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皇说过:“为了活下去,你们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出卖兄弟。”
如果出卖兄弟会怎么样?结果同现在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
姚一鸣在地上辗转,手指摸到自己落在地上的那把刀。他不知要花多大力气去控制那不住抖动的手握紧那把刀。
他的兄弟如果进来了,一定会阻止他自杀,要快,如果他不快一点杀死自己,他就没有机会解脱。

  17

  
雪琅同奇圭出了帐子,帐外齐齐地排着一千弓箭手,雪琅笑笑:“射箭的人会死。”可是没有人发令射箭,上万人的军营,居然就那么静悄悄地看着雪琅带奇圭走,而且还让出一条路来。
奇圭一再回头,终于忍不住问:“冷叔,为什么不带姚一鸣走?”
雪琅道:“如果我们带着他们的人,就走不出大营。你想想看,乱箭齐发,我逃得了,你能逃得了吗?我如果左手抓着你,右手抓着姓姚的,用什么去格开射来的箭。再说,姚一鸣可能根本不知道安志在哪,他到军营也有些日子 ,我根本没看见任何一个有可能是安志的人接近,连审问你,也是他自作主张,抓住他没用,留在那里才可能有用,我相信,他的兄弟会来救他的命的。”
小姚被找到时,他人已在帐外,胸前有若干刀伤,那是企图自杀留下的,他没有力气将一把刀刺入自己的心脏,在平时那样容易的一件事,此时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军士把他安置在床上,姚一鸣痛道:“杀了我,快杀我!”
军医轮流来看过,束手无策,尹军令人送去止痛的婴粟汁,虽然疼痛没有停止,但在药物作用下,姚一鸣总算是昏沉沉睡了过去。
尹军找到安志,安志问:“他怎么样?”
尹军道:“冷雪玑的点穴功夫,以你我的功力是没可能解开的,你我所认识的人里,欧阳喜或许,可依我看,我们一时等不到他了。小姚已经挺不住了,他要我们结束他的痛苦。”
安志沉默。
尹军等了一会儿,问:“有办法吗?”
安志摇摇头。
尹军转身往出走,安志道:“站住,你去干什么?”
尹军道:“我去杀了他。”
安志厉声道:“不行!”
尹军问:“你要等他活活痛死吗?”
安志问:“婴粟效果怎么样?”
尹军道:“挺不过一个时辰,他就会痛醒,如果我们再喂他同等份量的药汁,他会中毒。”
安志道:“听探子报,奇圭与冷雪琅就在不远处扎营,我想,他们在等我。”
尹军道:“那你是打算送上门去了?”
安志道:“有小姚在,也是一样。”
尹军沉默一会儿:“小姚控制局面的能力要差得多,安志,别说我不提醒你,小姚管不了我。”
安志道:“鸟皇给了他兵符,让我们听他差遣。”
尹军道:“小姚聪明是聪明,太聪明了些,我不会全听他的。”
安志沉默一会儿:“我相信你不会给鸟皇添麻烦。”
尹军道:“现在,要给鸟皇添麻烦的人是你。”
安志道:“首先,我们不能眼看着小姚活活痛死,我也不可能下手杀他!其次,在这件事里,我始终没有得到鸟皇明确的表示,我们并不确切知道鸟皇的处境与她的意愿,一切不过是我们猜测。尹军,如果鸟皇愿意,她是可以传出消息来给我们的。她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尹军没有反应。
安志顿了顿:“鸟皇将我们放在这种位置上,是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可是事情发生了,你以为她真的希望我们发兵,打垮韦家王朝杀掉韦小念吗?尹军,我希望你明白这点,鸟皇有天大的委屈,她不会狠下心来对待小念。她同你我是兄弟情谊,他顾念我们,拼了性命救我们。小念与她十年夫妻,就算有什么争执怨恨,她倒能把亲情都忘了吗?”
