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那面镜子没什么秘密。因为我亲眼看见了。那面镜子怎么看都很普通,应该没任何机关或造假。」

「总之,就美伽看来或许是这样吧。而且就柳田良美看来也是这样。不过实际上,那面镜子有个非常稀奇古怪的地方。」

「稀奇古怪?」

我觉得这种说法最近没人在用了,但艾莎完全不以为意。

「哎,百闻不如一见。总之,你们看看吧。」

侦探走向桌子,捏起盖在上面的白布一角,在大家屏息注视之下,一鼓作气扯掉布。盖在底下的桌子见光,桌上是摊开的报纸,摆着一面镜子。

正确来说,是将镜子碎片当成拼图,一块块拼凑还原成一面镜子。但是看到这面复原镜子的瞬间,艾莎以外的三人,异口同声表达惊讶与困惑。

「这是什么?」「有这种镜子?」「我第一次看到!」

我们愕然注视的桌上,确实是一面稀奇古怪的镜子。

一面梯形的镜子。

镜子的奇妙形状令人惊讶,但我个人更惊讶于这面镜子拼图的完成度。连小指指尖那么小的镜子碎片,都完美拼合在一起。因此镜子几乎恢复为破碎前的形状,复原率九成九。

「好厉害。这是小艾一个人拼的?可是需要做到这样吗?只要确定大致的形状就够吧?」

「美伽说得没错,但这就是拼图恐怖的地方,得拼完所有碎片才肯罢休。我昨晚就是拜它所赐没睡。」

生野艾莎,这家伙意外地着迷于这种事,但我认为没必要热中到冒出黑眼圈。

「话说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看到梯形的镜子。」

「不是第一次。美伽,你前天也在『镜之房』看见这面镜子。」

「那座祭坛供奉的镜子是吧?但那面镜子应该是长方形。」

「是眼睛错觉让你这么认为,不然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造成的。哎,这也在所难免。镜子大多是长方形或圆形。虽然偶尔有椭圆形或正方形的镜子,但基本上没有梯形镜子。所以美伽看到祭坛镜子的时候,认定『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正对着我』。不过美伽,你当时没有近距离确认镜子形状吧?」

「我、我确实只在隔壁房间远远看。咦,这样的话…」

「没错。你以为长方形镜子正对着你,这是眼睛的错觉。实际上是『梯形镜子斜向摆在美伽前面』。」

「斜摆的梯形镜子,从我的角度看来却是长方形?」

「没错。反向思考比较好懂。要是长方形的镜子斜摆,就美伽看来绝对不是长方形吧?靠近你的那一边比较长,远离你的那一边比较短,所以整体看起来肯定是梯形镜子,这样就糟了,所以反过来把镜子作成梯形。」

「嗯,我大致明白镜子是斜摆的——也就是说!」

我终于理解事情多么严重。「也就是说,镜子当然不会照到我啊!因为镜子没朝向我!」

「没错。美伽之所以没被镜子照到,只是因为这样。」

「嗯?不过等一下,这样还是很奇怪吧?既然镜子斜摆,当然不会照到我。可是这样的话,和我在一起的金刚寺,也不会被镜子照到吧?」

「当然是这么回事。」艾莎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

「可是,金刚寺她…只有她确实被镜子照到啊?」

「好啦,这里就是要思考的点。美伽说镜子照出金刚寺。镜子里的金刚寺,真的是那个金刚寺绫华吗?」

「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斜摆的镜子绝对照不到美伽,既然这样,当然也照不到金刚寺。如果镜子照出金刚寺,这个人就不是她,是很像金刚寺的另一个人。」

「咦,也就是说,金刚寺有替身?」

「嗯,肯定没错。不然这种镜子诡计就没办法成功。」

接着,艾莎讲解金刚寺绫华使用的镜子诡计。

#插图:《镜之房》

「放在祭坛上的镜子是梯形,而且从隔壁房间的美伽看来是斜摆的。我想应该是从美伽的位置向右四十五度吧?美伽以这个角度看镜子,镜子没照出美伽与金刚寺。往右偏的镜子,当然是照出镜子右边的光景。偏移四十五度的镜子,将右边光景九十度反射到美伽眼中。好啦,当时美伽所见的镜子右边有什么东西?」

