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女儿说是玉娘想出来的, 问过玄哥儿, 玄哥儿也觉得可以。
就是让她装痨病,当然,痨病又如何装得像,等郎中来诊了脉,看了症状就知不是,所以必须真正有痨病的症状,才能骗过郎中,骗过闻家人,让闻老太爷肯写放妾书让她离开。
玄哥儿会医,弄的那些药膏她贴在腋下,就会出现痨病的症状,但并不是真的得了痨病,只是症状一模一样。
“郎中?”桂姨娘捏着帕子有些害怕的模样,“咳,咳,我,我这怎么还咳血出来了?”
“这,这……”老郎中脸白冒汗,“我,我先出去同你们家的家主说声,看看给你抓点什么药吃吃吧。”
老郎中说完,拎着箱子跑了出去,来到院中,老郎中脸色也不甚好看,耳房这老姨娘的病,症状跟痨病一模一样,看她在这么大的宅子里都住耳房,也没其他奴仆,还是个姨娘,可见不受家主待见,应该是经常干些劳累的重活,劳累过度容易得痨病。
痨病可是传染性很强的病,虽不比瘟疫恐怖,但也是他们郎中比较害怕的病。
院中还站着白姨娘,见到郎中出来,急忙过去问,“郎中,我家姐姐身子没事吧?这都咳了快一个月,抓了几副药吃也不见好。”
老郎中低声说了两句话,白姨娘也跟着变了脸色。
等老郎中过去闻家老太爷那边,白姨娘没有任何犹豫,过去耳房,见桂姨娘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病歪歪的,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可是痨病啊,恐怕老太爷跟老太夫人根本不会管,说不定还会让人把桂姨娘给丢出去的。
要是裴家也嫌弃,桂姨娘以后该怎么办啊。
白姨娘没怎么跟裴家人相处过,自然不相信裴家会把一个得了痨病的病人接回家。
见白姨娘神情,桂姨娘便知她已经从郎中口中知道自己得了痨病的事,可她还是进来了。
桂姨娘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坚定的看着白姨娘,“妹妹,你放心,我没事的。”
白姨娘聪慧,她知道白姨娘能够看懂她的意思。
但她不能明说,她只是让白姨娘不要担心她。
这瞬间,白姨娘隐约有些明白了,她们相处三十多年,比很多亲姐妹的感情都要好,她们互相搀扶着过了这么多年,她大概知道桂姨娘的意思,可能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但她却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姨娘道:“不管如何,你都先好好歇息,我过去前院瞅瞅。”
桂姨娘点点头。
白姨娘离开时,从九曲回廊上慢慢朝着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在,两人脸色何止是难看,简直是又惊又怒还气,应该已经从老郎中口中得知桂姨娘的病情。
闻老太爷瞧见白姨娘,立刻问道:“你可去见过桂姨娘?她怎么样了?”
白姨娘支支吾吾,“老,老太爷,郎中都说姐姐是得了痨病,我,我又哪里敢进耳房,就站在外面问了两句,桂姨娘就一直咳嗽,没说上两句话,我这就过来了。”最后还补了一句,“老爷放心,我这几日都没去找过桂姨娘。”言外之意,她不会被传染上的。
这几日,因为桂姨娘咳嗽的厉害,闻老太爷怕她做饭口水给咳进去,都不允她进厨房,就守在耳房看大门。
闻老太爷子被白姨娘这话给呛的不行。
他又忍不住问郎中,“真是痨病?”
老郎中点点头,“症状跟脉象都八九不离十,老太爷若还是担心,不如再找个郎中来给府中姨娘瞧瞧,我这先开药方,抓了药回来吃着试试吧。”
闻老太夫人没忍住,耷拉着老脸说,“要是痨病,开药有个什么用,说不定还会传给全府的人。”
说完,她去看闻老太爷,“老太爷,这要真是痨病,可怎么办呐。”
闻老太爷不说话,最后送走郎中又去请了另外个郎中过来给桂姨娘诊脉。
等那郎中也从耳房过来,脸色就跟前头的郎中差不多,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痨病,症状和脉象都差不多。
闻老太爷心中彻底信了桂姨娘就是痨病,应该是流放路上辛苦,来到这里后也没好好歇息,所以才拖成痨病的。
闻老太夫人急得不成,“老太爷,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是赶紧把桂姨娘送走吧。”
总不能让全府的人陪着染上病吧。
“胡闹。”闻老太爷怕外人说道,“哪有得了病就把姨娘扔出府的,让外人怎么看我们?”
