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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选侍的位份是断不可能进九州清晏的,唯一的可能便是经人安排,这才有机会献舞给陛下。
可在九州清晏上献舞这样大的风头,以宓妃的性子,又怎么会允许一个低微的选侍以这样的方式去争陛下的宠爱。
难道说!
云选侍背叛了宓妃,私下投靠了别的主位娘娘?
可宓妃跋扈毒辣,她怎敢,又是投靠的谁?
第23章 美人刀
她苏皎皎,最是记仇。
得了这个消息, 朱少使显然也有些震惊。
她文弱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嫉恨,转瞬便低下头,不曾让给任何人看到。
云选侍她自然是知道的, 一起学的规矩,又同住在掖庭,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她是花鸟使选进来的良家子,进宫前是地方乡绅的女儿, 从小便习舞,生的明艳, 尤其是腰肢细软,十分夺目。
可再如何美丽, 她也不过是区区良家子!
按着常理, 位份该从御女和采女中择一,怎会还未侍寝便封了正七品的宝林,哪怕是她有孕晋了一级,也还比云氏差了两个品阶。
朱少使虽不起眼, 但也是正经官家选入宫的秀女, 她只是当众跳了一支舞,便越过她这么多苦心经营!
因着云宝林的晋位, 她失了所有胃口, 只觉得自己悲哀。
在披香殿草草用了午膳后便寻了借口先行离开,没了闲话的兴致。
云宝林得宠的如此风光, 苏皎皎在想, 陛下今晚是歇在皇后宫中, 还是会传云宝林侍寝?
若云宝林是皇后安排, 那她自然不会心怀不满, 可若并非皇后安排, 皇后娘娘怕是要寝食难安。
但以苏皎皎对陛下的几分观察,陛下一贯是个随着自己性子来的人,今日既然封了云宝林,晚上就没有不唤她来侍寝的道理。
凭着九州清晏上的惊艳一舞,陛下少不得要新鲜上一阵子。
入夜后,陛下果真传了云宝林侍寝。
次日,前往凤仪宫请安前。
绛云殿。
宓妃脸色铁青,满眼怒火,恨不得将云氏扒皮抽骨。她坐在梳妆台前,被虞灵墨灵侍候着上妆梳头,差点坐不住,要直直进凤仪宫。
虞灵知道娘娘心中窝火,只得劝慰道:“娘娘,仔细气坏了身子。云选侍虽从前投了咱们的门,但也没有在她身上废什么功夫,就算现在靠别人得了宠,您还不是使点手段便能将她拉下来。”
“贱人!”宓妃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如今宫中人人皆知云氏投奔了本宫,她如今背叛,叫本宫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一个萧才人,一个云宝林,个个打本宫的脸,个个不叫本宫消停!”
话刚说完,宓妃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瞬,她手下意识去摸肚子,倒抽了口凉气:“嘶。”
虞灵见状惊呼一声:“娘娘仔细身子,万不可再动气了!”
墨灵在蹲在一旁,微微抬眸去问宓妃,关心着:“娘娘,可是胎儿有恙?奴婢这就去传太医来。”
她们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忧。
自娘娘有孕以来,身子一直不大好,胎儿更是怀得叫人心惊胆战,生怕出一丝差错。太医曾说娘娘胎像不稳,又是初次有孕,难免不适应,更得小心照料。
也是因此,陛下早就免了宓妃娘娘去向皇后请安,叫她安安心心养着身子便是。
可自昨天云宝林得宠后,娘娘便吃不下睡不着,更是一早就梳洗打扮,说要去凤仪宫。
娘娘向来要脸面,云宝林做出这样背弃主子的事,岂能不叫她生气,去凤仪宫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值得云宝林冒险投奔,好处一口恶气。
只是这么大动肝火实在于腹中胎儿不利,万一……
一旦有个万一,那不是悔恨终身!
