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门是依将门的心而活。”
“兴世王大人正是曾跟我约定好不操纵父亲大人,因此我才一直帮兴世王大
人做事,不是吗?”
“没错。”
“我父亲将门既然已在这世上复生,我希望和父亲一起离开京城,到别处不
为人知地过日子。”
“要是将门也希望如此的话。”
“……”
“无论你再如何希望,将门若不希望这样做,你也无法如愿以偿。”
“我父亲希望的和您希望的不一样。他不想毁灭这京城……”如月微微左右
摇头。
“是吗……”兴世王微微扬起一边嘴角。
“父亲将门只是上了您的当。只要他恢复原本的父亲……”
“恢复的话?”
“……”
“恢复的话,又怎样?”
“……”
“恢复的话,就能忘掉?就能为被杀的妻子、被杀的孩子、被杀的一族人雪
恨吗?”
“这……”
“如月,你又怎样呢?是这京城的人杀死你哥哥,也是这京城的人杀死你母
亲桔梗夫人。”
“那是昔日的事。”
“难道你忘了?难道你忘了那事?别忘了你母亲遇害时,是我带回在母亲身
旁哭泣的年幼的你,把你养大。”
“……”
“你爱上他了?”兴世王问,“爱上那个贞盛的儿子?”
“……”
“那可是我们敌人的儿子。”
“维时大人并没杀死平氏一族任何人。”
“将门死去的年幼儿子又怎样?有谁杀了谁吗?明明什么都没做,将门的孩
子还不是被杀了?”
如月听毕,又闭上打算开口的嘴唇。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兴世王的问题。
“将门是我毕生的杰作。我辛辛苦苦才完成那般的妖鬼。他可是妖鬼中的妖
鬼。”
“果然是您……”
“没错。是我让将门变成那样。”
“您……”
如月说到此,似乎想起某事,又突然闭嘴。
如月脑中萌生一个疑念,那疑念立即膨胀得很大。
“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兴世王大人您那时……”
“那时?”
“君夫人……沙月大人和孩子们躲藏起来时,难道是兴世王您向敌方密告他
们的场所?”
“是又怎样?”
“原来是您密告了?”
如月问,兴世王默不作声。并非说不出话。而是似乎考虑着某事。不久,他
似乎下定决心,简短说:
“没错……”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为了在这世上诞生天下无人匹敌的妖鬼。”
“……”
“为了完成我在坂东之地所下的蛊毒之术。”
“怎么做出这种事……”
喃喃自语的如月似乎察觉某事,抬起视线望向兴世王。
“难道杀死我母亲桔梗夫人的也是……”
“是我。”兴世王轻松道出。
“既然如此,你是我母亲的……”
“算是仇人吧。”
兴世王缓缓站起。
“那女人让俵藤太逃走。那时,倘若没让藤太逃走,将门也不会被杀。那时,
我打算砍死她,却只让她受伤而已,并没死。因此再度夺走她性命。她于死后才
总算帮了我忙……”
兴世王向如月挨近一步。如月也挺起腰站起。
两人在火焰前相对而立。
“那女人被杀,而且把罪责推给朝廷,我想你也会乖乖听我的话……”
兴世王向如月挨近一步。如月后退一步。
“为何对我也做出那种事……”如月边后退边问。
问到一半,如月自己点头。这根本毋需问。
兴世王刚才正是为此事而沉默。
如月认为兴世王在沉默那时已下定决心。
他打算杀死如月。
“你好像明白了?”兴世王笑道:“如月啊,你任务已了。对我们的大志来
说,你只会成为绊脚石而已。”
“……”
“将门还不完全。缺少右臂。我用将门刺伤的贞盛头颅……也就是用有跟将
门关联的伤口的头颅,在伤口让将门头颅复生了。持续十九年涂上将门头颅炒成
的灰。可是,制作头颅的灰不够。将门也许会听你的话。你不在这世上比较方便。”
兴世王又挨近一步。如月后退一步,驻足。她已无法动弹。
后方——黑衣男人们堵住洞窟出口,站在后方。
“迟早我都打算这样做。杀了你,再说是朝廷的人杀的,将门大概就不得不
举兵了。”
兴世王笑道。他浮出笑容,又挨近一步。
瞬间,如月转身跳向一旁。
她先往旁跳,躲过众男人的手,再奔向洞口。
“追!”
