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写回信的时候,红枫递上了一封帖子。
“姑娘,程国公府六姑娘递来的帖子,邀您去喝茶。”
温明蕴一怔,她都没见过这位六姑娘,不过当她拆开帖子,发现里面还附带一颗珍珠,便知道背后想约她的人是谁了。
*
迎客来酒楼里,还是之前那间包厢,两人相对而坐。
“三姑娘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程亭钰正在煮茶,见她落座,立刻奉上一杯茶。
温明蕴不以为意地道:“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不过是一桩小麻烦,很快便能解决,不劳程家大爷挂心。”
男人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抬头与她对视。
女子脸上是浅淡客套的笑容,不曾有半分勉强,很显然她这话不是说谎,而是有绝对的自信。
“哦?女子嫁人乃是终身大事,若是一步踏错,恐怕悔恨终身。我还未曾有哪位女子如此淡然,三姑娘让我长见识了。”程亭钰直接挑明,同时依然还是在试探。
眼前的女人很会演戏,万一是装的呢?
毕竟她活了二十二年,却连一门亲事都没定过,虽说其中大部分原因归结于她孱弱的身体,可温家乃是世代清流,哪怕找不到门当户对的,每年都有那么多新科进士,真要挑的话,绝对有无数上赶着的儿郎。
可温家却从未定下一个,很大可能是这位三姑娘怕去夫家。
夫家哪有待在娘家舒服。
“那是你见识少了。我温明蕴想要的人生,虽说不能完全掌控,但十之八九总能办到。”她毫不客气地道,脸上的笑容那是相当自信。
程亭钰一时看呆了,眼前人笑颜如花,脸上虽充斥着病容,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真话。
两人之间已经交锋过几次,温明蕴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只要她想要,就一定能办到。
“程某想问一句,踏青宴上三姑娘所说的话,如今还作数吗?”
他按捺住忽然有些亢奋的情绪,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踏青宴上我说得可太多了,你问的是哪一句?”
温明蕴眉头一挑,心底有几分猜测,但是却故意反问回去。
程亭钰苦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四人相看时说的话。我记得三姑娘当初提过,成亲之后不想自己生孩子,但是得有个孩子给其他人当交代,另外和夫君最好也不要太亲近。程某不才,完全符合你的要求,我有一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而且我缠绵病榻,别说与你亲近,恐怕活不了多少时日。”
“如今皇上又下旨让你成亲,不知三姑娘觉得我可胜任?”
温明蕴放下茶盏,眼中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
哎嘿,被我抓住了吧。
程瘟鸡,当初拒绝我的时候,可是相当的大义凛然,如今反悔了想要回头?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DJ,快点一首《爱情买卖》送给程瘟鸡,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不可,你不配。”温明蕴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短短五个字,言简意赅,还顺带踩上一脚。
啊哈,当初被程亭钰拒绝的时候,温明蕴心底可是不爽了许久,而如今能有机会拒绝他,简直神清气爽。
她矫揉造作地撩了一下碎发,准备欣赏男人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表情。
但是万万没想到,对面的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会给她一抹笑容。
甚至伸出双手,鼓起掌来。
“你最近病情加重了,病傻了?”
温明蕴仔细辨别之后,发现他并不是嘲讽地鼓掌,反而是真心实意。
“没有傻,上次是程某不识抬举,拒绝了三姑娘。就想着怎么也得让三姑娘拒绝一次,才算公平,想来三姑娘如今心情舒畅,而我也能心安了,总不至于一直惦记着此事。”男人起身,认真给她作揖。
温明蕴一愣,哎,老伙子有前途。
竟然是设计好的?
“哎,我可没有记恨你啊。”她连忙重申。
“那是自然,是程某惦记着此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表现得相当坦然。
温明蕴看着男人,更觉稀罕。
这老茶男今日转性了,甭管是不是装的,但这脾气是真的好。
“行吧,我的确很开心,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吧,若是不难我就帮忙办了。”温明蕴挥挥手。
“我想和你成亲。”男人斩钉截铁地道。
温明蕴眼睛一瞪,这人神经病吧?
刚刚不是已经拒绝了吗?怎么又来一次,合着方才是彩排吗?
