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见到的先帝,头发花白身子孱弱老泪纵横,一副颓败之相。武越想着摇了摇头:“他是个残暴的帝王,杀人无数,前朝后宫多少冤魂,那一刻,我只要靠近,就可拧断他的脖子,可我下不去手,他这一生爱而不得,尚不如我这个小小的宦官。”
君婼紧攥着袖中那卷书,上一辈的恩怨是非,到头来所有的苦,都落到了皇上头上。
看着武越诚恳问道:“老人家可想出宫吗?我可为你置一所宅院,有仆从侍奉,给你足够的金银,让你安度余生。”
武越摇头:“我就守在此处,初一十五给玉瑾姑娘上香,闲了就去瞧瞧小莲。”
君婼笑道:“那就依老人家,拨两名小黄门来伺候,他日皇上得知实情,我定重建梅花庵祭奠婆母,将小莲的牌位也移过来。”
武越欣然而笑,对君婼揖首道:“先帝醉酒时曾说过,皇上与玉瑾姑娘一般性情,心比石头还冷还硬,先帝言道,朕爱而不得,你与你的儿子,连爱都不会,比朕更为不幸。”
君婼摇头,武越笑道:“先帝错了,玉瑾姑娘并非不会爱,而是没有遇见她爱的人。”
君婼笑道:“皇上也一样,而且皇上遇见了他爱的人,他爱的人也爱着他。”
武越朝着梅花庵方向磕下头去:“姑娘可听到了?皇上很幸福,姑娘就放心吧。”
风过梅林,枝叶簌簌作响,放佛有人在轻声笑语。
回到沉香阁,打了一场仗一般十分疲惫,想要去福宁殿瞧瞧皇上,两腿软着头也有些昏沉,躺下去睡不着,先帝玉瑾小莲武越,他们的往事交缠着,一幕幕来到眼前。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令人心酸的故事,君婼却不后悔去探究,因为探究清楚真相,才能让皇太后再不能利用皇上的母子之情,骗取他人感情,比骗取财富地位可恶千倍万倍。
爬起来靠坐着,又拿出来玉瑾的书一页页看,看着看着眼泪又落了下来。看到一半眼前有些发花,捂了额角唤声摘星:“请太医来吧。”
太医把过脉,说并无大碍,只是劳心过度所致,开了清心的药丸,嘱咐君婼静养。太医走后不到盏茶的功夫,皇上匆匆进来,手抚上君婼额头拧眉道:“怎么会劳心过度?是不是两位尚宫办事不力?还是安平康乐调皮?要不就是两次舟车劳顿,对了,是不是朕,床笫间有些过度,累着了君婼?”
皇上紧张瞧着君婼,君婼手覆上他手笑着摇头:“头有些晕,皇上勿要聒噪,让我歇息一会儿。”
皇上忙紧抿了唇,挪到榻上让君婼靠在胸前,君婼靠着他闭了双眸,嗅着他的清香,依然是睡不着,闭了眼心里一阵阵辛酸。
皇上看她蹭来蹭去睡不着,拿过小几上的书笑道:“朕读给君婼听,读着就睡着了。”
君婼一惊,劈手抢了过来,嚷道不许看,皇上激起好奇心:“君婼爱看的书,无非是志怪风物,为何不许朕看?”
仗着手长,一把抢了过来,君婼愣愣瞧着他紧咬了唇,皇上翻开看一眼笑着摇头:“梵文,朕看不懂。”
君婼吁一口气,拿过来塞回袖筒,又靠着皇上闭了双眸,悠悠说道:“皇上富有四海,怎可看不懂梵文,我教皇上如何?”
皇上笑说好,捏着她手指道:“午间不小憩的话,能有些许空闲,就改学梵文。”
君婼说不行:“夜里回来就寝前,学一刻钟即可,先学字母再学词,皇上绝顶聪明,不出一月就能读懂简单的文章。”
皇上犹豫道:“岂不是要耽搁床笫之事吗?”
君婼拍一下他手笑了:“不用心学的话,罚你四日一次。”
皇上也笑:“朕忍得,只怕君婼忍不得。”
君婼弯了眉眼,一笑忘了烦忧,头晕减轻了些,笑道:“我好了,皇上忙去吧。”
皇上又陪她说会儿话方去了,君婼让摘星烹一些特制的香茶,福宁殿也送了一些,喝几盏头脑清明起来,坐在窗下给陈皇后去信。
提起笔眼眸一转,写了满纸的梵文,一边写一边笑,母后不懂梵文,公冶先生精通啊,母后是急性子,看到我的信不知写得什么,可会向公冶先生讨教?