宓妃苍白着脸被扶回床上,一双明艳双眸此时满是不甘和愤恨,但饶是再生气,她也知晓腹中皇嗣才是最要紧,只得将这口屈辱强行咽了回去。
等她身子好一些,还不将云宝林打得半身不遂,看她还怎么敢背主媚宠!
云宝林不是要得宠吗?她偏不要她背后的人称心如意!她倒是要看看,是怜美人争气,还是她区区云氏有能耐!
“去告诉怜美人,若她宠爱比不得云氏,本宫要她好看!”
关雎宫和长乐宫离得近,苏皎皎正要出门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便被虞灵喊住了。
虞灵大致表明了宓妃娘娘的意思便急匆匆地回了长乐宫,苏皎皎看着她的身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侧跟着的鱼滢顺着看过去,小声说着:“虞灵姑姑怎么看起来这么神色匆忙,她一向稳重,是长乐宫出了什么事?”
苏皎皎纤指抵唇,悄声道:“嘘。”
她转过身朝凤仪宫方向走,轻声道:“宓妃极要脸面,又善妒爱吃醋,云宝林一事是直戳了她心窝子。不然,又怎么会要虞灵告诉我这些?”
“之前在绛云殿见过一次云宝林,只记得她生的明艳,进退得宜,还不知道竟有这样的魄力。”苏皎皎清冷一笑,“她闹出这么大阵仗,今日可是要有好戏看了。”
凤仪宫内。
皇后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宫妃也已经到了七七八八,苏皎皎不动声色瞧了一眼,云宝林还没到。
她昨夜是初次承宠,今早身子难免不适些。
只是苏皎皎倒是能体谅,别的妃嫔可就未必了。
萧才人冷嗤了声,说着:“云宝林好大的架子,竟能让这么多人等着她!知道的是昨夜侍了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
话没说完,萧才人的嗓音戛然而止,许是也意识到这话是大不敬,紧接着换了句:“多要紧的人物呢!”
皇后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看过去,说着:“萧才人,谨言慎行。”
“本宫记得前几天你才被宓妃罚了宫规百遍,若还是记不住,那便再抄百遍,撤了牌子,好生静心养性。”
萧才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萧才人再趾高气扬,也得知道这后宫里皇后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若是真的撤掉牌子,那她这段时间就都不能再侍寝,消磨一段时间后,陛下身边早有了更多妃嫔,便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了。
萧才人顿时有些慌,连声说着:“妾无心多嘴,还请皇后娘娘饶恕!”
皇后低头抿了口茶,没再继续追究。
悄悄打量着皇后的脸色,苏皎皎倒有些看不透彻了。
她看起来似乎丝毫不因为云宝林昨夜取代了她的位置而感到生气,神色依旧淡然端庄,一幅泰然模样。
难道说,云宝林是皇后推出去承宠的?
苏皎皎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宝林空出来的位置,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在众人等得有些着急的时候,云宝林才姗姗来迟。
一进殿,诸人的眼光便落到了她身上,各色的目光几乎能将她身子盯出一个洞。云宝林便是再大胆,也不过是民间出身刚刚及笄的少女,看着如此阵仗,不觉后背发凉。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走上前向皇后和诸位妃嫔请安,在低头叩首的时候,不慎露出领口一片红痕。
这红痕代表什么意思,在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正因如此,才觉得格外刺眼。
殿内的气氛有一瞬的寂静。
诸人心中心思各异,却没人说什么,着实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苏皎皎当初得宠来请安的时候,敏充仪和王淑妃可没有放过她,若云宝林真是皇后推出来承宠的,她们岂会善罢甘休,什么也不说吗?
