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晶先到终点等他,因为她确定灰色滑雪客已经不会逃跑了。

只见灰色滑雪客以一百八十度的背转压板头为最后的铁竿画下完美的句点。从铁竿上着地之后,又展现了好几个地板动作,然后才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显然是累坏了,呼吸急促地肩膀不停上下抖动。

千晶把右脚从雪地滑板上松开,走到灰色滑雪客旁边。

「要给你拍拍手吗?」

灰色滑雪客摇头表示不用。

「着地的时候乱七八糟,滑箱的速度也完全出不来,老实说,简直一无可取。」灰色滑雪客的声音还挺年轻的。

「哼…没想到你还挺谦虚的嘛!还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算了,是也好,不是也好,你就是犯人吧?」

「犯人?你在说甚么?」

「少给我装蒜了,我可是看到啰!看到你拿着背包逃走的样子。」

灰色滑雪客一脸无辜地歪着头。

「我不记得了耶。而且你看,我身上根本没有甚么背包,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再说这件滑雪服这么普通…」

因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反而让千晶觉得更加火大。

「你以为用这种借口就可以蒙混得过去吗?你的同伴现在大概也被抓住了。」千晶从滑雪服的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打给根津。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了?」

「抓到人了。不过这家伙似乎想要装死,硬说是我认错人了。」

「那你告诉他,说桐林也被抓了。」

「桐林?好,我会转告他的。」

千晶让手机保持通话的状态,把从根津那里听到的话转告给灰色滑雪客听。虽然还是看不见灰色滑雪客的表情,但是从他沉默不语的样子,不难发现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我说你啊…快给我从实招来。」千晶逼问。

此时,灰色滑雪客才终于摘下防风镜,把面罩也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瘦削脸庞。

「你叫甚么名字?」

「增渊。」

「增渊?」千晶侧头苦思。「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男子微笑接着说:「你听到的名字应该是我父亲吧!他叫增渊康英,是北月町的町长。」

44

听完濑利千晶的报告之后,根津反而觉得愈来愈混乱。没想到身穿灰色滑雪服的男子竟然会是町长的儿子──增渊英也。

「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报警吗?」话筒那头传来千晶催促的声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先等一下。总而言之,你们先待在那里,可千万别让他逃走啰!」

「不要紧,这家伙看来已经束手就擒了。等你们决定好要怎么做之后再打电话给我。」

「谢啦!」根津挂断电话之后,直视着前方。桐林已经拆掉雪地滑板,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根津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的共犯居然是增渊町长的儿子。小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要这么做?」

桐林隔着毛线帽搔了搔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想也是,不过你得给我说清楚才行。你为甚么要在滑雪场里埋炸弹?是为了钱吗?你有这么需要钱吗?」

「不是这样的。」桐林拚命摇头。「你误会了,根津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

「炸弹不是我们埋的,埋炸弹的另有其人。」

「甚么?你少在那边给我胡说八道,难道你要说恐吓信也不是你们写的吗?」

桐林的表情因痛苦而呈现扭曲的状态。「恐吓信…的确是我写的。」

「现在是怎样?你当我是白痴吗?」根津一把揪住桐林的滑雪服。「恐吓信是你写的、钱也是你拿走的,这样你还要说自己不是犯人吗?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

桐林又开始拚命地摇头。

「我们的确是犯人没错,这点我承认。但是犯人并不是只有我们,至少最后的交易不是我们提出的。」

「少骗人了!你把钱抢走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我是为了让交易顺利完成才这么做的,不然的话,炸弹就要被引爆了…」

「你到底在胡说甚么?根据我刚刚才接到的消息,犯人来信说交易不成立,要采取报复行动了。你倒是说说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桐林把眼睛瞪大:「你说的是真的吗?」

「甚么真的假的,不就是你们同伴寄来的信吗?」

「这下糟了!根津先生,大事不妙了!」桐林一脸惊慌失措,反过头来抓住根津不放。「北月滑雪区有危险!北月滑雪区要被炸掉了!」

45

见增渊英也站了起来,千晶提高警觉。

「你要去哪里?」

「北月滑雪区。再拖下去的话,缆车就要停驶了。」

「北月?你去北月滑雪区干么?我答应过根津先生了,不可以让你逃走的。」

千晶想要抓住英也的手臂,却被他抢先一步甩开了。

「我想要去确认一下北月滑雪区是不是平安无事。我不会逃走的,你相信我。我都已经把名字告诉你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你说你要去确认一下北月滑雪区是否平安无事,这句话是甚么意思?那里应该没有炸弹吧!」

