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燃烧。
火光映在垂落岩石上,摇摇晃晃。因此蛇般的岩石群看似在空中蠕动。
有个男人坐在火焰前,刚才起便在念《大威德明王大心咒》。
而且并非只是年而已。
本来应该以“唵,纥哩……”为首,“哞哞哞,娑缚贺”为终的真言,男人
却倒着念。
而应和那男人念的真言,洞窟四处也有人念着同样的真言。
男人面前虽燃烧火焰,但并非只在洞窟内生火燃烧而已。
把大岩石切成炉状,在炉内燃烧火焰。
火焰另一方有块更大的岩石,上部削成平面。
平面上仰躺着一具庞大人身。但没头颅和右臂。
本来只能称那具躯体为尸体,却因那躯体在动,可知那不是尸体。
配合响彻洞窟内的真言般,那躯体双足和手臂都在抽动。
念真言的男人后方站着个罩着披衣的女子。
坐在地面的男人站起身。是个黑衣男人。口中仍在念真言。
四周应和那男人真言的声音比方才更高。
娑缚贺,哞哞哞……
娑缚贺,哞哞哞……
娑缚贺,哞哞哞……
站起身的黑衣男人双手捧着个人头。
是将门头颅。
黑衣男人高举那头颅。念真言的声音格外高。
黑衣男人高举将门头颅,绕过火焰右侧,移至祭坛般的岩台那方。
男人口中仍在念真言。
“噢……”男人双手中的将门叫出声。
“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身体。那儿有我的身体。”
随着将门的声音,台上的躯体也加快动作。
抬起膝盖。扬起双足,发出响声举到台下。
背部与岩石间形成空间。因那躯体往后仰。
看躯体往右扭,接着马上又往左扭。
“噢,我的身体在高兴。我的身体在高兴啊。”将门头颅说。
“娑缚贺,哞哞哞,萨担婆野……”黑衣男人大喊。
他边大声念真言,边将手中的头颅接至身体该有头颅之处。
之后按着头颅继续念诵真言。
足足有一时辰——
男人与应和男人声音的众男人都持续大声念着真言。
黑衣男人停止念真言。而应和男人声音的声音也同时停止。
静寂。
其间,只听得到火焰燃烧声。
男人肩膀上下大幅动着。大概极为全神贯注念真言。
男人松开按着头颅的手。然而,头颅并没离开躯体。
一步,两步——
黑衣男人自岩台前后退。众人视线集中在横躺于岩台上的人。
岩台上的男人缓缓晃动左手。不是方才那种痉挛般的动作。
左手徐徐举至半空。张开的左手指尖在半空摸索某物般蠕动。
之后,握起拳头。
“噢……”四周响起欢呼。
将门缓缓支起上半身。上半身坐起了。他用左手抚摩自己的躯体。
腹部、胸部、肩膀——以及头颅。
“噢,是我的头颅……”
将门在台上转动脖子环视四周。之后望向黑衣男人。
“原来是你……”将门说。
“将门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黑衣男人道。
“我又回到这悲哀人世了……”将门说。
他双眸流下眼泪。
三
“原来如此……”贺茂保宪点头低语。
晴明坐在保宪面前,大致说完今天发生的一切。
时刻已是深夜。再过不久,东方上空将开始发白。
此处是贺茂保宪宅邸——点着两盏灯火。
话又说回来,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
首先,到云居寺造访净藏,接着前往藤太宅邸。再和藤太一起到平贞盛宅邸,
之后加入维时,越过桂川,去找住在山中的烧炭人岩介。
在该地撞见奇异的将门重生画面,现在则在保宪宅邸。
晴明和博雅抵达时,宅邸内已并排着熟悉脸孔。
以主人贺茂保宪为首,云居寺净藏,参议小野好古以及俵藤太。
方才刚在贞盛宅邸与俵藤太分手,为何藤太先出现在保宪宅邸?
事情是这样的。
藤太回自己宅邸后,有位使者送来保宪的信,信上写着:
“能不能请您光临舍下?”
