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没错,但是莺儿不一样,她好歹伺候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是她自己选的,那我就成全她。莺儿进来,拜别姑爷和我,明日便去温府伺候吧。”她扬高了声音喊道。
莺儿立刻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他们行礼,嘴里说着各种感恩戴德的话,全是对温明霞的一片衷心,至于旁边坐着的姑爷,她只是偶尔顺带感激一下,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
温明霞又赏下了不少金银,勉励一番才让她离开。
至于蔡耀辉,完全没有心情,哪怕温明霞询问竹林里的事情,他也匆匆敷衍了几句,便快步离开。
看着男人那略显颓丧的背影,温明霞忍不住冷笑出声。
“我当初低嫁,就是为了不和其他女人共有夫君。蔡郎,你可莫让我失望啊。”她低声呢喃道。
*
流水席第二日下午,温明蕴就收到了温明霞的书信。
信中只有寥寥几笔,言明莺儿没了,蔡耀辉让人动的手。
二姐丝毫没替二姐夫遮掩,还很了解她,知道她爱看热闹,特地把自己身边最能说会道的丫鬟芍药派了过来。
“哎,三姑娘,奴婢如今还不敢相信呢。昨晚奴婢几个还在给莺儿庆祝,终于熬出头了,可以回温府去伺候少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是哪知道,今儿一早起来,她直接没了。坠儿那小丫头也倒霉,伸手摸了她,说是都硬了,真的世事无常。”芍药边说边叹气。
她的眼睛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一回了。
芍药毕竟和莺儿共事许久,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况且她年纪不大,还没能磨练出一颗玲珑心,完全不懂莺儿的死,其实是主子们在交锋。
温明霞利用莺儿的选择,奚落羞辱了蔡耀辉。
而蔡耀辉则瞬间恼羞成怒,原本对莺儿起了色心,却转头变成恨意,直接把莺儿弄死了,让她没命去伺候温府。
当然温明霞恐怕也算到了这一点,自己兵不血刃,就瞬间瓦解了危机,既解决了背叛她的丫鬟,还奚落了她的丈夫,让他认清自己吃软饭的身份。
“莺儿是怎么没的?有没有请大夫或者仵作来瞧瞧?”
“请了,大夫说是得了急症没的。但是——”芍药看了看四周,才凑到温明蕴耳边,低声道:“奴婢亲眼瞧见,莺儿的面色发青,很像是中毒。奴婢告诉了夫人,夫人不让声张,但是特地叮嘱奴婢告诉您。您能给莺儿主持公道吗?”
芍药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温明蕴摆摆手,摸了摸她的额发:“不能,你也不要再告诉旁人了。你以后多听二姐的话,要记住自己的主子是谁,千万不要搞错了人。”
“奴婢的主子是夫人,不会搞错的。”芍药有些疑惑,似乎好奇为什么三姑娘要说这种话,简直多此一举。
她的卖身契在温明霞手中,吃穿用度也都是夫人提供的,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吗?