就在众男人即将抓住如月时——
洞窟内充满低沉笑声。
咯呵呵呵……
咯咯咯……
咯呵……
呵……
如月和追捕她的众人一瞬停止动作。
身穿破烂衣服的老人摇晃出现在洞窟入口附近。
白发、白髯。
“你是那时的……”兴世王说。
“芦屋道满……”老人报出名字。
“道满,你打算阻碍?”兴世王问。
这时,已有几个男人挡住如月的去路。
“这女子,是吾人上次夜晚刚救了她。”
“……”
“她遭贺茂保宪追捕时,是吾人插手救了她。”
“这又怎么了?”
“是吾人特意救了的人。在此地被杀的话,等于不把吾人的术法放在眼里……”
“什么?”
“这女子现在被杀的话,事情会变得无趣。”
“这又如何?”
“自贺茂保宪手中救出这女子,现在又在此地自你手中救出这女子,如此就
扯平了。”
“什么?!”
“怎么?要不要跟吾人交易?”
“什么交易?”
“你想不想要将门右臂……”
“右臂?!”
“应该没右臂吧?好不容易将门在这世上复生了,没右臂的话,那傢伙也起
不了作用吧。”
“你持有右臂?”
“嗯。”
“不可能。”
“十九年前,吾人在朱雀门前遇见百鬼夜行。那时,拾到妖鬼掉落的东西。”
“你拾到将门右臂……”
“是的。”
“……”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也听到了。要是你杀了这女子,吾人会代她说出实情。”
“若把女子交给你呢?”
“吾人会暂不作声地看热闹。”
“要我相信你?”
“这是吾人说的。”
“也好。就相信你。可是,这是第二个办法。”
“有第一个办法?”
“现在杀死你,也杀死女子,便没任何忧虑。”
“是吗……”道满双眼发光。
突然——
兴世王背后——洞窟深处,看似有某物蠢动。
看似黑暗在纷纷窃动。
盘踞深处的黑暗,蠢蠢欲动地移动手脚打算爬出。
那是巨大黑蜘蛛。
“竟想做无聊事……”道满说。
说毕,道满背后——高处出现点点红光。总计十个红光。
那是五对眼眸。而且那五对红眼正在不详地摇来晃去。

“西、南、东……”
如保宪所说,烟改变上升方向。
那速度加快,烟乱成一团,终于不知道指向哪个方向。
“这很危险。”
保宪如此自语时,突然有人扯下围住四方的帷幕。
是北边帷幕——
将门裹着盔甲,黑色身体像被月光淋湿般发着光站在该地。
“净藏吗……”将门以摩擦岩石般的声音低语,“久违了。”
“将门大人。”净藏仍坐着自语。
“那个,很热。”将门说,“是说烧我头颅的那火。没被火烧过的你大概不
明白。”
“是什么邪法让你在这世上复生的?”
将门对这发问咯、咯、咯地笑出。
“对你来说可能是邪法,但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邪法……”
说此话的将门双眸意外地溢出眼泪。
“为何哭泣?”
“不知道。”将门说。他望向保宪、净藏。“不过,既然复生了看,我只能
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事?”
“净藏,首先要你的命……”
刚说毕,将门便以左手拔出腰上的刀,“喀”一声对准净藏头上砍下。
刀锋击中地面。净藏消失了。
将门握着的刀贯穿纸人,刀锋插入地中。抬脸一看,保宪也消失了。
“好小子!”
将门自地面拔出刀锋,朝天狂嚎。
呼——一阵风吹起,激烈摇晃帷幕。
将门眼睛停在脚边火炉。是烧自己头颅时那个火炉。
“喀。”将门把刀插在地面,左手高举火炉倾斜。
呼呼吹起的风捲走火炉撒出的灰,运至黑暗中。
抛出空火炉,将门自地面拔出刀,收进腰上刀鞘。
将门的头发随风晃动。他仰望上空,大叫:
“听着,你隐形在附近看着我吧。听着,净藏!”