“程瘟鸡,你是不是耳聋耳鸣啊?”她没好气地道。
结果下一秒,他抽出一个木匣子,直接打开,里面全是银票。
一张一千两,单看那一叠,估计有五十张,总数五万两。
温明蕴咽了咽口水,着实是被他震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又不是人贩子,她不嫁竟然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呵,五万两也想买我?我的嫁妆可比这多多了。”她不屑地撇嘴。
钱的确很多,五万两已经够一个侯府嫡女的嫁妆了。
要不是温明蕴的外祖父当过盐官,油水充足,当初陈婕嫁到温家来,带了不少银票,后面铺子也赚了不少钱,让她开了眼,否则这些钱就足够让她跟着走了。
“我知道。”男人点头,一本正经地再次掏东西,很快又拍了个木匣子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这回打开,里面全是房契。
“京郊的一处温泉庄子,两处田庄,御金街三间旺铺,浅塘街两间客栈、一处茶楼,还有——”
他又从衣袖里甩出一叠地契和卖身契:“百亩良田,以及我们大房所有下人的卖身契,我的大半身家都在这儿了,只要你肯嫁,这些就都是你的。”
桌上堆着各种契据,还有数张银票,在如此猛烈的金钱攻势下,温明蕴几乎头晕眼花。
她的心跳加速,嗓子发干,开始不停地咽口水。
天呐天呐,好多钱啊,发了发了!
她首先声明,她真的不是什么守财奴,相反她还是及时享乐主义者,就她那闺房里极尽奢侈的布置,不知被温博翰骂过多少次。
甚至在她的人生里,很多事情都能排在钱的前面。
可是当面对这么多钱财利益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动了。
原来被人用钱砸,是这种感觉吗?
她看着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的男人,忍不住啧嘴。
看不出来啊,程瘟鸡,没想到你病弱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一颗霸总的心。
或许是在这些金钱的映射之下,让程亭钰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起来,她头一次get到了程瘟鸡的俊美。
实际上她一直知道程亭钰长得好看,但是一直get不到,而此刻无数的金钱堆砌,让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透着帅气。
“此话当真?”
“若为假,我们成亲第二天,你就拿着钱守寡享乐。”程亭钰举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
很显然,他相当了解温明蕴,一击必中。
“艾玛,那我倒希望是假的了。”温明蕴低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她故意含糊在唇齿间,不让人听清楚,但是程亭钰却听得相当清楚,一瞬间心都在滴血。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恶毒人设不倒!
看着桌上这些财产,他都有一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心理。
“等等,你不会是另有企图吧,等我嫁过去,把我给害了,好夺我的嫁妆?”
温明蕴穿越之前,可看过太多重生文了,女主重生前被渣男各种敲骨吸髓,最后死了连嫁妆都拿不回来,只剩一捧没人收的骨灰。
她可不要当大怨种。
男人一听这话,当场就开始咳嗽起来,嘴角处已经隐隐咳出一丝血迹。
“三姑娘,你觉得我像是活得比你长久的人吗?”
温明蕴眨眨眼,她那诡异的好胜心又冒出来了。
屋内响起了另一道剧烈的咳嗽声,两人先对着嗑了一通,才继续聊事儿。
“我也不见得多康健。”
程亭钰:“……”
他颇为无奈,装病在别人那里无往不利,可一旦到了温明蕴这里,就被压制住。
没有办法,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契约,类似现代版婚前协议。
“三姑娘的担忧,我都知晓,已经提前写好了契约。关于你的嫁妆问题,在第三条,程国公府的人坚决不会用你嫁妆的一分钱,若是你不幸仙去,嫁妆返还温家,程家不取一毫一厘。”
男人将纸展开,铺成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指着第三条。
纸上的字迹十分工整清秀,一如他的皮囊,让人见之忘俗。
温明蕴这回是真的震惊了,程亭钰准备的太过充分,诚意十足。
别说娶她,哪怕娶权贵嫡女都有一搏之力。
她还没听说,成亲前就有哪个男人掏出自己大半身家,说送给妻子。
哪怕有,那也必定是极少数,而且必然是成亲后。
就算前一条满足了,那后一条基本上就是前无来者了。
古代版婚前协议,上面写得相当清楚,不只有对她的嫁妆处置,还有她婚后在程国公府的安排。
比如第一条:温三娘无需在长辈面前立规矩。
只这一点,就瞬间集中了温明蕴的心。
毕竟这是古代出嫁女子逃不掉的命运,哪怕是嫁个软饭男,婆婆如果要摆长辈的谱儿,也绝对够喝一壶的。
“你能做主?”她指着这条问,语气里透着十足的不信任。
毕竟程瘟鸡在程国公府,看起来不是很能打,他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能做主妻子的事情?