温明蕴转移话题,逗她说了几句话,就让红枫带她去外间吃果子。
绿荷准备好文房四宝,她开始给二姐写回信。
“没混出头的穷小子,娶了高门贵女,还想妻妾成群,简直痴人说梦。历经此事,可看出其人气量不大,手段狠辣。心肠太硬的男人,对妻子也很难柔软。二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第014章 棺材如纸
温明霞收到这封回信的时候,久久不语。
实际上小妹说得这些话,她都懂,枕边人究竟是什么性格,她可太了解了。
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更加苛刻艰难,她所接触到成亲后的女人,总有各种不如意,哪怕看起来再光鲜亮丽,关起门来不是要和一堆女人斗,就是夫妻不睦,好容易有几对夫妻恩爱的,却又面临婆媳问题,或者子嗣艰难。
例如母亲,例如长姐,她们俩绝对是贵妇们艳羡的存在,夫君争气,后院还相对清静,又是奴仆成群,可是关起门之后,日子究竟怎么样,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温明霞唯一比她们幸运的是,她和离比较容易。
娘家强大,而目前夫君还没混出头来,无法和温家抗衡,一旦蔡耀辉踩到她的底线,那他们可以很快和离。
至于目前,她一向觉得这世上没有完全契合的人,养条狗还得好好教呢,更何况是人。
虽说她心里有主意,但是对于小妹的事情,她一向上心。
竹林里的事情,她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是蔡耀辉的一意孤行,反正没有知会她,但是很有必要写封信给亲爹。
蔡耀辉能知道赵文这号人物,还撮合他和小妹,做出这种缺德事情,想必是亲爹透露了什么。
只是她这封信还没写完,温家就有信递了过来,恰好是亲爹写过来的。
他在信上狠狠地训斥了女婿一番,并且言明自己只是让蔡耀辉观察一番赵文,绝对没有让他做这些小动作,最后还勒令二女儿,一定要管好女婿。
温明霞看完这封信之后,整个人都气笑了。
亲爹这可真搞笑,既想骂女婿,又不好当面骂,只能骂给女儿听,让女儿管。
这时候想起她了,当初让人观察赵文的时候,怎么没提前通知她呢。
难怪她要办流水席的时候,蔡耀辉特地让她去给小妹下请帖,原来这是想讨好老丈人,只是没讨好,讨坏了。
她把原本要写的信烧掉,并没有给亲爹写回信,而是给陈婕写了一封信,来而不往非礼也。
与此同时,温明蕴也收到了温博翰的书信,几乎和写给温明霞的那封差不多,痛骂他的二女婿多此一举,差点害了她。
温明蕴回信十分简单粗暴。
【二姐夫固然可恶,但也遮掩不了爹的过错。若是在官场之中,上峰必然同时遭殃,监察不力,识人不清,还委以重任,恐有眼疾也。
经过此次事件,望父亲吸取教训,认识自己的错误,不要用男人的眼光去看男人,那你会觉得走过路过都是好男人,请用仇敌的身份去看,就会发现这小子满肚子坏水,怎堪相配你的女儿。
还有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父亲是诱因,二姐夫是主犯,唯有二姐无辜,希望爹不要责怪二姐,不然连街边的蚂蚁,都会觉得爹是非不分。】
温博翰收到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差点被气晕过去,简直每句话都戳在他的暴怒点上。
混账东西,这是一个女儿对爹说的话吗?合着连街边的蚂蚁都瞧不上他了。
还不等他想出法子教训女儿,就被请去后院,又被夫人逮着骂了一顿。
“温博翰,你看看你干得什么蠢事儿?我都说了如意的亲事你别管,我来挑。”陈婕显然在气头上,直接连名带姓地吼他。
面对暴怒的夫人,温博翰忍不住缩着脖子,心虚得很,但是听到后半句,忍不住辩驳道:“夫人都帮她找了七八年,人选换了一个又一个,每回都被她糊弄住,最后不了了之,到现在她还没定下来。难道要等最后你我都去了,还让她孤身一人吗?”