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云宝林的靠山,是王淑妃。
云宝林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皇后淡淡地瞧她一眼,说着:“起来吧。”
她坐得端方优雅,曼声:“雨荷,等会儿去太医署取些化瘀膏来,赏给云宝林。”
云宝林的手立刻抚上胸口,小脸发白。
今日晨起有些晚了,她又实在双腿酸软,起不来身。御前侍奉的宫女只来得及为她洗漱上妆,来不及掩盖身上的痕迹,本以为衣服能盖住不被人看到,谁知却还是露了出来,平白惹了众人不满。
她已经背叛宓妃投靠了王淑妃,谁知昨日本应该是皇后娘娘伴驾,这一来,她又得罪了皇后娘娘,在这后宫中的处境不可谓不嫌恶。
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她既然选了,就不会后悔。
云宝林再度伏在地上,柔声道:“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以为会腥风血雨的请安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散了。
苏皎皎搭了鱼滢的手要走时,听见皇后身边的雨荷笑着开了口:“朱少使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她足尖微顿,听罢后才离了凤仪宫。
不过一场端午盛宴,宫里的局势又要变了。
将要入夏,天儿一天比一天热,今日却难得的凉爽。
虽日光耀眼,但凉风阵阵也算舒适。
苏皎皎不急着回宫,撑一把伞,带着鱼滢一路往北,打算经过御花园,再拐向千鲤荷花池散散风。
从关雎宫往北走一段便是王淑妃的玉堂宫,她们绕了另一条宫道,走偏僻的小路过去,不想从玉堂宫门前过。
御花园面积大,曲径通幽,小路很多。苏皎皎特意拣了条平时无人问津的小路,想落个清净。
谁知刚走几步,就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
不巧,都是熟人。
苏皎皎与鱼滢藏在石拱门后,静静地听着。
说话的人是落落,和王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芝桐。
芝桐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着:“娘娘交代你的事情做了如何了?怎么今日见怜美人还是脸色如常?”
落落的语调里带上哭腔:“姑姑,小主前几日便嫌屋子里一直熏艾草呛得慌,只允许在殿外用,屋子里如今已经改用熏香了。何况端午已经过了,这法子也使不得了。”
芝桐皱了皱眉,抬眸环视了四周,这才小声斥责道:“废物!娘娘交代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不顾你老家的亲人了吗?”
一听到亲人二字,落落急得泪如雨下:“姑姑,姑姑!还求您饶恕奴婢吧,求求您向娘娘求求情,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看落落哭得越发激动,芝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下声提醒她:“回去将东西清干净,别留把柄,等娘娘再通知你。”
芝桐松了口,那说明王淑妃还不打算要她一家的命,留着她还有用。目送芝桐走后,落落才松了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此时苏皎皎也早已悄悄离开原地,往千鲤荷花池的方向去了。
谋害她和提拔云宝林都是王淑妃做的,这倒是叫她有些意外。
宫中得宠的新妃就那么几个。
她要是想扶持云宝林,再给她扫清障碍除了苏皎皎,让自己的人一路平步青云,倒也不是不可能。
云宝林已经狠狠得罪了宓妃,又惹了皇后不悦,只能拼命巴着王淑妃求生。王淑妃断了云宝林所有后路,叫她只能依附自己生存,再也不必担心云宝林不听话,这一招当真狠辣至极。
但——
以王淑妃如此手腕心机,苏皎皎可以肯定,她一定不会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敏充仪。
敏充仪虽和王淑妃是一脉,素来交好。
但同样是快人快语的性子,敏充仪就要愚蠢的多,比不上王淑妃心机深沉。
若是事事都告诉敏充仪,只会给王淑妃留下把柄,拖她的后腿。
所以提拔云宝林这样无关痛痒的事情敏充仪定然知道,可要害苏皎皎的事,敏充仪却是一无所知的。
正好,云宝林侍寝后赐居缀霞宫的连玥阁,与敏充仪同居一宫。
这就更加方便了。
苏皎皎纵目远眺,千鲤荷花池此时正值生机盎然,美不胜收的时候。
高低落错的荷叶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荷花正初绽花苞,娇嫩美丽。
她勾唇笑笑,嗓音淡淡:“鱼滢,你瞧。”
“这千鲤荷花池如今正是最好看的时候,荷叶又大又圆,将这一池春水都盖了过去。若是掉进去个人,得多久才能被找到?”