“能。”他点头,态度十分坚定。
温明蕴耸耸肩,也不纠结这一点,继续往下看。
不得不说,程亭钰真的很聪明,哪怕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几次见面还都情况特殊,没什么彼此了解的过程,可是他却能大概摸索出她的喜好。
至少这上面的条约,好几条都不符合古代的礼仪规矩,却都恰好戳中她的心思。
她认认真真地看完,最后竟是有些留恋,忍不住伸手在几条戳她好感的条约上摩挲。
“你费心了,我很动心,只差最后一个问题。这么好的条件,你去求娶皇亲国戚之女,也未曾不可。为何选中我?”
温明蕴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得相当认真。
“我不是在妄自菲薄,只是你给出的这一切,像是甜美的陷阱,引诱天真的羔羊。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单纯好骗的姑娘,为了以后不让我恨你,取你狗命,断你儿子的子孙根,最好说实话。”
似乎怕不够严肃,她又追加了几句话,告知他一旦骗她,后果是何等的严峻。
程亭钰抽了抽嘴角,很好,这个警告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我想你费些心思,告诉程晏什么叫阴谋诡计。”
“什么?”温明蕴彻底惊了,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想必你也听过程晏的恶名,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我之前病重,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京郊养病,无暇顾及他,他身边的奴仆被买通,家仆也变成了刁奴看,还有一众捧杀,就养成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冲动性格。”
“他不仅识人不清,还自以为是,把奸人当好友,哪怕我戳穿过几次,明确告知他,他却死不悔改,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之前与三姑娘的几次会面,我发现你极擅谋略,而且能拿捏住各人性格,我希望你能把手段用在他身上,让他认识到错误,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么愚不可及。”
他介绍程晏的时候,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显然是恨铁不成钢。
温明蕴听得目瞪口呆,简而言之,就是希望她对程晏耍心机,让这个少年遭受一轮社会的毒打。
这是亲爹吗?
“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论耍心机,你也不赖啊,不是和我有来有回的吗?”温明蕴立刻反驳。
都是茶人,谁不知道谁啊,这时候装什么傻白甜,
程亭钰哂笑一声:“几次交锋,似乎我都落于下风,没讨到什么好处。况且程晏是毁于二房之手,有些后宅之事我不好插手,像二房那些阴私肮脏的手段,也是防不胜防。与其成日派人暗中保护他,不如让他知道险恶,自己多长心眼。”
温明蕴彻底呆住了,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因为想让她教孩子,才花血本想和她成亲。
可是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生,更何况是教了。
“程家大爷,不瞒你说,你给的条件真的很丰厚,很难不让人心动。可是我做生意一向讲究诚信,不能欺骗你。我这个人其实相当自私和心狠,只怕我教不好你的孩子,甚至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温明蕴几乎是咬着牙拒绝了,她的心都在滴血。
但凡是其他条件,她怎么着都要搏一搏,可涉及到孩子,她就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了。
她虽然坚定自己不生孩子,但却也知道孩子的事情重中之重,她不能糊弄了事。
“三姑娘如此坦诚,那程某也有话直说。其实我就是看中三姑娘的聪慧、自私和心狠。”
“啊?”
“程晏如今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教了,寻常手法根本无用,必须得下狠手。我最怕的是,他被教训了,教训他的人却提前心软,功亏一篑。你只要一直保持着这几个优点,就完全可以胜任。”
温明蕴咋舌,她第一次知道,自私和心狠原来也可以是优点。


第028章 双喜临门
包厢内,程亭钰坐在桌前,手中端着茶盏品茗。
桌上的契据和银票杂乱地放着,温明蕴临走前,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上一眼,生怕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就点头答应了。
“主子,方才有人在偷听。虽然那人穿着常服,但是看武功路数是锦衣卫的人。”
影卫飘然落下,跪倒在地,轻声汇报着。
程亭钰的眉头瞬间挑起:“锦衣卫来做什么?殿试舞弊案的尾巴扫干净了吗?”
“主子放心,全都清除干净了,不会牵扯到我们的。至于锦衣卫,属下瞧着不像是为了我们而来,三姑娘离开后,锦衣卫也跟着走了。”
“跟着温明蕴来的?为何?”男人着实震惊了。
温明蕴只是个病弱女子而已,而且她不像他是在装病,身上也是一点武艺都没有,更没有牵扯到前朝的争斗之中,有什么是值得锦衣卫关注的?
