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丧事后,去看过了宋玉芝,听说醒过来一次,又难过得昏死了过去,宋德仁找了大夫来瞧,说是没事,就是伤心过度。
这是药石没有办法医治的,如今也只能多让两个人陪着她。
倒是宋太太那里,有些不大好。
宋雁西问:“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就晓得了。”宋德仁也不知道怎么说。
宋雁西本来也是打算看了三姐后,去看宋太太的。
到她屋子里的时候,见着窗户紧闭,窗帘也是放下来的,屋子里显得昏昏沉沉的,好像想营造出一种这就是黑夜,宋慈慈还回来找她的场面。
宋雁西进去,让人开窗通风,外面的光照进来的时候,她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宋太太。
前些天还输得油光整齐的乌黑发鬓,如今已经全白了。
她听到响动,扭头看过来,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那雪白的发丝,正好成对比。
怔怔地看着宋雁西,一脸呆滞地说道:“你没见过她,你不知道我是多喜欢她,巴不得她能有你三姐的一半娴静我就知足了,可是她一天天上蹿下跳的,像是只猫儿一样。我就打她,罚她,她就越是和我对着干,可是不晓得我这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说得激动了,一把抓住宋雁西的手,“我昨晚梦见她,我叫她死在外头别回来了,你说我怎么这样狠心,她心里该是多难过的,我……”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精神终于绷不住,痛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想是哭累了,声音才慢慢小去,只是嘴里仍旧念叨着自责的话。
宋雁西原本是打算多陪她一会儿的,但是外面有丫鬟来找,说是请来的做丧事的僧人已经来了。
她便让丫鬟照看着宋太太,自己出去。
也亏得萧渝澜师徒还在这里,跟着帮忙,这会儿家里上下已经到处挂满了黑白交替的挽幛,大门口的灯罩子也蒙上了白纸。
贺家温家那边都打发人过来吊唁,还有陈太太也来了。
宋雁西一时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么一位姓陈的太太,还是对方提起丈夫,宋雁西才想起来,是那位慈善家,但没想到她太太如此朴素。
因为对方是女眷,宋德仁没有正式成婚,他那俩通房是断然不能出来招呼客人的,所以宋雁西只能亲自作陪。
等送走了陈太太,已经彻底天黑了。
灵堂也彻底搭建好,各路菩萨使者画像雕像都纷纷摆好,请来做法念经的僧人们纷纷坐在灵堂前的左右,铙啊钵啊唢呐木鱼的,几样重重叠叠声音跟僧人们念经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方有了些样子。
宋玉芝起身来了,丫鬟拿了蒲团给她垫着,她就这样在灵前跪着。
宋雁西原本想让人去劝,怕她身体受不住,但转头一想,还是作罢了。
因是横死,按照这里的规矩,这经就念了七天,然后便要直接出殡,不能在家里多停灵的。
宋雁西不知道宋太太是怎样与宋家族人们交涉的,反正最终还是给宋慈慈争取了进入宋家的祖坟地。
这是十分难得的。
宋雁西想,宋太太这做母亲的不是不爱女儿,这是爱的方式不对罢了。
丧事结束,家里忽然变得冷清了许多,宋雁西连续忙了这几天,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手操办,还要抽空出来招呼客人,其实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然才出了殡,警察厅就来人,叫他们去签字,那藏得很好的于慧慧终于抓住了,而且很快就判了绞刑,就在二十三号。
宋雁西想,多半是牛大头在后面出力的吧,这会儿只怕他比谁都巴不得于慧慧赶紧死了才好。
他自己本身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慧慧或多或少是知晓一些的。
很快过了宋慈慈的头七,宋雁西当晚就将宋慈慈送走了。
这一走便将是陌路之人。
虽没有怎么相处,但这姐妹之情却是在的,送走宋慈慈后,她自己在屋子里闷了一天。
第二天,就是二十三号。
她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陶陶不放心守在床前,见她起来连忙打水伺候洗漱,“早上五少爷就来接了三小姐过去,听说要一起去看于慧慧行刑呢。”
宋雁西听罢,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只是掐了掐手指,“没死?”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等到三点多的时候,也去看行刑的萧渝澜师徒回来了,只跟宋雁西说道:“那牛雪珠胆子好大,跑来劫法场呢!不过于慧慧身上的伤重,没走多远就死在半路上了。”
宋雁西听了,却是不这样认为的,“只怕不是为了救她妈,是为了她妈口里的秘密吧。你不会以为牛雪珠会这样放过牛大头吧?”
