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伊恩打破沉默,抱住塞西莉亚的肩膀,“别瞎想。他是真把我们当凶手了,大概想挑拨我们起内讧。等他冷静下来吧。放他一个人待着让人担心,但他现在那样子,我们去接近他也只会起反作用。”
“嗯。”
塞西莉亚低低应了一声,看着恋人。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平时那种超脱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令人无法看清他内心的想法。
伊恩他,会背叛我?
没事的。不可能的。只是恰克乱了阵脚而已。伊恩会保护我的。没事的。
——他说“答案你们应该知道”。
帕梅拉的话语在脑中回响。如果伊恩察觉到了那句话的意思……他真的还会爱我,继续保护我吗?
而且——对了,为什么恰克在那个情况下说出那句话?为什么……
※
回到自己的房间,和伊恩并排坐在床上,塞西莉亚这时才注意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个,伊恩。”她的声音流露出依赖,“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么下去……”
继特拉维斯之后,连帕梅拉也被杀害了。既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动机是什么,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想方设法弄开那个铁门,到外边找人来救我们。”伊恩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这是最理想的,但是……”
他们没办法做到。这他自己也明白,他对自己说的话摇了摇头。
把叉子或者什么塞到铁门的门缝里,能不能撬开铁门呢?但是要弄开那么厚重的门,叉子的强度不可能够。就算伊恩和自己两个人拿身体去撞门,再加上恰克,也不知道能不能撞开。
或者拿重物去猛烈撞击?但是没几个重得能破坏铁门的重物。厨房的橱柜是固定的。床——她看了看自己脚边,也是用金属件固定的,而且螺栓头还灌了金属。
好可怕……仿佛提前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一样。这样的话,就连拿床堵住门把自己关在屋里都做不到。
“希望不大。这么一来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抓住凶手。如果不是从铁门出入,别的地方也没有出入口,那凶手藏身在‘牢房’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要反守为攻去抓住他。至今为止我们只是在等凶手出招,才会眼睁睁看着帕梅拉小姐被杀。不能犯同样的错误。这次我们要先出手。反正我们埋伏的时候,凶手也知道我们在戒备。”
从根本上杜绝危险,这就是伊恩的结论。但是——
“藏身?藏身在哪里?墙壁都变成透明的了,哪有能藏身的地方。”
是否准备了大镜子并藏在后面?可浴室里没有镜子,刚才查看一圈下来,也没找到这类机关。
“所以就要这么办。”伊恩浮现一个刻意的微笑,“不管怎样,要抓住凶手会有危险。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武器。但是,这点现在也是一样的。我觉得反而被动防守的风险更大。我不想让你暴露在危险下,可这种情况下没办法部署出零风险的战略。”
怎么样?伊恩用眼神问道。
是等待凶手出招,还是自己积极行动?
塞西莉亚垂下了眼帘。伊恩一番话都是在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她感到那些话渗进自己心里。塞西莉亚刚要点头——
——你要是以为你的恋人无论何时都站在你那边可就大错特错了!
恰克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像诅咒般在耳边苏醒。
“对不起。”长长的踌躇之后,塞西莉亚道歉道,“我想你是对的。但是……我心绪很乱。我害怕,要是你有个万一……我知道现在不是从长计议的时候,但是……对不起。我想要一点时间想想。”
伊恩的脸上一瞬间露出受伤的表情,但又恢复了平静的微笑。
“这事儿不是立即就能下决心的啊。知道了,我慢慢等你。”
“那个……伊恩?”
“嗯?”
“我很喜欢你搂着我的肩膀……可是,那个,可能是没法冷静思考吧……我想自己一个人想一会儿……”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跟他撒娇。断肠的心思几乎撕裂了身体,就在这个时候,墙壁和地面突然小幅度地震动起来。
又来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塞西莉亚发现自己的脸埋在恋人胸前。哈哈,伊恩笑着摸了摸塞西莉亚的头。
“我知道了。那么——暂时还是继续陷阱战术吧。我就在旁边房间。想好了就叫我。要是有什么事马上大喊。”
结果她没法冷静地思考什么。
感觉应该过了二十分钟。也不能让恋人一直等下去,塞西莉亚下定决心,敲了敲伊恩的房门。
她有一瞬间不禁想象他完全变了个人的样子,但从门对面传来的是他熟悉的声音:“塞西莉亚?”她不由得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平静下来了吗?”
