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今天占用您的时间,是想确认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让您定地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加藤想起了浜中被捕时的情形。那时,这女子显得十分胆怯,今天看上去却无所顾忌。难道短短几天就将情绪调整好了?
“前几天对浜中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拿着这些东西审问浜中时,听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皇家奶茶端上来了。美冬道声谢,喝了一口。加藤没发现她有丝毫动摇。
“据浜中说,”加藤一边留意不放过美冬表情的任何变化,一边继续说道,“他的目标只是您一个人,而且不仅是单方面的追求。他和您有特殊关系。”
美冬的表情没有变化,更确切地说,像是贴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良久,她注视着加藤的脸,眨了两下眼睛,仍毫无表情地说:“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您是他的情人。”
“我?”美冬捂住胸口,“怎么可能?”
“您的意思是他在说谎?”
“当然!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不是我们,是浜中说的。为确认这件事,才把您叫出来。”
“胡说八道。我和楼层负责人……”美冬边摇头边长呼一口气,“真的是浜中先生说的?”
“是。”
“真难以置信。”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咬紧了嘴唇,“我和浜中先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但浜中说得极其具体,说您调到三层后不久,他就和您发生了关系,会面场所是NeoTower大酒店,位于东阳町,离您家也近。他说每次都是您去开房,在房间里等着,然后他再去。”
“别再说了。”美冬厉声道,“我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在加藤看来,她像是真生气了,不像是在演戏,但声称和她有关系的浜中也不像在撒谎。究竟是谁在隐瞒事实?
“如果是说谎,浜中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不知道,我刚进华屋,对浜中先生还不太了解。”
“浜中有没有主动接近过您?也就是说,有没有追求您?”
“这个嘛……”美冬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像是刚注意到什么。
“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
“也称不上是线索。”
“任何细小的事情都可以,能告诉我们吗?如果查清与此案无关,今后绝不会问及此类问题,也不会再让您感觉不快。我们完全不想介入您的私生活。”
美冬犹豫片刻,随后开口说道:“刚换了现在的工作不久,曾和浜中先生喝过两次茶。下班后,他说有事找我商量。”说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啊,对了,那家店也许就是……”
“什么?”
“您刚才说的那家东阳町的酒店。”
“NeoTower?”
“也许就是那里。送我回家的途中顺便去的,我不知道酒店的名字。”
“在那儿喝茶了?”
“嗯。”
“只是喝茶?”
“是的。”美冬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讲店里的方针之类的事情,仅此而已。”
“我再啰唆一句,那时他有没有追求您?”
“这个……”她微微歪了歪头,“也许有。”
“什么意思?”
“他邀我去酒吧,说想进一步深谈。”
“您没有接受邀请?”
“时间太晚了,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喝酒也不愉快。”
“哦。”
出于工作关系,加藤一向对分辨他人说话的真假颇有自信,对新海美冬却把握不住。她或者在说实话,或者是高明的演员。
“有没有听女同事们说过类似的事情,就是也曾被浜中邀请?”
“不清楚。”她摇摇头,“我刚来店里不久,还没人跟我说贴心话。”
“嗯。”
正当加藤考虑下一个问题时,美冬突然说道:“请问,浜中先生为什么要偷我的信?”
“这个嘛……”加藤有点犹豫该不该说,但如果不回答,她肯定不会信服。“这始终都是他说的,说觉得您似乎有了别的男人,他想查查对方是谁。”
“啊?”美冬眉头紧锁,“那人是不是有病呀?”
“反正不同一般。”加藤苦笑道,“就算他说的是实话,真的和您有某种特殊关系,去偷别人的信也不正常。”
“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美冬严厉地瞪着加藤。
“您的意见我们清楚了,回去后会认真探讨。也许还会有其他事情要问您,届时还请您协助我们的工作。”
“我说的都是实话。”
加藤刚要伸手取桌上的账单,她却早一步飞快地抢了过去。“你们不用管了,因为指定在这儿会面的是我。”
“不行,不能这样。”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调整一下心情。”
“噢,是吗……”加藤挠了挠头,“那就不客气了。”
出了酒店,加藤问西崎:“你怎么想?觉得她在撒谎吗?”