可不是呢,没经过事实确认,牛大头就因为报纸上说他和于慧慧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女儿,就认定了牛雪珠是野种,从而将她赶出家门。
牛雪珠那样眦睚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作罢了?
萧渝澜一听这话,拍手叫好,“那正好,她最好把牛大头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抖出去,指不定于慧慧还藏着证据留了一手呢。”这样也免得萧家这边为了提防牛大头伤神费力。
青白听到徒弟这天真无邪的话,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想什么美事呢?那牛雪珠又不傻,一次把牛大头弄死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留着的话隔三差五就要挟他一回,要什么有什么。不过这父女俩也是,于慧慧在街头流落的时候居然找不着,还不如警察厅那帮人。”
萧渝澜傻在原地,后来不知道想了什么,很是愤愤不平道:“明明晓得他们是坏人,为何不能直接将他们杀了?”
宋雁西对于萧渝澜提出这种天真的问题,丝毫不意外,“天地间自有法则,虽然所有人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但其实大部份人会在人生的旅途中,可能因为一件小事一个决定而改变人生,好或是坏,全由着他们自己来做主,我们玄门中人是不可干预的。”
谁也不知道蝴蝶效应最终的走向是什么。
如果一定要插手,等着遭天谴吧。
至于牛雪珠,从前她到底是好是坏宋雁西不知道,但是从她打算用那些事情来要挟她父亲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偏离了玄门之路。
休息了两天,宋雁西原本打算去接宋玉芝回来,但她决定留在宋家陪着宋太太了。
宋慈慈的事情,让宋太太不只是白了头,而且心底似乎也试图在放下那根深蒂固的旧思想。
听说是她主动请求宋玉芝留下的,也好弥补以往她的过错。
至于宋雁西这里,她不敢开口,从宋雁西主持宋慈慈葬礼的时候,她就看了出来,这个女儿完美遗传了她父亲的智慧,更有着陆家那边才有的果断和大胆。
所以她想,即便她开了口,这个女儿也不见得会回来跟自己这个老太太一起住。
而对于宋雁西来说,宋玉芝其实不住在这里,更好一些。
胶卷中那么多少女的魂魄等着她送走呢,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她也没有办法照顾宋玉芝。
于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宋雁西几乎每晚都要送走一位。
可到了最后一个时,她如何也不愿意走了。
“我不能走,孙濯还等着我救他。”女鬼叫何沅儿,身上穿着旧式的丝绸大褂子,下身是同色的灯笼裤,看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前面送走的那些少女,有的是宋雁西给讲道理,有的则是单纯的想见某一个人或是想要某一件东西。
宋雁西满足了她们,所以心甘情愿地走,可是这位何沅儿要救的人,宋雁西怎么都没查到。
“我不是和你说了,没这人。”宋雁西替她查过,这人不存在,所以觉得可能是时间太久,她记错了,“名字是不是错了?”毕竟这何沅儿死前受了重创,魂魄不全,记忆混乱残缺,记错也实属正常。
何沅儿摇着头,“我怎么会记错呢?”说着,又将对方的地址姓名重新说了一遍。
但是那个地址早就炸毁了,宋雁西觉得人可能也没了,便道:“也许他已经不在了。”
何沅儿听了很是难过,最后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在为难宋雁西,便想回家看看父母。
她家并不在北平,而是北平外一个小镇子上,家里殷实富贵,有数不尽的田产。
宋雁西第二天便喊了萧渝澜送自己过去。
这一阵子,萧渝澜也被宋雁西这样使唤着去了周边不少地方,所以也晓得宋雁西去这小镇子做什么,就问道:“还有几个?”