“之前温三姑娘狠狠得罪了曹秉舟,姓曹的心眼不大,或许想伺机报复。”影卫回复道。
程亭钰眉头紧皱,心底不禁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来。
被锦衣卫盯上就代表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可是下了血本请温明蕴去治孩子的,却横生波折,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让人盯着锦衣卫,只要他们不轻举妄动,就不要招惹事端。”
“是。”
*
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行驶,温明蕴倚靠着车壁正出神。
她从衣袖里将那张婚前协议书拿出来,和之前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个名字。
程亭钰已经写下自己的姓名,只等着她的决定,似乎为了增加筹码,他大方地将契约书交给了她,许诺她随时可以签名生效。
正在出神,忽然马车外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
“你们——”红枫刚说出两个字,就突然没音了。
她顿时警醒,立刻将契约胡乱地收起,再一抬头,车帘已经被人撩开,她瞬间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曹大人。”温明蕴的声音低了八度,语气也极幽冷。
“三姑娘,别来无恙。”男人没穿飞鱼服,而是一身宝蓝色的窄袖圆领袍,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她的身侧,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做了什么,我的丫鬟怎么样了?”她眉头紧皱,伸手撩开窗帘,就见马车已经改了回温家的道路,停在了某个清幽的巷口处。
“他们被我的属下请去喝茶了,安全得很。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三姑娘聊几句话,等聊完他们自然会回来。”曹秉舟动作利落地拿起盘中糕点吃起来,看起来相当自来熟。
温明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我爹那日说得可真对,你们锦衣卫办案的本事没有,尽干些偷鸡摸狗的无耻之事。前些日子还捉拿匪徒呢,依我看你们锦衣卫就该自查,保管大半的人都得下地牢。”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语调却不疾不徐,充满了浩然正气,似乎真的在主持公道一般。
被她这么奚落,曹秉舟倒是没生气,反而手撑着下巴,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我一伸手就能将三姑娘搂入怀里,为所欲为。三姑娘却还能指着我说这些难听话,你当真一点都不怕?”
温明蕴挑眉,倒是露出几分期待的表情:“这有什么好怕的,曹大人大可以试试。”
他如果敢搂她入怀,她就敢让他断子绝孙。
当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那亲密的姿势,非常方便她捏爆某些东西。
想她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亲爹盘的核桃徒手捏碎,想必曹秉舟拥有的两颗,肯定不如核桃硬吧。
直接送曹大人当太监,她可太期待了!
曹秉舟对上她跃跃欲试的表情,下意识地抬手,就想给她点教训尝尝。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知死活,不想看她如此得意的表情,只想让她哭着求饶。
但是当手快要碰到她胳膊的时候,曹秉舟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竟是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要知道他从小就进了锦衣卫所接受培训,学习潜伏、暗杀等技能,经常徘徊在生死线上,对危险极度敏感。
这种忽然生出的危机感,曾经帮助他躲掉无数必死局面,这次虽然来得蹊跷,但是他不想冒险。
曹秉舟忍不住眯起眼睛,他认真观察眼前的女人,明明柔弱苍白得很,实在不懂那股强烈的危机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曹大人若是没事的话,还请尽快下车吧,我都是要定亲的人了,长时间与外男接触,只怕会对名声有碍。”温明蕴见他临阵退缩,顿时满脸失望。
娘的,只差一点,她就能送一个男人去当太监了。
要不她投怀送抱试一下看看?
“三姑娘也注重名声?”曹秉舟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和其他人在一起,自然是不用那么注重,但是和锦衣卫,那肯定是人人避之不及。”温明蕴真是见他哪里痛,就疯狂戳哪里。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就异常难看。
“我都忘了和三姑娘说,之前皇上把让你定亲的事情给忘了,还是我提醒他才有的此事。”他显然要以牙还牙。
“曹大人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那我真是感谢你多管闲事了,不愧是曹小狗!”温明蕴轻捂着嘴,笑得异常欢快。
特别当她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恨不得把幸灾乐祸刻在脸上。
曹秉舟瞬间脸色又黑了,这娘们儿前世是个刺猬吧?怎么浑身带刺,他坐下来统共聊了几句,几乎句句被扎心。
淦!
“你和程亭钰私下见面作甚?不会是瞧上他了吧?”曹秉舟被怼得没脾气,终于不再绕圈子,直接进入正题。
温明蕴脸色一沉,“你派人跟踪我?”
