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霖言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他每天都会写一封信送到公寓的信箱里。是的,信,在这个一切都变得网络化的时代,还有人肯用白纸黑字一笔一画的写信,这种态度已经叫我感动。
他说,宝音,也许你会责怪我要对聂意年说那些话,可是我就是觉得如果没有这个仪式,你就无法向过去告别。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那天说的话全都是真的,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他的笔迹干净整洁,我时常对着那些素洁的信纸发呆,然后,不知所措。
第七天的早晨,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他的牙齿那么白,眼睛明亮干净,他兴奋的说,芝麻开门。我走下去抱住他,笨蛋。
是的,前一天晚上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明天早上7点,芝麻开门。
有时候,爱情,也许真的只是一瞬间的电闪雷鸣。
[五]
意年来找我的那天刚好是我和霖言在一起一个月的纪念,一群朋友在酒吧。临近12点的时候,气氛失控。一干平常斯文学子,歌声歇斯底里。霖言抓着话筒爬到桌子上去,尖叫口哨声四起,他借着酒意大声的喊,宝音,我爱你。
我望着他笑,然后口袋里手机剧烈的振动起来。
我一路小跑至公寓门口,看到坐在地下的意年,他的面孔醺然,头发因为出汗而微微纠结。在抬头看到我的下个瞬间里,牢牢的将我揽进怀抱,口齿不清的说,宝音,我爱你。
真滑稽,一晚上有两个人说爱我。
他的身上有浓烈的酒精气味,我不断的问他,究竟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的头埋在我的发丛里始终不肯抬起来,在我第五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后,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吻了我。
他的气息,如同兜头而来的一场暴风雨,躲不掉,再怎么挣扎都躲不掉。而在下一秒钟后,他被愤怒的霖言打倒在地,嘴角被牙齿磕破渗出了血迹。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支离破碎,霖言揪住意年的领口破口大骂,因为愤怒的缘故,他的额头上的青筋都一并爆起。
意年并不看他,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聂意年,笑容里充满了枯涩,可是他仍然笑着说,宝音,我爱你。
瞬间空白的剧情,轻易的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再次上演。我们像是被仓促间放到同一个舞台的演员,却因为没有剧情和台词,只能尴尬的沉默。
过了很久,霖言低下头去,苦笑着说,我明白了,明白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他萧瑟的背影,随着行走渐渐隐没在黑暗中,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开不了口。 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那天晚上我和意年在马路边上坐了一夜,天幕的沉黑渐渐褪去,光明就在眼前,我的心却堕入了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整整一夜的时间,意年只说了几句话。
锦蝉在加拿大被人强暴过。
宝音,我真的很爱她,可是,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心里那块玉碎掉了。
宝音,救救我。
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他趴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我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头和尚有泪痕的脸,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意年,我也是真的很爱你,可是,我心里的那块玉,也碎掉了。
[六]
在机场送别锦蝉时我忽然发现她变了,准确的说,苍老了。她依然是最美的,可是眼角眉梢已经沾染了人间烟火的痕迹。迎来送往的机场里,她孑然一身,我忍住鼻腔里的酸涩,锦蝉,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微笑,可是那是我见过她的最悲伤的表情,她抱着我,声音那样空洞,宝音,曾经的杜锦蝉已经死了,你不必担心,现在的这个杜锦蝉是强大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了。
我怔怔地,瞪大眼,看到她靠近我的耳边,我的余光可以看见她睫羽覆盖下的阴影。她的手指捋起我的头发,轻轻的说,宝音,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爱他,那些他只看得到我的年月里,你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左右,可是宝音,你现在终于看明白,聂意年他不值得我们任何一个人爱。
回到霖言身边去,珍惜该被珍惜的人。
锦蝉乘坐的飞机起飞之后,我一个人在机场里呆坐了很久,锦蝉临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脸,笑得无比美丽,那个笑容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她说,宝音,再见。
可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晚上我去到意年家,他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径直走到他的背后轻轻的环抱他,有温暖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忽然变得非常平静,就在这平静当中,我迅速的学会了成熟,一个成熟的女子她应该懂得什么是爱情。
爱情是无论你爱的那个人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依然爱他,不离开他,无论他爱的人是不是你。
我说,意年,你确实不够有担当,可是我还是爱你。
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那个炎热的夜晚,知了在树上鸣叫,月光温柔的照耀过我们的身体,那个时候,锦蝉刚刚离开他,我也是这样抱着他笃定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现在,我要履行我的承诺。
他捉住我的手,我听见他隐忍的呜咽,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宝音,你知道,我是真的爱她,可是我对她做了什么,我怎么会那样对她……可是我没办法,宝音,你一定明白,我没有办法……