师父没有跟过来,就他们两人单独出行,变相也算是约会,于是萧渝澜的心情十分雀跃。
“最后一个了,她要找一个叫孙濯的人,好像是她未婚夫,不过查无此人。”
“孙濯,好像哪里听过呢。”萧渝澜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听谁提起过,一面按着喇叭。
前面是转弯,视角不清,但他的喇叭并没有人回应,可见对面没车过来。
可就在车要转过去的时候,前面忽然冒出来一辆汽车,眼看着就要撞到一处了,吓得萧渝澜连忙打方向盘,方给躲了过去。
对方车上除了司机,就一位中年富太太,怀里抱着一只狮子狗,两眼朝窗外看去,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司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呼啸离去。
萧渝澜愤怒地骂了一句,一面着急地问宋雁西:“宋小姐没事吧?”
宋雁西摇头。
下午三点,他们就到了这小镇子上,早已经没了何沅儿所说的繁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可见早已经遭受过战火的炮洗。
打听了几户人家,才问出何沅儿家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听人说,“他们家啊?十几年前就遭报应了!嫌弃孙家太穷,儿子又重病,就偷偷把女儿远嫁给了杭州的富商。”
“他们一家人没良心,倒是丫鬟善良,不但没和他们家小姐去杭州吃香喝辣,还留下来照顾重病的孙濯,哪里晓得那孙濯的哥哥在外打仗出人头地了,现在可是北平的司令老爷呢!如今这丫鬟也做了富太太,可见是好人有好报。”
“对了,孙太太最是好心的,今天还来给何家两老上坟。”
萧渝澜听到这话,一路上就遇着一辆汽车,所以那个抱着狗的太太,就是孙濯的太太?一面又恍然大悟,“我说孙濯的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是孙司令的弟弟,不过也不能怪我想不起来,他现在改名了,叫做孙琮。”
不过何家什么情况?
而且何沅儿不是还惦记着救孙濯么?怎么在大家的口中,成了嫌贫爱富悔婚嫁了杭州富商的女人?


第28章
不对,他又想起一个问题,转头朝宋雁西疑惑道:“我记得孙琮还没结婚啊,我这次来北平之前,还听家里的太太们说,我一个姐姐对他印象还挺好,家里是有意撮合的。”
宋雁西闻言,“那是孙司令的姨太太?你不是孙司令家的熟客么?”没见过这位姨太太?
萧渝澜挠着头,“我是去过司令府几次,可我是代表家父拜访孙司令,不是去瞧他的姨太太们。不过你这样说也是有可能的,孙司令七八房姨太太,我除了三姨太之外,没见过别的。”那章慧心姑且不算吧。
所以还是有可能的,没准孙司令看她照顾自己的弟弟有恩,但孙家身份低位不同往昔了,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位弟弟娶一个丫鬟做太太的。
所以为了报恩,把这丫鬟收进了自己屋子里?
毕竟孙琮是个读书人,孙司令身边很多重要公务都是他经手,可见是个有能力的人。于是又说道:“孙司令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十分看重的,没将这丫鬟留给他,只怕是想给人留下一个洁身自爱的好印象,借此找个门当户对的太太。”
不过马上就被宋雁西反驳了,“找了这快二十年,没找着一个合适的?”
“那他有隐疾?”之前不是说生了场快死的大病,又因为贫穷,才被何家嫌弃的么?所以萧渝澜觉猜想道。
“这些回去再查吧。”宋雁西扫视了这一片荒凉的小镇,“你去找人问问何家夫妻的坟墓在哪里?”