将门张开双足站着。
“自今晚开始,在这京城睡觉的人,每晚都无法安心睡觉。”
将门大叫。
“我不让任何人睡觉。”
将门边大叫边奔驰。眨眼间,将门身影与风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摇摇晃晃,贞盛身体在月光中踉跄前进。
他前进的方向是东山,也就是云居寺方向。
后方跟着晴明、博雅、藤太、维时。
晴明边走边向维时简短说明完自己的看法。
“这么说来,表示兴世王或许会夺走如月大人的性命吗?”维时说。
“是。”晴明点头,“复生的将门大人,倘若打算再度做与二十年前同样的
事,大概只有如月大人一人能够阻止……”
“……”
“而兴世王不希望她阻止时,他会……”
“会杀如月大人……”
“之后很可能会佯装成朝廷所杀,而操纵将门大人吧。”
“唔。”维时发出呻吟。
“话又说回来,晴明。”博雅呼唤。
“什么事?”
“贞盛大人的身体朝云居寺前进,表示那边有贞盛大人的——也就是将门大
人在那边吗?”
“是。”
“可是……为何将门大人在云居寺?将门大人在云居寺的话,不就表示他瞄
准了净藏吗……”
“可能吧。”
“唔、唔。”
“假若兴世王和将门大人想行事,最碍眼的是净藏大人和……”
“我吧。”一直沉默的藤太小声低语。
“藤太大人……”博雅说。
“我已有心理准备。既然将门复生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藤太低沉地说,
“晴明大人,如果将门在云居寺,我必须先跑过去守护净藏大人。”
“那位净藏大人不可能有事,不过对方既是将门大人……”
晴明说到此,博雅呼唤:
“喂、喂,晴明,贞盛大人他……”
不须博雅说出,晴明和藤太也同时察觉那事。
贞盛的肢体在月光中停住脚步。
“怎么回事?”
“不知道。”晴明答。
贞盛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在原地踏步般摇晃着身体。好一阵子,
如此状态的贞盛终于再度找到自己该前往的地方,又徐徐跨开脚步。
“嗯?!”
“噢。”
晴明和博雅发出叫声。
因为贞盛跨开脚步的方向——不是云居寺,而是其他方向。

火炉翻倒滚落地面。
灰已飘散于风中,不见了。
保宪站在火炉一旁,俯视脚边翻倒的火炉。
“保宪大人……”
保宪后方传出叫唤。不知从哪里出现,净藏已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保宪身后。
他缓步挨近,站在保宪旁。
“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净藏低语。
“确实是……”保宪低语。
“若是比较咒术,我们还有种种方式,但将门大人出现在眼前的话,我们就
有点不利了。”
“这表示对手是那种既狠心又强力的人时,我们这边也必须准备具有相当力
量的人吧……”
“嗯。”净藏点头。
“那法术虽可以让我们知道将门大人身在哪里,但对方也会知道我们在哪里。
可是,尽管如此,万万没想到将门大人来得那么快……”
“很可能在我们即将进行那法术时,将门大人已来到附近。”
“打算向我们复仇?”
“向我复仇。”
“虽听过风声,却没想到他那般厉害……”保宪自语。
“结果呢?”净藏问。
“目前沙门跟踪在将门后。待明白他身在哪里,应该会回来通知吧。”保宪
向净藏如此说。


第十六章 鬼哭

挡住如月的男人察觉芦屋道满背后那凶险动静,稍微松了手。
“喝!”道满右手动了。
“哇!”
挡住如月的男人之一的右手背插着一根约六寸长的针。男人松手。
如月趁机穿过众男人的手奔向道满。
“慢着!”
另一个打算追如月的男人,左脚背又插进另一根针。
“吾人可是播磨的道满,擅长用针。”道满说。
这时如月已站在道满一旁。
“想妨碍吗?”兴世王道。
“你说过要杀吾人,但地狱阎罗王是吾人同胞。去不去黄泉都得看吾人意愿。”
道满说此话时,自洞窟深处出现的巨大蜘蛛胡乱挥动长脚逼向道满。
突然——
道满背后那骇人黑影滑溜趋前。
“咻!”