“不好说,但……”西崎回头看了看,小声说,“是个厉害的女人。”
“同感。”加藤咧嘴笑了笑。
回总部前,两人去了NeoTower酒店。白色的高层建筑在满是家常餐馆和日用品商店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出。
加藤在服务台前拿出一张照片——从华屋借来的新海美冬简历上的照片,询问是否有人见过。
头发三七分的酒店职员问了身边的好几个人,然后回到加藤面前。“没有人说见过她。”
“住宿的客人中有没有叫新海美冬或浜中洋一的?是这样写。”加藤出示写有两人姓名的纸条。
“您稍等。”职员动作麻利地操作电脑,写了一张纸条后返回,“浜中洋一先生住过两次。”
“哦?什么时候?”
“平成五年,也就是前年,十月份住过两次。”
“前年……”
“记录中没有叫新海美冬的。”
这并不意外,搞婚外情的人写真名才怪呢。
加藤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回是浜中洋一的。
“这位客人,我觉得见过几次。”职员边看照片边说。
“大约什么时候?”
“这个嘛,应该是今年。”他似乎并不确定。
“有没有和女人在一起?”
“呃,记不清楚。”职员为难地摇了摇头。
加藤点点头,全记住是不可能的。
回到警局,加藤马上把浜中叫到审讯室。听说新海美冬否认了与自己的关系,浜中从椅子上抬起屁股,使劲摇头。
“她撒谎。竟然说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呢?警察先生,请相信我。”浜中的眼神中充满乞求。
“可你说过,总是她去办入住手续,但酒店里没有人记得她。”
“客人那么多,估计忘了。”
“但人家记得你。退房手续都是你办吧?那种酒店,在服务台办手续的绝大多数是男人,能记住你却记不住新海美冬,你不觉得不自然吗?”
“就算你这样说……”
“听说你以前也在那酒店住过。是前年秋天,和谁去的?”
浜中扭曲的表情顿时没了劲头,像是冷不防被人戳中了要害。“那个……无所谓吧。”
“是无所谓。你是不是玩女人的老手、和谁搞婚外恋、糟蹋了几个女店员,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想知道的只是恶臭事件是谁干的。既然发现了这东西,当然就要找出写这个的人。”加藤说着把一份复印的资料放在浜中面前——畑山彰子收到的那封恐吓信,“快坦白,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店员依次展开了攻势?新海是其中之一,畑山彰子也是。没有人屈从,你恼火万分,就干出了那种事。”
“不是,不是。我没干那种事。请把美冬叫来,请让我直接跟她说。”
加藤俯视着苦苦哀求的浜中,在脑中清醒地问自己,他看上去像是在演戏吗?
9
“有两个人?”向井皱起了眉头。
“这样考虑能说通。”加藤在向井的桌前说,心里却觉得这种说法肯定不会被接受。
向井轻轻抱着胳膊,抬头看着部下。“你是说有两个变态?”
“是否为变态尚不清楚,但我觉得跟踪华屋女店员的不止浜中一人,在什么地方还有一个。据浜中本人讲,他只跟踪了新海美冬。”
“新海不是否认了和浜中的关系吗?”
“未必属实,还要考虑她顾忌仍要在公司继续工作的处境。”
“你认为浜中的目标只是新海,对其他店员什么都没做?”
“如果浜中对所有人都采取可疑行动,那他应该对所有人都否认。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坦白对新海那样做了。”
“偷信的时候被发现了,所以无法辩解。”
“对此,浜中说感觉新海有了新男友,想查清是谁,这才偷了信。这个动机我感觉很有说服力。”
“接着说。”
“对新海有如此异常的忌妒心的男人,会同时同样关注其他女人吗?畑山彰子收到的类似恐吓信的纸条,我认为是另一个人出于其他忌妒心写的。”
“所以你说有两个变态。”向井嘴角微微一咧,“按你的思路理解是这样,在同一时期碰巧出现了两个人,都对华屋这家珠宝饰品店里的女店员有同样的感情。两人在同一时期对不同的女人产生了相同的忌妒心,一个人去偷信,一个人在店里放置了散发毒气的装置。喂,加藤,你觉得这可能吗?”
“组长,你知道stalker这个词吗?”
“什么?”
