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开始行驶。从最后方的窗户回头一看,只见警部正提起脚踹着路旁的砖墙呢。

开车后过了十几分钟,公车抵达了国立车站前。虽然离宝生家最近的公车站还很远,但这里似乎是这班车的终点站了,所以丽子也只能莫可奈何地下车。松开绑起来的头发,拿下装饰用眼镜后,丽子便在人行道上迈开步伐。
令人不快的是,街上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越是认真去看,就会觉得自己真是不幸缠身,所以丽子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事件。
松冈弓绘的死是他杀吗?还是事故呢?如果是被杀害的话,犯人又会是谁呢?在那种情况下,犯人又要怎么样才能从现场逃走呢?
「而且雪上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做到的…呜!」
丽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思考得太浑然忘我,导致忽略了前方。她正面撞上了一大团红色的东西。「对、对不起。」
丽子脚步踉舱地道歉。迅速以双手扶好她的是红衣圣诞老人——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高个男子。「您没事吧?大小姐。」
男子手拿看板,似乎正在路上贩卖蛋糕的样子。放心,我没事,摆着手这么说完,丽子再度迈开步伐。「不行不行,走路要小心才行,」丽子做了个轻轻敲头的动作。「——不过影山还真是辛苦呢,这种日子还要在蛋糕店打工吗?」
唉,影山光靠管家的那份薪水,大概无法满足生活上的所有开销吧。如果有价码好的打工机会招手,他当然会想要在圣诞夜抛下老爷与大小姐,选择另外一边,这也是可以谅解的——可以谅解个头啦!不,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丽子猛然折回来时路,在钟表行前抓住了圣诞老人。
「影山!你在这种地方——啊,对不起,我搞错了。」丽子向钟表行的圣诞老人道歉后,重新抓住了隔壁蛋糕店的圣诞老人。「——影山!」
「哎呀,大小姐,您要来份圣诞节蛋糕吗?很便宜哟。」
「你在说什么啊。」丽子目瞪口呆地大叫。「现在不是卖什么蛋糕的时候啦!」

过了几分钟之后。在蛋糕专卖店「Noel」店内一角的用餐区。
丽子和身穿圣诞老人装的影山正对而坐。尴尬的气氛与冒着热气的咖啡隔开了两人,远远眺望此处的幼稚园孩童指着影山喊着:「啊,圣诞老公公在休息!」
「其实我染上了棒球签赌的恶习…」影山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冷不防地做出这番爆炸性的发言。
嗅出犯罪气息的丽子,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过影山却平静地开口。
「我在立川的棒球打击场遇见了某个人,并和对方打了个赌。看谁最先打出全垒打,输的人要听从对方的要求,这是当时打赌的约定。结果,在这重要的圣诞夜当天,我落得必须到『Noel』帮忙卖蛋糕的窘境,真是非常抱歉。」
「简单来说,就是蛋糕店老板很擅长打棒球吧。」丽子不禁叹了口气,搔了搔头发。「嗯——嗯,该怎么说呢?这好像跟我所知道的棒球签赌不一样呢。」
看来,刚才飘散空气中的犯罪气息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您放心了吗?」影山露出微笑。「话说回来,大小姐。您刚才说『现在不是卖什么蛋糕的时候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圣诞夜里,还有比卖蛋糕更重要的事情吗?」
「更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吧。」的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今天的事件。「其实,发生了一桩奇妙的案子。今天早上不是积了雪吗——」
丽子于是详细叙述起上班途中遭遇的事件始末。影山也显露出兴趣,侧耳倾听丽子的话。远远眺望此处的幼稚园孩童指着影山说:「啊,圣诞老公公在瞎扯蛋!」别开玩笑了。提供影山推理的线索绝不是瞎扯蛋。毕竟他过去曾屡次从丽子的话中看透了事件的真相。
「原来如此,的确是桩不可思议的案子。」听完丽子的话后,影山啜了一口手边的咖啡。「没有留下足迹的密室,嫌犯有四个人是吧?」
「没错。或许还有其他嫌犯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你先从这四个人来思考吧。」
「遵命。」影山点了点头,然后劈头就说:「这起事件的重点,看来果然还是出在足迹。犯人要如何才能在巷子里不留下任何脚印,顺利逃走呢?」