于是藤太单独一人骑马赶到保宪宅邸。
他会比搭牛车的晴明、博雅先抵达,正因为是骑马。
“那么,我也必须说说我这边的事。”
保宪描述自称泷夜叉的女子潜入小野道风宅邸一事。
净藏和小野好古似乎已听过了,保宪主要是说给晴明、博雅、俵藤太听。
“哦,是道满大人……”晴明听毕后点头。
“嗯。”
“那条有五个蛇首的怪蛇令人在意。”
“藤原师辅大人遇难时的怪蛇,也有五个蛇首。”保宪说。
“这么说来,是道满大人操纵那怪蛇袭击师辅大人……”博雅问。
“不,应该不是如此。师辅大人危急时,传来声音,是那声音呼唤怪蛇,师
辅大人才得救。”
四周有人在时,晴明对博雅说话的态度自然而然会变得谦恭有礼。
“可是,道满大人为何要救那位名叫泷夜叉的女子?”博雅问保宪。
“这个……”保宪自问般点头后,向博雅说:“有关那位大人,我认为最好
别想太深……”
“别想太深?”
“那位人物,属于大自然……”
“大自然?”
“跟风、雨、水一样。”
“……”
“为何会吹风,为何会下雨,为何水会流动……”
“……”
“思考这些有关大自然的事时,有时对心灵有害……”
“什么意思?”
“以没答案的问题去揣测那男人,会中了那位大人的术法。”保宪说。
“是位有趣,但很难应付的人物。”一直保持沉默的净藏低道。
听到此话,晴明红唇浮出微笑。
“可笑吗?晴明。”净藏问。
“不知何时,道满大人也曾用同样的话评论净藏大人。”
“说我很难应付?”
“是。”晴明点头。
净藏呵、呵、呵地笑。
“可是,无论如何,道满大人放走的那女子,令人在意……”博雅说。
“到底是谁呢?”净藏低语。
“难道是……”
“难道是?”保宪问博雅。
“服侍贞盛大人的祥仙的女儿,如月大人……”博雅说到此停嘴。
“博雅大人,这问题暂且搁一旁。”晴明说。
“唔,嗯。”博雅点头。
晴明向博雅恭敬行礼,似在请求原谅他中断谈话,再面对保宪说:
“接下来……保宪大人,今晚在这种时刻召集我们这些人,您应该有什么打
算吧?”
“我认为事情愈来愈急迫。关于在幕后操纵这回事件的人,我总算想到一位
人名了……”
“是哪位?”
“等一下再说那人名。晴明,你也应该推测出了吧。”
晴明不回答,嘴角浮出微笑而已。
藤太抱着手腕一直倾耳静听众人的谈话。
“小野大人……”
保宪以眼神示意,始终沉默不语的小野好古双手扶在地板,重整腰部位置,
伸直背部。
他是擅长书法的小野道风的兄长,年龄已七十七,在宫中是最故老的一人。
比七十岁的净藏大七岁。
“晴明大人……”好古说,“你知道今晚我为何在此吗?”
“大致知道……”晴明点头,“我正打算近日去拜访您。”
“既然如此,你省了那麻烦。今晚我来此地,是因为必须向大家说各种事,
这些事之中,晴明大人,应该也有你想知道的事。”
“是。”
“众多人都过世了。知道二十年前那事的人已不多……”
好古望向净藏,再望向俵藤太。
“而且其中源经基大人和藤原师辅大人,基于你们也知道的原因,仍卧病在
床。”
晴明刚祓除经基所中的咒,但他还无法出门。
师辅则被怪蛇咬伤,伤口还未痊愈,仍无法走动。
“可以说只剩今晚在场的人平安无事……”
好古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忠平大人也早已过世……”
藤原忠平——是深爱将门,袒护将门到最后的人物,被怪蛇咬伤的师辅是忠
平的儿子。
“是位有人情味的人。”
听好古如此说,俵藤太无言地点头。
“忠文大人也不在人世了……”
藤原忠文——也是将门之乱那时站在朝廷这方的人物。
“橘远保大人也早夭……”
好古眼神变得遥远,视线悬在半空。
几乎被皱纹埋没的双眼渗出发光的东西。
“每位都是二十年前担任重大任务的人物……”
四
二十年前——
发生将门之乱那时,西国也有人举兵。
藤原纯友——是在西国叛乱的人物。
藤原纯友是大宰少贰藤原良范的儿子。是藤原北家长良流的后世。
纯友于承平二年(九三二年)任职伊予掾。
这时期,正值海盗出没濑户内海到处掠夺。担任镇压海盗之职的正是纯友。
