”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向皇上,“皇上不伤心吗?”
“伤心。”皇上竟笑了笑,“可伤心何用?君婼说的对,反正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谁是亲娘都一样,若说朕不是先帝亲生,也无所谓。”
君婼唤声皇上,皇上捧着她脸:“君婼何时知道的真相?是不是一直为难如何告诉朕?”
君婼点点头:“不想让皇上伤心。”
皇上摇头:“所以才那样对付母后,宁愿朕误会你,才逼着朕学梵文,就为了让朕看到母亲的遗笔?”
君婼嗯了一声,皇上抱她更紧,亲着她脸:“朕总想对君婼极尽宠爱,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都是君婼在宠爱着朕。”
君婼摇头:“不是的,我与皇上,是相互宠爱的。”
皇上一笑:“朕有君婼足够了,亲生父母如何,已不重要。”
君婼揪住他袖子:“不是的,玉瑾,就是婆母,是爱着皇上的,皇上对梵文一知半解,回头我一字字译给皇上听,先帝也是爱着皇上的,只不过用恨的方式表达出来,皇上可以去问武越。皇上,婆母*后留有舍利子,被先帝拿去了,皇上可曾见过?”
皇上皱眉思忖:“舍利子,是不是一颗白色的圆珠?”
君婼瞪大了双眼:“皇上见过?”
皇上闭了眼眸缓声说道:“先帝的临终遗言就是有关这颗珠子,先帝看着朕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知道你讨厌我,不过我求你,我胸前贴身的荷包里有一颗圆珠,我死后,放入我口中,做我的口含珠。朕拿出来看过,只是一颗平淡无奇的珠子,朕照做了,放入先帝口中下葬皇陵。”
君婼愣愣不说话:“此非玉瑾所愿,皇上,怎么办?”
皇上抿一下唇:“朕要想想。”
君婼攥着他手:“皇上,懿淑夫人……”
皇上湿了眼眸:“姑姑信佛,曾与朕谈起佛法,朕年少轻狂,听不进去。姑姑为朕讲了一个故事,就是母亲的故事,朕只是敷衍,没有往心里去,是以那日听到君婼所说,觉得似曾听过。还有那幅画,朕曾问铭恩,母妃是不是这般模样,姑姑听到了,笑说阿麟就当母妃是这个模样。姑姑曾数次暗示,朕却迟钝不觉。如今想来,痛彻心扉。”
君婼靠着他,他身子微颤着叹气,执起君婼的手:“走吧,我们回家去。”
院中石桌上用些素斋,君婼看皇上一切如常,放松下来在舆车中补觉,皇上眸光沉沉回头看着定慧寺越来越远,扭头瞧着君婼的睡颜,忍不住笑了,嘴一咧腮帮有些疼,手捂了上去,这丫头下手真狠。想起她这些日子的煎熬,就算砍几刀也行,将她裹入披风抱在怀里,君婼拱来拱去找个最舒适的位置,睡得酣畅淋漓,睡梦中嘴角挂了微笑。
进宫径直去了延和殿,皇上跪倒下去,唤一声娘亲,眼泪淌了下来。君婼在门外听着,他心中一直当懿淑夫人是亲娘,这回终于叫了出来。
又去梅花庵焚香祭奠,虽悲恸却没有眼泪,与武越说了许久的话,有关先帝有关玉瑾,更多的是问到小莲,何方人氏家中还有何人。
红着眼回到沉香阁,倒在榻上枕着君婼的腿,君婼为他一字字读玉瑾的遗笔,皇上带着鼻音勉强笑道:“原来朕在娘胎里是这样的。”
读罢亲手摊开画像,只瞧一眼,再忍不住,抱住君婼压抑低哭出声,君婼闭了眼,心中揪着一阵一阵得疼。
许久方没了声音,脸埋在君婼怀中赧然着不敢抬头,君婼笑道:“怎么?两眼肿成桃子了?羞于见人?妙严师太说过,我的皇上,就算是蒙着脸,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天下间女子见之莫不心动,肿了眼睛又算什么?”
皇上唤一声君婼:“眼睛胀得发疼,脑袋也胀得快炸裂一般。”
君婼扳着脑袋一瞧,絮絮埋怨:“就痛哭嚎啕呗,非忍着,想哭哭不出来,可不就胀得难受。别动,热巾子敷一敷,再熏些梅花香,雪花茶喝吗?多加几块糖霜,知道你嘴馋。夜里千万别做噩梦,更不许梦游,安静睡觉。依我说,上一辈的事就让他们过去,不要在意了。重建梅花庵让武越养老,母亲和懿淑夫人的牌位都供进去。先帝痴情,母亲的舍利子就给他做口含珠,别再惊扰了。”
皇上闭着眼躺在君婼腿上,吸着帕子上的热气,闷声说道:“都照君婼的意思办。只是先帝再痴情,母亲不愿意,别勉强在一起。上圣太后眼看不行了,与先帝合葬的时候,朕亲手去拿出来。”
君婼叹口气:“堂堂帝王,爱他的人他爱的人,周围所有人,都那样凄惨。”
皇上握住她手:“若没有君婼,朕也会是一样,或者较先帝更甚。”
君婼为他揉着额头:“别想了,暂时都忘了,好好睡一觉。”
皇上嗯一声,果真安静下来,君婼看向窗外,已是夕阳西垂,这一日一夜经历得太多,心惊胆战命悬一线,因念玉瑾的遗笔,嗓子似要冒烟,干哑难受。含一颗糖霜在口中,看着皇上一笑,我习惯了唤她玉瑾,皇上别见怪。
锦绣含笑走了进来,禀报道:“皇太后已经落发,摸着光头大闹一场晕厥过去,醒来后老实许多,只是嘴上犹说不肯认命。”
君婼笑笑:“给她传个话,别以为我不敢揭破玉瑾的事,我与皇上没什么可顾忌的,她若再不老实,皇太后之位不保,张家也会覆灭,她死后也别想与先帝合葬。”
锦绣答应着,君婼招招手:“不用忙着传话,许久没去延福宫了,我想去泡温泉。让铭恩派人收拾好了,等我和皇上过去。”
吩咐过长长伸个懒腰:“这会儿我是彻底放轻松了,皇上不愧是皇上,比我预料得要坚强许多。”
夜里泡过温泉宿在延福宫,靠着皇上舒坦睡去,心里到底不踏实,几次唤着皇上醒来,皇上在她身旁睡得安稳,凌晨时再次醒来,皇上突然微笑着说一句梦话:“君婼,头胎生个皇子吧。”
君婼钻在他怀里,低声说道:“妾谨遵皇命。”
皇上说声重重有赏,笑着又安静下来。
早膳时君婼笑着问他:“为何要生个皇子?”
皇上一愣,“朕说梦话了?”拘谨着认真瞧着她,“若生个小公主,朕疼到心坎里,君婼难免嫉妒不快,生个皇子,朕不那么喜欢,也省得君婼拈酸吃醋。”
君婼就笑:“皇子若象皇上,我也会疼到心坎里,到时候就会忽略皇上。”
皇上抿了唇,半晌气愤说道:“那就什么也不生。”
君婼看着他笑:“妾谨遵皇命。”
皇上站起身就往外走,转眼又折了回来,双眸晶亮望着君婼:“朕有了主意,头一胎龙凤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