提到这事儿,陈婕也有些气短。
温明蕴从小就是个贴心小棉袄,嘴巴甜得不行,撒娇卖痴更是样样精通。
每回陈婕下定决心给她定亲,结果她哭一哭闹一闹,再说一堆小郎君的坏处,陈婕就忍不住点头赞同,也觉得之前千好万好的小郎君,变成了粪堆,瞬间放弃。
“那你也不能越过明霞,直接把事情交代给女婿吧?连襟之间能不存着攀比之心吗?就蔡耀辉那样的,说不定巴不得如意找个比他差的男人呢!”陈婕把他堵了回去。
温博翰顿时气弱,无话可说,这最重要的把柄被人拿捏住了,他的确无法反驳。
“这还不算,你竟然有脸让明霞管好女婿。你做这事儿之前怎么想不起她呢?说来说去,还是我没管好你,让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陈婕乘胜追击。
“夫人,也不必说得这么狠吧?”他轻咳一声,看了看周围。
幸好伺候的下人都很有眼色,哪怕主子们没吩咐,但是他们刚吵起来的时候,就都退出去了。
只是方才陈婕声音有些大,也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
“哼,这还狠,我看不及你说明霞的万一。下回自己没本事,就别怪女儿。”陈婕冷哼一声,总算是结束了这次夫妻对战。
温博翰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他都开始冒汗了。
心里忍不住懊悔,娘的,考察赵文有的是机会,他为什么要跟女婿多一句嘴,蔡耀辉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他根本不可能让女婿操办二人见面的事情。
就算他有这心思,也肯定让陈婕亲自办,在自己的地盘相看,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害了明蕴。
这次幸好有惊无险,赵文被人扒得一丝不剩,并没有牵扯到旁人,就让蔡耀辉头疼去吧。
谁让他多此一举,活该!
不过温博翰也是吃够了教训,就因为看中一个不合适的儿郎,结果被夫人、二女儿、小女儿三面夹攻,多亏还没牵扯到大女儿,否则他绝对是全家公敌。
*
温明蕴正在午休,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嘀咕什么,忍不住哼唧了一声,顿时声音就消失了。
床边,站着温博翰父子俩,两人面面相觑。
红枫紧张地守在床尾,完全不知道这两位主子要做什么。
原本今天和平常一样,等三姑娘睡醒之后,肯定要去温泉池子里泡一泡,之后看看话本练练字,这清闲的一天就过去了。
可是姑娘刚歇下不久,温氏父子就赶来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疾驰而来,显得风尘仆仆,最重要的是,第二辆马车里还拖了一口棺材。
并且刚下车之后,二人就询问温明蕴的情况,得知她在午睡,特地让丫鬟进来转悠了一圈,确认温明蕴不是衣衫不整,两人才进来。
“爹,你确定要把三姐放到棺材里?”温青立苦着一张脸,轻声问道。
“确定,你也瞧见了,如意她简直油盐不进,毫无敬畏之心。她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再不嫁人真的就嫁不出去了,以后肯定会后悔,到时候我去哪儿给她找如意郎君去!”温博翰点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日父子俩休沐,一大早就和陈婕说来接人,还不忘偷偷把棺材带出来,就是为了给温明蕴一个终生难忘的纪念。
“爹,我知道你为了三姐的亲事用心良苦,但是您还是换个法子吧。我怕挨打。”
温青立愁得都快抓头发了。
他从小就是三姐的跟屁虫,所以家里最了解温明蕴的人,反而是他。
老父亲都不知道三姐是个大力士,还要趁着她睡着了,把她抬进棺材里。
他怕刚动手,就被三姐一巴掌抽过来,脑袋瓜子直接碎了,变成他进棺材。
三姐正熟睡,可不会控制力道。
“你听听你说得还是人话吗?你一个御前侍卫,怕一个柔弱小娘子,这话传出去,你这差事不丢才怪!”温博翰都惊呆了,要不是怕吵醒女儿,当场就大骂出声了。
什么软蛋玩意儿,一点都不像他温家的种!
温青立自小文武双修,只是于文才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温博翰一眼看出小儿子,聪明归聪明,但是于科举上恐怕难有建树。
温家世代清流,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遂让他走了勋贵后代的路。
世家功勋的后代,混进皇家守卫队,还是比较容易的,只是要想往上爬,还得有真才实学。
温青立听完这话,心都凉了。
到底谁柔弱啊,除非对温明蕴动真格的,不然在她的力量面前,他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好吗?