奉命追捕海盗的纯友立即镇压了海盗,平定濑户内海。
然而——
镇压了海盗的纯友,之后竟成为海盗头目。
天庆二年(九三九年),将门在东国举兵之际,纯友也同时在西国举事。
纯友以伊予日振岛为根据地,将濑户内海的海盗组织起来,掠夺官私财物。
备前介藤原子高父子打算向朝廷报告此事,却遭纯友袭击杀害。
播磨介岛田惟幹也随后遭袭击而被捕。
这时,小野好古奉命任职山阳道追捕使。
好古采用怀柔政策。
他和朝廷商讨后,打算给纯友从五品下官位,让他安静下来。
接受官位后,纯友看似一度安静下来。
可是,濑户内海只维持了几个月的平静。
天庆三年八月,纯友再度发难。
纯友在短期间占据了伊予、讃岐、阿波。
不但烧掉备中、备后的兵船,十月更击败大宰府警备军。
十一月烧掉周防铸钱所,十二月与土佐八多郡对战,并攻击长门国府和丰前
宇佐宫。
相较于起因于内讧的将门之乱,纯友一开始便背叛朝廷。
这时,除了小野好古,镇压将门有功的藤原经基(即源经基)也奉命任职追
捕使。
纯友原本打算攻打朝廷,却因在东国举兵的将门已被藤原秀郷——俵藤太镇
压,才无法办到。
朝廷只需将兵力集中在西国纯友。
纯友以一千五百艘兵船跟小野好古作战,第二年天庆四年,讃岐之乱的中心
人物藤原三辰被砍头,之后副将藤原恒利也向官军投降。
纯友被打败,逃到伊予,在此与儿子重太丸一起遭伊予警备使橘远保逮捕,
被杀后悬首示众。
这时,为镇压将门,任职征东大将军的藤原忠文,重新任职讨伐纯友的征西
大将军,结果还未在战场与纯友交手,纯友便被远保砍头。
总之,如此镇压了二乱。
镇压将门是天庆三年。纯友则于翌年天庆四年被镇压。
五
“倘若那时藤太大人没杀死将门大人,如今京城大概已落在那两人手中。”
好古对藤太说:“可是,虽平定了东西之乱,在那以后不到数年,任职讨伐的人
都相继过世……”
逮捕纯友父子并砍头的橘远保,在镇压了纯友三年后的天庆七年过世。
之后又过三年,征西大将军藤原忠文过世,两年后忠平过世。
远保在宫廷归程遭某人袭击惨杀。
全身被刀刃砍伤,头颅也被砍下,滚落尸体一旁。
忠文则在自己宅邸就寝时,遭盗贼偷袭被杀。
忠文也被砍头,据说头颅滚落尸体附近。
忠平也在自己宅邸过世。
前一天还很健康,翌朝,因忠平没起床,家人前去察看时,发现忠平死在床
上。
其馀几位在将门之乱、纯友之乱立功的人物也相继过世。
“目前平安无事的只剩我们三人……”
此三人是说这话的小野好古,净藏和俵藤太。
源经基和藤原师辅目前卧病在床。
“关于此,有件事我必须向你们说明。我认为这是倖存且馀生不多的我的职
责,因此今天才来此。”
好古轮流望向藤太、晴明、博雅。
保宪和净藏似乎已知道好古接下来要说什么。
“远保大人砍下的纯友头颅……也许是假头颅。”好古说。
“什么?”博雅叫出声,“竟有那种事……”
“也许真发生了。”
“好古大人有何证据如此认为呢?”晴明问。
“我见过几次生前的纯友……”
“……”
“也看了被杀后盐醃的纯友头颅……”
“不是纯友?”
“很像……确实很像,但我总觉得那头颅不是我所认识的纯友……”
好古微微左右摇头,继续说:
“很难形容,该怎么说呢?那头颅,看上去一副寒酸样……”
“……”
“好像,怎么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好古说毕,点头又说:“是的。那
个纯友头颅看上去很害怕。如果是我认识的纯友,即使在被砍头时,应该不会害
怕。他只会愤怒、只会憎恨,但自己临死时也绝不害怕。这正是我认识的纯友。
反之,那头颅要是带着笑容,我大概会老实地认为是纯友。可是,那头颅很害
怕……”
“原来如此……”
“但是,没人说什么。因大家看了认为确实是纯友的头颅,我也觉得可能那
样。觉得就算是纯友,面临自己将死时,也会有那种表情。再说,那时好不容易
才平定东西之乱。就算我说那不是纯友头颅,也许只是我多心而已。不,应该是
多心……”
“您当时认为如此?”