「我所见的镜子右边,是另一扇对开的门,门后应该还有另一个房间。」

「对,就是那个房间。金刚寺的替身在那里待命。后来,金刚寺在美伽所在的房间进行仪式,然后发出『喝!』的声音,打开『镜之房』的门。这声吆喝就是暗号,金刚寺的替身也同时开门。一无所知的美伽,以为昏暗房内祭坛摆着长方形的镜子。镜子没照出美伽,却照出金刚寺,至少就美伽看来肯定是这样。」

「实际上,镜子里的人是另一个房间里的替身是吧?」

「没错。但因为打开的门挡住视线,所以美伽没看见替身。美伽看见只有自己没被镜子照到,内心惊讶又不安,金刚寺还随便撒谎,让美伽更加不安。接着金刚寺立刻从衣服拿出水晶球扔向镜子。这是为了打碎映出不幸未来的坏镜子?不对,不是这样。她只是为了隐瞒『镜子是梯形』的决定性事实,需要尽早打破镜子。」

「所以那不是驱魔仪式,是湮灭证据的行为啊。」

「没错。打破镜子之后,替身就完成任务,关门销声匿迹。金刚寺独自进入『镜之房』,把破掉的镜子打得更碎,梯形镜子就不成原形。然后金刚寺将美伽叫到身旁,展示这是平凡无奇的镜子,拿出预先藏在身上的镜子碎片,宣称是『护身符』赐给美伽。」

「咦,所以那枚碎片不是从镜子残骸捡出来的?」

「那当然。美伽收到的碎片有直角吧?美伽认定这是长方形镜子的一角。但如今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破掉的是梯形镜子,不可能有直角的碎片。那是金刚寺预先准备的假碎片,用来强调镜子原本是长方形。」

「这样啊。那么,我把假的钻石送给她,换来一枚假的碎片是吧?」

「没错,你们在欺骗彼此。」

就这样,女侦探揭发金刚寺绫华展现的奇迹真相,但是还有几个地方没厘清。我向她提问:

「金刚寺的替身映在镜子里的时候,她身后有山水画、花瓶以及花。那是怎么来的?」

「替身所在的房间,当然也有山水画、花瓶与花。换句话说,如同替身和金刚寺一模一样,那个房间本身也打造成和你们所在的日式房间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可是,等一下。山水画、花瓶与花不会动所以没问题,但金刚寺跟替身会动,她们的动作必须一致吧?」

「嗯。要是镜子里的人影和本人的动作不一样,会引人起疑。」

「可是,两人的动作不可能完全一样吧?」

「哎,毕竟是不同人,就算可以模仿动作,也没办法完全一样吧。」

「既然这样,不就会因为动作差异露出马脚?」

「不,不会这样。」艾莎一口断言。「因为在这个时候,是谁来判断两人动作有差异?美伽吗?不,不可能。因为美伽看见镜中替身的时候,没办法看金刚寺本人。当时她本人在美伽身后。反过来说,美伽面向她本人的时候,没办法看镜中的替身。到最后,连美伽也不可能同时比对两人的动作。」

「啊啊,对喔。这么说来,金刚寺一直站在我后面。」

金刚寺绫华决定自己所站位置的时候,计算得如此缜密。算命师城府之深,使我隐约发寒。她虽然是冒牌算命师,但或许是超水准的骗徒。

「我也可以发问吗?」我沉默下来时,身后的宫前刑警举起手。

「你刚才一直强调替身。虽然你讲得简单,不过依照世间说法,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全世界只有三人。依照记录,金刚寺绫华没有双胞胎姐妹,她居然有办法准备替身?」

「没什么,替身也没必要完全一模一样。因为金刚寺就像那样浓妆艳抹,只要五官差不多就OK。金刚寺化妆成和替身很像,替身化妆成和金刚寺很像。既然两人原本就相似,化妆之后肯定一模一样。体型差异也可以用宽松的衣服掩饰。像这样差不多相似的人,平塚市内也肯定找得到好几个。毕竟金刚寺绫华的长相只是平凡的欧巴桑。」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长得很像的替身,很可能平常刻意化妆成不像金刚寺,在她的身边生活。换句话说,是一起住在那个家的某个徒弟…嗯,我懂了。那么,最后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宫前刑警说到这里,以这天最严肃的表情看向艾莎。