君婼写好拿火漆封了,捂着嘴偷笑。
次日夜里锦绣从河阳归来,说是皇太后一听要落发,手中茶盏朝着她掷了过来,锦绣躲过笑道:“皇后殿下让我问问皇太后,可见过玉瑾吗?对玉瑾,皇太后知道多少?”
皇太后神情委顿下来,半天嘶声道:“我就愿意吗?她有了身孕,她得了先帝宠爱,我做了替身,人前风光,人后屈辱,先帝曾瞧着我的大肚子嘲笑,说抬举了我,折辱了她……”
皇太后苦笑道:“宫妃中只有我知道她的存在,当时的太后也只是怀疑,梅林戒备森严,曾有新入宫的娘子仗着宠爱,得了宸妃指使要闯进去瞧瞧,当时就被侍卫乱刀砍死,先帝招来所有嫔妃,让众人看她被砍烂的尸体,咬牙笑道,佛门重地,敢闯者格杀勿论,后来起了火,众人远远瞧见火光,谁也不敢靠近,更不敢打听,先帝大病一场后,性情更加阴鸷。”
皇太后的笑容里添了奚落:“可笑上圣太后,宸妃勾心斗角,毕生都在猜测先帝究竟爱谁,哈哈,怎么会是她们,自然也不会是我……”
锦绣任由她自言自语,待她平静些笑说道:“皇太后还请即刻给皇上去信。”
随即走出,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哀嚎,皇太后呼天抢地,“我这一生,装模作样究竟为了什么,到头来落得这样下场……”就听皇太后身旁女官笑盈盈道,“听闻上圣太后病入膏肓,皇太后能留得性命,已经赢了她。”
皇太后冷冷说声不错,抿一下鬓发执笔写信,锦绣在窗外瞧着,走出行宫回东都而来。
又过一日,午时君婼正靠坐着蹙眉,皇上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探究瞧着君婼:“锦绣去一趟行宫,母后就来了信,执意要落发出家。君婼,为何?”
君婼瞧着他的神情:“皇上这话,是疑心我?”
“不错。”皇上点头,“母后似乎有把柄落在君婼手中,对君婼十分惧怕。是什么?君婼可能告诉朕?”
君婼哼了一声:“若非我逼迫,母后便不会出家吗?”
皇上笃定道:“母后并非清心寡欲的性情,昔日念佛不过做给朕看,她贪恋富贵权势,断然不会出家。不过,她再有不是,是朕的母后,君婼为了朕,可能对母后宽和些?”
君婼紧绷着一张俏脸:“我手中确实有母后的把柄,皇上可想听吗?”
……
第91章
“本不想让皇上知道的。”君婼咬一下唇,“可是皇上既起了疑心,我不得不说。母后到了行宫后,便不安分起来,先是选美貌少年充作宫女入行宫伺候,被身旁女官揭破挡了回去,母后便在侍卫中物色可心的,在其当值时进行挑逗,母后不知道,这些侍卫都是我嘱咐了百里新换的,对百里忠心耿耿,是以,母后所作所为都传进我的耳中。我也极其苦恼,轻不得重不得,告诉皇上又怕皇上伤心。”
君婼绞着衣带低头不敢看皇上,虽说皇太后所作所为是实情,可背后的隐情瞒着皇上,她心中难免愧疚。
皇上拧眉瞧着她:“怪不得劳心过度犯了眩晕之症,这样为难的事,君婼该告诉朕才是。”
君婼依然低着头:“思来想去,只得让锦绣过去,说服母后潜心修佛,母后有些闹脾气,便闹着要落发。”
“不用落发,行宫中劈一所院子改做庵堂,让母后带发修行,请一位有修为的师太为她讲经……”话音未落,君婼一头扑进怀里,“皇上不怪我?”