萧渝澜看着这已经落山的夕阳,“咱们今晚不回去了?”这镇子这样破败,连个住的旅社都没有。
“回啊。”不过回去之前,先上何家夫妻的坟上去看看。
萧渝澜下车去打听,他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人家一个银元。
那人得了钱在手里,高兴得眉飞色舞道:“还是我领你们去山下吧?这夫妻俩不做人,死了没好下场,那女儿也是狠心,真是应了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天不曾回来看一眼。所以这夫妻俩死了好一阵子,才叫人发现,人都臭了,隔壁邻舍就给抬到镇子外的山坳里。”
后来是他们家的丫鬟,也就是那位孙太太回来找人挖了些土盖着,搭了两个土坡出来,姑且算是坟头。
所以汽车去不得,宋雁西穿着那高跟鞋,山里的路着实不好走。
到了这山脚下的时候,宋雁西走得就越发吃力了。
而这个时候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了,那人胆子小,将马灯递给了他们,“两位,我就不奉陪了,反正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尽头,再往东南方走半住香的时间,就能看到几棵老松树,旁边那俩土坡就是了。”
萧渝澜接了马灯,道了声谢谢。回头见着宋雁西一筹莫展的神情,立即反应过来,忙蹲下身来,“宋小姐,上来。”
宋雁西看了看马灯下杂草乱生的小路,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上他的后背,“背稳一点。”要敢摔了,脑袋给他扭下来。
萧渝澜背着她起身的那一瞬间,身体晃了一下,不是因为宋雁西有多重,而是这个场景,他总觉得好像发生过一样?
“怎么了?”此刻马灯在宋雁西的手里,趴在萧渝澜背上的她正举着灯往前照去,见萧渝澜不动,疑惑地问道。
萧渝澜想继续去抓住这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可越是想要去抓,这熟悉感就流逝得越快,听到宋雁西问,连忙回过神,“没事。”然后背着宋雁西往前走。
但看到这四周阴森森的,白天是有太阳,可是到底是入了冬的,这夜里还是冷得很,便道:“其实宋小姐可以在车里等我,犯不着亲自来这一趟,我带她来就行了。”
宋雁西倒是想偷这懒,就是怕自己在山下的车里听到萧渝澜的鬼哭狼嚎,最后还不是要跑一趟的?
不过鉴于他这样任劳任怨,宋雁西没将这话说出口。
凉风与茅草从身侧划过,越是往这山里走,越是寂静得可怕,一声鸟啼也能无限被放大,听得萧渝澜头皮有些发麻,“宋小姐,这里干净的吧?”
“本质上说,没有什么地方干净吧?”毕竟留在阳间的阴人太多了,尤其是这样深山里。
萧渝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提这个问题呢?越怕了。
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好在爬了这山坡,眼前便是一个豁口,那人说的山坳也隐约可见了。
很快,便瞧见了那几棵老松树,旁边果然有两个小土坡,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有些瞧不出来是两座坟墓。
不过上面长满了荒草,坟前既然不见任何祭品,也没有半点香火蜡烛,萧渝澜不禁疑惑,“不是说那孙太太今天才来过么?难道咱们找错地方了?”
一面宋雁西手里接过了马灯,朝着四周照去,看看是不是错了地儿。
然就这当头,宋雁西已经将那何沅儿放出来了,“是么?”
何沅儿一出来,便立即感应出来下面是父母的尸骸,跪倒在这俩小土坡前痛哭起来,“爸,妈!是女儿不孝。”
听到哭声,萧渝澜回过头来,被坟前忽然出现的何沅儿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地朝宋雁西靠近些,“还真是?”那这孙太太来上哪门子的坟?就单纯来看一眼?
何沅儿趴在坟头前哭了好一阵子,转身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我爸妈身体很好,怎么无缘无故就没了?”
