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知道林逸少年心性,就算此时心中明白,只怕面对紫茵又要乱了方寸,她看了看凤林岐柔声说道:“为了逸,紫茵的事,林岐还是费些心吧。”

凤林岐皱了皱眉,看霜华恳切望着她,方勉强点了点头,起身向外面吩咐道:“静以备好马车,我们去一趟宁远的院子。”

逸忙说:“哥哥的伤......”

凤林岐抚了抚他头顶说:“没事,走吧。”

凤林岐和霜华坐着马车,林逸骑马跟在后面,凤林岐靠着霜华问道:“霜华是不是怕紫茵的事处置不妥,林逸会恨我们?”

霜华抚着他肩头说:“恨我们倒是其次,只怕他会受到打击,变了心性,他如今迷恋紫茵,总得让他知道紫茵的真面目,对她彻底死心才好。”

凤林岐点点头,转身在霜华面颊上重重亲了两下笑说:“还是霜儿想得周到,我常年在外,对逸疏于管教,母亲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的,唉......”

霜华笑说:“逸在军营这三个月,高了些也黑了些,比离家时长大了,你费了不少心吧。”

凤林岐搂住她腰说:“逸离家出走后误打误撞进了军营,先赏了他二十军棍才让了进的帅帐,当时林逸领了打,一瘸一拐进去看见我时,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差点就心软,恨不得过去搂住他肩头安慰他,后来还是忍住了,也没跟他多话,假装看书入神,吩咐将他带到先锋将军周庆大营,却没告诉周将军逸的身份,一开头也有年长的老兵欺负他,这小子倒有志气,也没让别人知道他有些功夫,跟人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打过几场后也就没人敢欺负了,年纪差不多的都拥戴他,战事结束后还做了个小头目。”

霜华听到周庆这个名字,心神不由一阵恍惚,这个周庆可是当年北阳王麾下,能征善战的那个表字子俊的周庆吗?恍惚间听见凤林岐说:“霜儿知道吗?打了逸那次,等逸走了,我才发现书是倒着拿的,静以这小子进来看着后不停偷笑。”

霜华抿唇一笑,靠在他怀中说:“你可真是心狠,不过想想也是,我那会儿也没少责罚伯阳,每次打了后,明明知道是为他好,又怕他怨恨又心疼他,心里比挨打的还要难受。”

凤林岐抱着她直笑:“听人言夏伯阳是个美少年,见过他的少女都思之如狂。”

霜华骄傲得笑道:“不只伯阳,我那八岁的弟弟都粉雕玉砌的,我们家最美的人儿是妹妹雪华,绿梅她们几个就因为从小看着她,都觉得她仙女一般,背后都说我算不上美人。”

凤林岐看霜华皱着鼻子一脸不甘,其实霜华也是极美的,林逸就说嫂子是大美人,可凤林岐见惯各色美人,头一眼也没觉得她有多美,只是觉得她纯净剔透,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凤林岐想着忙亲亲她脸颊说:“霜儿自然是美人,独一无二的美人。”

霜华笑看着他,凤林岐的唇移到她唇边好一阵厮磨,才放开在她耳边说:“夜里要霜儿为我解衣。”

霜华垂下眼帘红着脸点头,这时马车停住,林逸刷得掀开车帘说:“哥哥嫂子,我们到了。”

说着话看到嫂子窝在哥哥怀中脸颊红红的,忙放下车帘,霜华忸怩着不敢下车面对林逸,凤林岐笑着说道:“霜儿再不动,我就将霜儿抱下去。”

霜华忙坐直身子,凤林岐摁住她,先下了车趁霜华不备,拦腰将她抱下来,霜华低下头不敢看人,凤林岐笑道:“他们很识相,早进院子里去了。”

霜华这才抬头正色与凤林岐进了院子,凤林岐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住得笑,宁远迎着两个人进了屋中坐下,林逸在院子一角看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穿着丫鬟服饰,青色胡须遮着腮帮和下巴,坐在地上玩着土,嘴里自言自语的声音忽男忽女,宁远过来哄道:“小环进屋里来,给你捉来只小猫玩儿。”

小环跳起来奔向屋中,霜华看着他心中惊异,想躲到凤林岐身后,当着这么多人还是端坐着不动声色,林逸也进来坐下,静以带了一个婆子进来,林逸认识,正是玉琼苑的管事,凤林岐指着小环问道:“逸觉得得此人是男是女?”

