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打电话来报告“入孔盖已顺利换成模型”的保土谷康志兴奋地对自己说:“另外,我还有个提案。”
青柳为了不让戴着手铐的儿岛安雄听见通话内容,先走进了厕所,接着才说:“什么提案?”
“你的计划是透过电视台表达自己的清白,这当然很好,我也希望能够顺利成功。但是,万一失败了呢?是不是也该计划一下该如何逃走呢?”
“失败了就认命吧。”青柳不打算再增加烦恼了。
“我跟你说,市民广场的正中央也有下水道孔呢。”保土谷康志不理会青柳的回答,继续说:“你走到市民广场之后,如果发现情况不妙,不如就利用那个下水道孔逃走吧,如何?事实上,那个下水道孔入孔盖也已经换成模型了,这是我们帮你想出来的点子。”
“我们?”青柳再次感到不安,除了保土谷康志外还有谁参与这件事?
“我身边有群智囊团呢。”
“市民广场的四周一定会被警察拿着枪团团包围,广场中央又没有遮蔽物,难道要我在众目睽睽下钻进下水道?”就算入孔盖再怎么容易打开,警察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钻进下水道而无动于衷。“假如我那样做,警察一定会开枪的。”
“我们会帮你引开警方的注意。”保土谷康志呵呵笑了两声。“总之,如果你决定逃走,就高举双手用力挥舞吧。到时候,我们会让大家眼睛一亮。”
“眼睛一亮?”青柳刚说完,脑袋里已经浮现了轰厂长的脸。“烟火?”
“小哥,你以前不是在烟火工厂打工过吗?我们打电话过去,没费什么唇舌,对方就答应帮忙了呢。”
“等一下,那间工厂现在应该也遭到警察的监控才对。”轰烟火工厂的电话很有可能同样也被监听着,若是在电话中请求对方准备烟火来帮助青柳雅春,警方马上会知道。
“那个厂长说他儿子受不了记者的骚扰,跑去打小钢珠了,应该会待到小钢珠店关门,于是我们直接到小钢珠店去找厂长的儿子,说明了来龙去脉,厂长的儿子听了相当兴奋,竟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我也没想到呢。”
“轰厂长的儿子?”以前打工时,经常听轰厂长谈起那个在青森上班的儿子。“他回来继承家业了?”
“厂长的儿子二话不说便答应帮忙,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出发去装设烟火,明天只要看见你挥手,我们就会点火。任谁看到天空突然出现烟火,都会大吃一惊的。小哥,你就趁那个时候钻进下水道。”
“你们要从哪里发射烟火?”青柳问道。“这点就让我卖个关子。”保土谷康志笑着回答,接着补充:“逃走时,就由中央公园向西边前进,通过西公园的下方。那条雨水管连接到广濑川,你可以从广濑川的对岸回到地面。”
“广濑川?”
“雨水管的尽头是以板子做成活动水门,平常只要水压较强,板子就会向外侧被推开。板子的另一面模拟成岩石的形状,这是为了不破坏景观而设计的障眼法。你推开那个板子,就能离开雨水管,进入广濑川。河水很浅,可以走到对岸,抵达汽车教练场附近。”
“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青柳根本没时间回头,只能不停地往前狂奔,他不时听见声响,总觉得一旦松懈下来,就会被漆黑的管壁压扁。
警方如今应该已察觉自己是藉由下水道逃走了吧,就算一时被突然打上天空的烟火分散了注意力,电视台的摄影机应该还是会清楚地拍摄到自己逃入下水道的画面。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封锁所有的下水道出口应该是不可能的,如今警方大概还在努力过滤所有可能的下水道孔吧。而且刚刚逃回下水道时,已把盖子下面的铁链勾在梯子上了,一时半刻想要打开并没有那么容易。
必须比警察早一步抵达出口才行。青柳的脑海中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几乎一片空白,但还是有个模糊的想法:“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他耳中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前方手电筒光线可及之处浮现着淡淡的轮廓,但是更远的彼端以及自己的背后,却是一片漆黑,如同自己现在的处境,过去与未来皆黯淡无光,只能勉强看见脚下。
“既然能制作出我的冒牌货,应该也能把我变成别人吧?”
昨晚,接受了保土谷康志的烟火提案后,青柳雅春打电话给整形医生。虽然已是深夜,医生的态度依然冷静,反问:“你的意思是帮你换一张脸?”
“假设到最后已经走投无路,我打算把这当成最后一个手段,舍弃原本的面孔,变成另外一个人,继续逃亡。所以,我希望你的诊所能暂时收留我。”
“换张脸,过不同的人生?”