「你第一次造访金刚寺家的晚上,和你一对一算命的中年女子,是真正的金刚寺绫华吗?还是很像金刚寺的替身?究竟是哪个?」

「天晓得,你觉得是哪个?」

艾莎装傻般摇头。「我直到刚才,都相信她是真正的金刚寺。不过老实说,我现在没自信。说不定那是…美伽,你认为呢?」

「这么说来,那个人或许是替身。如果是替身的话会怎么样?」

「喂喂喂,居然这么问,状况会完全不一样吧?」

宫前刑警非常激动地说完,按着下巴思索。

「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那天晚上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中年女子,大概是假扮成算命师的替身。同一时间,真正的金刚寺绫华前往平塚市区,亲手将山科彻从楼顶推落杀害。只要『金刚寺有替身』这个前提成立,她就很可能犯案。这样就推翻她的不在场证明了。混帐,我得立刻行动!」

宫前刑警冲到事务所玄关,用力开门。接着他转头看向艾莎单方面道别:「谢啦,名侦探。」

「宫前,话说在前面,欠我一次啊。」

「知道了。那么,你们双贴飙车的行径,我就不追究吧。」

宫前刑警简单挥手致意之后冲出事务所,他接下来大概要寻找金刚寺绫华的替身。如果找得到,艾莎的推理就得到证实,推翻金刚寺的不在场证明。警方应该会再度将金刚寺列为嫌犯。而且在这个时候,摔断腿的算命大师,无法从医院病床逃离半步。

看来,案件的齿轮开始朝着破案方向顺畅转动。

「谢谢您。这么一来,应该就能证明姐姐清白了。」

柳田美纱深深鞠躬道谢。

艾莎露出害羞的笑容,搔了搔脑袋。

「没什么,只是凑巧顺利解决罢了。」

一星期后,「算命大师落网」的耸动标题高挂报纸社会版。电视新闻反复重播拄着拐杖的金刚寺绫华、共犯,以及带着两人意气风发走在前面的宫前刑警。看来破案的功劳归他所有。艾莎朝着三人的影像空虚咒骂。

「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恶的功劳小偷!」

顺带一提,落网的共犯是年纪和金刚寺相近的中年女子,但是从电视画面来看,两人不太像。这种人能担任金刚寺的替身,只能推测她化妆打的粉厚到超乎想像。我回忆见过好几次的金刚寺面容,感触良多。

「金刚寺绫华,这女人真是狡猾透顶。」

话说回来,顺利证明清白的柳田良美已经回家,回到以往的家庭生活。她想回去从事看护师的工作,似乎还要一段时间,但她已经没把金刚寺绫华当成神或师父,正确认知到这个人只是骗人的欧巴桑,所以应该不会再度步入歧途。可喜可贺。

就这样,委托人柳田美纱立刻将说好的报酬汇入侦探事务所帐户。话说在前面,私家侦探完成委托的报酬绝对不是小数字。不过我与艾莎看着刚进帐的存折,以悲哀到想哭的表情相视。

因为本次委托的报酬,几乎确定大多得支付雪铁龙与本田小狼的修理费,等于右手进左手出。

「美伽,这样不划算耶。」

「小艾,下次要接存得到钱的工作喔。」

我们趴在桌上,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第五章 女侦探的密室与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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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的我微微睁开双眼。失焦视线首先看见的物体,是浮在半空中的碟子。那东西正是飞碟,也就是UFO。这种偏颇的认知控制我蒙胧的大脑。

接着我察觉到,看着空中飞碟的我,好像是仰躺的姿势,背部确实传来硬床垫的感觉。我躺在床上,但这里不是自家卧室,我房间没大到能让不明飞行物飞进来。

我同时朝手脚使力,试着起身,但我的四肢无法自由动作。套着夏季外套的双手、裙子底下的双腿,都像是被某人抓住,我硬是想动,手腕与脚踩立刻传来剧痛。这股痛楚使我得知自己的处境。

我双手双脚被绑在床角,整个人固定成大字形。

头上的飞碟、无法动弹的我。从这种状况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我是被外星人绑架的可怜地球人。还有别种可能吗?