鱼滢心中一惊,看着她颤声说:“若是被荷叶盖住,又无人搜寻,也许身子骨烂了都找不到……若是有人找,也得一两天。”
宫里人人都知道苏皎皎最是软弱可欺,心思简单。
可又有几人知道,柔弱不过是她苦心营造的假象,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张经年不改的画皮。
她苏皎皎,最是记仇。
主仆二人在千鲤荷花池的凉亭内站了许久,苏皎皎才淡声说:“鱼滢,云宝林初承雨露,又得陛下喜欢,同为天家嫔御,我也该贺她晋位。”
“我记得库房里有我初封美人时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对金钗,你叫落落给云宝林送去。”
苏皎皎掀眸看鱼滢,眸光微冷:“敏充仪一向厌恶我,叫落落去时千万仔细些,可别——”
“冲撞了敏充仪。”
作者有话说:
一石四鸟耶嘿!下一章有狗男人,还有你们期待的。看不懂没关系,下一章我会详细写女鹅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可以先猜猜,王淑妃,敏充仪,还有云宝林和落落之间,女鹅怎么全部算计上!
第24章 顺水舟
“皎皎,过来。”
傍晚时分, 天上的云泛着似粉似橘的霞光,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头。
落落按着鱼滢的指示从库房取了金钗, 又找凌霄出库,这才端着锦盒往缀霞宫的方向走。
从关雎宫到缀霞宫路途颇远, 往常也常有宫女跑腿取货送礼的事,因此今日小主会派她去送礼, 她也不觉得奇怪。
今日凉爽,天气也好, 这一路走的还算舒适,她端着锦盒往天上看几眼, 闷涩的心情骤然开阔了不少。
尤其是——
在今日见过芝桐姑姑后, 她一直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她在宿州的亲人无碍,她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怜美人根本不曾察觉她是王淑妃安插的内奸,那她潜伏在怜美人身边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天微微擦黑时,落落终于到了缀霞宫门前。
她向缀霞宫门口值守的宫女问安, 笑着说:“姑姑, 奴婢是怜美人手下的宫女,想求见云宝林, 给她送上晋位的贺礼。”
门口的宫女上下打量她一眼, 纳罕地皱了眉:“怜美人手下?”
敏充仪厌恶怜美人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尤其缀霞宫中人, 无人不知自家娘娘如今视怜美人如眼中钉。
云宝林才得宠搬进来, 她同怜美人有何交情?
值守的宫女心中有疑不敢耽搁, 当即便说着:“你暂且等等, 容我去通传。”
她多留了个心眼, 先去了敏充仪的宫里, 福身请示道:“娘娘……”
敏充仪正坐在窗前修剪一盆花,见是今日值守的人来了,淡淡睨她一眼,慢悠悠道:“何事?”
“娘娘,怜美人手下的宫女求见云宝林,奴婢觉得有异,便先来请示您。”
听到怜美人三个字,敏充仪闲适自得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她将手中的金剪放下,冷声道:“她的人来本宫的缀霞宫做什么!”
“说是恭贺云宝林晋位之喜。”
敏充仪冷笑一声,讥讽道:“谁不知云宝林原主是宓妃!云宝林弃暗投明,和她们该是死敌,如今巴巴跑来恭贺云宝林,生怕本宫看不出这其中有诈吗!”
“去,将人带上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礼,也敢往缀霞宫里送!”
得了敏充仪的令,缀霞宫的宫女脸色也差了起来,看着落落的神色居高临下:“娘娘说了,要你去主殿见娘娘,若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会让你去连玥阁见云宝林。”
落落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送礼即可,没想到敏充仪娘娘竟然要见自己,一时稀里糊涂的,有些不安。
但敏充仪已经在主殿等着见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恭谨地行着大礼:“奴婢给敏充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敏充仪坐在主位上,冷嗤一声:“你家主子倒真是大度,这个时候还要给云宝林送礼,若非本宫早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云宝林还不被她活活坑惨了去!”