塞西莉亚一走进房间,伊恩就把手伸向她的脸颊。塞西莉亚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就按你说的做。不过……”
“你说恰克?”
再次点头。如果他真的是清白的——如果他能不敌视塞西莉亚他们——那么三个人协力去找凶手或许也很容易。可是回想起刚才他那慌乱的样子,感觉要让他帮忙就像梦中之梦一样不现实。
“总之先跟他说一声看看吧。这时候他应该差不多冷静下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准备了防身的用具。
伊恩双手拿着一条拧成细长条的床单,说是“长布料意外地能成为武器”。
塞西莉亚也双手拿着炒锅。这是刚才顺道去厨房找来的。两把菜刀他们都没动,留了下来。但伊恩把两把菜刀都放进两开的橱柜里,撕下一部分床单搓成绳子,紧紧绑住门把,把菜刀封在了里面。
“我们的目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去杀死凶手。如果自己拿着刀,而对方也有刀,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要是乱挥菜刀导致受伤,还不如这样关起来比较好。”
攻击距离长点儿的武器比较实在——这是伊恩的判断。虽仍有不安,但某种意义上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拿刀实在很可怕。
准备好之后,他们去找恰克。
每次从空房间的门前经过,快到转角的时候,身体都会颤抖,害怕会有什么不明究竟的东西扑出来。
恰克的房间关着门。
听不到动静。现在墙壁变成不透明的状态,从外边也判断不出恰克在不在。
“恰克,你在吗?”
伊恩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恰克?”
伊恩再次叫道。可回答他的只有令人害怕的沉默。
“他不在吗……”
“不。”伊恩的表情严峻起来,“塞西莉亚,你看着周围——恰克,我要开门了!”
伊恩抓住门把,一口气把门完全打开。
一股血腥味掠过鼻尖。
面前的伊恩身体僵硬起来。
塞西莉亚把视线投向房内——看到了不该发生的情形。
恰克已经断气了。
腹部染成鲜红一片,仰面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光芒。眼镜片反射着日光灯发出的光。
炒锅从手里滑落,发出极大的声响。
这一次,塞西莉亚尖叫出声。
第8章 大厦(Ⅳ)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11:00——
“是的,很有可能还留在大厦里。”
涟刚说完,就听见话筒对面传来吸气的声音。
“我已经跟现场的警察和消防员说了,但很遗憾,此时此刻警察和消防员的指挥系统好像都发生了混乱。分秒必争,如果可能的话……真的吗……我知道了,谢谢你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会继续找玛利亚。”
放下话筒,从电话亭里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推开涟冲进了电话亭。等着打电话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蛇。
上午十一点,距第一次爆炸过了约一个小时。桑福德大厦附近混乱至极。
因连续发生爆炸,警方扩大了戒严区域,对周边的大楼也下了避难指令,众多被疏散开的人都远远围着大厦。有人目瞪口呆地瞅着大厦,有人表情焦躁地东跑西窜,有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奔跑着。连展开救援活动的消防员和警察也一样,别说维持秩序了,看起来光是处理眼前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人们都在争夺为数不多的电话亭。涟为自己快人一步而感到侥幸。
但不管怎么说,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一件了。在混杂的人群中,涟开始往前走。
收集逃生者和灭火救援活动的消息并不容易。
他拦下几个现场的警车和消防员,然而,“我听说疏散工作已经结束了”“不,好像还有几个人被关在电梯里”“不是不是,救援工作已经完成了,但是火势太猛”——消息相当混乱,看来警察和消防之间完全没有沟通。
但即便如此,压抑着焦躁的心情继续打听,慢慢地也能把握大致情况了。
疏散工作本身奇迹般毫无阻碍地展开。尽管有吸入烟雾、玻璃割破皮肤、脚扭伤之类的受伤人员,但都是轻伤。现阶段还没有人死亡。
爆炸应该是在办公区上面的楼层,三十七、三十八层附近发生的。发生爆炸时应该无人在现场,但是否有因爆炸直接丧生的人现在尚不明确。
现场的指挥系统如此紊乱,居然还能在没有人受重伤的情况下顺利展开疏散工作,只能说是幸运。但要紧的是,玛利亚的行踪依然不明。
这时,一个消息给涟泼了一头冷水。
“你说消防楼梯?”涟反问道。
“嗯。”一名消防员点了点头,“全都被炸毁了。看情形没法到楼上去了。话是这么说,但据说大厦上半部分是空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下面楼层的疏散还差一点儿就能完成了。我们也刚接到收队的命令。”
“休·桑福德应该在顶层。他现在在哪儿?”