林逸摇摇头,宁远摁着小环三下两下剃了胡须,那婆子给他擦干净脸梳了发髻,露出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比女子还要生得妩媚,宁远示意林逸过去,林逸的手在他身下一拂,不由惊得倒退几步,那婆子说道:“这位是紫茵姑娘五月初六那日买来的一个丫鬟,在紫茵姑娘房里贴身伺候一个月,六月初五郎中给紫茵姑娘诊过脉,六月初六一早小环头脸身上都是红疹,紫茵姑娘疑她得了疫病,所以奴婢命人将她扔在医署,然后紫茵姑娘去了王府再未回来。”

林逸脸上红白交加,额头冒出冷汗,他不相信心中美若天仙圣洁如莲的紫茵会做出这等事来,这时静以带了紫茵进来,紫茵进屋环顾一圈跪倒在地,不看凤林岐也不看霜华,看着林逸哽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逸神色一动,一直抱着小猫安安静静的小环,突然扑到紫茵面前抱住她说道:“紫茵,这会儿可要我伺候吗?”

声音中气十足,完全是男儿气派,紫茵一脸憎恶得推开他,嘶声说:“你休要碰我。”

小环又扑上去摸着她肚子说:“紫茵,咱们的孩子可还好吗?”

紫茵躲避着说:“我肚子里是王爷的孩子。”

凤林岐摆摆手说道:“端午那夜是王妃和本王在一起,留你到今日只是为了让逸郡王安心,宁远将她拉下去打发了。”

紫茵身子一抖盯着凤林岐道:“王爷随意找来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找来自己身边的人,就订了紫茵的罪吗?王爷是不是有些草菅人命?”

凤林岐笑看着她:“若不是为了逸郡王,本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又岂会在这里听你强词夺理,你服气也罢不服气也罢,本王要你的命还用你答应吗?”

林逸突然跪在地上对哥哥说:“哥哥,我愿意纳紫茵为妾,求哥哥成全。”

霜华忙上前拉起林逸说:“万事好商量,林逸休要没了志气。”

凤林岐沉吟间,紫茵站起身傲然抬头道:“我袁紫茵打小骄傲倔强,从乞丐堆里被人发现卖到舞坊苦练歌舞,后来被凤阳王买到玉琼苑做教习,天下多少男人对我趋之若鹜,可我只把一个人放在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其余人只不过是为我所用的工具,包括你逸郡王在内。还有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当日我一时心软没有将他毒死,招来今日祸患,还有这个看起来端庄清冷的王妃,她对我腹中的孩子下毒手。”

霜华要说什么,凤林岐拍拍她的手:“多说无益,宁远......”

宁远拉了紫茵下去,霜华担忧得看着林逸,林逸呆看着紫茵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霜华一叹过去扶他,他甩开霜华的手向外冲去,凤林岐朝静以一挥手,静以朝他颈间一击,林逸软绵绵倒在静以身上。

他醒来后,母亲正坐在他床边,叹息着对他说:“是我命人在紫茵的饭菜中加了马齿苋,你错怪你嫂子了,我不能让别的人生下凤阳王的长子,长子只能是嫡出。”

霜华站在旁边心中一凛,王太妃一个信佛之人竟如此狠心,她以为紫茵怀的是凤林岐的孩子,竟也下得去手,王太妃没有说是刘姨娘跟她说的,刘姨娘说:“那个紫茵若生下儿子,就是凤阳王长子,长子非嫡出,将来祸患无穷。”

王太妃沉吟不语,刘姨娘又说:“听说马齿苋可以......”

王太妃暗中吩咐了翠姨,头一次紫茵胎象不稳,她本以为霜华会借机将她的孩子除去,谁知道霜华却命找郎中为紫茵安胎,王太妃心中一叹,霜华看着清冷,心地还是太过仁厚。

王太妃抚了抚林逸的头转身走了,林逸愧疚得看着霜华叫了声嫂子,霜华笑着摇头:“什么都不用说了,林逸如此善良重情,早晚会有好女子真心和林逸相爱,我问过你哥哥了,并没有取紫茵的性命,放她走了。”

林逸心中一松,强笑着说道:“她的死活跟我再无关系。”

凤林岐站在窗外,宁远给紫茵灌下和小环相同的药,将二人送到慕容山庄做药人去了,这些还是不要让霜华和逸知道。

27、待你笑语如故...

夜里夫妻二人恩爱缠绵,凤林岐想要变换花样,看霜华依然羞涩窘迫,少不得耐下心来,等过一阵子霜华大胆些再说,偷偷把一本图册压在霜华枕下,第二日早晨霜华醒来又犯迷糊,一看身上未着寸缕,咬牙就朝凤林岐脸上打去,凤林岐忙拦住抱她在怀中笑说:“霜儿又犯迷糊了?夜里我们真正洞房花烛,霜儿忘了?”