闻老太夫人不依不饶的,闻老太爷被闹的头疼,最后喊,“那就去把二姐儿喊回来,先把桂姨娘接去裴家住一段日子。”
二姐儿就是闻氏,她在闻老太爷的闺女中排行二。
闻老太夫人朝地上呸了口,“那二姐儿也是狠心,这都有些日子没来,之前还经常借着在府里浆洗衣物看她姨娘,自打知道姨娘得病后就来得少了,果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又跟白姨娘说,“你嘴巴可给我严实点,一会儿二姐儿回来,别跟二姐儿说她姨娘得了痨病。”
白姨娘瑟缩的点了下头。
闻老太夫人不想让大房二房的人过去桂花巷那种地方喊人,就喊了三房的庶出孙子闻顺成跑一趟腿。
闻顺成不想去,但祖父也发了话。
他还问了祖父为何要去寻姑母,祖父没告诉他,让他别管,赶紧去把二姑母叫回来。
闻家就知道二姐儿跟裴家住在桂花巷。
闻顺成跑到桂花巷,他不清楚二姑母家具体位置,但巷子里问了声,人家街坊热情告诉他,“朝着巷子里头走,院子里头冒着热气,闻着最香的就是。”
这会儿是未时,许沁玉正在院子里煮鱼丸。
听见敲门声,她过去看了门,发现是个半大小子,她认得,闻家三房的,但具体叫什么她不太清楚。
“你是闻家的?”许沁玉问。
闻顺成闻见这香味,馋的直吞口水,“我是成哥儿,闻家三房的,四嫂,祖父让我来喊二姑母过去一趟,好像是桂姨娘生病。”
他今年也有十三,半大小子,府中吃食虽难吃,为了饱腹也吃不少,但没什么油水,吃完就饿。
其他两房能经常出去找些油水吃,他们三房没钱,姨祖母偶尔会偷偷塞给他一点银钱,但时候不多,应该是怕祖母祖父发现,所以还是饿着的时候多,自打来了边陲之地,他从来没闻过如此香的饭食味道。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朝着院里的大锅看过去。
许沁玉心里清楚,应该是桂姨娘的症状显现出来,闻家请了郎中以为桂姨娘得了痨病,现在肯定不愿意继续让桂姨娘待在裴家。
但见这样,恐怕是不想写放妾书,想让闻氏把桂姨娘先接回来。
这些情况,她早预料到,早跟闻氏商量过的。
“娘,闻家来人了。”
许沁玉回头朝着西屋那边喊了声。
闻氏从房里出来,她正在整理皮毛跟布料的边角料。
上次她跟宁姐儿做的包竟然第二天就被人买了去,每个包都是卖一两银子,竟还是卖掉了。
要知这些皮毛边角料才十来文钱而已。
她跟宁姐儿女红好,那针脚不知怎么缝的,很密实,根本看不太出来是拼接的,布包里面并不是皮,而是用的大块纱的边角料做的内衬。
两个皮毛小包的确做的很漂亮很可爱,当时做好时,连宁姐儿跟许沁玉都爱不释手的。
那两个包她们做了几天,慢工出细活。
这会儿正打算做第二款包。
每次的包都不一样,争取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
这也是许沁玉告诉闻氏跟宁姐儿的,就是要独一无二的。
这次还是宁姐儿自己想的款式,许沁玉瞧过,觉得也很可爱。
闻氏出来,见到闻顺成就说道:“成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闻顺成简单说了下,闻氏皱眉说,“我这自己也有活做呢,行了,那我先跟你过去瞧瞧吧。”
到了闻家,闻氏也是有点着急的样子,“父亲,母亲,你们喊我回来是作甚?家里的活多,我还得赶紧回去。”
闻老太爷咳嗽了声,“是这样的,二姐儿啊,你姨娘身体不太舒服,有些想你,所以我想着,要不你把姨娘接回去你那边住段时间。”
闻氏皱眉,“可我家就一个破院子,挤着六口人,哪里还有姨娘住的地儿?还有姨娘到底哪里不舒服?年前好像就有点咳?父亲可请过郎中,郎中如何说的?”