「听起来你好像不知道这件事,那我就告诉你,炸弹其实就埋在北月滑雪区里,而且那群人似乎打算要在今天引爆。问题是,犯人已经把赎金抢走了,既然如此,就应该已经失去引爆炸弹的借口才对啊!」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甚么?那群人又是谁?」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慢慢解释。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起来吧!以你的技术应该跟得上我。不过,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英也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开始往前滑,目标似乎是缆车站的方向。他说得没错,就快要接近缆车停驶的时间了。

反而都到这里了,总不可能现在才来打退堂鼓吧…千晶在口中喃喃自语并套上雪地滑板。

46

「北月滑雪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根津怒吼着追问。

「炸弹其实是埋在北月滑雪区,因为一开始就打算要把那里夷为平地。」

「你到底在说甚么?依照犯人之前的回信,北月滑雪区是安全的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桐林焦躁不安地原地踱步。「我本来以为,只要写说北月滑雪区是安全的,他们就不能对那里做甚么了。」

根津双手平举,摆出投降的姿势。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甚么。」

桐林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低下头,咬着嘴唇,露出了一脸苦相。然后马上就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根津先生,请你立刻打电话给仓田先生,请他告诉社长他们,说我们已经被抓到了。这么一来,或许能阻止爆炸也说不定。」

「打给社长?你到底在说甚么?」

「都是社长搞出来的…不对,不只是社长,还有那两位本部长和增渊町长,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把北月滑雪区给破坏掉。」

桐林扯着喉咙大叫,但内容只是让根津更一头雾水,他还是听不懂桐林想要表达甚么。

「你先冷静下来。听你的说辞,好像社长他们才是犯人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社长的确就是犯人。我不知道实际去埋炸弹的人是谁,但是下命令的的确是社长没错,他们全都是一伙的。」

「别说傻话了,社长为甚么非得炸掉自己的滑雪场不可?」

「因为北月滑雪区是个累赘啊!只要北月滑雪区存在一天,新月高原滑雪场就一天找不到买主。笕社长打算把整座滑雪场卖掉。」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英也…是增渊英也告诉我的。他无意间听见町长他们的谈话。」

「为甚么北月町的町长要帮社长他们把北月滑雪区炸掉呢?那个滑雪区关闭的时候,感到最困扰的不就是北月町吗?」

「增渊町长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北月町人,就连他现在住的地方好像也是租的。等到任期届满后,他就会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他打算在那之前参与这次的计划,好从中获得一大笔钱。」

「别开玩笑了,就算北月滑雪区真的爆炸,警方和消防单位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肯定会追究是谁干的好事。」

「问题是,事实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是一座人烟罕至的雪山崩塌了,一般人不会想到是因为爆炸造成的,只会认为是发生雪崩之类的自然炎害。就算有人不这么想,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北月町的警方和消防单位的长官们早就知道这次的计划了,等到他们接获新月高原滑雪场这边提出『目前没有在使用的滑雪区发生雪崩,所幸没有人伤亡』的报告之后,肯定不会认真调查,就让事件草草落幕。因为大家全都是同一艘船上的人。」

「你说甚么…」

「拜托你了,根津先生,求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仓田先生,请他阻止社长他们引爆炸弹。」

根津拚命地在脑海中整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光听桐林的片面之辞,实在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照他的说法,那些恐吓信是怎么回事?交付赎金又有甚么意义?但是,如果桐林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现在的确没有时间再去厘清这些疑点了。

「喂,小桐,既然恐吓信是你写的,那你一定知道仓田先生的电话号码吧!」

「知道是知道…」

「那就由你来打电话给他。我现在要赶去北月滑雪区,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

「太危险了…你要去北月滑雪区做甚么?」

「入江先生他们还在那里呀!要是被卷进雪崩里就糟了。」

桐林面无血色,瞠目结舌地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

根津把雪地滑板套在脚上。

「我以后再听你慢慢解释,你可要老老实实地把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仓田先生喔!」