「是啊,这点我也很纳闷。」
「不过,只要再往深处想一想的话,事件就真相大白了。大小姐,虽然您已经极为接近事件的真相,却还是没有察觉到呢。」
丽子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愚弄了,于是生起气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大小姐应该还记得才对,松冈弓绘家里有些非常有意思的用具,是收纳在阁楼上的滑雪板与雪地滑板等用品。大小姐应该也多少有点在意吧。」
「的确,我对那些用具有点印象。」
丽子重新回想阁楼的景象。
「没错,仔细一想,滑雪板和雪地滑板感觉上一定跟雪中的密室有关。比方说,穿着滑雪板走在雪上如何?这样至少就不会留下脚印了——你觉得呢?影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影山深深地点了好几次头。「就像您所说的一样,只要穿上滑雪板,犯人确实就不会在雪上留下脚印了。不过,巷内的积雪仅有一公分厚,如果要滑雪通过那里的话,巷子里的雪就会被压得乱七八糟。然而,大小姐发现尸体的时候,通往现场的巷子里的雪是平整的。也就是说,尽管雪地滑板与滑雪板等道具确实耐人寻味,最终还是与事件没有任何关联。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懂——」
影山直直注视着眼前的丽子,以极为恭敬有礼的语气断言道。
「很抱歉,大小姐的脑袋实在是太单纯了,根本只有幼稚园孩童的等级。」
喝着咖啡听他讲话的丽子,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一听到影山在此时冷不防说出「幼稚园孩童的等级」的发言,让丽子惊讶得把口中的咖啡喷向管家的脸。
这时,方才的幼稚园孩童跑了过来,敲了一下影山的头说:「别瞧不起人!」接着幼稚园孩童「耶——」地发出胜利的欢呼,随即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
「…」影山茫然地掏出手帕,擦拭被咖啡泼湿了的脸。「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呢…」
丽子默默取出手帕,优雅地擦拭着嘴角。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她拿手镜整理好乱掉的妆容。然后她喝了一口杯内的水,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说谁只有幼稚园孩童的等级啊!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以极优秀的成绩、从极优秀的大学毕业呢——!别瞧不起人!」
当丽子想学幼稚园孩童那样作势打人时,影山近乎滑稽地缩起了身子。看在这意想不到的反应上,丽子原谅了影山。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事件本身。
「滑雪板和雪地滑板与事件无关是吧。那不然是怎样?说那些用具很耐人寻味的是你呀。难不成那是骗人的吗?」
「不,很耐人寻味确实是事实。只是,那些道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够直接用在犯案上。不过大小姐,若是在这里停止思考的话,就到不了真相了。更进一步思考才是最重要的。」
「更进一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看眼睛能看得到的东西还不够,要想像出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才能看穿事件的真相。您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简直是一头雾水。」丽子像个功课不好的学生似地摇了摇头。
「重点在于大泽正树的证词。他是这么描述松冈弓绘的:『尤其冬季运动,她更是样样精通,她甚至热衷到自费买了全套的相关用品。』没问题吗?大小姐。只有滑雪板和雪地滑板等用具,这样可以算是拥有了冬季运动的全套相关用品吗?您不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啊,听你这么一说。」
丽子总算也察觉到了。听到冬季运动,绝大多数人第二个想到的,都是那项运动。而松冈弓绘的阁楼上,却少了这项重要的用具。
「是溜冰吧。阁楼上有滑雪板跟雪地滑板,却没有冰刀鞋。」
「正是如此。可是根据大泽正树的证词,那些用具中应该要有冰刀鞋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冰刀鞋会不见呢——」
「是犯人拿走了吧。也就是说,犯人为了偷走冰刀鞋,而下手杀害了松冈弓绘吗?」