霜华迷糊着依偎在他怀中,待心里清明时又窘得不敢抬头,凤林岐捧起她的脸问:“怎么在别院那些日子早上醒来就明白呢?”

霜华呢喃说:“那些日子牵挂你的伤势,郎中说最怕发烧,我心惊胆战的,夜里睡不踏实,过一会儿就起身看看你,摸摸你额头,醒得也要比你早些,昨日郎中诊脉说你没事了,夜里总算睡得安稳,早上醒来就犯糊涂了。”

凤林岐心中一动,紧紧把霜华抱在怀中,半天没有放开,过会儿亲亲她的头发说:“我来为霜儿穿中衣。”

穿着穿着不知怎么又缠绵在一处,云雨初歇时凤林岐从霜华枕下拿出那本书,翻开给她看,霜华只看一眼就紧紧闭上眼睛再不睁开,凤林岐瞅着她在耳边说:“霜儿起来,带你到个好去处。”

霜华这次说什么不让他给穿衣,背转身去三下两下穿好,凤林岐懒懒倚在床上笑看着她,霜华转过身仔细察看他的伤口,见血痂处没有崩裂,才放下心来给他穿好中衣,说了声来人。

两人洗浴后太阳尚未露头,凤林岐吩咐好左右,带霜华从后门出去,马车已经候着,缓缓一路东行,太阳刚刚露脸时,马车停在一处叫做“富春楼”的所在,凤林岐扶霜华下了马车,门口的伙计看见他忙招呼说:“王爷来了,王爷里面请。”

凤林岐一点头,掌柜的听见忙迎了出来,不看凤林岐只看霜华,凤林岐笑着手中扇子往他头上一拍:“佟掌柜,管着点自己眼睛。”

看出来佟掌柜和凤林岐黏熟,摸着头笑道:“这多少年了,王爷总是一个人来,从没有带过女宾,小的只是惊奇罢了。”

凤林岐笑看着霜华道:“有什么好惊奇的,这是本王的王妃。找楼下靠窗的屋子。”

佟掌柜忙行礼拜见,请到雅室坐下,窗户正对着二十四桥,桥下荷花怒放,荷叶上滚落着晶莹的露珠,不远处水面上浮着几盏睡莲,花瓣半舒半卷,霜华亲眼看着其中一盏紫色的缓缓舒展开来,轻叫着指给凤林岐看,凤林岐由着她看了半个时辰,笑说道:“霜儿可饿了吗?先吃些东西,我们到水面上看去,晚些可就越来越热了。”

霜华方回过头来用饭,凤林岐为她斟一盏茶笑说:“这茶是富春楼的特色茶,别处尝不到的,珠兰龙井魁针合制而成,入口清幽解渴去腻。”

霜华浅浅嘬饮几口,只觉其味清爽口舌生津,面前四个青花瓷的小蝶,一碟青笋一碟豆腐,一碟千层油糕一碟灌汤包子,霜华夹起一个包子,略透明的包子皮里鲜嫩的肉汤香气四溢,霜华张口去咬,凤林岐拦住她,夹起一个说:“霜儿看着。”

轻轻在包子皱褶处咬一小口,嘬去里面的汤汁,再吃包子皮,霜华学着他的样子连吃了几个,再去夹时碟子里已经空了,凤林岐笑看着她,指指另外三只碟子:“霜儿都尝尝,改日我们再来。”

凤林岐看霜华吃得香甜,怕她吃得撑了不舒服,也忙动筷子吃了些,面前四个碟子吃得精光,霜华犹觉不够,腹中却已餍足,嗔怪着抱怨:“都怪你,带我到这么好吃的地方来,都成贪吃鬼了。”

凤林岐笑着给她斟茶:“再少喝几口,喝多了该胀着不舒服了,过会儿带你坐船去。”

两人起身出了雅室时,楼上楼下宾客满堂,到处都弥漫着香气,到了门外,有一位卖唱的姑娘背着琵琶,牵着一位眼盲的老妇,柔声细语向伙计打听凤阳王府的所在,霜华看她衣饰素净脸庞娟秀,那老妇头发花白一脸哀戚,刚要上前说话,凤林岐冲她摇摇头,牵着她手快步从那姑娘身边走过。

霜华不解得看着凤林岐,二人上了船,凤林岐才笑说:“霜儿觉得我冷酷了?这淮扬府里找到凤阳王府门上的人日日都有,我们家并无这样落魄的亲戚。”