尹军冷冷地:“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过劝你不要去送死,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你要是不放心,就不要去,你一定要去,也随你,可是你走之后的事,你就控制不了了!”
安志沉默一会儿:“我也不希望那种情形发生,可是,我一定要知道鸟皇的态度,我去之后的局面,全靠你与小姚控制,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同南国争战多年,如今军官士兵只想过几年安稳日子,你也是个将军,应该明白人心向背,控制局面不是谁一句话可以决定的。我走后,你们至少在这里要停驻五天,五天之内,我一定有回信,如果没有,尹军,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与小姚了。”
尹军沉默一会儿:“你要走随你,别的事,我保证不了!”
安志沉默,军士进来报:“姚统领醒了!”
尹军道:“这么快?”要过去看望。
安志拦住他:“你不要去了,我去。”
尹军知道安志不放心他,默然。
姚一鸣看见安志,颓然又闭上眼睛,安志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脸失望。
姚一鸣咬牙切齿地问:“尹军呢?我话同他说。”
安志明白了,他回答:“跟我说也是一样。”
姚一鸣扭开头,面向墙壁,不语。
安志已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平静地:“如果真的无法可想,我不会让你多受痛苦。”沉默一会儿,安志说:“我已着人去请奇圭与冷雪琅。”
姚一鸣大惊,猛地回过身,一只手抓住安志的手,满面怒色,却已痛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拼命地抓住安志的手,好象怕安志这就离去一样,约过了两分钟,剧痛缓和,姚一鸣怒道:“你要干什么?”
安志问:“鸟皇对整件事的态度倒底是怎么样的?”
姚一鸣喘息,半晌,自怀中取出兵符:“看见了吗?我命令你,进京救驾!”
安志轻轻按下他的手:“小姚,若鸟皇是为自己,她不会留在京城,她人在京城,我们一路打过去,怕她早已遇害!她授命我们起兵,是为我们着想,并不是为她自己,是不是?”
姚一鸣说不出话来,疼痛令他无法思考,他知道鸟皇是一百个不愿起兵,但鸟皇也有一百个理由,非起兵不可,至于,为了谁?七分为自己三分为兄弟,或是反过来?一时怎么说得清?
姚一鸣,一头冷汗,咬着嘴唇咬到流血,只是无法说出话来。
安志道:“鸟皇的心里,还是希望能谈判解决。真的动起兵来,死伤且不说它,真的除去小念,冷家人岂会同我们善罢干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谈判,谈判得到什么条件,都是我们可以接受的,小姚,我们起兵的目地,不过是不想死。我知道你觉得我蠢,但我还是要赌一记!”
姚一鸣忽然平静下来,是的,他们起兵的目地,不过是不想死。
安志握握姚一鸣的手:“小姚,替我管住尹军。”

  18

  
安志站起身来时,奇圭同冷雪琅已经进来。
冷雪琅只听呼吸便知帐内站着的是安志或尹军,他在这军营出入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找了多日,就是找不到主帅,没有人知道主帅去了哪里,连伍长得到的命令都是一清早已放在帐中的书信,谁也不知道主帅去了哪里,雪琅如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多日,以他的性子,早杀他千八百人出气了,不过慕容家的家法很严,韦帅望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教训过他们,雪琅虽没发过什么誓言,倒也不敢乱杀无辜,可是这口恶气憋到现在,岂有不发作之理,不等安志出声,一只手已伸过去,打算教训安志
安志倒也无惧,即使他想躲避也是不可能的,但雪琅并没有伤到安志,在那一瞬间,竟有人扑到安志身上。
雪琅的手伸到一半时,已觉察旁边有人扑上,不过以他的性子,自是不肯就此罢手,等想明白那个扑上去的人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二皇子时,招式已老,只是缓了一缓,缓了一缓仍令得奇圭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雪琅微微发愣,怎么回事?
那个受伤的少年,吐了一口血,伤势自是不轻,他却勉强支起身子,大声道:“冷叔!这个人你绝不能动他!”