“将东西拿来!”敏充仪呵斥一声,吓得落落一激灵,眼角当时就含了泪。
她跪着上前,将托盘高高举起,颤声解释着:“小主只是要奴婢来送礼,且都是不入口的东西,娘娘明鉴!”
早在来缀霞宫的时候,鱼滢就交代过千万不能冲撞了敏充仪。
敏充仪一贯刻薄,又是一宫主位,但凡是她存心挑刺,总是让人不能好过。何况上次敏充仪罚跪怜美人,怜美人却因此得了陛下疼惜赐了封号,在这以后,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落落早有心理准备,谁知敏充仪竟直接叫她进了主殿,避无可避。
托盘上的锦盒被敏充仪指尖的鎏金寇甲挑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两支华丽的金钗。
只消看一眼,敏充仪的脸色就变了。
这金钗是从前还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后赏给皇后那些饰品中的一份。因着当时敏充仪也在场,记得格外深刻。
昨夜云宝林不顾皇后的脸面侍了寝,皇后虽表面不显,但心中定然十分不快。
何况,她们一党早就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这金钗若不收,传出去是云宝林抹了皇后的颜面,若是收了,假设怜美人当众提起这金钗,皇后同样心中犯恶心。
云宝林不管怎么做,皇后对她的厌恶都只会越来越深。
王淑妃协理六宫是位高权重,但后宫中许多事情,还是得皇后点头。
怜美人表面看虽只是送了金钗,可实际是要害云宝林!
敏充仪心中窝火,这金钗却是不得不收起来的。
她将金钗放到一边,想起方才落落的话,发了火:“不入口的东西?怎么,你是觉得本宫会诬陷怜美人谋害嫔妃不成!”
这么大的帽子扣到头上,落落只是一个宫女怎担得起,她急忙摇头,连连说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敏充仪凌厉地扫她一眼,就看到落落眼中含泪,被她吓得语无伦次。
一看到她的眼泪,敏充仪便想起怜美人是如何哭哭啼啼惹了陛下的怜惜打她的脸的,心中不禁怒火狂烧。
“贱人!就会哭不成!”敏充仪顺手拿了手边的瓷杯,狠狠朝落落头上扔过去:“你和你主子一样,都是惯会装可怜的贱人!”
敏充仪重重地拍向手下的桌子,气得眼眶发红:“秋欣,给本宫狠狠打她的脸!”
披香殿。
苏皎皎支额在软塌上,袖管卷起,露出一双细白柔荑。
她低眉思索这眼前的棋局,将黑子退三步,收了几颗白子。又瞧了眼天色,声线有几分懒漫:“天要黑透了,落落也该回来了。”
鱼滢从窗口往外看了眼天色,将窗子合上一半,神色晦暗不明的请示着:“小主,现在就叫小松子去接落落回来吗?”
苏皎皎眉眼稍顿,淡声道:“去吧,仔细着别被人发现。”
“披香殿剩下的人,我都不信。”
夜色渐晚,早过了用晚膳的时间。
烛光如一道长河般陆陆续续亮起,愈发衬的无人处黑暗。
小松子提一盏宫灯去往缀霞宫的路上,正看到落落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走回来。
他快走几步上前,关切问道:“落落,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熟人的声音,落落先是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是谁后,心中的防备和委屈便卸了下来。
她颤着手摸上自己已经红肿不堪的脸,痛哭道:“小松子……我……是敏充仪打的我……”
因为脸颊被打肿,牙齿都松动了几颗,落落说话的声音都扭曲了些许。小松子提着宫灯往她脸旁边放,借着光去看她的脸。
看清的一瞬间,小松子都被吓了一跳。
落落脸颊两侧都被打的高高肿起,眼睛也肿得只睁得开一丝缝隙,几乎没个人样,可见敏充仪手下的人使了多大的劲儿。
也难怪落落走的会这么慢,天黑了,她手里又没提灯,只能慢慢摸索。何况缀霞宫周边虽环境很好,却偏远些,一到天黑这边都没什么人走动,更别提有哪个好心人送她一程。
小松子不动声色地打量落落一眼,语气却温和:“你怕是路都看不清了,可千万小心些,万幸小主宽仁,特意叫我来接你。”
刚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时候看到和自己同处一宫的小松子,落落觉得格外亲近些。她还不知道自己奸细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心中正对小主和小松子的雪中送炭感念不已。
两人一起走了一会儿,耳边渐渐出现了蛙鸣声。小松子目光一凝,他知道,这是千鲤荷花池到了。
正走着路,他突然“哎哟”了一声,将手里的宫灯放在地上,假意蹲了下去。
眼前的路突然变得模糊,落落有些慌:“小松子,怎么了?”