“stalker。在美国备受关注的一个词,翻译过来就是跟踪狂。”
“我很清楚你熟知国外的情况。那stalker怎么了?”
“stalker是一种精神疾病。由于太喜欢对方,如果无法支配对方日常生活的全部,心里就不踏实。我认为浜中对新海的行为就是这样。这种stalker逐年增多,也许在日本早晚会成为问题。”
“你是说跟踪狂在增多,同一时期出两个人也不足为怪?”
“的确,在此案中,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时期,步调过于一致。”
“你想多了。加藤,你平日是个合理主义者呀,怎么这回想出一个偏执的答案?”
“假设不是偶然呢?”
“你说什么?”
“假定浜中是stalker,另一个人知道浜中的行动,乘机充当了第二个stalker。手法完全一样就是出于这一原因。后来,那人想嫁祸浜中,将毒气……”
加藤还没说完,向井便开始摇头。“你刚才还说,stalker是一种精神病,也就是说,发病与本人的意志无关。所以,不可能因认定机会难得而变成精神病。”
“所以,”加藤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第二个人不是精神病,而是在假扮stalker。”
向井面露诧异。“为什么?”
“这个还不清楚。组长,你看了昨天科学搜查研究所送来的报告吗?”
“你是说技术方面的内容?”
加藤点点头。“报告称,部件加工的部分经过了高度的研磨处理,可以判定是具有一流技术的人干的——是这样吧?业余喜欢雕首饰的人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
“你认为这是第二个stalker干的?”向井又摇了摇头,“听起来很有趣,但仅凭空想无法展开调查。”
“但——”
“你该做的,”向井冷静地说,“是调查浜中周围是否有这种手艺精湛的人,并没有下结论说是浜中一个人干的。”
“stalker经常单独行动。”
“别再说stalker了!”
10
樱木回到工作岗位,是在恶臭事件后华屋重新开业的第五天。主管营业的董事把他叫去,为他的不幸表示道歉后,当场任命他为楼层负责人。听说目前不设副手,他惊讶万分,不禁脱口问道:“那浜中呢?”话一出口,他马上后悔自己多嘴了。
正如樱木担心的,董事脸上浮现出不悦和困惑的表情。“以目前的状态,他不能再当楼层负责人了。唉,尽管不知实际情况如何,就算最终嫌疑解除,也打算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回答仅此而已,董事全身散发着“不许多问”的气势。
回到久违的职场,樱木嗅到了新鲜的空气,似乎并非仅仅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女店员们看上去都生机勃勃。她们已经知道樱木高升了。这么快就被她们以新职务相称,樱木不禁心跳加速。
本就不景气,又发生了那种事情,客流量确实没有增加,但也未急剧减少。华屋是老店,有很多忠实的客人。樱木鼓励自己:商场的发展肯定没问题。
他穿着制服环顾店内。畑山彰子依然傻乎乎地拼命向一名男子推荐订婚戒指。新海美冬仍无可挑剔,正自然地向迎面走来的一位看似富有的客人展示新款产品。其他店员也都在努力恢复华屋的形象。
浜中,多亏你不在了,整个楼层反而更加团结。樱木在心中对已被解除职务的原上司说道。
浜中洋一现在仍处于拘留状态,但似乎并未被断定为案犯。他被逮捕的详情,樱木并不知道。听说他被逮捕时,樱木正在疗养。
其他店员同样不知道确切消息,只知道警察好像认定,最近各种让女店员们万分苦恼的骚扰举动与这次恶臭事件有某种关系,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把浜中抓起来。现在华屋里依然会出现警察的身影。他们眼神锐利地四处搜索能证明浜中罪行的证据。
浜中究竟是不是案犯?对此,樱木无论怎样都没有实际的感觉。尽管不是十分了解浜中,但感觉他绝对无法做出那么复杂的装置。以前曾经有人拿来一台摄像机,那时只有浜中连碰都不敢碰。从报纸上看到,那个毒气散发装置设计得相当巧妙。浜中会一点首饰加工,估计手比较巧,但这与科学知识没有关系。
就算浜中不是案犯,对华屋来说也绝非好事,被逮捕过的人不可能依然留在原来的岗位上。如果只是因证据不足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万一骚扰女店员的果真是他,还要担心对她们的影响。这次人事处理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果然要命。看来要小心女人!