“就,就是有点风寒,加上心病,所以才一直不好的,应该也是太想你了。”闻老太爷眼神闪躲。
桂姨娘得痨病的事情,他方才也就跟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嫡出子说了声,三房都还瞒着在,白姨娘也被他告诫不能说给其他人听,甚至不能告诉给桂姨娘。
闻氏道:“那我先过去瞧瞧姨娘吧。”
她提脚过去耳房那边。
现在闻老太爷他们都不从大门那边进出,直接从侧门进出。
路上时候,闻氏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知道桂姨娘染上痨病,然后担心传给家人,不愿接桂姨娘回去。
还没到二房呢,就见到白姨娘。
白姨娘其实已经想通,桂姨娘要是没真的染上痨病,那这就是演戏。
可演戏给谁看?无非是给闻家人看的。
那么这场戏就不简单,应该是桂姨娘跟裴家人早就串通好的,那就说明裴家人并没有嫌弃桂姨娘,早就想把桂姨娘接走,而且是要桂姨娘在没了其他顾忌走,是想让闻老太爷给放妾书!
所以她得在中间帮这个忙!她也希望裴家人早点让桂姨娘脱离苦海。
桂姨娘待在闻家可比她惨多了。
白姨娘给闻氏使了个眼色。
闻氏竟也懂了,上前道:“白姨娘,你怎么在这里?我姨娘最近生病,有些日子没来看她,姨娘如何了?我姨娘到底得了什么病?问父亲母亲又说是心病。”
白姨娘支支吾吾的,“没,我,我不是过去耳房的,我就是路过,我也不知道你姨娘得了什么病,不,不是,你姨娘好像就是风寒,养上些日子就好了。”
“那姨娘过去跟我一起瞧瞧,我记得姨娘就喜欢同白姨娘你说话的。”
白姨娘脸色大变,“这,这,我还有点事,就不过去耳房了。”
闻氏觉得蹊跷,拉住白姨娘,“白姨娘,你怎么脸色都变了?”
两人拉扯了会儿,闻氏觉得不对,逼问白姨娘,非要拉着白姨娘过去耳房。
白姨娘吓得大叫,最后喊道:“痨病,你姨娘得了痨病。”
闻氏自然不去耳房,生气的回了正院。
她当然不能直接责骂闻家两老的,只是哭了一场有点责怪父亲母亲瞒着她姨娘得痨病的事情,还说,“就算我想接姨娘回去,那也不成,家里全都是孩子,把姨娘接回去,病传给了家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再说了,这也是玄哥儿当家,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
说完,闻氏也从侧门回了。
她就算再担心桂姨娘,也知如今只有忍了。
闻老太爷跟老太夫人不知道闻氏到底怎么知道桂姨娘得了痨病的。
见白姨娘站在院外犹犹豫豫,喊了进来一问,果然是白姨娘说出去的。
白姨娘哭道:“二姐儿非要拉我过去耳房,老太爷老太夫人都不敢过去,我哪里敢过去的……”
闻老太夫人差点气死,“你的命如何跟我们的命相提并论,要是送不走桂姨娘,你就天天伺候着她吧!”