——不是这样吧?美伽,静下心来。你要冷静。

我川岛美伽对自己这么说完,再度看向正上方。仔细一看,浮在半空中的碟子,其实是吊在天花板的碟形灯具。不过这个灯没打开。照亮室内的,只有枕边台灯的微弱橘光。我靠着微弱的灯光,再度确认周围的样子。

又粗又结实的绳子,把我的四肢牢牢绑在钢管床的四个角落。我对这张白色的床有印象。不对,不只是床,我对整个房间有印象。

木质地板的房内,四面墙漆成白色,墙边是白色钢管床与台灯。小型电视摆在床上看得见的位置,另一面墙是摆饰柜。窗户只有一扇,在进房的最深处,是一扇及腰的推拉窗,打开窗户,平塚的大海肯定尽收眼底。不过现在大概是夜晚,半透明玻璃另一边一片漆黑。

肯定没错。这里是日高静江的卧室,这张床是日高静江的床。

——可是,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被绑在她床上?

我让依然朦胧的大脑全速运作,回溯至今的记忆。

我首度造访这个房间,是夏末阳光依然耀眼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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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花水苑」的这栋大厦,座落于平塚市区西方的沿海住宅区。靠近花水川的这个区域划分在平塚市,却比较靠近邻接的大矶町。大矶町是广受有钱人欢迎的高级度假区,相较于被称为「微湘南」或「湘南外郊」的平塚市,大矶町的名声在全国更加响亮。其中的大矶长滩堪称大矶的代名词,在昭和时代被称为「艺人游泳大赛圣地」,现在也是在夏季挤满泳装年轻人的热闹人气景点。

不过,大矶长滩是因为位于大矶才叫做大矶长滩,即使是相连的同一座沙滩,平塚的海滩也不是大矶长滩,即使极接近大矶却不是大矶。我的好友基于某种赌气与开玩笑的态度,将平塚海岸称为「平塚长滩」或「差不多长滩」,但我其实不知道这里的正式名称。

「花水苑」座落于俯瞰平塚海滩的位置。是矗立在海边,外观时尙的七层楼大厦。

不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房子。今年春天辞掉东京公司的工作,刚回到老家平塚的二十七岁单身女子,原本就没有闲钱住这种高级住宅。我来这里只是担任好友工作的助手。

好友叫做生野艾莎。在平塚自行车赛车场旁边经营「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是日夜脚踏实地努力辛勤工作的女侦探。由此推论,我当然是侦探助手。再三强调,我没闲钱住高级住宅。

我们这天造访「花水苑」,是为了见委托人。

「所以,这位委托人是怎样的人?」

我走下侦探的爱车雪铁龙询问。由于是造访委托人的家,我今天穿平常很少穿的套装。白色衬衫加及膝窄裙。包头高跟鞋是在车站大楼「LUSCA」一时冲动买下的特价品。

艾莎用力关上驾驶座车门,仰望委托人所住大楼的顶楼。

「天晓得。我只讲过电话所以不清楚,但应该是年长女子没错。」

一如往常以粗鲁语气回应的艾莎,服装也是一如往常轻便。如同强调修长美腿的窄管牛仔裤加红色无袖背心,脚上是深褐色包头鞋。随海风飘扬的短发是亮褐色,也是别名「平塚母狮」的她引以为傲的鬃毛。她随兴以手指一拨,头发在夏日余晖的照耀之下金光闪闪。

我看着耀眼的好友问:「不过小艾,叫侦探到家里的委托人很稀奇吧?因为委托人大致都是避人耳目偷偷摸摸找上侦探事务所,再偷偷摸摸离开吧?」

「我的委托人没这么偷偷摸摸。」艾莎不悦地以褐色双眼瞪我。「不过,找我们到自己家里的例子确实很少。」

「肯定是傲慢的有钱人,摆架子叫别人做牛做马的类型。但最近开销大,接这种有钱人的生意也不错。」

「是啊,不过光是有钱人还不够,挥霍的有钱人才棒。」

我们径自说着愿望,进入大楼正门的公共玄关,以对讲机请对方开门之后入内。等电梯的时候,我看着门厅低语:「哇,这栋大楼挺漂亮的。」

「不,只是看起来漂亮,实际上相当老旧。」

好友抱持确信断言,我提出疑问:「没那回事吧?门可以自动上锁,而且还挺新的。」

「问题就在那道电子锁。这栋大楼一到七楼都有房间,不过依照这种设计,一楼房客没受到电子锁的保护。因为你想想,只要翻过一楼阳台扶手打破玻璃窗,就可以轻松入侵屋内吧?」