「啊啊,大小姐。」影山用指尖轻轻推了推银框眼镜,叹着气说:「世界上有哪个家伙,会为了一双冰刀鞋而不惜犯下杀人大罪吗?请您别说蠢话了。」
「喂!你这个人,真的一心想要被开除是吧!」
丽子放在桌上的拳头不停颤抖。「那我问你,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拿走了冰刀鞋啊?」
「带走冰刀鞋的人,当然就是杀害松冈弓绘的犯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被雪地包围的密室中逃脱。」
「嗯,你是说犯人穿着冰刀鞋走在雪地上吗?这是行不通的喔。就算不会留下普通的脚印,雪上还是会留下冰刀的痕迹啊。要是有这种痕迹的话,在发现尸体的当下,我就会注意到了。」
「的确,大小姐说得没错。只像平常那样走在雪上,当然没有任何意义。那么,犯人是如何使用冰刀鞋的呢?说起冰刀鞋的特征,自然是鞋底的冰刀部位吧。这让我想到,通往现场的巷子里,除了大小姐与第一发现者中泽里奈的脚印外,应该还留有另一道细长的痕迹才是。那就是松冈弓绘返家时,骑乘脚踏车留下的胎痕。」
「这么说起来,巷子里确实是有一道胎痕…呃,犯人该不会是!」
「正是如此,大小姐。犯人以冰刀鞋的刀刃,巧妙地踩过了细长的胎痕,要领就跟在雪上走钢索一样。」
影山仿佛亲眼目睹了现场情况似地说道。
「巷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从被雪封闭的密室玄关到大马路上,约有十公尺的距离。在这上面,只留下了脚踏车的胎痕。犯人恐怕穿上了冰刀鞋,踩着谨慎的步伐,在胎痕上前进吧。好不容易走出巷子,抵达大马路上后,犯人便在那里迅速换上普通鞋子,并且把冰刀鞋藏在身上,就这样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如此一来,现场的巷子里,乍看之下,自然就见不到疑似犯人留下的足迹了。」
的确如此。脚踏车的胎痕宽度比人穿的鞋子窄,却比冰刀宽,所以冰刀鞋的刀痕混进胎痕里,就很难察觉出来了。这就是犯人的企图。
「可是,只要近距离观察胎痕,应该就会发现上面还重叠着一道冰刀鞋的刀痕才对吧,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吗?」
「在下雪的寒冷夜晚,谁也不会去注意那么细微的部分的。看在路过行人的眼里,恐怕都只看到巷子里有一道胎痕吧。」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丽子表示认同。「然后到了隔天早上,当我观察那条巷子的时候,雪已经开始融化,胎痕的部分都露出底下棕色的地面了,所以无法看出冰刀鞋的刀痕。由于找不到犯人的脚印,现场就变成了被雪冰封的密室,是这样没错吧?」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啊,知道什么?」
「犯人的真实身分。凶手必然是能够穿上被害人冰刀鞋的人物,我们姑且从四位嫌犯当中来想吧,您认为大泽正树与高野道彦两位男性,穿得下女性的冰刀鞋吗?」
「不,穿不下吧。虽然男性之中,也有些人的脚跟女生一样小,但是那两人并非如此。大泽正树体格像运动员一样结实,高野道彦也长得很高。这两人的脚,尺码肯定都比一般人更大。」
「那么两位女性又如何呢?中泽里奈与神崎绫香,穿得下被害人鞋子的会是谁呢?身材高挑的中泽里奈、与个头娇小的神崎绫香,虽然脚的大小不见得与身高成比例,但至少神崎绫香和松冈弓绘体格相近。相反地,中泽里奈不太可能穿得下松冈弓绘的鞋子。」
「的确。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断定吧,只要硬塞的话,说不定连中泽里奈也穿得下去。然后,她又在隔天早上假装第一发现者,这也不无可能啊。」
「不,这不可能。」影山干脆地断言。「如果中泽里奈是犯人,却又假装第一发现者的话,照理来说,她应该会把前晚带走的冰刀鞋放回原位才对。毕竟她有这样的机会,没道理不善加利用吧。但是,冰刀鞋终究没有被放回阁楼上。这证明了中泽里奈并非犯人。」
原来如此,见丽子点着头这么说,影山才道出结论:「从以上这几点看来,杀害松冈弓绘的真凶,应该是神崎绫香。」
不过,那终究只是从这四位嫌犯之中来考虑的结论就是了——补充上这句话之后,影山津津有味地啜饮着咖啡。

犯人是咖啡厅的女服务生神崎绫香,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出现好几处疑点。
所以丽子对影山丢出几个问题。
「事件当晚,高野道彦跟神崎绫香在一起,这是假的不在场证明吧。」
「正是如此,大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个不在场证明了。不过,没想到那个轻浮男人居然会为了包庇神崎绫香的犯行而说谎,这还真叫人意外呢。」
「是啊。事实上昨晚十点左右,神崎绫香应该人在松冈弓绘家吧。」