白姨娘嘀咕,“不管怎么说,桂姨娘都是二姐儿的姨娘,痨病多可怕,桂姨娘多在府中待一刻,府中染上痨病的可能就多一分,还不如写了放妾书,把桂姨娘丢去裴家门口。”
闻老太爷有点迟疑,最后没说话。
但一时半会也没有主意,府中根本没人愿意过去耳房。
闻氏回了家,就把进展跟一家人说了说,她心还是扑通通跳着,“幸好白姨娘帮了我一把,白姨娘应该知道姨娘是装病,但具体情况应该也不知晓的。”
闻氏见大家都不说话,连忙说,“玉娘玄哥儿别担心,白姨娘跟桂姨娘感情很好的,闻老太夫人并不知晓她们私底下交情很好。”她小时候白姨娘就待她很好很温柔的。
看样子,应该是闻府的白姨娘也出了一把力。
闻氏还简单讲了下三房的情况,得知三房跟其他二房不一样,许沁玉不由得感慨,患难见真情,倒是也希望闻家三房以后也顺顺利利,希望以后可以分了家,不然三房待在闻家,不就是干活的下人吗。
裴危玄慢慢说道:“现在只能先等着,应该不出几日,闻家便会急了。”
许沁玉点点头表示赞同,现如今也只有等着,只要闻老太爷写了放妾书,拿到放妾书,一切都好说,就算那时候翻脸都无妨的。
……
闻家焦头乱额的,晚上三房做了吃食,一家子人都有些吃不下。
这会儿闻家基本已经都知道桂姨娘染上痨病的事情,闻蕴灵眉头直皱,知晓闻顺成下午还去了裴家一趟,还问他,“你瞧见你四嫂在家做什么没?”
她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怪的。
“没啥啊。”闻顺成装傻,“就是见四嫂在一个大锅里煮鱼,院里全是杀鱼的鱼鳞内脏,腥臭的很。”他才不要告诉闻家人,四嫂做的东西可香可香呢。
这话一出,闻蕴灵更是半点胃口都没,还有点反胃。
他们正吃着,外面突然响起两声咳嗽,还有桂姨娘虚弱的声音,“老太爷,老太夫人,我好饿,咳咳……”
闻家人吓得脸色大变,闻老太夫人尖叫道:“她怎么跑过来了?”
白姨娘弱弱道:“又没人给她送饭,桂姨娘好像一天都没吃了。”
“你不会给她送点吃食过去!”闻老太夫人气得要晕过去。
白姨娘就不说话了。
闻老太爷也白了脸,最后跟白姨娘说,“你,你赶紧装点吃的给她。”
又朝着外面喊,“你莫要进来,先在外面等着。”
桂姨娘倒也不真的进去吓唬他们,站在外头等着。
白姨娘装了些吃的,出去放在廊庑下,让桂姨娘自己过来拿。
桂姨娘过来拿了食盒,佝偻着腰身,咳着回了耳房。
如此过了几日,都是白姨娘给桂姨娘送吃的,还是闻老太爷强行要求的,白姨娘给桂姨娘送吃食也不敢走的太进,把食盒放在廊庑下就赶紧回。
这样始终不是个法子,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要愁死了。
闻老太夫人甚至建议,直接让人把桂姨娘给抬去裴家。
闻老太爷瞪了她一眼,“谁抬?你去抬?不然让三房的去抬?你看他们谁乐意抬!就算真抬去了,裴家人愿意接着?她到底是我的妾,到时候跑到官府一通闹,丢脸的可是我。”
闻老太夫人愁着一张脸,“那老太爷说说,要怎么办?”
痨病传染性强,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掉,有些能熬上一两年才走。
白姨娘想了想,“老太爷,老太夫人,我倒是觉得不如直接告诉桂姨娘她得了痨病,让她自己来选,她留在府上大家都怕她,也不想管她,恐怕没什么活路,要是给了放妾书,再给些药费,让她自个回裴家去,到时候她拿了放妾书,自己想过去裴家,想让女儿外孙照顾着,肯定比待在府中强,只要桂姨娘自己愿意留在裴家,就算裴家告去官府也没用的。”
给了放妾书,桂姨娘就跟他们裴家半点关系都没了。
闻老太夫人听完,立刻点头,她以前对桂姨娘并不好,只怕桂姨娘知道自己得了痨病,留在府上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定为了求生也愿意过去裴家的。
就算逼也要把桂姨娘逼走,现在闻老太夫人觉得桂姨娘就是个瘟神,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还磋磨什么,再磋磨下去,指不定她都要被传上痨病。
闻老太爷最后也决定跟桂姨娘实话实话,看她自己的选择。
他亲自过去耳房一趟,当然,没过去耳房,就是站在远处的廊庑下喊了桂姨娘两声。
桂姨娘出了耳房,苍老无比,满脸沟壑,佝偻着腰身,身形消瘦,还在咳,这症状,根本就无法装出来的!