“非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但至少有个备案。”青柳坦率地说道。如果可以,当然希望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如果可以,当然希望洗刷冤屈。
“你也只能这么做吧?”医生毫无顾忌,言词犀利地说道。
“如果只剩下这条路可走,也不失为一种策略。”青柳对着电话另一头如此说完之后,又告诉自己:“没错,这也是一种选择。”面对着巨大的敌人,有时是顾不了太多的,就算在逃亡中舍弃了原本的自我,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就像被洪水卷走时,为了活下去必须舍弃行李与衣物一样,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至少没有完全失去人生。
“可是,你要怎么过来?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医生问道。青柳于是恳求医生告知地址,并说:“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才会过去叨扰。”
“我家有点难找,我看还是派个人去接你过来好了。”
“派谁?”
“一个我认识的人。这个人非常担心你,还特地跟我联络,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就让这个人去接你吧。”
青柳雅春问清楚带路者的名字之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接着又说:“明天清晨四点,若看见烟火,就来接我吧。”青柳表示自己届时会出现在仙台西郊汽车教练场旁边的广濑川河岸边,希望带路者能够在那里等候。
“但愿你不必走到这个地步。”医生说道。
“我想,应该是不会走到这个地步。”青柳说道。如果可以,当然希望藉由电视台将自己的话播放出去,虽然被逮捕,最后还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步。
没想到,真的必须舍弃自我。但是,非活下去不可。
“快逃吧。就算把自己搞得再窝囊也没关系,逃吧,活下去吧。活着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事。”
森田森吾说过的话,仿佛在雨水管中回响。
“森田……”青柳一边喘着气一边问:“这是森林的声音说的吗?”
耳中好像听见了森田的回答:“不,是我说的。”
前方似乎起了些微的变化,走到雨水管尽头了。青柳回想起保土谷康志说过的话,走上前去,站稳了马步,试着以右肩向墙上推去,墙板逐渐朝外翻开,同时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听起来像某种野生动物躺在身旁打呼的声音。
青柳双脚一撑,更用力地将板子推出去,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下一个瞬间,上半身已经沉在河中。青柳急忙潜入水里,将脸往上抬,脚底一站稳,才发现水面甚至不及腰际,伸手将脸上的水抹掉,闻到了植物的味道。四周既没有警车的红色警示灯,也没有摄影机的照明灯。身体一边左右摆动,双手一边向前划,朝着对岸前进。
好不容易从水里走上岸边,一个人影逐渐逼近,定睛一看,是个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的娇小女生,青柳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真的来了。”少女说道。
“好久不见。”青柳点头致意。
“你全身都湿了。”
“没办法,这也是情非得已。”
“我们快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附近。”少女说着,拉起青柳的右手。
“你现在还住在仙台?”少女当年曾写了一封信给青柳,信上说自己已经退出演艺圈,如今回到仙台的老家居住。
“是啊,我看到新闻,吓了一跳呢。”少女一边说,一边沿着狭窄的道路前进。“这下我终于可以报恩了。”
“没想到我不但被当成了重大犯罪的鬼手,最后还得易容,偷偷摸摸地度过余生。”青柳忍不住感叹道。
“如果是电影主角有这种遭遇,应该不能算是好结局吧。”少女轻描淡写地笑道。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青柳一边忙着跟上少女的步伐,一边问道。
“请说。”
“其实你真的整过形吧?”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噗哧地笑了,说:“医生家里有游戏机,等你动完手术之后,我们再一起玩吧。”
青柳雅春挤出最后的一丝力量,一步一步往前踏出,鞋里的水溢了出来,沾湿地面。
★第五部 事件发生的三个月后★
【第一章】
“要我说多少次,我们是被威胁的,你烦不烦啊?”轰厂长对着坐在桌前的刑警近藤守说道。近藤守身旁坐着另一个年纪颇大的刑警,正挖着鼻孔。
窗外还残留着两天前所下的雪。从年初到前一阵子,天气一直晴朗,轰厂长才跟员工闲聊着今年降雪不足,天空就下起雪来了。回想起来,似乎有人说过,仙台每年会下一定分量的雪,分毫不差,只是时期及降雪次数不同。
青柳雅春在清晨逃走时突然打上天空的烟火是轰烟火制造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三个月来,刑警不知来过工厂多少次了。每一次轰厂长的回答都一样,总是说青柳雅春在前一天曾出现在小钢珠店,拿枪指着轰厂长的儿子轰一郎,并威胁“如果不想死,就帮我架设烟火”。
“但是,我们已经看过无数次小钢珠店的监视器录影带,根本没看到青柳雅春的影子,甚至连一郎先生本人也没看到。”
“那当然,我一直坐在监视器照不到的角落打小钢珠嘛。”大剌剌地翘着腿坐在门旁的轰一郎边掏着耳朵说道。“虽然监视器没拍到,但我真的被威胁了,我好害怕会被杀呢。难道监视器没拍到,警察就不保护我吗?”