我像一个自言自语的傻瓜,是的,意年,我都明白。
那晚我的手机上有二十个未接来电,它们全部显示着一个相同的名字,我一个都没有接,最后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我翻开号码簿,找到他的名字,发了一条信息。
霖言,就当我们误会一场。
发送成功之后,我删掉了他的名字,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努力瞪大眼睛不想眼泪掉下来,可是还是事与愿违,渐渐的,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水洗过。我的心脏,好像被一把巨大的铁锤不断的敲打,发出阵阵的剧痛。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在甲处短少,必定在乙处加长。我辜负他,必然是有人辜负我,既然不能做个聪明的懂得转身的人,那么离开也是最好的出路。
两两相忘吧。
[七]
意年依然是众人眼里的浪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泡酒吧比上厕所还多,所有人都替我打抱不平,而我统统不加解释。
只有我们彼此了然,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我们也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除了我,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打开心扉展示那些伤口,我是他的绝世好友。至于我,我怨赌服输,我既然许下诺言就绝对不能违背。
而关于那个眉目俊朗眼神清亮的男孩子,注定只能是我的一段美好回忆了。他尽自己的全力给了我很好的爱,可是我们没能在合适的时间遇见,所以他的爱没有使我的人生因此丰盈起来。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忠于自己的内心,可是我也是个执拗的人,遵从自己的感情。
秋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我坐公车路过必胜客,好像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临窗的位置,因为公车很快就开了,所以我不确定我看到的人是否真的是他,如果是的话,我会很高兴。
那天我去看外婆,外婆家泛黄的墙壁上挂着仿佛与时代脱节的挂历,我的手指划过了夏至,夏至,就是夏天结束了吧。
夏天总是那么短暂,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就像有些人,刚刚开始进入我的生命接着马上就不见了。
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去了海边,捡了一根树枝在沙滩上不断的写着三个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海水带走了它们。
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很好,就这样开始遗忘,其实也没有什么艰难。
就让潮汐洗涤往事,就让年轮画成句号,就让记忆,此地深埋。
20.兔子的肚子里有封信
1.
九月的阳光自礼堂高处狭小的窗口倾泻而下,细小的灰尘在光线里飞舞,我趴在陈旧的木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置身在这样阴凉的环境里我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一点点发烫。
入学已经一年多了,我仍然是众人眼里那个清高孤僻的千金小姐,那么多次同学叫我参与活动我都用客套的微笑推辞掉。其实我也知道她们在背后必定对我有诸多不满,我曾经亲耳听到她们在公寓里议论我,安可啊,除了家里有钱一点,人长得漂亮一点,也没什么希奇了。
也有好心的同学尝试着来与我推心置腹,安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家都是同学,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解决。
我睁着一双无辜的双眼凝视那个戴着眼镜的清秀少年,他是学生会副主席,平日里除了埋头念书和负责份内的工作之外基本不理世事。我隐约听到过关于他的事情,家境不太好,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这样的男孩子跟我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过去,也有着不一样的未来。
我微笑地看着他,摇头,我没有难言之隐,只是生性爱静,谢谢你的关心。
他离开时,我看到他的脸上燃起一片绯红。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我,我在学校BBS里看到有人发的一张帖子上说,建筑系的安可美则美矣,可是太难亲近,说她是校花的确难以服众。我在父亲给我另外租下的单人公寓里对着电脑笑了起码两分钟。
盛名,仰慕,这些从来都不是我看重的东西,这些人,他们不懂我。我也不指望谁明白我。
我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那个角落里盛满了陈旧的记忆,那是儿时的白云蓝天,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还有小小的邻家少年,经常带我玩得全身泥泞。六岁的时候,父母来到奶奶家,母亲抱着懵懂无知的我落泪,可儿乖,妈妈来接你了。
便是那样告别了给过我最初欢娱的土地,奶奶的身影渐渐变小,连同房屋道路一起消失的还有未曾来得及告别的少年。落寂就此生根。
知道长大了上了大学我依然沉默如水,没有任何改变。班会第一天,我站在台上轻轻说,我叫安可,你们好。然后不顾那些男生起哄的吵闹,径直走回座位。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礼堂里休息,周围没有丝毫异样,可是半个小时之后,一双手推开了轻掩的门,我闻声抬头,看到了他。
2.
后来很多次我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抚掌而笑,端木同学,你那天真是吓坏了我。他朝我翻白眼,你自己坐在那里像个鬼似的,还恶人先告状。
事实上,那天我们的相遇符合所有小说里关于一见钟情的描述,我是逆光的,他是向阳的,我在午后温暖潮湿的空气里看见他刀削斧砍的轮廓,眼睛像星星闪着光,眼角眉梢有着怎么都藏不住的笑意,翩翩少年,温润如玉,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他在看清黑暗中的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哇哇大叫,好像我是一直蛰伏多年的妖精重现人间。我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确定我属于人类之后,恶声恶气地对我吼,你有病啊,躲在那里看黄色书刊啊。我被噎得哑口无言,指着他连声:“你......你......你......”