闻老太爷站在远远的,把她得了痨病的事情告诉桂姨娘,最后还说,她要是愿意,会给些银钱和放妾书,让她回裴家,回裴家说不定养养身子还能好起来,这话自然是忽悠桂姨娘的,痨病基本就只能等死了。
桂姨娘听完后,伤心哭了场,最后没直接答应闻老太爷拿放妾书离开,只说让她想一夜。
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是心急如焚。
闻老太夫人睡觉时还把桂姨娘骂了一通。
好在第二天早上,桂姨娘让白姨娘告诉闻老太爷,她愿意拿了银钱和放妾书离开。
闻老太爷写下两份放妾书,两份都按上自己的手印,还给了二十两银子,让白姨娘把两份放妾书跟银子送去耳房。
看着二锭十两的银子,白姨娘心中不屑,打发叫花子呢。
这些年,他借着二姐儿做皇后不知捞了多少油水的。
不过桂姨娘终于能离开了。
白姨娘带着银子跟放妾书过去耳房,照例没有进耳房,只站的远远,喊了桂姨娘一声。
等桂姨娘出来,她把放弃书和银子放在地上,让她按上手印,拿走其中一份放妾书就能离开了。
白姨娘退开,桂姨娘上前在两份放妾书上按下手印,把其中一份折起放在身上,银子也收好放在身上,最后离开闻家。
临走时,桂姨娘看了白姨娘一眼,满眼的泪。
白姨娘亦是如此,真好,桂姨娘终于能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家宅了。
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三房也能顺利分家,她也能离开这破地方。
……
桂花巷,刚吃过朝食,许沁玉正在洗肥肠。
朝食前,田屠户就过来送了三幅下水,又把她卤好的肥肠拿走,让自家娘子在酱肉摊上卖。
卤肥肠卖的很好,每天三幅卤好差不多十七八斤,都能卖完,许沁玉不打算卖更多,最好让顾客吃得还有些欠着,所以有些顾客还买不上,也只能第二天早点去买。
刚贺老伯也把鱼都给送了过来。
现在不用她亲自过去找田屠户跟贺老伯买下水和鱼,都是直接送来桂花巷,她省了不少力气。
正跟四哥在水井边清洗肥肠,许沁玉看见四哥抬眸,看向院子外说,“祖母回来了。”
许沁玉面上一喜,随意擦了下手,过去开了院门,果真瞧见巷子里有个苍老的身影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第38章
看见那道身影, 许沁玉便知她跟四哥的计谋成功,闻老太爷写了放妾书给桂姨娘。
为何是放妾书不是和离或者休妻,因着桂姨娘就算因为婆母做了皇后才脱了奴籍成平妻的。说白了,平妻只是好听, 就算想和离, 都不可能跟正妻一样, 只有放妾书,要是闻氏还是皇后时,闻家或许惧于皇后给和离书。
总之, 就是平妻不算真正的妻,闹去官府都不可能和离, 只能拿到放妾书才算真正的分道扬镳。
看着桂姨娘佝偻着腰身,许沁玉回头朝屋里喊了声。
“娘,外祖母回来了。”
闻氏跟宁姐儿听见声音,都跑了出来。
几人把桂姨娘扶进屋, 桂姨娘的确是拿了放妾书, 还有二十两银子,许沁玉都没想到闻老太爷还会给二十两银子给桂姨娘。
二十两就二十两,虽然少了些,但好歹是银子, 留着给桂姨娘当私房钱好了。
闻氏自不必说,擦了擦眼角, 又去厨房做吃食,又是烧热水, 打算等桂姨娘吃好朝食, 就给桂姨娘好好梳洗一番。
许沁玉也彻底松了口气, 看向裴危玄, 冲他嫣然一笑。
裴危玄也看向玉娘,心口处柔软一片。
朝食并没有剩余的,许沁玉做饭基本都是刚好够全家吃的。
桂姨娘身体虚弱,吃不了太补的,家里还有鱼,她就做了生滚鱼片粥。
她煮粥时,闻氏就先烧好热水去屋里给桂姨娘洗漱,看到桂姨娘腋下因为长久贴药膏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闻氏手抖。
那药膏又岂会一点伤害都没有。
桂姨娘摸了摸闻氏的脸颊,笑得很温柔,“嫣儿别担心,姨娘没事,玄哥儿都说不贴这药膏,很快便能好起来的。”
闻氏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闻嫣。
桂姨娘连换洗衣物都没带,穿得闻氏的衣裳,闻氏本身都有些偏瘦,但桂姨娘穿上女儿的衣裳都有些宽大。