冷雪琅哭笑不得,他竟被个小孩子教训了,可是即使不看在这孩子的父亲是小念的份上,也要看这孩子的爷爷是韦帅望的份上,他只得听听这孩子说什么。
奇圭挣扎着爬起来:“冷叔,我父亲叫你捉拿他不假,可是一直叫你们不可伤他性命,你可知道为什么?如果你伤了他,这一仗就非打不可,打了这一仗,不管谁输谁赢,我们北国都输定了,他手下控制着十万精兵!即使把他兄弟全都杀光,这十万精兵也会成为流匪,无法控制!我们的国家就完了!冷叔!个人恩怨算什么?请为天下苍生,手下留情!”
冷雪琅知道奇圭所言是实,他虽然有点下不来台,倒也只讪笑一声:“天下苍生,好大的题目。”并没有再动手。
安志欠欠身:“冷大侠要安某的人头,随时可以拿去,倒也不必急在一时,请容安某与二皇子说两句话!”
冷雪琅诧异:“这话的意思,不是要我出去吧?”
安志苦笑:“不敢,在下还有请求,我人已在这里,请冷大侠为我兄弟解了穴道吧。”
冷雪琅一笑,轻拍姚一鸣前胸,姚一鸣身子一软,长出一口气,想要起身,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安志一惊,冷雪琅道:“不要紧,累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安志定下神来,转向奇圭:“我可以进京,但有个条件。”
奇圭道:“请讲!”
安志道:“我要你留下来!”
奇圭一愣,冷雪琅先笑了:“哗,做梦!你到这地步,还有幻想,你凭什么同我们谈条件?”
安志道:“皇后的那封信,是假的吧?”
奇圭脸红:“我写的。”
安志道:“写得很合情理,不过,真的是皇后写的,她只会令我们退回去,绝不会令我们进京。”鸟皇信兄弟多过信任丈夫。
安志问:“皇后现在处境如何?”
奇圭道:“被父皇软禁于宫中。”
:“你大哥呢?“
:“太子殿下说是送去冷家学武了,可依我看,是被关在什么地方。”
:“皇上有什么打算?”
:“皇上在调兵。”
:北边只有五万,武器装备相差甚远。”
:“不得已时,陛下会借兵,这也是惯例了。” :“兵贵神速,奇圭,你希望开战吗?”
以私心论,开战是对奇圭有利,这一仗下来,如果皇帝陛下赢了,皇储就一定是奇圭的了,可惜的是,这一仗输面太大,奇圭太知道鸟皇亲兵的厉害,即使赢了,奇圭面临可能也是一个可怕的烂摊子,奇圭摇摇头:“不,我不希望开战。”
安志道:“这一仗还没打起来,也许还有阻止的可能,不过,你也明白,兵贵神速,慢了,就可能败,你看,依我行军的速度你父亲只能弃城而逃,一旦失去京都,再去他国借兵,人家就会考虑,借你兵,你能不能赢?在他们考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占领全国了,是不是?”
安志叹息:‘可是鸟皇——就不知能不能保全了。但真要开战了,就顾不得那许多,并不是你们将鸟皇人头挂到城头上,我们就会一哄而散,不会的,我们会一直打下去,打到你们国破家亡,打到冷家人为了求和不得不将姓韦的人头送给我们。所以,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私心,我都劝你留下来,如果你留下来,我走后,大军会在此停驻五天,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我去京城,还是立刻死在这里都是一个结果,看你们能不能阻止军队前进。”
冷雪琅束手,他可以将安大将军就地剥皮抽筋,可是他阻止不了军队前进,好在政治事件与他无关,他的目地只是带安志走。雪琅在一边冷眼看奇圭做何反应,十五岁的小孩子如何处理这件事?
奇圭沉默一会儿:“五天!”
安志点点头。
奇圭道:“我能不能再为自己提个条件?”