这小子真是个狠角色,连轰厂长自己也感到哭笑不得。“我无计可施,只好将手边所有的大型烟火、发射筒、导火线跟远端操纵装置全都拿出来,交给一郎带走。我也不想帮忙,只是无奈受到威胁。”轰厂长撒谎道。
“当天深夜聚集在贵工厂周围的记者确实曾目击一辆厢型车从这里出去。”近藤守的心情就像重复听着同一段相声令他厌烦不已。事实上,相同的报告他确实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没骗你吧?当时那些记者脑中只有青柳雅春,一看他不在车里,马上就失去了兴致,二话不说便让车子通过了。”轰一郎笑道,接着又说:“那些记者的脑袋才是最令人担忧的吧?”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跟记者说,你被青柳雅春威胁,车子里的烟火都是为了他准备的?”年长的刑警不耐烦地说道。
“他们又没问我。”轰一郎哼了一声。
“总之,你们还是坚持自己是在威胁下架设烟火的?”近藤守的态度平淡,并未显得多么恼怒,似乎只是在念着一些非念不可的台词。
“开那辆厢型车的保安盒维修小哥也一样,他也是被青柳威胁,只好三更半夜跟我一起到处架设烟火。”
“菊池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当时在场的樋口小姐也一样。你们到处将烟火架设在保安盒看不到的死角,理由只是因为……”
“被威胁了嘛。”轰一郎以掏耳棒指着近藤守说:“我们可是很怕死的。”
近藤守大大叹了一口气,说:“樋口小姐还说,青柳雅春以她女儿的性命来威胁她,所以她无论如何必须完成任务,甚至不惜与员警发生冲突。”
“那当然,要不是受到威胁,谁会做那种事。我们可都是善良的市民呢。”
“后来,你们把车子停在公园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待青柳雅春的指示。此时刚好被巡逻警车发现,员警上前盘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你就逃走了。如果你真的遭到威胁,不是应该当场请求警方的保护吗?”
“谁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警察?当时我太害怕了,一心只想着要逃走。”轰一郎避重就轻地说道,这番话虽然毫无道理可言,但是自从事件发生之后,他便一口咬定是这么回事,就连轰厂长也开始认为,这家伙恐怕真的是一时胆小才拔腿就跑。
轰厂长继续听着近藤守与轰一郎一来一往,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如今调查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烟火确实帮青柳制造了逃亡机会,但是烟火是谁准备的却不是问题的重点,可见,警方只是想要将责任往外推。轰厂长的视线来回巡视着掏着耳朵的轰一郎、正在挖鼻孔的老刑警、以及带着冰冷的扑克脸不停发问的近藤守。
“轰厂长,你再不说真话,”过了一会,近藤守说:“贵工厂恐怕将无法经营下去。”
“这威胁真是简单易懂啊。”轰厂长差点笑了出来。“可以啊,不过少了我们,仙台的烟火可是会逊色不少呢,这样好吗?当然,如果你坚持要我关掉工厂,我也不会不配合的。”
年老的刑警似乎有点坐不住了,大大伸了个懒腰。
“我知道你们的工作也很辛苦啦。”轰厂长接着说道,然后身体凑近近藤守,问:“但我很想开门见山地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真的认为青柳雅春是凶手吗?”
近藤守沉默片刻,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回答:“当然。”接着似乎迟疑着不知该接什么话。
“当然是?还是当然不是?”