等两人出来,桂姨娘身上已经清清爽爽,佝偻的腰身也直了些。
许沁玉笑道:“外祖母,我做了点生滚鱼片粥,你先吃着,养胃的。”
等桂姨娘坐在厨房吃粥,入口香滑浓稠,鱼肉嫩滑没有半点腥气,桂姨娘都愣了下,忍不住看了外孙媳妇一样。
女儿做皇后那些日子,她在闻家过的日子不错,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吃过,甚至连宫里的御宴也吃过,可那些御宴都比不上外孙媳妇的手艺。
这鱼片粥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桂姨娘甚至不由得庆幸她已经离开闻家,不然就外孙媳妇这手艺,真给闻家知道那还了得。
桂姨娘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我离开闻家是得了痨病,玉娘到底做的吃食生意,要是给闻家知晓玉娘营生做的好,说我得痨病,让大家不敢再买玉娘做的吃食可如何是好。”
许沁玉笑道:“外祖母别担心,等药散了,我就把外祖母您养的白白胖胖,面色红润,到时候哪里像是得痨病的模样,大家不是瞎子,自会分辨,就算闻家咬定,咱们也不承认,就说是误诊,只要外祖母您好好养好身体,咱就什么都不怕的。”
得痨病的人看着非常消瘦,气色极差,只要把桂氏身体养好,大家能看得出来。
装病这事儿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就算是,那也是郎中误诊。
有些对不起那两位老郎中了。
桂姨娘当年也是被拐子抓走,然后卖去牙行,被闻老太夫人的娘家程家买去了给闻老太夫人程氏做小丫鬟,算是跟着程氏一起长大的,被程家买去时她已经是被拐几年后,整日被拐子打骂,都已经有些不记得自己名字,后被程家买去,程氏就给她起了个桂花的名字。
既离开了闻家,她不再是闻家的妾,不再是姨娘。
她是桂氏。
桂氏吃完鱼片粥,还想帮着干活儿,被闻氏劝去歇息。
她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身体都要耗空,桂氏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清楚把身体养好才会不连累儿孙,她就回了西屋休息。
西屋最大,桂氏就跟闻氏和芫姐儿住西屋。
许沁玉在桂氏去歇息前,还跟她正式介绍了下家里另外的两位成员。
白玉跟墨玉。
白玉不见踪影,自打年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白蛇不用冬眠,天天醒着,时不时呲溜呲溜地过来跟许沁玉要鱼片吃,其他时候就找个地方盘起来。
这会儿都已经不能称呼它小白蛇,瞧着都要三根手指粗细。
之前才来家里时,白玉才一根手指粗细,小巧玲珑的。
许沁玉还跟裴危玄商量过什么时候送白玉回山里,其实养了三个多月,她有点舍不得,但想想真要是以后长成大蟒蛇,她,她是会有点害怕,但更多是怕吓到其他人。
四哥说这两日就把白玉送回山里。
至于墨玉,没什么变化,就是大了不少,十来斤了,被许沁玉养得油光水亮的,最喜欢粘着许沁玉,基本许沁玉在家时,走哪墨玉就跟到哪,其他时候还是很淘,还很喜欢跟白玉玩,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叼着白玉到处跑来跑去。
但白玉大了不少,又是醒着,怎么可能让它叼着。
经常看见白玉缠在墨玉身上,两个在地上翻滚。
有时候许沁玉都感觉白玉有点炸鳞片了。
大概就是有毛动物的炸毛。
桂氏笑道:“我都知晓的。”
小黑豹她回来时就见着了。
至于白蛇,她也没什么惊奇的,外孙玄哥儿在宫里时就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宠物。
白玉大概是怕墨玉,这会儿不知道跑哪窝着在,没在院子里。
桂氏就在裴家住下。
接下来几日,许沁玉除了忙着做鱼卤肥肠,现在都在家里忙,空闲时间很多,其他时间她就想着做什么吃食给桂氏调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