“嗯。”好古点头,“至今为止,我一直卡在心头。可是,事情已经平息。
也没听说纯友倖存在某处起事的风声。因此我打算一直藏在内心……”
“结果您改变了主意?”
“昨天,保宪大人来找我。我听他说了很多。我认为必须亲口将此事说给跟
事件相关的各位听。”
好古用舌头舔了舔因说话而干燥的嘴唇。
“假若纯友还活着,而这回所发生的诸事幕后有他的影子在,远保大人和忠
文大人的死,或者经基大人,师辅大人以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似乎就有条有理
了……”
“换句话说,利用贞盛头颅让将门大人头颅复甦,是纯友做的?”
“是的。”好古点头。
“我完全明白您的看法了。”晴明深深行了个礼。
比起博雅对好古说的话吃惊得无法隐藏神色,晴明则镇定得似乎早已知道好
古将说什么。
晴明望向净藏和保宪。
“有关假头颅,还有一事必须考虑。”
“兴世王的头颅?”保宪说。
“是。”
“你认为怎样?晴明……”
“经基大人说,在京城悬首示众的兴世王头颅可能是假头颅……”
“嗯。”
“而平公雅大人却说,那是兴世王的头颅……”
“的确是这样。”
“若事情真如经基大人所说那般,那是假头颅,刚才我说的事也就有道理了。”
晴明是说祥仙自贞盛身体砍下将门头颅时,藤太向祥仙大喊“兴世王”那事。
悬首示众的头颅是假头颅的话,兴世王很可能还活着,改名为祥仙,接近贞
盛。
有道理指的是这件事。
“可是……”晴明对自己说的话发出疑问,“事后,藤太大人向我说,那时
一瞬间把祥仙看成兴世王,但又觉得似乎不是兴世王……”
晴明确认般望向藤太。
“晴明大人说得没错。”藤太点头,“他那动作、说话语气和表情……都是
我在坂东看到的那个兴世王,但仔细一看,他的脸庞似乎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兴世
王。”
藤太向在场的众人说明那时他内心的感觉。
那时是夜晚,而且已过了二十年。记忆或许会产生变化。
即便兴世王还活着,也该老了二十岁。
将以上条件都包括进去,那到底是不是兴世王,藤太说:
“不知道。”
待藤太说毕,晴明环视众人问:
“这事该怎样解释才好呢?”
“你是不是有看法?”保宪道。
“有。”晴明坐正姿势,说,“二十年前在京城悬首示众的头颅,跟现在的
祥仙,二者虽有差距,但至今为止有三位大人提出关于兴世王大人的真假问题。”
“嗯。”
“其中,只有平公雅大人说,那确实是兴世王……”
“……”
“而说那可能不是兴世王的,则是藤太大人和经基大人,虽然一方是头颅,
另一方是祥仙……”
“然后呢?”
“说不知那到底是不是兴世王的藤太大人和经基大人,都是在坂东看到他。
两人在判断对方是不是兴世王时,都是以在坂东看到的印象为基础……”
“嗯。”
“而平公雅大人没看过坂东的兴世王。平公雅大人看了头颅,说那是兴世王,
那是指前往坂东之前的兴世王……”
“噢。”保宪发出深感兴趣的叫声。
“是博雅大人让我察觉此事。”晴明说。
“晴明,你是说,前往坂东之前的兴世王跟到坂东之后的兴世王,不是同一
人?”博雅道。
“是。”
“可是,死后成为头颅的兴世王,是原本的兴世王……”
“是。”
“既然经基大人和藤太大人都没把握,那不是可以看成完全是两人吗?”
“博雅大人,您说得没错……”晴明说。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更莫名其妙了?”