【第二章】
鎌田昌太将车子停进了公寓的停车场。儿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鎌田昌太抚摸着他的脸,喊了声“喂”,想把儿子唤醒。他的年纪也不小,明年该上小学了,但睡相仍是一脸稚气。或许是太累了吧,他一直沉睡不醒。鎌田昌太心想,抱着他进公寓倒也麻烦。
已经一年半没回家了,有点担心屋里不知变成什么样。当初就算拿到再多的钱,也不该把租来的屋子借给不认识的人使用,现在才开始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你这个人做事总是不经大脑,想什么就做什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前妻曾如此对自己说道。婚前还把自己这样的个性当成优点,婚后却完全换了一套讲法,鎌田昌太也只能苦笑。
鎌田昌太决定坐在车上等儿子醒来,于是解开了安全带,拿起放在后座的体育报读了起来。反正公寓里一定很冷,倒不如先待在车上。
有三个月前在仙台发生的首相暗杀事件后续报导。
报导中写着,嫌犯青柳雅春藉着烟火遁逃之后过了数天,在仙台港出现一具尸体。警察宣布这具尸体就是溺水而亡的青柳雅春,但撰文者认为警方的判断毫无根据。某作家更出书爆料,以警方没有进行DNA鉴定为由,怀疑那具尸体只是警方为了结案而安排的冒牌货。警方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媒体也只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加以报导。
“越大的案子,好像越容易搞得不了了之呢。”鎌田昌太喃喃自语,接着一看报纸上青柳雅春的照片,又幸灾乐祸地说:“帅哥果然都没好下场。”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鎌田昌太抬头一看,窗外有个男子正弯腰看着自己。那男子的双颊微微下垂,单眼皮,看起来无精打采,年龄不明,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鎌田昌太立刻提高警戒,放下窗户。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
“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啊,突然打扰你,真是抱歉。”男子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说道。“我在找一个人,他也开这样的红色敞篷车。”
“你弄错人了,我们已经好久没回来了。”
“请问,你是不是一直在日本各地旅行?”男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把公寓借给别人,拿到一笔钱?”男子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滔滔不绝地说着,令人发毛。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鎌田昌太解除车门锁,开门走了出来。
男子的身体跟脸比起来显得瘦了些,体格看起来年轻结实,长相却颇为阴沉,虽称不上是其貌不扬,但实在是带了三分土气。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原本以为你已经不在世上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实在很开心。请问,你是住在这栋公寓没错吧?”男子指着身旁的公寓说道。“前一阵子我曾上去叨扰过。”
“你在说什么鬼话?”鎌田昌太高声说道,接着担心吵醒儿子,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看见你还活着,真是太高兴了。”鎌田昌太听见男子在身旁如此说道,见儿子在睡梦中伸了个懒腰,才将头转回来,却发现那个诡异的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章】
岩崎英二郎打开公寓大门,走进屋内时,便发现家里的气氛异常沉重。没看见女儿的鞋子,应该是出去玩了吧,或许跑去附近残雪尚存的公园,跟朋友堆起了小雪山也不一定。
一看时钟,已是下午四点多。他今天排休,因此一直在街上闲晃,直到现在才回来。
“呼,外面真冷。”岩崎英二郎一边夸张地说道,一边走进屋里。
厨房传来妻子切菜的声音,一句回应也没有。
根据长年相处的经验,妻子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岩崎英二郎皱眉,偷偷以眼角瞄了妻子一眼。乍看之下,妻子似乎只是专心地做着菜,但岩崎英二郎心里很清楚,她生气了。
是什么原因呢?
岩崎英二郎绞尽脑汁思考。放假日一个人在街上闲晃,这种事也不是今天才第一次。岩崎英二郎问自己,今天我还做了什么?上厕所的习惯太差、衣服脱了之后随手乱丢,所以惹她生气了?左思右想,似乎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岩崎英二郎故意制造一些没有意义的声音,坐在榻榻米上,打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妻子从厨房走过来,收拾起桌炉上的杂志,完全不看岩崎英二郎一眼。唉,看样子她真的火大了,岩崎英二郎心想,胃开始抽痛。
“我跟你说,”妻子说话了,但不满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刚刚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奇怪的男人?”
“我没有拿开大门的链条,只打开一道小缝。那个人突然跟我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
“他说:‘岩崎英二郎先生曾经上酒家找小姐偷腥’。”妻子一边说,一边以浓缩了愤怒与怀疑的眼神望着岩崎英二郎。
“什么?”岩崎英二郎完全糊涂了,脑中一片混乱。
“我看那个人怪怪的,马上想要把门关上,但是他却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请代我向岩崎先生道谢’,然后就走了。”
“啊!”岩崎英二郎叫了出来,全身颤抖,喃喃地说出了“青柳”这个名字。
“不,青柳我也见过,刚刚来的那个人眼角下垂,表情看起来很灰暗,不是青柳。”接着转念一想,又说:“而且那个事件之后,青柳不是已经死了吗?”