安志道:“请讲。”
奇圭道:“不论结果如何,不要伤害我母亲。”
安志默然。
奇圭道:“你没有能力留我在这里,留下来,是我自愿。”
安志问:“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提点条件?”
奇圭苦笑。
安志叹息:“好吧,可是,这件事并不由我做主。”
奇圭道:“请你替皇后答应这件事。”
安志沉默一会儿,他有没有足够的影响力答应这件事?有吧。安志点点头。然后道:“我有话同姚一鸣说。”
冷雪琅上前,一只手贴在姚一鸣头上,催动内力,姚一鸣慢慢醒转。
安志过去:“小姚,我跟冷大侠进京,二皇子留在这儿,记着让军队在此停驻五天,五天后若无消息,你知道该怎么办。二皇子是自愿留下来的,即使我死了,也不要伤他性命。小姚,我要你负责,保证二皇子的安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找你。”
姚一鸣看看奇圭,得知结果是这样,他倒是心里一松,点点头:“放心,交到我手里。”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安志被抓拿了,而是他们交换了人质,事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能保全鸟皇母子的性命,他们失去一切,归守田园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对姚一鸣来说,做个豪富未尝不是乐事。
姚一鸣起身,参见:“臣代三军将士叩谢殿下。”

  19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管弦,弦管, 春草昭阳路断。
鸟皇手捻圆扇,忍不住记起这首调笑令。
做王上的妃子多么羞耻,等大老板召唤上床,高级应召。鸟皇理解依依为升做王妻所做的努力。妾与妃子都不好算做一个人,一种低等级生物,想修炼做人,似无大过,可是,他们要伤人性命,才能自己得道。
鸟皇叹息,很早以前,她喜欢依依的温婉与乖巧,且那女子有一点天真,现在看看,因着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位出了敏感的问题,这女子年轻时的一点天真与此时的一点愚蠢带来了多么可怕的后果。或者,这后果是必然的,缺少的,只是一个导火索。不是依依,自有他人。
也许错的是鸟皇,很久之前,她与小念尚在热恋中,她便已想到这种可怕的命运,她不相信小念,鸟皇经历太多,她不相信完美的童话结局,在对小念的感情付出中,总是略略带点保留。看在小念眼里多少就有点淡淡的,好象她的心并不完全在小念身上,一半在小念着,一半保留着,不知要给谁。
这也是自身实践预言的一种方式。
可是,要她完全信任小念这可能吗?小念从未表现出值得信任的品质,他对女人的方式,如同对待一个宠物,你非要做他的伙伴才能得到一点尊重,你要做他的女人,不如做一只狗。
可是,她的提防看在小念眼中,就是一种野心一种背叛吧?
你明知道那条蛇是有毒的,难道不要准备点蛇药吗?
拒绝成为皇帝陛下的依附,对皇帝来说也许就是一种背叛,可是等着他人决定她的命运,祈求施舍与仁慈,实在是一种可怕的经验,如果可以,鸟皇希望永不要,永不要再由他人来决定她的命运,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要受他人影响,但我们多少都有一点选择,与这个人合作还是与那个人合作,我们付出,我们收获。当我们工作,希望得到相应报酬,我们约束自己希望得到尊重,我们冒险,希望额外收益,鸟皇曾为韦家王朝付过血与汗,所以,她希望得到平等的权利。
不过对皇帝来说,是不可能给任何人平等的权利的,任何人一旦功高震主,唯一可能的结果只能是被诬以谋反,小念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他动手晚了,他会动手,一点不希奇。
那么,鸟皇坐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一个结果。
你是要兄弟,还是要丈夫?
无法取舍。所以,鸟皇只是慢慢地摊开手,把手里的牌亮给小念看。你看吧,你能赢吗?现在我同意和局,你是占了便宜的。
如果小念知道,即使鸟皇手里拿着同花顺也不会用来砸死他,他会做何选择?