“是。”晴明先点头,又说:“或许迟早可以明白,但目前我认为还是看成
真相尚未大白比较好。”
听晴明这样说,净藏边微笑边点头,向藤太说:
“无论如何,将门大人终于在这世上重生了。”
“看来似乎是如此……”藤太低声点头。
“二十年前,您用我下了咒的箭射中将门大人,并砍下他的头颅……”
“是。”
“直至烧掉将门头颅为止,一切都还好……”
“但灰失窃了。”保宪说。
“不过,并非所有灰都失窃。本来就无法自炉内光取出将门大人头颅的骨
灰……”
剩下的灰丢进鸭川,净藏自己藏了一部分。
“无论偷走的人用何法术,光用失窃的灰并无法让将门头颅完全重生。”
“这么说来,净藏大人认为那复生的头颅还不完全吗?”
“大概……”
“您是说?”
“对方大概还需要留在我们这边的灰吧。”
“原来如此……”晴明微笑道。
“让将门大人起死回生的那些人,到底怀什么目的?”博雅问净藏。
“很可能是……毁灭目前的京城,建造新京城吧。”
净藏说毕,在喉咙深处打呼噜般咯咯笑出。
“不管如何,在这之前,他们应该有事要做。”
“什么事?”
“对还活着的人复仇吧。”净藏说。
“复仇?”
“对我,或对俵藤太大人……”
“或对我……”小野好古道。
“是说,来暗杀我们之一?”藤太以低沉却稳定的声音说。
“假若能报二十年前的仇,自这世上消除阻碍者,顺便得到剩余的灰,世上
再也没比这更方便的事了。”
净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高兴见到目前的事态。
“话又说回来,藤太大人,”晴明待净藏说毕,问藤太:“我一直想问您一
件事,却没机会问。”
“什么事?”
“有关将门大人身边那位桔梗夫人。”
“嗯。”
“我曾听藤太大人说过,将门大人和桔梗夫人之间有位名唤泷子姬的孩子,
她们两人于将门之乱镇压后,结果如何?”
藤太当场坐正姿势,望向晴明说:
“我来说明。平定叛乱后,主要人物大部分大都被捕,其中也包括桔梗夫人
和泷子姬。”
众多人被判罪刑,其中也有人被判死罪。
关于桔梗夫人和泷子姬,也有人建议判死罪,是藤太救了她们的命。
桔梗夫人虽负伤,却还活着。
“我能活到今日,都是托桔梗夫人的福。”
藤太恳求朝廷救助两人。
两人能死里逃生都多亏藤太的力量。
两人虽得救,但奉命入佛门。因此,桔梗与泷子姬决定到甲斐国仁王寺当尼
姑。
泷子姬称为如藏尼。然而,两人住进寺院约一年后——
“泷子姬——如藏尼突然自寺院失踪……”
“失踪?”
“失踪的只是泷子姬。”
“桔梗夫人呢?”
“死了……”
“什么?!”
“泷子姬失踪,事后只留下被凄惨砍死的桔梗夫人尸体……”藤太以沉重声
音道。
“之后呢?”
“完全没消息。”
“……”
“没人知道泷子姬到哪里,也没人知道她下落如何。”
“有人拐走泷子姬?”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藤太咬牙切齿地说。
他懊悔地握紧拳头。
六
“既然提到桔梗夫人,在此我必须告诉大家一件事。”
藤太握着搁在膝上的双手压低声音说。
“至今为止我没对任何人说出,一直藏在内心,今天正是说出的好机会。”
“什么事?”晴明问。
“将门为何会变成那种铁身妖鬼的理由。”
“上次听藤太大人说,桔梗夫人曾说是兴世王干的好事……”
“嗯。”藤太点头,伸直背部。“是那之后的事。叛乱结束后,我见了还未
前往甲斐仁王寺的桔梗夫人……”
“……”
“那时,听桔梗夫人说出一件事。”
“可是,桔梗夫人不是说,她不知道兴世王用何种方法将将门大人变成妖鬼
吗?”
“是的。她不知道用何种方法。但她知道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我正是要说此事。”
藤太不知是不是又想起骇人之事,粗眉皱起,说起那奇怪故事。
桔梗于第二天将动身离开京城前往仁王寺时,藤太到大内山南麓仁和寺探望
她们。
桔梗和与将门生的女儿泷子姬当时身在仁和寺。
藤太在居室与桔梗相见。仅两人。桔梗命其馀人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