岩崎英二郎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见妻子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着后脑,仰望着天花板,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岩崎英二郎小声地重复说了几次。原来那家伙顺利逃走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酒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岩崎英二郎站了起来,心想,一定要喝杯啤酒好好庆祝啊。
“你还在装什么傻?说,你是不是去偷腥?”妻子朝岩崎英二郎的肩膀用力一拍,他痛得连声哀嚎,忍不住小声地说:“青柳,你真是够摇滚。”
【第四章】
青柳平一坐在桌炉里,剥着橘子皮,一边看着电视。从玻璃窗望去,可以看见外头的庭院里还积着残雪。
“要不要养条狗?”大约一个小时前,青柳平一对妻子昭代如此问道。妻子一愣,“咦”了一声。
“既然我们家有庭院,总觉得不养条狗挺可惜。”
“嗯,也是。”
自从儿子青柳雅春的事在电视上炒得沸沸扬扬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警察宣布在仙台港发现尸体时,自己曾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是雅春”。如今,自己却突然说出“想要养狗”这种话来,或许在妻子的心中,这代表丈夫已经承认儿子的死讯也不一定。眼前的妻子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媒体记者的电话几乎已经平息,只有偶尔还是会接到一两通。另一方面,警察目前也依然在屋子附近监视着。青柳平一认为警察还盯着这里,或许代表他们也不确定雅春是否真的死了。所以每次看见员警,青柳平一并不感到多么不耐烦,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大约半个月前,青柳平一刚好撞见平常守在对面公寓里的员警,于是将手上刚买的咖啡递了过去,说了声“你也真是辛苦”。蓄着满脸胡碴的员警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却恳切地回说:“别这么说,父亲先生您比较辛苦。”接着还低头致歉道:“虽然对您感到非常抱歉,但我还是得忠于我的工作。”
“我可不是你父亲。”青柳平一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青柳平一把橘子放进嘴里一咬,汁液喷了出来,溅在桌炉上,赶紧以手掌的侧面擦拭,接着朝厨房的方向问:“喂,还有没有橘子?”过了片刻,没听见妻子的回应,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一个月前青柳昭代或许是精神过于疲劳,曾因不明原因的腹痛病倒。当时也是叫了之后没有回应,自己感到不对劲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妻子蜷曲着身子倒在地上。
“喂。”青柳平一又喊了一声,实在放心不下,赶紧从桌炉的毛毯中钻出,站起身来。就在此时,看见妻子从大门走了进来。“啊,原来你在这里。”
“我只是去拿个信。”
“害我紧张了一下呢。”青柳平一苦笑道,顺便走进厨房,两手各抓一颗橘子,才又回到桌炉里。
青柳昭代跪坐在榻榻米上,审视着信件,拿起一枚白色的信封摇了摇,说:“这封信没有写寄件人呢。”
“一定又是写来骂人的信吧?真受不了,这些家伙这么想逼我们自杀吗?”青柳平一说完之后,又笑着说:“多亏这些信,把我们的脸皮练厚了。”妻子一听,想也不想地回答:“你的厚脸皮是天生的。”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也挺坚强的。”青柳平一坦率地说道。妻子生性文静,本来以为她应该是一遇到麻烦或危险就会被击垮,没想到遇到儿子的这件事,除了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表现大致还算沉着镇定。
“我只是看开了。”青柳昭代一边拿起剪刀将信封剪开一边说道。“不过我也学聪明了,看到这样的信就知道要先检查里面有没有暗藏刮胡刀片。”
青柳平一将拇指插进橘子底部,剥开橘子皮,正想说“冬天果然还是吃橘子最好”时,突然听见妻子的笑声。青柳平一愣了一下,问:“怎么?”
“真是一封有意思的信。”妻子将信纸递了过来。
青柳平一见妻子虽然笑容满面,眼泪却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他知道事情不对劲,慌慌张张地接过了信纸。
手一拿到信纸,便觉得触感很怪,仔细一看原来是张薄薄的和纸。摊开信纸,上头写着“变态都去死”这几个大大的毛笔字,简直像是新年开春时所写的书法。