她不过刚和程亭钰分开而已,曹秉舟就上了她的马车,甚至大剌剌说出来,简直把有恃无恐刻在骨子里。
“三姑娘不要误会,你的亲事毕竟是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而我们锦衣卫是为了皇上办事,这属于职责范围内。”曹秉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窘,相反还一本正经地解释。
当然说出来的话,相当的不要脸。
皇上只是责令温家尽快而已,根本不可能把这事儿交给锦衣卫处理,锦衣卫负责的可都是朝事相关,就算是扒人墙头搜集罪证,那也是要抓住官员的把柄,好定他们的罪责,怎么可能盯着一个姑娘的亲事打转?
“哦,那真是辛苦曹大人了。”
她握紧了拳头,紧盯着男人高挺的鼻梁,默默比划了一下,猜测这一拳捶下去,他会不会死。
“你真的要嫁给程亭钰?那不仅是个病秧子,前头还有个亡妻和儿子,你嫁过去可得拜死人的牌位!”他似乎有些震惊。
对于曹秉舟今日造访的目的,她仍然是一头雾水。
这真的是来关心她的亲事?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曹大人不会是嫉妒了吧?”温明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调侃地问道。
“谁嫉妒了?”曹秉舟立刻反驳,十分的嗤之以鼻。
“哦,我还以为曹大人如此关注我的亲事,是心里惦记着我们俩之前的孽缘呢。毕竟若不是我一直苟活于世,曹大人亡妻的位置可就是我了,以后曹大人再娶新妇,都要祭拜我的牌位了。哎,说起来我的棺材都抬去了,曹大人至今未退还,不会是还对我念念不忘呢?嗯?”
她将碎发挽在耳后,歪着头看他,一副故作撒娇的模样。
曹秉舟直接看呆了,他见过很多面的温明蕴,吐血濒死、阴阳怪气,甚至浑身尖刺的模样,唯独没见过这般的她。
女子修长的手指勾着发梢,唇角轻扬,眼睛里装满了笑意,轻柔的语调像是带了一把小勾子,尽情地撩拨他的心思。
他竟然觉得此刻的温明蕴,存有万种风情,千娇百媚。
温明蕴原本是戏弄人的,结果就见男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紧接着耳朵尖逐渐泛红。
锦衣卫学过表情控制,哪怕是极细微的都能完全掌控。
比如此刻他能直视着女人的眼睛,不让自己躲闪,更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无措,可是发热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温明蕴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地道:“曹小狗,你认真的?”
“没有,我是替你害臊,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曹秉舟轻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自己,依然语气坚定地反驳。
该死的,难怪都说色字当头一把刀,他今日才算领会。
见惯了温三娘浑身带刺的反应,如今乍见她柔软温顺的一面,他竟然会心跳加速,察觉到眼前的女人长得相当美丽。
温明蕴没说话,只是故意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显然想要让他露出破绽。
不过曹秉舟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拿起茶壶晃了晃,直接仰头灌了几口冷茶。
“程亭钰不是个好归处。程国公府水深火热,二房污糟得很,只要程家一日不分家,你就不会有安宁日子过。”男人的声音变得幽冷,就连好心提醒,听起来都像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温明蕴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曹大人,你这话听起来特别惺惺作态。明明提醒皇上逼我成亲的人是你,现在又告诉我程家不安生,让我不要嫁。你是不是盼着我一直不嫁人,抗旨不尊,惹得龙颜大怒呢?”
曹秉舟被她这话一堵,登时又发怒了。
“爱信不信。”说完,他就直接撩开帘子下车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红枫的询问声:“姑娘,你没事儿吧?”
车帘再次被撩起,红枫紧张地看向她。
“无事,遇到了一条野狗,已经打发走了,回府之后不要在爹娘面前多嘴。”
温明蕴无所谓地摆摆手,红枫立刻点头应承。
*
程国公府,程亭钰已经收到影卫的汇报,有关曹秉舟强势钻进温家的马车里,与温三姑娘密聊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四周都是锦衣卫,而且曹秉舟武艺高强,影卫并不敢靠近,未曾听到任何只言片语。
只是多年影卫的习惯,让他在呈上这份情报时,写得十分详尽。
【曹下车时,面色阴沉,心情不虞。大力甩上车帘之后,已然迈步往前却又退回来,将车帘抚平,才转身再次离开。】
程亭钰盯着这两行字,来回看了数十遍,手指不停地摩挲着。
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字迹已经被汗水弄得模糊不清,指尖上也黑乎乎一团,一如他糟糕的心情。
同样是男人,他虽不太懂风花雪月的浪漫,可是年长曹秉舟几岁,还是能从这两行字中看出曹秉舟隐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