可惜老父亲一点都不懂他的心,还不停地催促他。
“这样容易把二姐弄醒,不然就把棺材倒扣在她身上如何?”关键时刻,温青立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温大人点了头,好在两人带来的棺材并不是金丝楠木,而是普通木头做的薄棺,很轻,质量也很差。
父子俩都没用丫鬟帮忙,就这么办成了。
“老爷,我们姑娘怕黑的。”红枫连忙出声,想要阻止。
可惜温博翰心意已决,根本不听她的。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温明蕴才动了动,她显然是睡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想伸个懒腰,可是胳膊完全没地方施展。
她一睁开眼,就是一片黑。
“天黑了吗?什么时辰了?”
她边说边抬手摸了摸困住她的东西,入手感觉扎人,显然还带着木刺。
温家父子俩坐在外间吃茶,毕竟总在闺房里面等着,实在不太好,哪怕是亲生的,也得避讳。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父子俩同时放下茶杯,面面相觑,立刻起身快步冲向里间。
“如意,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两人冲进去,就见满地狼藉,几块木板和碎木屑七零八落地横在地上。
温明蕴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揉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爹,小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声音含含糊糊,还透着刚睡醒的沙哑。
温青立一脸无欲无求,他就知道,这口薄棺活不过三姐的一巴掌。
而温博翰则大惊失色,眼睛圆瞪,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醒了?棺材呢?”他问。
“什么棺材?我还没死,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温明蕴看起来比他还懵。
还好她及时调整了,没让老父亲看到她揭棺而起的英姿,否则她又要“罪加一等”了。
温博翰看着脚边的木板,努力想要拼凑出原本的模样,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凑齐了。
他看看地上,再瞧瞧小脸苍白的女儿,实在不懂为什么棺材会变成这样。
但是多年在朝堂打拼,伴君如伴虎的本能让他变得异常敏感,危机感顿生,硬是没有盘问下去。
“没什么,你在庄子里住的太久了,你娘也想你了,我和青立来接你回府。”他非常自然地岔开话题,仿佛之前信誓旦旦叫嚣,要她产生敬畏之心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温青立默默在心底吐槽,爹真的老奸巨猾,本能躲避危险。
温明蕴不舍这样的清闲生活,回府之后又要说亲,她并不想回去。
“放心,这次是爹识人不清,以后不会了。就算说亲,也定要你点头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被碎掉的棺材板震慑了,温博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是善解人意好父亲。
温明蕴这才点头答应:“行,那我梳洗一下。”
丫鬟们立刻忙碌起来,开始归拢行礼,准备回温府。
温家父子俩重新回到外间,免得碍事。
“儿啊,你说方才那棺材怎么碎的?”温博翰沉默许久,才像是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忍不住问出口。
温青立不答,倒是温博翰开始各种猜测。
“会不会是过路的神仙瞧不过眼,看你姐可怜,将那口棺材给弄碎的?”
“又或者她其实是鬼仙在世,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就是能活着,一切外部灾害自然化解?”
温家在玄学方面是有点家学渊源的,温博翰长期在老夫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太过离奇的事情首先就往神佛上靠。
眼看老爷子猜得越来越离谱,温青立忍不住提醒道:“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三姐力大如牛,随手弄碎的呢?”
“你听听你说得还是人话吗?这世上还有比你三姐柔弱的女子吗?我和你娘平时都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生怕把她给震死。我刚刚说的那几个猜想,每一个都比你这话靠谱。”温博翰不雅地丢了个白眼过去。
他真心觉得这儿子不能要了,怎么能这么愚蠢,一点都不像温家的种。
温青立:“……”
他说得怎么就不是人话了?