青柳平一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信纸,挤出两声“啊啊”,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青柳平一见妻子已泣不成声,便站起身去开门,外头站着一位熟面孔的刑警。“请让我检查一下将刚刚收到的信件。”刑警说道。这个刑警几乎每天都会来家里检查信件,或许是案情的调查上需要这么做吧。
青柳平一就像平常一样,将所有信件递了过去。刑警如往常,带着满脸的歉意一封一封检查。看见那纸“变态都去死”的毛笔字时,脸上满是同情,说:“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还有人寄这种责难的信来。”
“真是烦死了。”青柳平一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搔了搔头,趁着刑警不注意时,偷偷伸手擦拭眼角。
【第五章】
隔了两个半月,青柳雅春又回到了仙台。动了整形手术之后,在医生的住家兼诊所疗养了两个星期,便搭夜间巴士到了新泻,白天找些领日薪的工作,晚上则在便宜的旅馆或网咖栖身。工作相当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也都是些又累又廉价的劳动,但是青柳并无怨言,能够做些劳动身体的工作而不用躲躲藏藏,已经是相当幸福的了。
这次回到仙台,目的是为了到森田森吾的坟前膜拜。一直到开始在新泻讨生活之后,青柳才得知森田森吾在那起爆炸事件后的消息。原本他一直避免接触网路消息或是杂志报导,但是有一天,青柳偶然在便利商店的杂志架上看见一本写着“青柳雅春好友背后的真相”的杂志,忍不住拿起来翻阅,才知道森田森吾在那辆车子的爆炸中死了。杂志还以诙谐的行文方式叙述森田森吾所背负的债务及家人的问题。
我活下来,但森田却死了。在整个事件之中,受害者应该不在少数。原本想要拯救的冒牌货,也成了一具在仙台港被人发现的尸体。自己谁也救不了,只能苟且偷生。就像甘乃迪暗杀事件,无数的人遭到灭口,奥斯华死了,其他许多人也死了。
青柳不因存活下来而感到庆幸,反而有种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罪恶感。
下定决心到文章中所载明的森田森吾埋葬之地一访,并未花费太久的时间。墓园距离仙台市区约一小时的步行路程,位在一座小山坡上,视野非常辽阔。森田森吾就沉睡在这半山腰,冰冷的四方形黑色墓石上,写着“森田家之墓”几个大字。青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当他正想对墓碑问“这里听得见森林的声音吗”时,刚好吹起了一阵风,轻抚着他的发丝。青柳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试着大声喊了森田的名字。没办法听见好友戏谑地回答“你还真是青春热血呐”,令青柳感到悲怆莫名。
【第六章】
青柳回到了仙台车站,走进车站旁一栋十层楼的商业大楼。这栋大楼虽然是一个月前才刚开幕的,但里头的人潮却算不上拥挤。青柳在顶楼独自一人吃着午餐,一边俯视到处残留着积雪的市区,寻找当初爆炸的地点。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东奔西走,整天活在恐惧之中,最后甚至不得不改变容貌。
首相死了,自己的长相跟身份变了,就连冒牌货也死了,但这个世界却依然照常运转。
青柳走出店门,电梯刚好来了,他走了进去。电梯内一个人都没有,墙上贴着镜子,青柳看见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愣了一下。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自己的新面容。
“请尽量平凡一点。”当初青柳是如此拜托医生的。“我希望我的新容貌适合过着平凡、毫不起眼的人生。”
医生似乎没有什么感触,只淡淡说了声:“好。”接着还拿出一瓶类似指甲油的东西推荐给青柳雅春,说:“我暂时不帮你变更指纹,所以外出的时候最好涂上这个。”青柳也搞不清楚,这个医生到底是好心还是太会做生意。
电梯停在五楼,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小女孩跟她的双亲,总共三个人。按着开门钮的青柳雅春一看见那个母亲,差点叫出声,赶紧移开视线,望着眼前的楼层按钮。
站在电梯深处的那一家人正欣赏外头的景色。“妈妈,接下来要去哪里?”小女孩问道。青柳偷眼一看,小女孩手上拿着类似玩具印章,正不停挥舞。“啊,不能盖在这里啦。”樋口晴子试图从小女孩手中拿走玩具。
“啊,爸爸,妈妈要把这个抢走了!”小女孩叫道。父亲笑了出来。这三个人当然没有发现站在电梯门旁的自己就是青柳雅春,就连樋口晴子见到自己这张脸也没有认出来。
青柳偷偷在心里想着,当初自己能从警察的魔爪中逃走,必须感谢许多人的帮助,而这些人之中,肯定包括了樋口晴子。“多亏了你的帮忙,谢谢。”青柳在心中悄悄说道。就在此时,电梯抵达一楼。青柳赶紧让向一旁,伸手按住开门钮,低着头,做出“请先出去”的示意动作。
小女孩、父亲及樋口晴子先后走出电梯。青柳雅春此时惊觉自己正用拇指按着按钮,赶紧换成食指。以眼角余光望向樋口晴子,不确定她是否已经发现。看来,既然要过与青柳雅春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必须抛弃所有的习惯才行。