“啊?是吗?我好像听说他早就逃出来了……不对,还是说因工作出去了?”
消防员歪头思索。涟跟他说了一句“为防万一,请安排救援”,就转身离开了。
消防楼梯都被毁了——
看楼层指南,电梯间内共有三处消防楼梯,相互距离不到五米。距离如此近,一次爆炸的气流就足以摧毁所有楼梯。
是偶然吗……他实在不这么觉得。
有人注意到消防楼梯构造上的缺陷,用爆炸物将其一口气全都炸毁。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是什么人干的,怎么放下炸弹的,这些疑问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去查。涟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故。
眼下的问题是,大厦的上半部分陷入孤立状态这一事实。
如果玛利亚真的困在了大厦里,凭一己之力是无法逃脱的。大厦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的电梯几乎各自分开。货梯和直达电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搞不好很可能跟消防楼梯一道被炸没了。那剩下的逃生之路就只有楼顶了。
如果休·桑德福在顶层的话,救援工作会立即展开,顺便也能救下玛利亚……他本来还有这样的期待。可是听刚才消防员的话,休已经离开了大厦——至少现场方面是这样认为的。刚才他安排救援的要求还不知能不能传到上头去。
应该已经设立起指挥部了。或许应该马上赶过去进行交涉——
“刑警先生!”
突然有人叫他。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跑了过来。
“你是……”
是在二十九楼指挥逃生的女人。真是意想不到的重逢。逃生时场面太混乱,根本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就那样分开了,之后也没再见到。
“我一直在找您,想跟您道个谢。太好了,刑警先生您也没事……真的谢谢您。”
那充满纯粹感激之情的笑容,在此刻的涟看来却感到痛心。女人似乎察觉到涟不太对劲,疑惑地问:“刑警先生?”
“很抱歉,其实我有点着急。我在找我的同事。”
正确来说应该是“上司”,但这时候不必理会细微的差异。
“这样啊……”女人低下头,又抬起来,“那,能让我帮忙吗?我也和您一起找。”
不劳挂心——情况不容他说出这种社交辞令。实际上哪怕能多一个人手都很庆幸。艾玛·克莱普顿,九条涟,两人交换了姓名,涟跟她描述了玛利亚的外貌。
“红色长发,穿着套装的女人?”艾玛的表情惊讶起来,“那个,不会是一个超级美女,眼睛像红宝石一样,身材也很好,但是头发一团乱像刚睡醒似的,罩衫的衣摆露在套装外边,二十岁过半到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吧?”
涟点了点头。
艾玛双手一拍:“我知道!大概在爆炸发生的二十分钟前,我和她在同一台电梯上。我在二十九楼下去了,不过那个人继续往楼上去了……我从没见过那么亮眼的人,所以还记得。那个人原来是刑警啊!?我还以为是刚睡醒的模特呢。”
意想不到的目击证人。
背上流下汗水。爆炸发生的二十分钟前往楼上去了——不会错的,玛利亚自己爬楼梯去顶层了。最糟糕的预感应验了。
“爆炸之后你看到她了吗?”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如果看到了,我肯定会留意到的……”艾玛带着歉意摇了摇头,之后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那个人,不会还在上面吧?”