作者有话说:
温博翰:我的小女儿最是柔弱了,大声说话都可能把她震死。
程亭钰:温三姑娘如此孱弱,大口呼吸都可能把她吹走。
后来,温明蕴在他们面前,扛起了凉亭里的石桌,弯腰捡起掉落的发簪。
第015章 殿试舞弊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殿中设有数十张桌案,每张桌案上皆有一位学子拿着考卷书写什么。
因为四周金碧辉煌,而且身处皇宫之中,周围尽是威严的气氛,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显然非常紧张。
赵文坐在桌前,细密的汗水不停往外冒,他看到试卷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是悚然一惊。
“自太宗起,我大烨朝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平和安宁,唯有北疆多灾乱,曾有数名将领去整治,却一去不回,变成埋骨之地……”
这次的试题出得很大,直接提到了对北疆战乱的政策。
大烨朝北疆盘旋着敌国北魏,乃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游牧民族,自大烨朝统一之后,就是劲敌,历经几代皇帝之后,北魏国力崛起,此长彼消,而大烨朝内斗严重,则国力减弱,近些年不堪其扰。
朝堂之上,主战派和主和派也一直打得不可开交,每到秋冬季节寒流来袭,草原枯败,北魏就会派军队前来掳掠物资,眼看今年时限又到了。
每日上朝之后一半的时间都是听两派打嘴炮,显然皇帝也无比厌烦,直接在今年殿试上出题,广纳贤才。
大殿之上诸多学子,已经提笔开写,也有几位踌躇不定。
赵文就是其中之一,当看到试题那一刻,他差点惊得跳起来。
因为这道题他在几日前曾看过,与试卷上的内容一字不差,更甚者还附有一份答案在纸上,那篇策论洋洋洒洒、有理有据,提出诸多良策,连具体实施方法皆有。
当时那张纸是突然出现的,晚上他睡了一觉,第二日清晨起身,就在自己的怀里发现了一封信,里面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唯有问题和答案。
这种治国之策,想必对于任何一位读书人都有致命的诱惑,他看得相当认真,还都背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如今殿试的考卷上会出现一模一样的问题。
赵文的脑子里乱得很,他忽而觉得这是某人设下的局,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但又觉得万一是有人相助呢。
他从小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无论是读书还是考试都能脱颖而出,从一个村到县,再到整个州城,他都能连中两元,甚至还被京官看中,想把女儿嫁给他,这或许是入了哪位贵主子的眼呢?
一时之间,赵文浮想联翩,各种一步登天的念头占据大脑。
他也曾提笔,想要自己写,可是想破脑袋也远不如别人的万一,甚至思维都被局限了。
甚至赵文都在想,提前给出的这份答案,就是最好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完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考试时间到,答卷全部提交上去,负责阅卷的大臣们就在隔壁宫殿,立刻投入工作。
“绝了,这份答卷为甲等!”
“我这份才为最佳,钟大人,你快来瞧瞧!”
殿内时不时传出拍案叫绝的声音,想必今年必然是才子满天下的一年。
“咦,这份答卷——”
“怎么和上一份的一样!”
不过一盏茶工夫,殿内欢呼雀跃的气氛就沉寂了下去,越来越多被惊为天人的好试卷呈了上来,结果上面的答案却都一模一样,不多不少,刚好十份。
大烨朝每三年一次殿试,皇上并不会阅览所有试卷,先由考官参阅评判之后,呈上排名前十的卷子,最后的名次由九五之尊定夺,而今年恰好占据了十个名额,还都是同样的答案,简直讽刺至极。
“钟大人,您看最后呈给皇上的试卷,究竟是哪十份?”