「我会的。根津先生,这给你。」桐林从滑雪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根津扔过去。

根津伸手接住,原来是雪上摩托车的钥匙。

「车子就停在底下的林间道路上,从北侧的斜坡上去是通往北月滑雪区最短的快捷方式。」

「我知道了。」根津把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开始往下滑。

47

仓田命索道部主任津野从现在起马上让所有的滑雪吊椅停驶,并取消夜间营业。津野虽然搞不清楚发生甚么事,但也知道发生了非同小可的紧急状况,所以脸色虽然因紧张而有点紧绷,还是马上拿起手边的电话,把事情交代下去。

而藤崎绘留冲进来则是在那之后。「仓田先生!」

「啊…辛苦你了。还是不知道根津他们去哪儿了吗?」

只见绘留猛摇头,把仓田用来跟犯人联络用的行动电话拿到他面前。

「目前还在通话中,对方指名要你接。」

仓田轮流看着自己的手机和绘留的脸问道:「对方是谁?」

只见绘留以认真的眼神回答:「他说他是犯人。」

「犯人?」仓田大吃一惊。「犯人打电话来吗?」

「好像不只是犯人那么简单,整件事情听起来似乎有很多隐情的样子…。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你先接再说。至于是谁打来的,我想等你听到声音就会知道了,对方是仓田先生也认识的人。」

仓田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话筒那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出声。

「仓田先生。」

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我,我是桐林。」

仓田倒抽一口气,望着绘留,只见她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桐林…怎么会是你?」

「对不起,这当中其实有非常曲折的内情,我尽可能挑重点来讲,可以请您听我说吗?」

「好,我听你说。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整件事情发生在这个雪季开始营业的一个多月以前,我从我朋友英也那里听到一件非常骇人听闻的事。我说的英也就是增渊英也,北月町町长的儿子。」

「我知道他…。然后呢?你听到了甚么?」

桐林接下来所说的话果然是非常惊人的内容。

几分钟之后,仓田冲进了二楼的酒吧里。笕还在那里,于是仓田冲上前去:「社长。」

笕皱了皱眉头。

「又有甚么事?我不是叫你把整座滑雪场暂停营业吗?」

「你会做出这样的指示本身就很奇怪了,在那之前,请先停止你的计划。」

「计划?你在说甚么?」

「请不要装傻,我全都知道了,我指的是你打算炸掉北月滑雪区的计划。」

笕的脸色一变,很明显的他的脸顿肌肉绷紧了。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笕就连音调也变得异常尖锐。

「是被根津抓到的犯人说的,他们已经认罪了,同时也告诉我们埋炸弹的人到底是谁,你们的计划全都曝光了。社长,请不要一错再错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那种人说的话能信吗?你这样还算是公司的员工吗?」

「我也想知道,你这样还算是社长吗?」

「你说甚么?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是你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笕的狐狸眼上吊,发出砰然巨响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就这么拂袖而去。仓田不放弃地想要追上去,右手臂却被中垣一把抓住:「别这样。」

「放开我。」

「我不放,你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

「你们这么做难道都不觉得羞耻吗?」

「少啰嗦!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了解公司经营的难处。」

「这算甚么公司经营?这根本是犯罪好吗?放开我!放手!」仓田甩开中垣的手,顺着这股气势朝对方的脸挥出一记右钩拳,把中垣整个人打飞出去。

松宫露出了胆怯的神色,忍不住地往后退。

笕则是以憎恶的眼神怒视着仓田。

「你以为你这么做会没事吗?」

「要炒我鱿鱼的话请便!但是我走出这个大门之后,就会直接走向警察局,而且是去县警本部。就算你可以买通一个小镇的警察署署长,也不可能买通县警本部长。」

笕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以对。仓田跨着大步走过去,从笕的上衣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

「请马上停止爆破行动。你肯定是把这个任务交给秘书小杉了吧!」

笕气得整张脸都歪了,把手伸向自己的行动电话,心不甘、情不愿地按下拨号键,把手机贴在耳朵上,然后马上摇头说:「不行,打不通。」

「小杉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是在埋炸弹的地方…也就是北月滑雪区的上方,比滑雪吊椅升降处还要再上面一点的地方。」

「为了要引爆炸弹,需要特地跑到那么近的地方去吗?」

「炸弹里头虽然装有可以远距离操纵的定时器开关,但是因为埋在雪地里,一般的电波传送不到。虽然改成利用微波传送讯号的构造,但是如果不是在数十公尺以内的范围发出讯号的话,还是没有办法启动。」