“不知道。也有可能中途返回躲过一劫。如果你看到她,请说出我的名字把她留住。”
好的——艾玛点了点头。
※
定下会合的时间和地点之后,跟艾玛暂时分开,涟往消防局的指挥处走去。他向就近的消防员问到了总部所在。
不妙……
基本可以肯定玛利亚被困在大厦里了,事态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哪怕这一瞬间发生下一次爆炸也并不奇怪。
可等着涟的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没有直升机?”
戒严区域的一角,离桑德福大厦不远的一栋大楼的大堂。
在消防局的指挥处,五十岁上下的消防队长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就是这样。很遗憾,没法给你需要的帮助。”
“在高层大楼林立的M地区,消防局却没有直升机?”
“从楼顶进行救援是最终手段。救援活动终归要在建筑物内进行,这是基本原则。直升机一次只能坐几个人,而且还受到气象条件的左右,不能以这种不稳定的方法为前提展开救援。你要是想用直升机,去跟你自己人说不是更快?”
回答里甚至透着冷漠,饶是涟也无言以对。
关于没有设备这点,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本应具备的理想条件却受到预算及人员等种种方面的制约,这就是组织。涟隶属的F警察署没有直升机,在U国广泛普及的水母船也由于停留场地及预算等问题,市级以下的地方公共机关基本都尚未引进。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言语间居然仍毫无打算跟警察合作的意思,这让涟感觉他见识到了问题有多根深蒂固。这就是代表U国大城市的防灾机构的内情吗?
“不能请求别的有直升机的消防局派一架出来吗?”
“要是能肯定有人被困在楼顶,那就好说多了。”
消防队长的视线投向旁边。大堂角落放了一台电视,画面是从上空拍摄的大楼喷出火焰和烟的情形。应该是电视台的直升机拍的。消防局身为救援活动的主体组织,居然只能靠别的机构把握现场情况,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电视上映出了楼顶的情形。
没有人影。
距第一次爆炸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然而屋顶上没看到一个逃生的人。
“你也看见了。从下边的楼层打来不少报警电话,但上边的楼层——桑福德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电话线还能用,我们打了电话过去,可没人接。大概是出差或者旅游去了吧。不然这时候应该大吵大嚷说赶紧救我什么的。”
顶层没有应答?
SG公司的接待小姐应该没说休不在。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但这一来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消防员之所以会说休不在,大概是因为顶层没有反应,所以上面领导就判断他不在,并传达给现场。因为没确切告知判断的依据,所以一部分消息发生了混乱。
但是,玛利亚呢?
消防楼梯毁了,那就只能去楼顶。这玛利亚应该也很清楚。然而到现在楼顶上还不见人影,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是被爆炸波及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她无法上到楼顶?
“不管怎么说,只要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们就不能把队员送到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现场去。你的要求我明白了,但是否可以执行以及执行时机等问题,我无法给你答复。”
消防队长的声音冷冰冰的。
※
警察的反应也没多大差别。
他们姑且听完了涟的要求,但说要在救援活动中出动警察署的直升机,需要消防局出面要求并且需要消防员同行。
“那么能不能让N市的警察去找消防局那边?”
刚才他也领教了,身为外人的涟交涉能力有限。他明知不行还是提出了要求,不出所料,负责接待他的警察摇了摇头。
“我们自己也快瘫痪了。”
说是现场周边的监视和交通疏导都需要人手,手续本身也需要时间。
警察和消防的协作不足——或者说欠缺——他再次见识到了。像被赶走的一样,涟离开了指挥处。
※
带着挥之不去的徒劳感,涟回到了公园。
“刑警先生!”