「神崎绫香是怎么去松冈弓绘家的?巷子里没有留下走进去的脚印,所以她是在大雪还没停之前,就来到松冈弓绘家罗?不过这样感觉上也有点奇怪。」
「大小姐,脚踏车这种东西,是可以双人共乘的喔。」
经影山点醒,丽子才恍然大悟。
「照这样推论,在晚间九点雪停了之后,两人骑乘着同一台脚踏车来到松冈弓绘家。然后在将近十点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虽然这毕竟只是想像,但既然两人都跟高野道彦有深交,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口角,这也不足为奇。而那刚好就发生在昨天晚上。」
「接着到了晚上十点,神崎绫香把松冈弓绘从阁楼上推了下去。」
「是的。松冈弓绘刚好撞着头部要害,因此当场死亡。神崎绫香急忙想要逃走,却在这时候突然想到,如果就这样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离去的话,任谁都会怀疑松冈弓绘是遭人杀害的。反过来说,倘若她能在不留下脚印的状况下离去,松冈弓绘的死,看起来就像单纯的意外事故了。对犯人来说,当然是后者最为理想。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呢?这时,她脑海里浮现了利用冰刀鞋的想法——感觉上大概就是这样吧。」
影山就这样穿着圣诞老人装,完成了解谜。光听他的推理,犯人的确很像是神崎绫香,不过结果究竟是如何呢?总之,只要先攻破高野道彦提出的伪造不在场证明,就能以此为切入点,一举揭穿所有的谎言了吧。
无论如何,那都是明天之后的任务了。现在的问题,反而又回到今天这个夜晚。
「话说回来,影山。」丽子接着问他。「你还要继续帮忙卖蛋糕吗?」
「是的。距离达成营业额,还有五十个左右。」
「是吗?我知道了。」这么说完,丽子站起身来.「我也来帮忙吧,就当作是你帮忙推理的回礼。」
「这可不行,大小姐。我会被老爷骂的。」
「那就被骂吧。」丽子爽快地这么说,并露出微笑。「放心啦,我不会告诉爸爸的。再说,比起影山你拿着看板杵在店门口,我穿着圣诞老人装露出微笑,一定可以卖出更多蛋糕的。谁叫丽子妹妹那么可爱嘛。」
丽子双眼发亮,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因为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很想穿穿看圣诞老人装。
影山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国立市的主要街道大学大道上,出现了一对圣诞老人。一位是个子很高,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圣诞老人,另一位是把红色迷你裙装穿得很漂亮的女圣诞老人。因为两人的活跃,「Noel」的蛋糕飞快地卖完了——


第五话 头发是杀人犯的生命

1

说起国立市,那是个给人良好印象的普通城市——在中央线沿线都市中,属于有钱人家居住的城市。在这样的国立市里,花柳家更是名气响亮,是个名符其实的资产家。
毕竟「花柳家电」是西东京声名远播的家电量贩店,和同行的山田家电和小岛家电竞争得相当激烈。花柳家的宅邸座落在一桥大学附近一处清静的住宅区内,散发出的豪气,凌驾在周遭低调的两层楼住宅区之上。高耸的红砖围墙与森严的门扉,仿佛坚决抗拒着外人入侵一般。
在过新年的气氛已然淡去的一月中旬某个早上。
长年服侍花柳家的帮佣,田宫芳江用手背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独自走在朝阳照耀的走廊上,她正准备要去厨房准备早餐。
走廊上空气冷飕飕的,整座宅邸鸦雀无声。这也难怪,虽说出太阳了,但时间也才刚过早上七点。而且花柳家的人们基本上都很晚起。作息健康正常,比帮佣还早起的人连一个也没有。
这时,田宫芳江突然心生奇怪的感觉,在走廊上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呢?」她抽动着鼻子,窥探起周遭的情况。帮佣敏感的鼻子嗅到了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恶臭。
「有谁在厨房里烤鱼吗…」
不过臭味的来源并非厨房,而且,一大早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在厨房烤鱼。想到这里,她更仔细地打量起四周,这时,面向走廊的一扇门顿时跃入了她的视野之中,是会客室的门。那扇厚重的木制门扉开了一道小缝,焦臭味似乎就是从这扇门微开的缝隙中飘出来的。
「是谁在会客室里烤鱼吗…」呃,这怎么可能嘛。帮佣自己吐槽了自己后,便开始思考合乎现实的可能性。「难不成发生了火灾!」
这么说起来,会客室里是有一座用来营造优雅氛围的暖炉。虽然实际上很少用来取暖,但暖炉终究是暖炉,要在里面生火,是绝对没问题的。