「唔?听你这么说也对。电子锁确实没意义…」

「没错。所以最近安装电子锁的大型住宅大楼,一楼都不住人。一楼可能是商店或停车场,二楼以上才是住家。不过这栋『花水苑』不是这样设计。应该是屋龄几十年的老房子加装电子锁,假装成作好完善的防盗措施。哎,这种不上不下的房子挺多的。」

侦探进入抵达的电梯,展现自己精通房屋大小事的一面。「唔~这样啊…」我心感佩服,进入电梯按下七楼按键。

七楼的走廊并排着六扇门。委托人居住的七〇六号房距离电梯最远。门牌写着「日高玄藏、静江」,应该是夫妻的名字。

按下门铃,门立刻开启,穿衬衫的男性从门缝露面。

男性意外地年轻,很适合戴时尙眼镜,是这年头吃香的英俊长相。应该不是玄藏,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一点,所以是三十出头吧。我原本认定是老夫妻应门,所以看到帅哥现身莫名紧张,慌了手脚。

「那、那个,我、我是,侦…」我说到「侦探」时,艾莎突然一脚踢向我的小腿肚,我将没说完的话语连同尖叫一起呑下肚。

艾莎代替我询问:「日高静江女士应该住在这里,她在吗?在的话麻烦叫她一下。」

对方随即从眼镜后方投以冰冷视线。「在是在,不过你是谁?」

我好友随即按着胸口。「我叫艾莎,生野艾莎。」她进行简洁却完全没用的自我介绍。「别看我这样,我是静江女士的死党。」接着她说出毫无可信度的谎言。不过,彻底的谎言似乎比简略的自我介绍有用得多。

「喔,死党啊…」

男性即使诧异,依然暂时离开我们,找当事人确认。

「小艾,你做什么啦!」等到完全看不见他,我按着小腿肚向野蛮好友抗议。「别突然踹别人的脚啦,这样很痛。」

「笨蛋,我才想叫你别在陌生男人面前自称侦探。我们还不晓得他是委托人的敌人或朋友吧?」

原来如此,听完就觉得她说得对。侦探这种职业不能随便就告诉别人。我深深反省自己过于冒失,但还是对好友抱持不满,觉得她不应该突然踹我的脚。

不久,那名男性再度从门后探头,以截然不同的和善态度邀我们入内。「抱歉让两位久等了,请进。」

我们在玄关脱鞋进入屋内,在年轻男性带领之下,进入某个房间。这一瞬间,我们得知委托人刻意找侦探到家里的原因。

名为日高静江的女性不只是年纪大,是年迈。骨瘦如柴的身体躺在白色的钢管床,一眼就看得出她是病人。身穿睡衣的静江一看到我们,就从床上坐起上半身,如同迎接老朋友般露出亲切的笑容。

「欢迎两位。我等你们好久了。」

我与艾莎瞬间转头相视,接着学静江回以僵硬的笑容。

「是、是的,听说您生病,所以来探望一下…」

「没、没错没错,但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嘛,我放心了…」

戴眼镜的男性以质疑的视线,目不转睛看着我们拼命作戏。

日高静江在睡衣外面加披一件开襟上衣,为我们介绍一旁身穿衬衫戴眼镜的男性。

「他是冈野宏一,我过世哥哥的儿子,是我唯一的侄子。现在是内科医生,在平塚市内的医院工作,也是我的主治医师。我今天状况不太好,刚刚请他帮我打个针。宏一,这两位是我的好友,叫做艾莎,以及,我想想…」

「我是美伽,川岛美伽。」我硬是插话打圆场。「静江女士您真是的,这么健忘。」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毕竟我这把年纪了。」静江也假装一时忘记。

实际上并不是忘记,到头来,我们根本没见过面,她当然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的不自然互动似乎增加冈野宏一的戒心,他隔着镜片朝艾莎投以犀利视线。

「哇,我完全不知道姑妈认识这么年轻的朋友。究竟是在哪里怎么认识的?」

他的疑问很中肯。实际上,看起来七十多岁的孱弱老奶奶,和开朗活泼正値青春年华的二十七岁女性,是在哪里怎么认识的?感觉比起受伤的鹤认识狰狞的狮子还要离谱。但我这个骗子好友看着远方,毫不犹豫开始述说。

「和静江女士的相遇?是的,记得是在半年前,我在闹区的梅屋总店门口,发现不良少年缠着静江女士,那就是我和她的初遇。四、五个太保朝我打过来,我拿起凑巧在手上的豆沙包猛扔,奋勇应战——对吧,静江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