小松子赶紧说着,“没事没事,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脚猛地一疼。”趁说话的空隙,小松子将宫灯盖子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吹灭了烛光。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落落狭小的视线顿时黑下去,她看不清路,正要开口问小松子。
谁知小松子反应极快的起身地捂住了落落的嘴,当机立断地将她往荷花池边上拖。
他手下使了死劲,根本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
落落才挨了一顿打,又身子瘦弱,挣扎不过身强体壮的小松子。她努力高喊了两声,声音却只闷闷地在喉间响,怎么都喊不出去。
紧接着,她的头被摁进发腥的池水里,池水顺着她的鼻腔灌进肺部,叫她连呛几口水。巨大的惊惶和窒息感席卷了她,越是想呼吸,吸入的池水就越多,最后耳边只剩下呼噜噜的水声。
不出很久,便没了声响。
第一次杀人,小松子也有些惊惧。
但对于一个要谋害主子的奸细,他很快便整理好情绪,估摸了方向后,将落落的尸体往千鲤荷花池里一推。
随着“噗通”一声,周遭归于寂静。
小松子拍拍身上的土和水渍,摸索着找到宫灯,从袖管里拿出一个火折子来。轻轻一吹,宫灯顿时亮起,他轻车熟路的挑小路回了关雎宫,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
进披香殿和苏皎皎复命后,小松子才微微低下头,等待指示。
他亲手杀了落落,身上难免溅上水花,此时额旁的发丝湿漉漉的,隐隐还在往下滴水。
苏皎皎听闻过程,眉目间有一瞬的动容。
但也仅仅一瞬,便化为了冰冷。
扪心自问,其实落落是个可怜人。
被王淑妃利用,家人受要挟,这宫中身不由己,为人迫害。
但苏皎皎自己又何尝不无辜?
若非凌霄发现得及时,她现在怕是已经亏了身子,若是严重,生死未卜。
她不残忍,别人就会对她残忍。
摸爬滚打这些年,苏皎皎的心比许多人都要狠些。
“你说,落落死前,脸颊被打得红肿,眼睛都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隙?”苏皎皎思衬了番,又确认了一遍,她淡淡掀眸,才注意小松子身上的水渍,温声道:“等等出去好好清洗一下,别被人看到。”
小松子心中感激,躬身说着:“回小主,确实如此。奴才起初看见落落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若是没有奴才,以她当时的情况,怕是自己都能掉进千鲤荷花池里去。”
苏皎皎点点头,看向小松子,温声道:“你是第一次杀人吧?”
小松子怔了下,低头称是。
“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苏皎皎叹了口气,嗓音极轻:“若非不得已,谁愿意手上沾血?小松子,你在宫里时日不短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见得定是比我要多。”
她声线绵和,叫人情不自禁地信服:“我只希望,我们自己的人都能活的好好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笑着活到最后。”
“可好?”
见主子思虑悠长,小松子心中那点惴惴也不知不觉的烟消云散,转为了坚定:“小松子但凭小主吩咐,奴才不后悔。”
苏皎皎满意笑笑,柔声道:“你今天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披香殿内人散尽,苏皎皎才疲倦地揉了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