仓田啐了一声。

「请一直打到小杉接电话为止,无论使出甚么手段都要阻止爆炸,不然的话,你们全部都会关进监狱,最坏的情况可能是依杀人罪起诉,因为现在还有人在北月滑雪区。」

看见笕吓得张大了嘴巴,仓田转身夺门而出。

离开酒吧之后,发现藤崎绘留正站在走廊上等他。

「根津有再打电话来吗?」

「没有。」绘留摇头。

「这样啊…」

仓田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楼下走。走进管理事务所,拿起自己的外套,再回到走廊上。

绘留从后面追上去。「仓田先生,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北月滑雪区。虽然我去可能也派不上用场就是了。」

「我也去。」

「不,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仓田把后面这句话吞回肚子里。从她那么认真的眼神中看来,要她打消这个念头可能很困难。

「那就一起走吧!」仓田小跑步地往前走。

48

下了缆车之后,增渊英也自顾自地往与滑雪场相反方向前进,脚步没有半点迟疑。

「那边的路不是封起来了吗?」紧跟在后的千晶不解地问。

「你说的是正式的通路吧?还有一条穿过森林的快捷方式可以过去。不用担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从小就在这里玩到大,就连每一棵树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望着英也自信满满一直往前走的背影,千晶可以想象他对这座滑雪场具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一旦这座滑雪场要被舍弃掉,对他来说会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千晶不禁回想起他刚才在缆车里所说的内幕。

十一月的某一天,笕纯一郎突然造访增渊康英的家。因为滑雪季节再一个月就要开始了,英也也很想知道北月滑雪区会变成怎样,所以那天刚好在家的英也便偷听了他们两个人的谈话。

没想到那两个人的谈话内容远远地超出英也的想象。

据说新月高原饭店度假村的母公司,也就是广世观光决定卖掉滑雪场,甚至连买家都已经找好了,只要一切顺利的话,过完这个冬天,「新月高原饭店度假村」这个名字就会成为历史。

然而,这桩买卖卡在一个胶着点上,那就是北月滑雪区。如果继续抱着北月滑雪区这个不合乎经济效益的大包袱,不仅交涉无法顺利地进行,就连这桩买卖本身也会出现破局的危机。话虽如此,但是广世观光在当初买下这座滑雪场时所签订的合约上,却也白纸黑字地写着出售的时候不得单独切割掉北月滑雪区。最妥善的方法是把北月滑雪区完全关闭之后再出售,但是碍于林野厅的规定,如果要关闭北月滑雪区的话,必须拆除滑雪吊椅、把树木种回去等等,让整座山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才行。想也知道,这么做需要庞大的经费。

因此,笕他们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在广世观光买下滑雪场时所签订的合约书上钻漏洞。合约书上有一条例外事项,注明只有因为雪崩或地震等天然灾害而造成巨大损害的区域,可以在转手的时候切割出来。换句话说,只要在北月滑雪区制造出大规模的雪崩就行了。

笕他们打算利用炸药来引起雪崩。当然,只要经过专家的调查,肯定会马上露馅,所以他们就采取了预防措施,就是把警方和消防单位的负责人也一起拉进这个计划里。站在广世观光的立场,比起把一整块滑雪区完全恢复原状所产生的费用,付给町长及公务员等人的钱根本只是九牛一毛。

所以在滑雪场开始营业之后,只有北月滑雪区依然保持着禁止进入的状态,不让任何人靠近。发生在去年冬天的死亡意外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再正当不过的借口。等积雪量到达最高峰的时候,再算准时间引爆炸弹,就可以制造出雪崩──这就是笕他们的计划。

英也找朋友桐林商量这件事,两个人讨论出来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件事发生。但是要怎么阻止呢?第一个想到的办法是公布在网络上,但是很可能只会被当成是恶作剧,一下子就不了了之。再不然把讯息透露给媒体知道呢?问题是,如果他们自己不表明身分的话,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说的话吧!站在英也的立场上,他也不想自己的父亲真的变成罪犯,希望尽可能在不惊动警方之前就让父亲放弃那个计划。

虽然也有想过靠自己的力量把炸弹找出来,但是在不知道炸弹埋在甚么地方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滑雪场里监视。