宋雁西抬起手,点燃一张符纸,符灰洒满了两座坟头,她的眼前便出现这何家夫妻临死前的画面。
这是以符纸作为媒介,从而探清死者临死前发生的一切。
何家夫妻枉死,死在山下的镇子上,但时隔多年,镇子上又发生过战乱,使得孤魂野鬼越发多,他们的魂魄只怕就随着那大批的孤魂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但宋雁西没跟何沅儿说,不然这何沅儿只怕是不愿意离开了。
可以她现在残缺的魂魄,在执意留下去,想做厉鬼都没机会,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也正是因为何沅儿撑不了多久,所以宋雁西才这样赶,连夜到她父母的坟头上来。
此刻随着符纸粉末洒满了坟头,两人一鬼的眼前,也浮出了一片画面。
“爸妈。”何沅儿一看到画面里的人,就激动地要扑过去。
只是这画面却是虚无的,她哪里能进得去?又如何触碰得到?
雨夜里,何家夫妻连夜起来开门。
可是门一打开,鱼贯而入的便是些穿着军装的士兵,不由分说对着这对夫妻便直接动手。
宋雁西见到此场景,直接结束了画面。
哪里还用说,这对夫妻是被活活打死的。
宋雁西虽及时结束了画面,可那何沅儿双眼还是血红,不过她的魂魄不全,倒不怕成厉鬼,就怕她一个激动,魂飞魄散了。
所以宋雁西直接将她收起来。一面朝满脸震惊的萧渝澜唤道:“走吧。”
萧渝澜连忙追上宋雁西的脚步,“怎么会是司令府的人?”就算是悔婚了,可是何家顶多算是背信弃义,人也没去害孙家啊!犯不着赶尽杀绝。
更何况怎么能这样残忍,活活打死?
一路上回到城里,萧渝澜都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因为在他心里,孙司令虽是好女色,但却也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手下斩将杀敌的兵,却也用来对付这些老百姓。
宋雁西见着萧渝澜这样难过,心里有些惊讶,这多稀松平常的事情,他感触如此之大,可见那萧家将他保护得怎样的好。
两人回到北平城里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萧家小少爷的车,自然是没人拦着,两人顺利回了五柳斋。
宋雁西去休息,准备明天再找机会见一见那孙琮。
只要找到这孙琮,应该一切都是能真相大白的。
可是宋雁西在想,该不该让何沅儿知晓这所谓的真相?
反正就现在的一切线索来看,这个真相可能对何沅儿不大友好,就目前为止,这个丫鬟很不对劲。
偏偏何沅儿的魂魄不齐全,导致记忆也残缺,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推衍出她怎么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这样晚睡了,宋雁西也没能睡好,天亮刚起来,就听陶陶说道:“怎么出一趟城回来,萧公子就跟失了魂一样,守在电话面前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小姐可记得要找他要电话费。”
还有那青白老道每天在这里白吃白喝就算了,还要挑三拣四的,很是讨人嫌。
宋雁西听到这话,心里想难道他在纠结孙司令杀何家两老的事情?“他人呢?”
天亮的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如今看着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雾沉沉的,使得这天瞧起来越发冷了。
陶陶正寻思着把贺太太送给宋雁西的那条暖色的驼绒袍子翻出来,倘若要出去的话,再配上一件皮草,她看到外面的小姐太太们都是这样穿的。
若是在家里,搭一件小披风就是了。
听到宋雁西问,动作稍微缓慢了些,“在外面等着小姐您呢。”
宋雁西听罢,“喊他去小客厅里等我吧。”这天冷了,又不是铁打的人。自己这里收拾还要一阵功夫呢。
陶陶将衣裳鞋袜给宋雁西都一一备好,这才出去给萧渝澜传话。
萧渝澜回来后,就一直扎在客厅的电话旁,连夜将自己在北平这几个知己的电话都给打了个遍儿。
的确是没白费功夫,得了不少关于这位孙琮的消息。
这会儿到小客厅里来,左等右盼的,都换了一盏热茶,才听到屋外廊下宋雁西的高跟鞋声。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出去,“宋小姐,我这里有消息。”
宋雁西见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单薄衣衫,“先进去吧。”
然进来等不及入座,萧渝澜就连忙说道:“我问了一个朋友,他爸爸和孙琮有些工作来往,那孙琮虽是没有正经结婚,但是家里也有五个姨太太,但那个丫鬟还真是叫咱们猜中了,是司令的六太太白莲花。”
在孙司令这些个姨太太里,她姿色是最末等,也没有儿女,而且脾气古怪,断然没有那镇子上的人说得那么好心。
而且最讨厌别人说她从前的事情,只因她本身是丫鬟出生。
但萧渝澜觉得,这算得了什么?“我那三妈和五妈,都是我妈从前的陪房丫鬟,这年头清白人家富贵小姐哪里有那么多,她这样出身的姨太太多了去。可偏她就在意这个,听说因仆人们说错了话,她觉得是影射她的出身,还打死了人呢。”
这样歹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初在孙司令杳无音信,孙琮又病又穷的时候,留在孙琮身边照顾孙琮呢?