皇上手抚上她发:“上次已经错怪了君婼,怎会再错?母后不好相与,朕试着体谅君婼,只怕做得不够。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想让君婼说实话。”
君婼眼泪落了下来,吸着鼻子道:“我是皇后,要用尽全力,让皇上的后宫如花似锦,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都要处置妥当。”
“行了。”皇上为她擦着眼泪笑道,“不必那样辛苦,知人善用就好。朕喜欢君婼无忧无虑,君婼欢快了,朕才欢喜。”
君婼靠着他点头:“皇上初登基,尚有许多不懂,过问的事越多,能学到的就越多。我也是一样啊,刚做皇后,也要事事操心,都懂了就可以放手。
皇上笑着亲她的脸,君婼闭着眼眸说了句什么,皇上愣了愣,拧眉片刻笑了:“你这丫头,说梵文是为了考量朕吗?朕也说一句,听着啊……”
皇上叽里咕噜开始,高丽语,倭语,爪哇语,说罢笑看着君婼,君婼仰着脸儿:“都是一个意思吗?何意?”
“阿鸾那样聪明,猜猜看,猜中了,朕重重有赏。”皇上声音忽嘶哑,定定瞧着她。
君婼笑道:“赏赐什么?”
皇上嗯一声:“夜里汴河泛舟,如何?”
君婼一双大眼骨碌碌的:“还用猜吗?自然是我爱你。”
皇上摇头,君婼噘了嘴,皇上笑道:“慢慢猜,何时猜中何时赏赐,这会儿,朕想……”
扶在腰间的手一紧,君婼被带着倒在榻上,初夏的日光透进窗棂,满室情热意动。
千里之外,陈皇后在舆车中打开火漆,一看满纸梵文,咬牙道:“欺负我不懂梵文是吧?当初秋荻精通瑞直也不错,我就偷了些懒……”
一回头瞧见后面队伍中高高扬起的酒幡,风带来青梅酒的香气,瞧着信笺道,母后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他另娶她人,怎么也得来哄我几句,走也不走来也不来,何意?我才不要先开口找他去。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正咬牙切齿,外面有女官细声细气禀报:“公冶先生带了青梅酒过来。”
请字溢出唇边又收了回去,大声说道:“不见。”
外面没了声息,悄悄揭帘一看,公冶先生正与车辕上坐着的女官谈笑风生,女官满面娇羞道:“先生博学多才,令奴家心折。”
陈皇后伸出手揪住公冶先生腰带往后一拉,公冶先生腰间一松,忙忙摁住回头,陈皇后一招手:“进来。”
公冶先生含笑看着她,陈皇后哼一声扭了脸,公冶先生唤声舜英:“蔷薇是我捡来的孩子,这些年视若亲生悉心教养,没说出来,是怕蔷薇伤心。那日舜英不理我,思来想去告诉了蔷薇,那孩子哭得痛断肝肠,今日刚缓过来,让我来找你。”
陈皇后瞧他一眼,又扭过脸去:“蔷薇不愿意,你便不来找我了吗?”
“不是。”公冶先生搬住她肩,“舜英怀上君冕后,我嫉妒得要发疯,离开了大昭,其后几年苦苦思念,又回到大昭,得知舜英又为瑞直诞下小公主,我不信舜英会忘了我,在无为寺等候,看到舜英与瑞直琴瑟和谐,又伤心离去,回东都的路上捡到蔷薇,虽非我亲生,是我的亲人,我要让舜英满意,也不能让蔷薇伤心。”
陈皇后瞧着他:“帝后无为寺上香,百姓围观,往辇车上扔花,能不装恩爱吗?你这样聪明的人,竟会错怪我,气死我了。”
陈皇后美丽的眼中喷出火来,公冶先生忙道:“非是错怪,我瞧着舜英欢喜的模样,我不想惊扰。”
“其时刚有了婼婼,婼婼出生就会笑,我怎能不欢喜?”陈皇后眉目软化下来,带了笑意。
公冶先生打开酒坛,酒香扑鼻,陈皇后弯了眉眼,唤一声弥生,公冶先生答应着给她斟了酒递到唇边:“你啊,我们日后只争朝夕得恩爱,别闹别扭耗费了时光,可好吗?”