绞尽脑汁的结果,两人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反过头来利用炸弹去威胁滑雪场。首先,笕他们不可能报警,因为要是惊动警方,不仅整座滑雪场必须暂停营业,警方可能还会要求滑雪场方把炸弹找出来。事情一旦闹大,就不再是北月町的警察署这种层级可以处理的了,县警本部可能都会出动。这么一来,笕他们也不可能私底下动手脚。

可以想见,不管跟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关系,笕他们都会按照恐吓信上的指示去做。这么一来,事情就会往英也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英也他们之所以会利用恐吓信要求赎金,其实是有别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要逼笕他们开放北月滑雪区。因为可以作为越野赛会场的不外乎攻击滑雪道或金色滑雪道,只要犯人一天不宣布这两条滑雪道是安全无虞的,滑雪场方就只能把赛道规划在北月滑雪区。只要把赛道规划在北月滑雪区,比赛结束后也没有理由再关闭了。如果雪崩是发生在营业中的滑雪道上,就算发生在三更半夜或黎明时分、就算没有出现任何伤亡,警方及消防单位也必须进行大规模的调查。搞不好,说不定连国土交通省【注:日本的中央省厅之一,成立的目的在于有系统地全面利用、开发及维持日本国土的完整,基于上述目的进行社会资本的整合、交通政策的促进,确保气象观测事务健全发展,以及保障海上安全及治安。】都会派员来关心。换句话说,笕他们势必得放弃爆破计划才行。

拟定好以上的作战策略之后,英也和桐林开始进行缜密的准备工作。由桐林潜入滑雪场,成为雪警巡逻队的一员也是准备工作之一。同时还得趁着开始下大雪之前,把仿造引爆装置做成的小道具埋进滑雪场里。

听完增渊英也的自白之后,千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虽然不是很清楚所谓公司的运作,但是她也知道各地的滑雪场都陷入经营困难的泥淖。她原以为新月高原应该也不例外,但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在经营困难的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阴谋在进行,那可是滑雪场的经营者对滑雪运动的亵渎,这点让她受到很大的打击。

另一方面,很多疑点在此全都得到了解答。其中一个就是明明国际性的越野赛已经迫在眉睫,滑雪场方却迟迟不开始打造滑雪道。可能是社长强硬地警告过负责人,不管发生甚么事都不能开放北月滑雪区。

当然,还是有一些不太能理解的地方,像是为甚么要勒索第三次?明明在第二次勒索的时候,英也他们就已经寄出北月滑雪区是安全区域的电子邮件了。如果目的是为了要逼滑雪场方开放北月滑雪区的话,一切到此为止不是比较好吗?

「第三次不是我们干的。」这就是英也的回答。「那是社长他们干的好事。我想那群人大概也察觉到我们的目的了,所以反过来利用我们的作战策略,自己当起犯人来。」

千晶侧着头思索,她不明白社长他们那么做是为了甚么。

「我猜社长他们的计划大概是这样的──先提出第三次的付款要求,只不过这次故意不让交易成立,看是要说有人搞破坏,或者是随便找个理由刁难,借故取消交易。重复两次以后,就能以交易不成功为由,采取报复手段,引爆炸弹。另一方面,站在滑雪场的立场,既然一开始没有把收到恐吓信的事通知警方,自然也不可能再把滑雪场被炸掉的事实公诸于世。这么一来,最后就只能以发生不明原因的雪崩收场。仓田先生和根津先生也会因为认为自己有责任,而乖乖地屈服社长的命令,于是整件事情就能按照当初写好的剧本演下去了。」

千晶沉吟了半晌。听起来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从头到尾的逻辑性都说得通,就连一些曾经令她感到狐疑的事,经他这么一说也全都串起来了。例如她曾经听根津说过,有个名叫宫内的人物希望他能帮忙抓住犯人的狐狸尾巴。因为对社长他们来说,如果根津太老实,反而是一种困扰,所以才会故意这样煽动他。另外,在上次交易的时候,明明甚么事都没发生,却莫名其妙收到犯人取消交易的电子邮件,显然是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取消交易。

据英也的分析,笕他们之所以要求负责运送现金的人「必须能够在背着重物的状态下,滑行于四十度的斜坡上」也是算准这么一来,藤崎绘留一定会雀屏中选的缘故。如果由根津负责运送现金的话,交易的时候就会没有人从中作梗。所以在这次的交易还加上一条「负责运送现金的人要跟上次是同一个人」的条件,就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他们把一切都计算好了。」英也沉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