他瞪我,乱叫什么啊,别人听到还以为我要非礼你呢。行了行了,我本来也是无意中进来的,不打扰你继续看黄色书刊了,我闪。话音一落他人影也不见了,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禁哑然失笑,这叫什么事儿啊,乱七八糟。
再次遇见他是迎新晚会,因为那天晚上实在是太无聊了,正好路上遇见一两张熟面孔,人家顺口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笑笑,好啊。因为太过爽快反而令她们愕然好半天,我抿起嘴笑,看来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礼堂里人头窜动,空气混浊,可我竟然有难得的好兴致一直坐着不动,知道本届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我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嘴角挑起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来。他一改当日顽劣的模样,认认真真地面对着礼堂里上千个学长学姐缓缓陈述,礼堂里静谧无声,只有他缓慢清朗的声音。
灯光下的少年,他周身有着如此锋利的锐气,让人想到的都是新鲜和美好,那么他今日站在这里是否也跟我当日有一样的玄机呢?最后他干脆利落地说:“我没有称雄的野心,我只想在这里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后浪不会推前浪,所以请各位学长不要觉得有压力。”
顷刻间,礼堂里炸开雷鸣般的哄笑,我在周遭嘈杂的环境里走出去接妈妈的电话。她反复叮嘱我记得好好休息,饮食规律,按时吃药。我漫不经心地应答,眼睛到处乱扫,突然间,我定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我看见刚刚气宇轩昂在台上陈辞的他,正把一个女孩子摁在墙上接吻。我一惊,手机没拿稳掉到地上发出响声惊动了他们,他们迅速分开,借着月光我看见那个女生的脸,真漂亮,洋娃娃般,让人见了都忍不住要赞一声,她看到我连忙甩开他的手仓皇地跑掉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你、逼视我,我手脚无措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话语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仍然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心一横,好吧,我就是故意的有怎么样,你上次不是冤枉我看黄色书刊吗,这次我坏你好事就当扯平了。
过了很久,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你啊,上次那个躲在礼堂里看黄色书刊的色女就是你哦。我从容地看着他,没错,就是我,我只是看看,不像某些人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嘿嘿,没想到你还挺牙尖嘴利的啊,算了,反正那个女生也不是我的菜,我就宽宏大量原谅你吧。
我转身就走,真奇怪,一向对人淡如止水的我怎么会跟这么个小流氓动气,对了,刚刚上台的时候他好像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什么来着......
电光火石见,我想起来了,端木泽。
3.
真正开始跟端木泽熟稔起来是因为那个被他吻过的女孩子来找我,她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说,你不要脸。我怔怔地看着她,“你的家教是让你这样问候别人的吗?”她一跺脚,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耳光就朝我甩来,我吓得闭上眼睛,可是除了一点点风刮在我的脸上之外,我没有任何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端木泽愤怒的脸,他扼住那个女生的手腕,声音平缓却充满力量,林卓欣,道歉。
她的脸因为气愤和羞愧而涨得通红,眼眶里迅速地蓄满泪水,她咬牙切齿地指着端木泽说,“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维护她,你既然不喜欢我,当时为什么不拒绝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端木泽,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陪笑着对我说,我待会儿向你解释。然后转过去对林卓欣说,当时我又没逼你,你一个女孩子主动找我,我又不忍心拒绝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林卓欣和端木泽都呆呆地看着我。
是的,那一巴掌是我打的,打在了端木泽那张令无数女生痴迷的脸上。
我骂了一句,无耻。然后转身跑进公寓,再没回头看他们一眼。任由林卓欣在身后叫我,喂......喂......你凭什么打我喜欢的人,喂,你给我站住。我边上楼边狠狠地骂,流年不利,碰上一对神经病。
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正在做面膜,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推开窗去看到端木泽双手插在裤袋里朝我吹口哨,我顺手端起一杯水就泼下去,他似乎早有防备般地躲开了,然后抬头笑嘻嘻地说,美女姐姐,下来吧,气也该消了吧,给我个机会赎罪吧。
我气得关上窗户,下决心不理这个无赖。没想到他开始大声叫,安可,我喜欢你,安可,原谅我吧。我如坐针毡,楼道里渐渐有人私语起来,我叹口气,无奈地换上衣服推开窗户,你给我闭嘴,我下来了。
到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里我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一路上无论他怎么跟我解释向我道歉我都冷冷地一言不发,最后他拿把西瓜太郎的小刀塞到我的手里,姐姐,你把我的命拿了去能消消气吗?我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谁是你姐姐。他如释重负地摇摇头,只要你不生气了,别说是我姐姐,你就说是我奶奶都行。
我急忙转过脸来,生怕被他看到我藏不住的笑。
他帮我要了冰镇的木瓜粥,自己喝冰蛋奶粥,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一边向我解释,我跟林卓欣没什么,她说她喜欢我,主动献吻,我是男生嘛,不可能拒绝的......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不叫男生,你叫禽兽。”