“喝!”
刹那间,黑暗中出现的两头怪兽彼此对峙。
“噢……”兴世王叫出声。
自道满背后出现的是有五个巨大蛇首的大蛇。
“喝!”
“咻!”
五头大蛇和大蜘蛛彼此吹气。
“女子,”道满说,“快逃。这儿吾人帮你挡住。”
“为何对我如此?”
“馀兴。”
“馀兴?”
“为了打发无聊。再说,上次那晚也是这大蛇为了救你主动出走。看来这大
蛇喜欢你。”
“谢谢。”如月踢地奔出。
“别让他逃!”兴世王道。
“噢!”
几个男人应声,打算追如月,但大蜘蛛和大蛇在洞口激烈打斗,男人无法追
去。
大蜘蛛和大蛇打了一会儿,难分优劣,不知哪方强,决不出胜负。
这时——
道满背后的夜森林突然发出声响。
犹如上空吹下一阵强风,森林的树都在沙沙作响。
道满背后出现个巨大动静的物体。火气般的风压逼向道满背部。
道满背部毛发倒竖。
“唔!”道满发出叫声,情不自禁跳到一旁。
道满望向该处,有个身高七尺有馀,身躯庞大的男人站在那儿。
蓬发长针般往四方伸展。铁身。是平将门。
“太遗憾了,没吃到净藏那小子。”将门大喊。
将门双眼望向站在洞窟入口旁的老人,继而探看洞窟内。
“发生什么事?”
将门说此话时,大蜘蛛和大蛇的打斗发生变化。
五头大蛇突然停止动作。
它不理大蜘蛛的攻击,主动背转过身。
高举五个蛇首往洞窟外蛇行。蛇行方向前方是将门。
“噢!”将门看着蛇行出来的大蛇,叫出声。
大蛇又挨近将门。将门没动。
“原来是你……”将门低语。
大蜘蛛缠在大蛇背部,但大蛇依旧挨近将门。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将门边自语边伸展开左臂。
瞬间,在任何人眼里都看成大蛇扑向将门。
但不是。大蛇缠在将门身上扭来扭去,用鳞片磨蹭将门。
道满看得目瞪口呆。
将门以左手抓住缠着大蛇的大蜘蛛脚,硬把大蜘蛛自大蛇身上扯开。
大蜘蛛后退。
将门瞪着大蜘蛛,左臂搂着大蛇。
“噢,原来你平安无事?原来你平安无事?”
大蛇立即在将门左臂中变形。
“噢!”观看的兴世王发出欢声。
五个蛇首变成五根手指。粗蛇身变成手臂。
将门左手握着一条巨大右臂。
“是我的右臂。”
将门将那手臂根合在右肩,合住部位的肉霍地动了一下,手臂根的肉看似吞
下肩膀的肉。
“噢,动了、动了。”
新的右臂和右手、手指都在动。
将门确认了好几次动作。右臂比左臂粗壮一倍以上。
“这力量太厉害了。”将门仰天呻吟般说,“有道新力量自这右臂滚滚注入
体内。”
将门不胜感激地挥舞右臂。嗡地发出击打空气的声音。
“道满,感谢你。”走出洞窟的兴世王说,“没想到你带来的那大蛇竟是将
门大人的手臂。”
道满听后苦笑,搔搔头说:
“那是吾人养育了十九年的东西。果然是将门的手臂。”
“这么一来,道满大人,这儿不需要你了。”兴世王笑出。
“将门大人,”道满不理兴世王,呼唤将门,“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但道满无法把话说毕。
“别让道满活着回去!”
随着兴世王大叫,众人拔刀扑向道满。
“将门大人,那男人是我们行事时的绊脚石,请对付他……”兴世王说。
“明白了。”
至此一直站在原地的将门瞪大双眼,望向道满。
将门动了。

一行人走在山中。不久前经过西京进入山中。
众人让贞盛肢体自行前进,跟在他身后走。
进入山中后,因不能仅仰赖月光,藤太点燃事前准备的火把。
藤太举着火把带头前进。后方跟着晴明、博雅、维时。
贞盛的步伐很慢。
有时摔倒而趴在地面,撞到树木后则绕过树木,再慢条斯理在山上爬。
本来就不是走在山径上。跟在身后的人也觉得很费事。
“博雅,怎么办?”晴明问博雅。
“什么怎么办?”