陈皇后嗯了一声,就着他手痛饮,公冶先生抚着她后背:“小心呛着了。”
陈皇后闭着眼眸:“这样的滋味想了多年,弥生酿的酒,有弥生独有的香气。我曾下令国内所有酒坊酿青梅酒,中意者可入宫廷做御用酿酒师,可惜无一人让我满意,让我满意的,惟有弥生。”
公冶先生笑着自斟自饮:“这青梅酒乃是思念着舜英所酿,别的人自然酿不出来。”
二人把盏对饮,说不完的话,渐渐起了醉意,陈皇后也斜着眼看向公冶先生,舔舔唇道:“四十岁的童男子,小可怜儿……”
公冶先生红着脸吃吃得笑:“不错,还得舜英教我。”
陈皇后摇头:“我被下了药,不记得了,只记得很疼,生孩子更疼,我生君冕的时候,把他当做是弥生的孩子,高声喊着弥生,叫骂着你,才将他生出来。”
公冶先生眼有些湿润,抱她在怀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陈皇后嗯一声,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弥生真香啊,比青梅酒还香。”
由着性子动手动脚,将公冶先生扑倒在榻上,啃在他颈间,媚眼如丝笑道:“今日弥生成为我的人,日后休想离开半步。”
公冶先生闭了眼眸,说一声好。
颤抖无措紧张手忙脚乱着,渐渐顺理成章……
蔷薇远眺着前方队伍松一口气:“这几日我只顾着自己伤心,没为父亲着想,父亲这些年苦苦相思孑然一身,好不容易重逢了误会冰消,却因为我裹足不前。”
礼在旁笑道:“都过去了,蔷薇姐姐别再自责,这会儿先生进了陈皇后舆车,一切都好了。”
蔷薇叹口气:“是啊,我原来觉得父亲孤寂,就想这辈子陪着父亲,如今父亲圆满了,我倒不知该何去何从。”
礼笑道:“自然是随我回到东都。”
蔷薇看他一眼,温和笑着心无城府的模样,蔷薇笑道:“你也一日大似一日,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姐弟,哪能总在一处?父亲与陈皇后在一处,虽说为我们所愿,可是还有大昭皇帝呢,也不知会如何对待父亲,我不放心,要跟着去忘大昭,何时陈皇后没了皇后身份,成了父亲的妻子,我再离开,到处游历去。”
礼微皱了眉头:“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就算游历,也得我陪着才是。”
蔷薇摇头:“我读过许多书,也该到处瞧瞧去,游历的时候若能遇见可心的男子,便安定下来。”
礼笑道:“可心的男子,不就在蔷薇眼前,可惜蔷薇看不到。”
蔷薇伸手拍在他额头:“小孩子懂些什么,满嘴胡说。一口一个蔷薇,也不叫姐姐了,长幼有序,竟忘了吗?”
礼抚着额头笑:“妻大夫六岁,天底下多得是,蔷薇。”
蔷薇吃吃得笑:“你一个小孩子,什么妻啊夫啊的,还是一心向学,上次皇上来皇陵,吓得一夜没睡,怕皇上考量你的文章。后来皇上如何说的,说浮于华美不够务实。”
礼红了脸:“二哥让我放眼天下胸怀江山,我不明白,二哥是皇帝,我该是闲散王爷才是。我若胸怀江山,二哥能放心吗?”
蔷薇笑道:“皇上是怎样的人,礼再胸怀江山,会威胁到皇上吗?礼若敬爱皇上,要想着为皇上分忧,一心做闲散王爷怎么能够?”
礼一揖说受教,笑嘻嘻看着蔷薇:“论起来,蔷薇与二哥是青梅竹马,我二哥那样的伟男子,蔷薇可动心吗?”
蔷薇摇头:“天底下的女子,只怕莫不心动。可是瞧见皇后,所有的女子,都会自惭形秽,谁又敢再妄想皇上呢?”
礼一笑:“如此说来,嫂子任重而道远了”
蔷薇也笑:“不只皇后如此,皇上只怕也如是。”
礼皱了眉:“我二哥前朝够劳累了,若是再有这些烦忧……”
蔷薇悠然说道:“只要情比金坚,又何惧蜂蝶?”