霜华一笑点头靠在他怀中,看见二十四桥上数十位淡妆素裹的歌女拾阶而下,桥旁即为吹箫亭,亭临水边桥畔小巧别致,亭前有平台围以石座,歌女们在石座前坐下,台上响起婉转悠扬的箫笛之声,迎面驶来一艘画舫,画舫中一为彩衣女子和着乐声启唇而歌,歌声透过水波而来,余音袅袅绕船不绝,霜华听她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霜华赞叹道:“鱼戏莲叶之东南西北,层叠重复非诗却入画,真是妙不可言。”

凤林岐击掌道:“唱者随兴听者随感,霜儿才是妙人。”

这时画舫和霜华的船擦身而过,歌声戛然而止,亭中箫笛之声也骤然歇下,一个甜糯绵软的声音说道:“王爷好雅兴,不想在此遇见王爷。”

桥边的姑娘们银铃般笑着朝这边张望,凤林岐勉强笑道:“原来是瑶琴姑娘,幸会。”

瑶琴笑道:“怎么?如果奴家不出声,王爷就装作不认得奴家吗?王爷不是说过,奴家的歌声,三五里之外都能听得出来吗?”

凤林岐忙往旁边撤了撤身子,瑶琴一眼瞥见霜华,衣饰贵不可言,想起凤阳王三月里成亲的事,笑道:“原来王爷有佳人在侧,就此别过,今夜二十四桥歌会,王爷可来吗?”

凤林岐怕霜华不悦,忙说:“今日府中事务繁忙,怕是难以抽身。”

瑶琴咯咯一笑:“王爷新婚未足半载,自是忙得脱不开身,那就改日到雅溆坊来听曲,瑶琴一定盛情款待。”

姑娘们笑做一团,凤林岐忙看向霜华,霜华端坐着不动声色,过一会儿画舫上歌声和着桥边箫笛之声再度响起,唱的是,娇柔一捻出尘寰,端的丰标胜小蛮。学得时妆宫样细,不禁袅娜带围宽。低舞月,紧垂环,几会云雨梦中攀......

霜华一蹙眉,又听见唱到,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等闲不许春风见,玉扣红绡束自牢。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霜华气得站起身要走,船身一晃才想起是在水上,凤林岐忙站起圈住她腰,她挣扎着说道:“天气太热了,我要回去。”

凤林岐吩咐船夫靠岸,听得身后瑶琴唱道,爱她娇面,怕她颜变。为甚俯首无言,慌得我意忙心乱,看春山顿锁。春山顿锁,是谁触犯?忙陪欢脸,向娘前,直待你笑语还如故,才教我心儿放得宽......

凤林岐回头冲着瑶琴偷笑,不想正好被霜华瞧见,一路别扭着回到王府门口,凤林岐说还是从后门回去,离院子近些,霜华偏说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走大门,到了大门口,正巧又遇见那位卖唱的姑娘,守门的兵士不让她进去,她皱眉掉头要走,那盲眼老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霜华心下一软要下马车,凤林岐捉住她手说:“霜儿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霜华正气他和歌女相熟惹得遭人唱歌调笑,有心和他作对,甩开他手掀开车帘问道:“这位姑娘要找哪个?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守门的管事见王妃停下马车询问,忙上来笑着回道:“这位老妇说是王太妃一母同胞的姐姐,那位姑娘是老妇的女儿,说是从东阳郡而来,家中姓叶,名字叫做锦瑟,王太妃怎么会有这样穷苦的亲戚,因此小的没让她们进去。”

霜华疑惑着看向凤林岐,凤林岐摇摇头说道:“回了母亲才是。”

过一会儿王府大门轰然洞开,翠姨搀扶着王太妃出来,颤巍巍到了老妇人面前,眯眼仔细端详着,看老妇人的眼睛空洞茫然,一把抓着手哭道:“阿姐,还真是你,家里找你多年了,你怎么落得这步田地?怎么也不早些来找我?”

翠姨忙让管事驱散门口的人,老妇人挣出手来抬手就打:“我们家落得这步田地,都是被你所害,我家夫君本来在军中好好的做他的将军,守着东北边境,可凤天雍要谋反,军中那些人不知从那儿听到他是凤阳王的连襟,竟以谋反的罪名将他枉杀了,我们母女两个拼了命逃出来,告状无门走投无路,一路上靠着锦瑟卖唱才找到这里,我就是要见着你出一口恶气。”

王太妃哭道:“他人已经死了,阿姐要出气,就打死我好了。”

老妇人打了几下,都打在挡着的翠姨身上,翠姨劝到:“大小姐和二小姐当年姐妹情深,说起来二小姐也是为着大小姐才来了这不见天日的王府,大小姐跟家将私逃出府,若不是二小姐顶着,老王爷岂会放过大小姐?二小姐嫁过来后求了老王爷,才无人再追究大小姐私逃之罪,二小姐这么多年在佛堂中以泪洗面,也没有比大小姐好过几分。”

老妇人这才停了手嚎啕大哭,王太妃拉过一旁的锦瑟搂在怀中一阵唏嘘,凤林岐在马车中对霜华说:“这又是哪出?”