是的,鸟皇不会杀掉小念,她或者曾被迫硬着心肠,杀掉无辜的幼儿,而且杀人之后,她不会哭,但是,她不打算杀掉一个曾与她同床共枕的人,他救过她的命,他改变了她的命运,是他造就了她这样一个人。如果他真的想要她的命,那么好吧,拿去吧。不过拿去之后的事,鸟皇无法控制。
他,毕竟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朋友是朋友,兄弟是兄弟,亲人是亲人,他们哪个更重要?鸟皇不知道。共同生活几十年了,他见过她最私隐的一面,他们也象所有恋人一样说过海誓山盟,不管结果如何,在当时,在说的时候,他们都是真心的,那些曾让他们幸福的话,鸟皇还记得,小念呢?小念还记得吗?
女人就是记性好,八百年前的事,也忘不了,曾经爱过的人,即使爱已成往事,却依旧不能忘记,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地,看在已经忘了一切的男人眼里,就是贱与蠢吧?
如果小念真的要下杀手,鸟皇希望她的兄弟们能逃脱。她自己已经很累很累,挣扎了这些年,也过过平静日子,不想再回到挣扎中去。
小念进来鸟皇的牢房,小念还算念旧,只将鸟皇的宫殿做了她牢房,没有真的把她投入监牢。他没开口,鸟皇先问:“玉玺呢?”
小念道:“我不会放他到你身边的。”
鸟皇道:“怕我逃走吗?”
小念摇摇头:“只不过听说许多母亲在自杀前会先杀死孩子。”
鸟皇骇笑:“你怕我伤害他?”
小念点点头。
鸟皇只得苦笑,什么叫反咬一口,如今知道了。
小念说:“我带来一个人。”
安志从外走进来。
鸟皇站起来。
安志怎么来的?
有一瞬间,鸟皇又惊又怒,几乎想过去掴他一巴掌。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任人宰割!可是,鸟皇也明白,安志来到这里,全是为了她。一个人一辈子,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可以死而无憾了。
安志受没受伤?她能不能保全安志的性命?
安志跪下:“臣,安志,拜见皇后陛下。”安志声音坚定有力,态度从容,不象有伤在身,又一派胸有成竹,气定神闲,鸟皇心放宽。
鸟皇叹息:“起来吧,你倒底还是来了。”
安志抬起头:“我来,是想知道皇后对这件事打算如何解决?”
鸟皇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安志回答:“我让军队停驻五天,五天后,我不回去,军队会继续前进。”
鸟皇苦笑。五天,可以发生许多事,实在太冒险了,可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京都,颠覆韦家王朝并不是她的愿望。
安志欠欠身:“小王子留在军中同旧部聚两天,过个三五日当会回来,请皇上皇后不必担心。“
鸟皇一愣,被安志一本正经的口气逗得微笑,她点点头,放下心来,安志人虽善良些,但办事稳妥,让人放心。即然玉玺已成阶下囚,小念又别无所出,奇圭这个人质的份量当然是相当重的。
鸟皇终于放下一颗心,现在彼此手中都有重筹,这一仗或者可以不打,只要不打,细节好商量。
鸟皇侧过头去看小念。
小小念道:“鸟皇,我待你不薄,就算这次我是冤枉了你,我亦没打算伤你,你准备下的这些,可算是久怀异心了吧?”
鸟皇淡淡地:“我的准备?我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如果皇上指的是我兄弟的位置,他们做到今天这个位子,都付出过血汗心智,是他们应得的,并不是我拿国家的官职送人情。这一点,皇上应该明白。”
小念道:“他们反了。”
鸟皇道:“为陛下所逼!”
小念道:“他们不肯回京述职,已是反了!”
鸟皇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小念道:“有事固然可以从权,他们不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鸟皇道:“陛下召他们回来的原因又是什么?”