第101章
初夏时节小荷露了尖角,君婼在窗下看陈皇后来信,母后与公冶先生得遂所愿,惦记着大昭局势,舆车换了快马,双双乘风往大昭而去。
陈皇后在信中说,长痛不如短痛,玉瑾之事既已明了,早日告诉阿麟才是,知道你怕他伤心,可无论你怎样选择时机,他总是要伤心的,伤心的时候,你陪着他就是。
君婼手托了腮,思忖着叹息,道理如此,可是忍不下心,不舍得让他伤心,玉瑾的故事早已给他讲过,只是没有揭破身份,这些日子追着他,让他学梵文,能看懂之后,将玉瑾留下的书给他看,他自会明白。
至于舍利子,她已去过紫宸殿,先帝的寝殿中保留着原样,可是没有舍利子的踪迹,先帝也没有留下任何字迹,是以无从寻起。
思忖着唤一声锦绣,吩咐道:“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皇太后落发,省得她留着念想再生事端,皇上那儿,就说皇太后闹脾气,自己剪了头发执意如此。”
锦绣笑道:“陈皇后说皇太后是滚刀肉,果真不假,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得消停。皇上让她带发修行的旨意一到,她又得意起来,没少给两位女官添乱。再怎样她有皇太后的身份,两位女官也是轻不得重不得。”
君婼点头:“我一直顾忌着皇上,以前我说过,再残酷也愿意知道真相,当初皇上一语道破我的身世,虽说残忍,却医好了我的心疾,是我太过瞻前顾后。”
锦绣领命去了,君婼话虽如此,依然犹豫着该何时告诉皇上,对他更为心疼,体贴入微,说不尽的甜蜜。
这日得到消息,陈皇后已抵炀城,两道谕令下去,齐王府与楚王府收兵,陈皇后又召回禁卫军,君晔带着骑兵奔赴战场,只看到君冕带着十数名王府侍卫,骑在马上扬言要决一死战,君晔气得不轻,甩下君冕直奔皇宫,半途又停下了,陈皇后有备而来,我偏不去攻打炀城,留一小部分佯装攻打炀城,率领大部拨转马头直奔东卫城而来,齐王府有世晟坐阵,先打下楚王再攻炀城,活捉皇帝与陈皇后,然后问鼎御座。
他与君冕水中打仗的时候,皇帝也说要将皇位传于他,他对皇帝说不稀罕,我想要的,我会抢回来,不用你们施舍。
陈皇后本等着瓮中捉鳖,不想君晔往东卫城而去,陈皇后得信咬牙直笑:“好小子,倒小瞧了他,竟知道声东击西的伎俩。也好,就让他将楚王打个落花流水,顺便震慑一下齐王。”
陈皇后相信自己的儿子,优哉游哉等着战况,与公冶先生恩爱甜蜜,大昭皇帝闻讯气愤而来,颤颤指着她道:“以为你再去东都,回来就收了心,跟我好好过下半生,怎么竟带了人回来,明目张胆给我戴绿帽子。”
陈皇后讶然:“我们不过是假夫妻,何来绿帽子之说?”
皇帝气道:“假夫妻怎么会有君冕?”
陈皇后摇头:“瑞直喜欢上我了?”
“没有。”皇帝大声道,“我这辈子只爱秋荻一人,可是,我与你,恩怨也好情分也罢,我这辈子离不开你。”
“你不过是依赖着我,如今孩子们大了,就放我走吧。”陈皇后恳切说道。
皇帝说不行,陈皇后忙道:“皇上不是要出家修道吗?”
“修道归修道,大昭江山没有舜英坐阵,我不放心。”皇上执拗道。
公冶先生捧着酒从外走进,唤一声瑞直:“你放过舜英吧,她也应该有她的人生。”
皇帝赌气说道:“你想跟她双宿□□,休想,她只能是朕的,就算心不在,只要人在,朕就心满意足。”
公冶先生一把将陈皇后搂在怀中,示威一般看着大昭皇帝:“君瑞直,舜英如今心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你放与不放都是一样。你要么好好做皇帝,看好自己的江山,要么出家修道,将皇位传给儿子,别叽叽歪歪多吃多占,占着茅坑不拉屎。”
皇帝愣了愣,出口成章的先生一别二十载,怎么成了这样?粗俗的言语随口就来。陈皇后靠着公冶先生捂了嘴笑,这些日子早习惯了,公冶先生说自己这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彻底超脱了,嘴上粗俗痛快,心中依然文章锦绣。
皇帝愣怔着,公冶先生又道:“舜英欠你们家的,早已还清,如今是你欠舜英的。你若再啰嗦,我与舜英夺了你们家的江山,让舜英做女皇帝。”
大昭皇帝甩袖子走了,陈皇后揪着公冶先生袖子:“他是孩子性情,你是他的先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就那双水汪汪的泪眼,拖了你二十载,你是不是有些喜欢他,离不开他了?”公冶先生气呼呼的。
陈皇后笑道:“我喜欢他,早就做了恩爱夫妻,还有你的事吗?”
公冶先生抚着她头发:“我心疼舜英,这大昭上上下下都仰仗着你,二皇子太憨厚,大皇子倒有治国之才,可是桀骜不驯,瑞直呢,二十载没有一丝长进,依然是糊涂无赖,唉,抛下这些,随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