樱木想到了浜中的坏毛病。浜中好色,只要有看中的女人,不论在哪个楼层,都要想方设法染指。早就预感到他会出问题,果不其然。樱木觉得浜中自作自受,我绝不会做出与店里的女职员私通的蠢事。
樱木边想着这些边在店内巡视,突然看到一个展柜的后面放着一个纸袋,他猛地一惊,立刻停下了脚步。那时的噩梦又重现了。刺鼻的恶臭、呕吐、头痛、呼吸困难——这些在一瞬间又想了起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也曾因这种噩梦惊醒过多次,现在仍然如此,估计一时忘不了。在那起地铁毒气事件中幸存的人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就算抓住了罪犯,对受害人来说,事件也并未结束。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纸袋,但不敢随意出手,在距其约一米处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向里面望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像是谁落在这儿了。樱木轻手轻脚地走近,伸手拿起,心中仍掠过一丝不安。
当然,拿起空纸袋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他深深叹了口气,把纸袋小心地叠好。
到达高元寺车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像平时一样,彰子选择在路灯下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毛骨悚然。应该不会吧?但她还是不禁加快了脚步。
前方看到了人影,是个中年女子的背影。彰子想求救,便追了上去。身后的脚步竟也快了起来,和以前一样。难道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还有几米就能追上前面那名女子了——
“喂。”身后有男人在喊。
彰子差点儿惊呼出声,真想撒腿就跑。
“叫你呢。”那人又喊了一声。
彰子想向前面的中年女子求救,但没等她开口,中年女子就扭过了头,却并没有看彰子,目光朝向她身后。
“哎呀。”女子停下了脚步。
“刚回来?”彰子身后传来说话声——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彰子轻轻扭过头。一个戴着眼镜、身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近。但他没有看彰子,而是在看中年女子,那脚步声无疑是彰子刚才听到的。
彰子追上中年女子,从她身边走过。像是夫妇的两个人开始并排向前走。起初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不久便消失了。
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她不禁苦笑。那么老实巴交的男子,如果知道刚才被当成变态,肯定会火冒三丈。
她平安地到了家。最近一直如此,没有再被跟踪,没有接到让人恶心的信或电话,也没发现垃圾袋被翻或信箱被人动过的迹象。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浜中洋一被逮捕之后,再没发生奇怪的事情。
尚不知他是否为恶臭事件的案犯,但彰子确信,对自己进行骚扰的肯定是浜中。时间太巧合了。
彰子也曾有意无意地向其他人确认过,都在他被捕之后再没发生什么事。新海美冬也这样说。
可浜中为什么会那样做呢?两天前,那个姓加藤的警察又出现了,问她以前是否被浜中约过。彰子拼命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便如实回答。警察默默地点点头。
关于浜中,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说他看上去一本正经,实际上很不检点,好像有好几个人被他追过。但彰子没有这样的经历。
进楼后,她看了看信箱。除了报纸和邮寄广告,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到房门前,她又确认了一下门缝里是否夹着什么东西。不知不觉中这已成了习惯。
没有任何异常。她松了口气,打开屋门。
彰子打开房间的灯,注视着静悄悄的电话,心中祈祷浜中永远别再回来。
第三章
1
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摸着金属的加工面,有一部分感觉有微小的凹凸,靠直觉能估出大约有二十微米。用砂纸轻轻打磨那部分,磨完后再用指尖触碰。这回差不多有十微米,还差一点。他用毛巾擦去额上流下的汗。今天也很热,估计超过了三十度。空调基本不起作用。
雅也刚想再把砂纸贴到金属面上,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三点了,该休息了。”福田绷着脸说。他脸盘大,脸颊有些下垂,耳朵也大,看样子该给他起个“福神”的外号,但他大多时间都板着面孔,现在也不例外。
“把这弄完了就去。”
福田微微皱了皱眉。“至少休息时间应该和我们在一起,这又不是着急的活儿。”
“噢。”真不想失去现在手指的触感,但既然社长这样说,也无法违背。雅也放下砂纸,离开工作台。
休息区在工厂的一角,围着旧桌子放着一圈椅子,中川和前村正坐在那里点烟。雅也也从工作服裤子口袋里取出香烟。中村年过六十,身材矮小,擅长焊接和淬火。三十四五岁的前村会操作所有加工机械。
福田的妻子端来了沏了大麦茶的水壶和杯子。
“社长,然后怎么办呀?不是说好今天要干传动焊接的活儿吗?现在东西还没到。”中川问道。
福田已经开始喝第二杯大麦茶,太阳穴上滴下了汗珠。“已经取消,我忘说了。”
“怎么又取消了?”