霜华瞅着他说:“该我问你才是。”

凤林岐无奈扯扯嘴角:“家大业大是非多,走吧,认姨母和表妹去。”

霜华本来气他,看到他叹着气的顽皮模样,禁不住一笑,凤林岐也瞅着她笑:“怎么?醋坛子这么快就消气了?”

霜华一板脸,凤林岐把她揉进怀中说:“霜儿,都是过去的荒唐事了,能不能不要在意?”

霜华轻轻点了点头,凤林岐笑道:“还真是直待你笑语还如故,才教我心儿放得宽......”

28、青梅竹马相遇...

叶姨妈和锦瑟在凤阳王府住下,王太妃嘱咐凤林岐为姨母寻医问药不提。她们住下后第二日,淮扬府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昭苏王太后凤熙婉回到故土,王太后的车驾浩浩荡荡从驿馆到凤阳王府,凤阳王凤林岐骑马在前面引路,大将军周庆带着队伍骑马护送,林逸在马车中陪着她,沿路鞭炮锣鼓之声不绝,凤熙婉轻纱遮面,街道依然和十八年前一般,熟悉的乡音响在耳畔,凤熙婉双眸泛起泪光,路过埋葬天青的山边时,她的眼泪滴落下来,那时候她和天青常常从府里溜出来,在山脚下的小河里淌水摸鱼,到山上去爬树摘果子逮松鼠,就是在那座山上,二人私定了终身。

过一会儿马车到了凤阳王府,她止住泪水咬住了嘴唇,府门外那两座石狮子都让她愤恨不已,王太妃带着府内上下众人在门外迎候,当年只有这个吃斋念佛的嫂子,从佛堂走出来为她说了几句公道话,还有就是当年与她最亲密的林岐,那时候林岐只有十岁,流着泪骑在马上一直送她出了淮扬府,她骂他他都不回去,后来只有狠下心不理他,送嫁队伍后面才渐渐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如今长大了,长成风神入画的男子,该有多少女子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凤熙婉在王宫中看到他时,就决定和他回一趟淮扬,她已经杀死三位凤氏的堂哥哥,对林岐她下不去手,她恨了十八年,她累了,她想了却多年的恩怨,然后去陪着她的天青。

三年前听到哥哥去世的消息,她痛彻心扉,父王在她很小时就去世,哥哥长兄如父,呵护着她长大,养成了骄纵固执的性子,昭苏国王去世后,她的继长子登上王位,她作为辅政太后大权独揽,方知道上位者之无奈,哥哥当年也是无奈的吧?只是,他不该杀了天青。

当她跟着凤林岐回到大营时,凤林岐逼迫她写下降书,让昭苏俯首称臣,他霸道的神韵酷似哥哥,她又愤恨起来,刺了侄子三剑,谁料他却不躲避,只是笑着承受,看到他流出的鲜血,她多年来的怨恨终于土崩瓦解。

凤熙婉下了马车,霜华和林羽笑着过来一左一右搀扶,王太妃迎上前来,凤熙婉揭下面纱磕下头去,所有的人都呆愣了,王太妃扶着她泪流满面,她雍容华贵明眸皓齿,只是一头乌亮的青丝全变成白发,霜华此时方明白为何林岐说姑母可怜,她这一十八年身处异国,心中该有多少仇恨和哀伤,才会刚三十多岁就满头青丝变白发。

凤熙婉看着王太妃含泪而笑:“这满头白发救了我的命,本来新王和朝臣说我是异族血统,要将我除去,国师说我鹤发童颜,分明是上天赐予昭苏国的神女,昭苏臣民视国师为神祗,因国师之言,这些年来,对我俯首贴耳唯命是从。”

王太妃被她说得更加心酸,凤林岐看霜华一脸不忍,悄悄过去扯扯她的衣袖,霜华不露痕迹靠着他的臂膀,声音微不可闻:“她竟如此可怜,只是她刺伤了林岐,我倒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凤林岐正看着她微笑,旁边冲过几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一把扯住凤熙婉哭喊道:“你杀死同宗的兄长,竟还有脸回到淮扬,我们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凤熙婉甩开她们傲然道:“两国征战各有死伤,我的夫君也死在他们手上,我们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