宋雁西也疑惑,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这位白莲花是重生了?晓得孙家会发迹?
但感觉这个可能性很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白莲花有点对不住她这名字了,怎么才混了孙司令的一个太太来做?
“还有别的消息么?”宋雁西问,感觉萧渝澜这两个小时也没问出什么来。
“有。”萧渝澜说着,拿起桌上那五张人像画递给宋雁西,“我觉得这孙琮有点奇怪,五个姨太太,这么多年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所以我就打电话联系到他的医生,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又去问这几个姨太太的相貌年纪名字。
最后给画了出来。
此刻得意地看着宋雁西,“瞧出了什么没?”
宋雁西看着这些速写,有些吃惊,“你朋友电话里给你介绍,你画出来的?”
“嗯,学校里学的,怎样?”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宋雁西,巴不得她夸奖自己几句。
然宋雁西却回答着他的上一个问题,“这五个人,身上都有些何沅儿的影子。”
“对对,这个二姨太,眼睛特别像。”萧渝澜连连点头,又去指着另外一个,“这个嘴角很像,左边还有个酒窝。”
他一一介绍完,然后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宋小姐,你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孙琮娶进门的这些姨太太,都有着何沅儿的影子,显然是旧情难忘,他那心中始终是惦记着何沅儿的。”
如此,倒也不枉费何沅儿宁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想着要去救他。
于是提议着,“我们直接去找孙琮吧?我问了,他今天休息。”
宋雁西看了看这些画像,“也行。”萧渝澜不睡觉,连夜打了这么通电话查孙琮,他能不知道么?只怕就算是萧渝澜不去找,孙琮那里也会找上门来的。
如此,两人吃过饭,萧渝澜便带着宋雁西去了孙公馆。
一个多月前,因那牛太太于慧慧打牌的事情,现在太太们也不出去组局了,都在家里自己设局。
只是这孙琮五个姨太太,这不就多出了一个么?
萧渝澜带着宋雁西进来之时,那二姨太在楼下大厅里喝茶,看到他们俩,十分热情道:“萧公子和宋小姐这是来找我们先生么?”
萧渝澜师徒俩如今也不常回青云观了,几乎都在宋雁西那五柳斋里,所以大家私底下默认,刚离婚的宋雁西多半是攀上了萧家这小少爷。
羡慕嫉妒宋雁西的,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这二姨太。
一个离婚了的女人,凭什么?
不过她这是头一次见到宋雁西本人,从前都是在那报纸上模糊不清地看了几回,眼下尊贵高雅的宋雁西在眼前,她反而又觉得这萧渝澜好像有些配不上宋雁西的样子。
思绪一飘,开始疑惑起读书人的眼光,那章亦白怎么就要挑个跟舞厅舞女不相上下的徐可真,也要拼个家破人亡,一定和宋雁西离婚呢?
这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们先生在么?”楼上传来搓麻将的声音,萧渝澜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不会在玩吧?那我们岂不是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