小念苦笑,半晌道:“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鸟皇笑了:“陛下,若是忠臣,君主不该令他去死,若不是忠臣,你要杀他,他当然要反抗,所以陛下不该用这种事来试探臣子,徒然伤了忠臣的一颗忠心,也白白逼反了不够忠的臣子。”
小念沉默,他反应不是不快,只是鸟皇的兄弟早有准备,是的,他们早怀异心,或者说,他们的心从来不属于他,而且对他一直有戒心。
小念道:“事到如今,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想怎么样?”
鸟皇沉默一会儿:“陛下,一切如同没发生过,可好?”
小念问:“怎么才能做到让一切象没有发生过呢?”
鸟皇沉默,怎么才能让一面镜子象从未破过一样?怎么才能从记忆中删除对方曾经背叛与伤害自己的片段?删除文件,还是格式化硬盘?怎么才能让那些心痛不再?
鸟皇有五秒钟的失神,在这样的急难中,需要全神贯注字斟句酌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时,鸟皇为破碎的心沉默五秒钟。
小念明白,他总是明白的,只不过人性就是人性,人不为已,如何能活到那么大占有那么多。小念退一步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下细节。我在书房等你们的消息。”

  20

  
尹军道:“奇圭,如果安志不回来,你就死定了,你要是死了,这十万大军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奇圭道:“安将军不会回来的。我父亲不会放虎归山。”
尹军半晌问:“你呢?”
奇圭问:“我?我可以在军营多玩几日。”
尹军微笑:“你胆子很大,我可不是安志,我会令人剥下你的裤子打你的屁股。”
奇圭沉默一会儿:“那么,你不想听实话?”
尹军道:“放下你的王子架子,你如今是我的囚徒。”
奇圭点点头:“我知道。”奇圭说:“我相信父皇不会在意少一个儿子,儿子可以再生,江山如此多娇,怎可放弃。”
尹军问:“他能抵挡十万大军?”
奇圭道:“本来不能,可是,你们停了五天,五天可以做许多事。至于他会做什么,我不知道,父皇一向英明,行事岂能在我预料中。”
尹军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不会等五天。”
奇圭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尹军道:“为什么来救皇后?”
奇圭点点头,又道:“我想即使母后真的杀了我娘,父亲也不会杀她的。”
尹军道:“但我们的意思是,皇后一点委屈都不该受,除非她愿意,我们不会容别人碰她一根指头。你父亲这次错了,他不该召安志走,安志在我们还不会反,安志小心谨慎,如今只有我了,我对于你们的王朝,缺乏敬意,我要安志和鸟皇回来,他们不同时回来,你就会死,而且死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痛恨自己曾活过!”尹军微笑:“想想看,你父亲接到你的整张人皮会是什么表情,不,不是整张,我会一点一点剥。”尹军的笑容让奇圭毛骨悚然,这个人是个疯子。奇圭只得提醒他:“想想看,你将来的对手可能是我母后。”尹军的面目扭曲了,他伸出手,抽了奇圭一记耳光,对他来说奇圭不是王子,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天黑了,京都传来的信报,依旧是安志在宫中。尹军焦燥地一手将奇圭拎起来:“看来你父亲不相信我会杀了你。”奇圭道:“他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惜牺牲他的儿子,他不会让你抓住把柄,他从不受制于人!”
尹军让人带上来奇圭的随从,京都侍卫,虽然自知身在险地,仍无法放弃御前的驾子,见过王子后,挺着身子道:“尹将军。”尹军微笑:“你只认得王子,不认得尹将军吗?”尹军转过身:“奇圭,跪下。”奇圭不动。那侍卫道:“尹军,你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尹军微笑:“来人,将这个人听见大逆不道的话的耳朵割下来,再刺聋。”奇圭跪下:“尹将军,不要迁怒他人!”那人痛叫:“殿下,不要跪这个人,属下宁可一死!”尹军一挥手:“你跪得晚了,下次,早点服从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