“要留下来吗?”
“留下来?”
“没想到来到这么远。”
本以为就快到了,快到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进入这深山内。
完全推测不出还要走多远。
“我也不知道再走下去会发生什么危险。”
晴明是对博雅说,单独一人留在此地等天亮再下山如何?
“我当然要去。”博雅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要去。”
“好的。”晴明点头。
贞盛还在往上爬。云居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前,将门确实身在云居寺。之后,将门移动地点。
而贞盛也追着移动的将门,本来往东又改成往西。
净藏大人不是会轻易丧命的人——
众人相信了晴明说的话,未前往云居寺,决定跟在贞盛身后。
“这法术只有今晚有效,天亮后,贞盛大人也不会再走动。”
换句话说,若错过今晚,下次就不知何时才能再寻找将门居所了。
这时——
“谁?!”藤太发出低沉声。
他把火把照向前方。眼前是贞盛的裸背。通红火光在那背上摇晃。
藤太用火把想照看的是贞盛前方。是贞盛目前正要走过的右边大岩石后。
贞盛穿过大岩石旁。藤太却在该处驻足。
他停在大岩石前用火光再往前照。
藤太左手握着火把,右手拔出腰上黄金丸。
“出来。”藤太举起黄金丸说。
然而,没人自岩石后出来。
“不出来,我连岩石都砍。”藤太再度说。
“现在就出去。”传来的是女子声。
众人还来不及吃惊,岩石后已出现个女子。
火光中有张紧张女子脸庞。
看到那女子脸庞,有人在藤太后方惊叫:
“如月大人……”是维时。
“维时大人……”女子也呼唤维时名字,之后闭上双唇。
维时自藤太后方趋前。
“如月大人……”
为了不跟维时对看,如月别过脸。
“原来您平安无事。”如月望向别处说。
“你也没事吗?”维时想将手搁在如月肩上时,呻吟了一下。
“刀伤不要紧吗?”如月问。
“是轻伤。”
“我没脸见您。”
“你这是在说什么。”
“刚才经过岩石前那位没头颅的人是?”
“是父亲大人……”维时忍住非伤口的其他痛苦,挤出声音。
如月的脸转回到维时脸上。两人在火光中相望。
别开视线的是如月。她跪在岩石前,说:
“维时大人,请您在此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维时也跪在如月前。
“是我们令贞盛大人成为那模样。”如月再度抬脸望着维时。
维时承住她的视线。维时凝望如月的双眼,突然溢出眼泪。
“怎么回事?维时大人为何流泪呢?”
维时没回答如月的问题,他说:“对不起……”
如月不明白维时说的意思。为何维时向自己道歉?
虽并非道歉便能了事,但真正该道歉的人不是自己吗?
“你一定很难受吧?”维时说,“明知总有一天必须背叛我,还待在我身边……
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维时在哭泣。
“请你原谅我。我不但没察觉你的痛苦,也救不了家父贞盛……”
“维时大人,我是令您的父亲大人成为那模样的始作俑者……”
说到此,如月哽住,低声呜咽起来。
“维时大人……”
如月小声呼唤这名字,首次放声大哭。呕血般的哭声。
站在两人一旁的博雅抹去湿润了自己眼角的东西。
“如月大人,你为何在这里?”晴明问。
“我是逃出来的。”如月刚说出,藤太以低沉声自语:“有东西过来了。”
藤太锐利眼神凝望斜坡上方。
昏暗山中,有物体纷乱蠕动。也有点点发出红光的东西。
是八只眼睛。

“是追赶我的大蜘蛛。”如月说。
“是上次袭击我的那傢伙吧。”藤太高举火把站到前面,“既然会袭击昔日
主人如月大人,可见无论再如何大,虫终究是虫。”
藤太止步,将手中火把搁在附近岩石上,右手拔出黄金丸。
“这儿我来设法解决,大家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