“说近期不需要。听那口气,是停止生产了。那种健身器材好像卖的不太好。”
“又是这样。”前村撅着嘴说,“一个接一个地推出创意商品倒是好事,干吗不用把劲儿让商品火起来呢?”
“下面你们就干气枪的活儿吧,又来新图纸了。”
“又是气枪?卖得真不错呀。”前村感叹道,“这回是什么枪?还是手枪?”
“柯尔特式自动手枪。”
“啊,那东西我听说过。”
“结构图已经拿到。有些地方要求很细致,但并不太难。”
“真没想到这把年龄又开始做手枪。”中川把烟蒂扔进空罐子,发出哧的一声。
“只不过是玩具,中川。”福山纠正道。
“这个我清楚,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会不会被用来干坏事呢?”
“你想太多了。”前村说,“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有工作干就不错了。”
福田闻言也点了点头。“我想趁现在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批发多少就批发多少,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禁止生产。”
“有这么糟?”前村目瞪口呆。
“气枪生产厂家公会在抗议,就在前不久,正式向零售店提出了停止销售的建议。”
“零售店说什么?不会真的听从吧?”
“好像暂时顶回去了,但听说警察厅也快开始行动了。如果一直顶下去,把警察惹火了就麻烦了,到了一定时期,也许会主动限制。”
“看来那之前是黄金时期。”前村喝干了大麦茶。
雅也没有加入谈话,但也明白他们说的内容。
随着“幸存者游戏”的盛行,气枪人气高涨,但从去年开始,不卖整支枪支、只卖零部件的情况增多了。部件的特点只有一个,就是金属材质。
日本玩具枪共同公会制定了自主标准——手枪型气枪的主体用塑料制造,这样,不论主体多么像真枪,都不会违反枪支法。但去年多家零部件生产厂家开始生产铝制部件,气枪爱好者纷纷购买,替换塑料部件。几乎所有零部件都有销售,只要愿意,就能做成完整的金属气枪,做好的成品明显就是枪支法所说的仿造手枪。
最初对此事态作出反应的不是警察,而是日本玩具枪共同公会。公会担心万一出事,气枪本身可能被当作问题看待,便要求几家部件生产厂停止制造与销售。目前尚没有厂家听从这一指示,因为目前抢手的部件,价格高达万元左右的都能卖将近一万个。一把枪有若干部件,如果气枪的种类增多,需求会更多。对于部件生产厂来说,将是持久的热销产品。
福田的妻子用托盘端着什么走过来。
“不好意思,还是和昨天的一样。”消瘦的女人把托盘放到桌上。
是杯装果冻。中川伸手去取,不喜欢甜食的前村则露出了苦笑。
“对了,最近见过阿安吗?”中川问福田。
“阿安?没有。”
“最近在弹子房也看不到他了,不知在干什么。”
“他老婆我倒见过。”前村将手放在桌上,托着腮,把大麦茶倒入杯中。
“在哪儿?”福田问道。
“川口车站前。在超市干收银,胸前挂着实习生的牌子。”
“临时工。”三下五除二把果冻吃完的中川叹了口气,“阿安没法工作了,他老婆这才决定去干,真坚强。”
“川口离阿安家有点远吧?”
“肯定是故意选离家远的超市,可能因为不愿碰到熟人。我也没好意思和她打招呼。”
听了前村的回答,福田和中川赞同似的点点头。
“阿安真不走运,今后打算怎么办呢?”福田的妻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雅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谁知道怎么办?手艺人如果手指不能动了,什么都无从谈起。”前村歪着脸,搔了搔剪得很短的头发。
“还不能动吗?怕都好几个月了,没去医院看吗?”中川纳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