青柳见三人出了电梯后朝右边走去,他也出了电梯。片刻之间,樋口晴子便已不见踪影,青柳于是朝左边迈步而行。
“叔叔。”走了几步之后,青柳听见有人叫住自己,回头一看,刚刚那个小女孩正站在眼前,赶紧向四周张望,却不见樋口晴子及小女孩父亲的身影。
“什么事?”青柳低头看着小女孩。
“妈妈叫我帮叔叔盖印章。”小女孩说着,便拿起玩具印章,盖在发愣的青柳左手背上,看来是个橡胶印章。一头雾水的青柳没有抵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不知如何反应时,小女孩说了声“掰掰”便掉头跑走了。
青柳低头一看,左手背上已经有个印子,是一个可爱的小花圈圈内写着“优”字。
周围人潮来来往往,青柳雅春却仿佛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给遗忘了似的,痴痴地站着不动。再一次朝小女孩消失的方向望去,然后将左手凑近嘴边呼呼地吹气,希望印子赶快干。
(全文完)
★谢辞★
本书于写作过程中,曾参考、引用以下书籍内容。
《行动电话是如何接通的?关于行动音声与资料通讯的基础知识》 中嶋信生、有田武美 著 日経BP社
《街坊的中国论》 内田树 著 三岛社
《美中代理战争的时代战争已经开始了!》 藤井厳喜 著 PHP研究社
《杀了甘乃迪的副总统血、金钱与权力》 McClellan Barr 著 赤根洋子 译 文艺春秋
《30秒的说服战略美国总统大选的电视广告》 冈部朗一 著 南云堂
《思考首相民选其中的可能性与问题点》 大石真、久保文明、佐々木毅、山口二郎 著中公新书
《JFK暗杀——相隔40年的冲击性证词》 William Reymond、Billie Sol Estes 著 广田明子 译 原书房
《中伤与阴谋美国总统选举狂骚史》有马哲夫 著 新潮社
《NHK特别专辑十月的恶梦——一九六二年古巴危机·令人战栗的纪录》 阿南东也、NHK取材班 著 日本放送出版协会
《决定版二〇三九年的真相》 落合信彦 著 集英社文库
《遥控直升机的圣经成为完美玩家之路》 自编集部编 洋泉社
本书中所描述的暗杀事件,相信不用说,各位读者也明白,是以约翰·甘乃迪的暗杀事件为蓝本。第三部中的事件内容及背景皆是根据参考文献所写成。在本故事中,日本采行的是首相民选制度,与现实中的日本并不相同。
感谢评论家吉野仁在事先看过原稿之后,告诉我“国家监视着你(国家があなたを监视する)”这个电视节目的存在。谢谢您。
在这一次的写作过程中,我同样获得了各方的协助,以下只列出参与了具体取材活动的协助者姓名。
关于烟火,感谢芳贺火工提供的资料,让我学到了很多有趣的知识,谢谢您。
另外,关于下水道,感谢仙台市公所的加藤公优先生和东海香小姐所提供的意见。在实地参观下水道的过程中,受到稻村哲明先生、鎌田清孝先生、小松孝辉先生的照顾,感谢几位拨冗协助。
关于汽车,则征询了东北马自达南吉成店的铃木忍先生及各位员工、Honda Cars东京中央井荻店的茅野尚义先生等几位的意见,感谢各位的详细解说。
当然,这个故事是虚构的。除了参考文献及取材活动中所获得的情报之外,还参杂了许多我个人的想像,由于情节上的需要,有不少内容与现实相差甚远,希望各位让者不要当真。
★解说★
面对老大哥的催眠曲,我们摇滚!
——关于《Golden Slumbers》
※本文涉及《Golden Slumbers》一书情节,请自行斟酌是否阅读。
有个法子可以对抗老大哥。那叫摇滚。——《School of Rock》
考虑过许多切入谈论《Golden Slumbers》这个故事的角度。
大量时空跳跃叙事方式令人想起动画监督今敏擅用的剪接手法,媒体公布嫌犯所引发的各界议论,也与今敏的深夜动画作品《妄想代理人》中的部分想法呼应,值得聊聊;故事中首相金田贞义的暗杀事件是以美国第卅五届总统甘乃迪(John F。Kennedy)为蓝本虚构的,该桩发生在一九六三年的刺杀案件谜团多多,有许多可供讨论之处;而本书情节当中出现的安全系统“保安盒”,明显是向欧威尔(George Orwell)名作《一九八四》致敬,关于“国家安全”与“个人思考及隐私”两者之间的权衡,很有议辩的空间;作者伊坂幸太郎这种一方面架空历史,一方面将现实中的音乐及地理背景置入,以及本书特殊的叙事架构,也有不少有趣的想法可以讨论。
但经过思索,发现或许最合适的切入角度,正是“摇滚”。
伊坂幸太郎喜欢在作品当中置入“音乐”这个元素的习惯,只要读过他的几本书就会发现,有时候只是一种概括性的提及(例如《奥杜邦的祈祷》),有时则会强调某个创作者或某一首歌(例如《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框》中提到的Bob Dylan及歌曲《Blowing In The Wind》);但在本书《Golden Slumbers》中,伊坂选择的曲子——披头四(The Beatles)的《Golaten Slumbers》不但直接就是书名,而且切题地将这个故事里想说的东西、想表达的精神全数兜拢,搭配得十分巧妙。
《Golden Slumbers》是首什么样的歌呢?