他气得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理顺了气又接着说,好,总之都是我的错。虽然她是很好啦,又漂亮又乖巧身材还那么好,可是还没到那种能让我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地步嘛。所以我就编了个故事,说那天晚上撞见我们的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当初背叛了我,后来又回头来找我,我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选择故人。
最后他心虚地对我说,我对林卓欣说的故人就是你,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记得你的样子,还会去找你闹,安可,我真的知错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端木泽,你可真够惊世骇俗的啊。他唯唯诺诺地笑,嘿嘿,嘿嘿。忽然他看向我身后,兴奋地叫起来,苏宁,苏宁。
我顺势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生慢慢回过头来,邃然,我的呼吸停滞,泪凝于睫,竟然真的有那回事,有缘的人总会再相逢的。
他的五官基本没有变,比起儿时的顽皮多了稳重的风范,他走到我们这桌坐下,对我笑笑,然后佢跟端木泽聊天,小泽,这么晚还在外面。端木泽指指我,我跟这个美女聊天呢。
我朝苏宁笑笑,看见他正在抽一支茶花。那种烟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当时的包装上有一句缠绻的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故人归。
4.
当我不记得是第几次问起端木泽关于苏宁的事情时,他狐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我脸一红,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嘴巴上却死犟,没有,我随便问问。
端木泽“哼”了一声,随便问问,怎么没见你随便问问我的事,你知道我多高吗,你知道我生日几号吗,你知道目前几个女生在倒追我吗,既然是随便问问,那你也关心一下我呀。
我被他一连串快语激得半天没说话,只好迫不得已地询问,那你告诉我你多高呀,生日什么时候呀,目前几个女生在追你呀。
他得意地笑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其实端木泽真的是很能打动人的男孩子,他身上有一种很能感染人的朝气,连我这样的木头人跟他混久了都喜笑颜开,周围的人都说安可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彼时,他陶醉地向我报备他的资料,我身高182公分,生日是5月29,双子座,目前正被6个女孩子围追堵截,你快点解救我吧。
我无辜地看着他,我怎么解救你呀?你又要我假装你以前的女朋友来求你和好?一招不二用,懂不懂啊。
是突然之间吧,他的笑容有一点点僵硬,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是我的错觉吗,我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落寞一闪而过。
偶尔跟端木泽在校园里进出的时候会遇见林卓欣,那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两颊一对深酒窝,可是只要看见我,她的脸就在瞬间换上憎恶的表情,我时常揪着端木泽的耳朵发怒,都是你害的,无缘无故给我树敌。
有次在校门口,不记得跟端木泽在说什么,忽然之间两个人就那样追打起来,我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一头往地上栽下去,眼看就着地了。顷刻间,一双温暖大手将我揽入怀抱,我犹如跌进一只恒温的火炉,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是端木泽一把将我从苏宁的怀里拉出来的,他像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对苏宁吼,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呀。
苏宁蹙着眉看着他,小泽,你怎么了?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言毕他继续往前走。我一时顾不上端木泽径直追了上去,眼泪像泉水一样从眼眶里冒出来,好像蓄积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爆发的时刻。
我拉住苏宁的手,声音颤抖着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时候,隔壁奶奶家有一个小女孩,你带她捉过萤火虫,玩过泥巴,你记不记得?
由于过于激动的关系,我只能语无伦次地问那些问题。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目光像温婉的月光将我覆盖,我沉浸在那样的注释里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宁轻声地问我,你就是吗?
我点点头,眼泪大颗地落下来,是我。
霎时,漫天星光纷纷明亮,此生仿佛已修得圆满。他轻轻地替我擦掉眼泪,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安可,这些年来你好不好,当时走得那么匆忙,连招呼都没有打。后来我也举家迁移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还会再遇见你。
安可,原来你已经长成这样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话,苏宁,这些年来你在哪里,让我现在才找到你。
当我抬起头来,目光越过苏宁直挺的背脊时,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情那样哀伤的端木泽。
5.
在端木泽的生日聚会上我很意外地看到林卓欣对我笑了,当然,她是挽着端木泽的手对我笑的,那笑容里分明有示威的成分,我报以宽容的一笑。而此时我的手正被苏宁紧紧握着。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心满意足,仿佛有了他,世上别的风景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