阅卷的几位考官,都已经开始浑身冒汗,各个如丧考妣。
虽说作弊与他们无关,但谁不想平平安安的,偏偏轮到他们阅卷出现这种现象,连带责任肯定跑不掉。
要知道大烨朝最严重的两件事,一是谋逆,二是科考作弊,一旦查出来与之牵连,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最终这十份答案相同的试卷,递到了龙案上。
皇上刚看头一份的时候,直接拍案叫绝,甚至断言,哪怕不用看剩下的九份,这个考生也能被点为状元。
只是当他看到第二份时,龙颜大悦瞬间变成大怒。
天子一怒,那必是要见血的。
那十个考生当场就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可是给出的答案却大差不差,就是晚上睡一觉,早上起来就收到了这张纸。
皇上亲自交代下来的重案,如果只能给出这么一份答案,那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各种大刑伺候,地牢里的呻吟哭求声连天昼夜响起,几乎把十个学子的十八代祖宗都盘问出来了。
*
夜晚,温明蕴一家四口,正坐在院中赏月。
中秋节快到了,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去年酿制的百花酒也能喝了。
温明蕴端着酒杯,杯中的酒已经见底,她意犹未尽。
可是温博翰方才就已经说过,这是最后一杯,不可能允许她再喝。
温明蕴冲着温青立使了个眼色,顿时他就明白了,青年马上起身拉着亲爹去吟诗作对,远离那张小桌子,方便三姐偷酒喝。
等父子俩回来的时候,温明蕴已经脸色酡红,一看已经微醺了。
“如意又偷喝酒了是不是?姑娘家喝成个醉鬼像什么样子,夫人你也不拦着些!”温博翰十分不满。
陈婕和温明蕴一起喝的酒,两人都爱这百花酿,属于同盟自然不和温博翰一条心,还反过来怼她:“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不喝个痛快,难道等嫁了人再喝吗?你看看我,如今不止自己喝酒被管,连女儿喝酒也怪在我头上。”
温博翰一听她提起这事儿,立刻软下一头。
夫妻俩的感情是真好,哪怕他很贴心,但是这些年陈婕受的苦,他也都明白。
“夫人莫气,为夫给你斟酒。”他边说边坐在她身边,亲自倒酒,非常的能屈能伸。
温明蕴捂着唇偷笑,哎嘿,有娘当挡箭牌就是爽,挨骂了吧。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通传:“老爷,锦衣卫来了,已经进后院了。”
小厮气喘吁吁,满脸苍白,声音都在打颤,但还是勉强压低声音,没让自己大呼小叫。
他的话音刚落,温博翰就已经见到一群锦衣卫迈步而来,他们身上的飞鱼服色彩明艳,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却让人心底发慌。
“温大人,贵府的下人还真是训练有素,锦衣卫办案不让通传,免得嫌犯逃离,你家下人却还来通禀。我瞧着不像是寻常下人,倒像是私兵。”
领头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仪表堂堂,手指轻轻一动,通传的那个小厮已经跪在地上,嘴里嗷嗷喊着疼,一块小石子弹落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曹指挥使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至于这下人只是普通小厮,只是脚程快,并无武功傍身。他也是怕我这个主人家怠慢了你们,所以着急通传。况且锦衣卫办案不让通传,也是在证据确凿捉拿乱臣贼子之时才行此法,温某虽然不才,但是一颗忠君之心日月可鉴,锦衣卫这番行事恐怕不合规矩。”
“况且我的妻子和小女都在此,你们就这么闯进来,实在有违礼数。明日早朝,我必参你一本!”
温博翰只是惊讶一瞬,很快就回复冷静,还和这位曹指挥使有来有回地过招,丝毫不怵。
曹秉舟冷笑一声:“温大人不愧是让陛下都头疼的人,礼法当前,可惜今日你脱身不得。方才大理寺呈上殿试舞弊案的最新证据,其中有位叫赵文的罪人,提到了温大人和你的女婿,恐怕明日早朝,温大人是无法参加了。带走!”
他手一挥,立刻有几个锦衣卫出动,快步走过来想要押走温博翰。
情况十分凶险,陈婕面色苍白,立刻将温明蕴搂进怀里,想要往旁边退。
锦衣卫近些年越发得圣宠,甚少有人能夺其锋芒,连温博翰都没办法抗衡,她们唯有避开这些凶神,之后再想办法。
可是还没能退走,温明蕴已经从她的怀里挣脱开,踉跄了几步,竟是与其中一位锦衣卫擦肩而过。
顿时她就尖叫开了:“啊,有人摸我,我脏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住了,那个无辜被碰到的锦衣卫,完全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