这首曲子收录在披头四发行的倒数第二张专辑《Abbey Road》中,但这张在一九六九年发行的专辑,录音时间比一九七〇年发行的最后一张专辑《Let It Be》还晚,也就是说,《Abbey Road》才是披头四团员合作的最后一张唱片。用曲目计算,这张专辑一共收录了十七首曲子,其中从第九首《You Never Give Me Your Money》到第十六首《The End》由团员之一的保罗·麦卡尼(Paul McCartney)编辑连缀成一首组曲,《Golden Slumbers》是其中的第六首歌。
在本书关键人森田森吾与主人公青柳雅春的对话里,这首曲子第一次被提及。
森田森吾表示,这首曲子的第一句歌词让他想起曾与青柳相处的快乐学生时光;歌词中的“Once there was a way……”不但表示“这条回去的路现今已然不存在了”,经过森田的解释,也增加了“过去的纯真岁月已经结束”的残忍事实。在这个故事中,过去友伴的背叛与信任,正是推动情节的重要因素;在录制《Abbey Road》时,披头四其实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麦卡尼将各个团员创作的短歌集合成组曲,原来就有期许大家重新聚首的意思(不过,组曲的最末一首曲目却是不祥的《The End》),这种感觉,也静静地笼罩着全书。
此外,《Golden Slumbers》的“催眠”意象,在这个故事里也多次出现。
青柳在整起事件中被外力强迫睡着了两回:第一次是被自己的旧时好友森田下药,青柳昏睡的时候,森田哼起了《Golden Slumbers》这首曲子,并在青柳醒来后告诉他阴谋已经启动:第二回完全相反,青柳被初识不久的疑似连续杀人犯三浦迷昏,但三浦的用意在希望青柳好好休息,才能储备气力进行逃亡。此外,《Golden Slumbers》的歌词为麦卡尼以十七世纪剧作家Thomas Dekker写成摇篮曲型式的诗作改编,而《Golden Slumbers》中以追捕连续杀人犯为由装设保安盒对大众进行监控作业、以制造暗杀事件的方式掩盖权力斗争的事实,正可视为权力中心以恐怖音调对平民百姓吟唱的催眠曲,呼吁大家交出隐私及自由,换取高枕安眠的生活。
如果把《Golden Slumbers》在组曲中的位置拉出来看,这个故事以此为题,就有更多意在言外的趣味。在第五首歌之后,组曲出现短暂的停歇,才响起《Golden Slumbers》的钢琴前奏,而接在《Golden Slumbers》之后的《Carry That Weight》,则直接从《Golden Slumbers》的间奏接续了下去,听起来像是首不可分割的曲子,森田哼唱着《Golden Slumbers》,正好预言了接下来青柳必须像《Carry That Weight》的歌词一样,扛起某种沉重的负担。
这个沉重的负担,正是被莫名栽到青柳头上的“暗杀首相”罪名。
《Golden Slumbers》的故事,先从樋口晴子与朋友平野晶用餐时看到首相遭人暗杀的新闻讲起,再以到田中彻及保土谷康志等住院病患在那几天中对新闻的关注,勾勒非事件关系人在接收媒体报导的反应,接着插入事件发生的二十年后,某“写实作家”对事件的调查综论,以一种回顾历史的角度试图去客观叙述事件的各个面向,最后再回到主角青柳雅春身上,描写他在那几天逃亡生涯当中的遭遇。这种如组曲一般的架构,不但兼顾了这个故事当中呈现的不同角度观察,还巧妙地将看似完全无关的角色极有技巧地串连在事件当中,读完全书之后,再回到前头的段落看看,就会发现其中藏着十分有意思的伏笔,以及温暖、正面的力量。
这就是《Golden Slumbers》;或者说,这就是摇滚。
明明是以讴歌友谊爱恋之类感情为主的作品,却也蕴含着向国家机器及权力结构挑战的力量。影星Jack Black在电影《摇滚教室》(School of Rock)中提及,摇滚不是美女俊男、性与毒品的集合,而是向体制中心“老大哥”发出怒吼的武器,这是摇滚的精神,也是《Golden Slunbers》一书的中心主旨;虽然故事中的三浦认为“面对这么大的力量只能逃亡”,但伊坂却在《Golden Slumbers》里,找到了一个极具摇滚精神的积极角度。摇滚不可能改变世界,但它能够改变人;或许继承了摇滚精神的《Golden Slumbers》,也有相同的作用。
面对老大哥的催眠曲,让我们一起摇滚吧!
注:作者介绍/卧斧,除了闭嘴,卧斧没有更妥适的方式可以自我介绍。
{录入注:这篇解说写的真TMD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