田宫芳江心中萌生讨厌的预感,立刻走向有问题的门前,形式上地在门上敲了几下。见里头无人应答,她马上把沉重的门扉完全推开。
拉上窗帘的会客室里,黑得跟深夜一样。往里头踏进一步,焦臭味感觉好像变得更浓烈了。这个房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异状,这么想着,田宫芳江战战兢兢地绕到窗前,一口气拉开了厚实的窗帘。会客室内突然充满了晨光。
一瞬间,田宫芳江目睹了意想不到的光景,不由得「啊!」地发出惊呼声。
放置在会客室中央的接待用桌椅,在那张沙发上,一位身穿纯白色毛衣的女性,以正面朝上的状态静静地横躺着,不过她并非躺着休息,女性的胸前,有片显眼的鲜红污渍。从那里滴落的红色水珠,在厚厚的地毯上蔓延画出红色的地图,那肯定是从女性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
「…」田宫芳江吓得像根柱子一样伫立不动。
她的视线被女性朝天的脸庞吸引住了。
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清楚显示出女性早已断气。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口、细长的双眼、短得让人误以为是男生的黑发——
田宫芳江仿佛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呼唤起某个人的名字。
「…夏、夏希少爷…」
花柳夏希是这个家里的老么,今年十九岁。个性天真烂漫,人见人爱。他那原本应当光明无限的人生,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落幕了吗?
不敢相信眼前光景的田宫芳江,以颤抖的双手掩住脸,转过身子,然后用飞快的脚步从会客室内飞奔而出。「不、不好了,夏希少爷他——」
就在刚跑到走廊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呼唤她的声音。「怎么了?芳江阿姨。」
「咿。」帮佣吓得回过头去。「咿咿咿咿。」看了站在眼前的人,她又发出惨叫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夏、夏夏、夏希少爷!为、为什么!」
出乎意料地,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人,他无疑是花柳夏希本人。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帮佣,陷入了轻微的错乱状态,「啊哇、啊哇、啊哇哇…」她就这样坐在地上,交互指着会客室的门与夏希。「夏、夏希少爷人在这里…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另一方面,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花柳夏希说道。「你在说什么啊,芳江阿姨。」同时往半开的会客室门内随便瞥了一眼。
「呜。」一瞬间,夏希的侧脸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但他毫不畏怯地走到眼前的女性身边,在近距离下,观察起对方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以冷静的语气准确地道出了事实。「这个人是优子姐啊,优子姐死了。」
「咦?您说优子姐,是寺田优子小姐吗?」
田宫芳江不可置信地重新望向沙发上的女性。
寺田优子是花柳家的亲戚,也是夏希的表姐。由于她经常来花柳家玩,田宫芳江跟她也很熟。不过,田宫芳江过去从未把优子误认成夏希,这是因为寺田优子拥有一头长可及腰的美丽秀发,她跟短发的花柳夏希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
仿佛回答帮佣的疑问一般,夏希发出了满是惊讶的声音。
「错不了的,芳江阿姨,死掉的人是优子姐。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头发被剪掉了?难不成这是杀人事件?头发被剪掉,也是犯人干的好事吗…」

2

宝生丽子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把早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胜算的瞪眼游戏上。左手握着吹风机,右手拿着梳子的丽子,头顶上叛逆地翘起了一撮头发。虽然丽子又梳又压,但它依然不屈不挠地主张自我的存在。尽管是自己的头发,却像正值叛逆期的国中生一样难以应付。不久,当丽子厌倦了与毛发进行无谓的搏斗,把手中的梳子朝镜子扔出去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