艾玛挥着手迎上来。她旁边站着一位穿制服,年龄看起来比她大的女人。那张脸涟有印象。
“对不起,我迟了。”
“不会,时间刚刚好。”艾玛微笑着,又马上正色介绍起旁边的女人,“那么,这位女士……她说有事要找刑警先生帮忙。”
艾玛说和涟兵分两路之后,她向周围的人们挨个打听玛利亚的去向,几乎全无结果。然而,有一个女人对艾玛的问话有了反应。
此刻这个女人惊讶地提高了声音。
“刑警先生说的是你?你不是商社的推销员嘛。”
她是在SG公司的办公室和玛利亚针锋相对的接待小姐。
“因各种原因需要隐瞒身份。很抱歉——那么,你有什么事?”
接待小姐回过神来,逼近涟。
“刑警先生,求求你,请找出社长来。社长——桑福德社长,我找不到他。”
一瞬间的沉默降临。
“你说……桑福德?”
接待小姐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爆炸发生之后,一名员工马上给顶层打电话向休请示。
十五层的办公室和顶层之间装有内线电话,就算不是工作时间,从上面发来指令也是家常便饭。还有不少次是办公室给顶层打电话请示工作。
这次因为是紧急事态需要请示,可不管等多久,重拨多少次,都无法和顶层取得联系。但电话线路本身是通的。
“因为有常驻的女佣,所以应该不会出现怎么等都没人接的情况。”
“请让我确认一下。今天桑福德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上午是私事。下午在B州开公司外部会议……行程是这样的。私人的安排我不知道,但外出的时候大多都会联系办公室要求派车。但是……”
就是说这次没要求派车,却直接失去了联系。
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梁升起。
据消防局说,顶层尚未要求救援。尽管有可能碰巧外出躲过了一劫,但既没有事先联系也不接内线电话——而且女佣是常驻的——这一来事情就不一样了。艾玛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昨天怎么样呢?比如前一天和女佣一同外出了。”
“不可能!”接待小姐的声音近乎悲泣,“我听说昨天在社长家里——大厦顶层举办晚宴,招待别的部门以及公司外的客人。所以……至少在晚宴结束前社长应该在上面。”
招待公司内外人士的晚宴?
“晚宴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但社长是十七点左右离开公司的。结束时间……我不知道,只能说是在二十二点之后。”
接待小姐低下头,用手捂着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涟假装没注意。晚宴到那么晚才结束——参加的人是不是一直等着得到释放呢。然而居然仍“不知道”结束时间,就是说怎么等也没人下来,结果只好死心回去了吧。等的人……看她刚才的样子,就是休·桑福德本人吧。她是假装在加班,打算给休打电话吗?
不,八卦的推测回头再说。
如果晚宴持续到二十二点之后,那就很难考虑休会在晚宴之后悄悄外出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紧要事情,琐事都会放到明天再说,先上床睡觉吧。
不,或者说他想错了?正因为是要紧的事情,所以把今天上午的时间算成“私事”留出来做准备?
然而,假设休·桑福德运气够好逃过一劫,那他不该立即发表声明之类的吗?距第一次爆炸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自己城堡所在的大楼遭到爆炸袭击,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保持沉默呢?
休现在在哪里,他做什么呢?
“桑福德社长的家人没事吗?没跟贵公司联系吗?”
接待小姐猛地抬起头。
“这么一说,也没有……我知道有一位大小姐,但不知道她在哪里。”
休有个独生女,这涟也知道。她应该是个大学生。一月下旬,在U国是春季新学期将要开始的微妙时期。她很有可能出去玩儿了。
然而——这位大小姐这时候是不是也该有什么反应呢。媒体大概也为了采访拼命在找这一家人。但是在消防局的指挥处所看到的电视上,没播出哪怕一秒钟对这家人的采访影像。
如今,桑福德父女仍保持着沉默。
纯粹是因为混乱而无法在众人面前亮相,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无法回避的事态?
“像这次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比如社长和大小姐突然失去联系这类事情?”
接待小姐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大小姐的事情我不太知道……但是社长从不会连对秘书都不说一声就出门的。”
在接待小姐和涟的旁边,艾玛露出急迫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站在旁边这么听着好吗?她显得很尴尬。
“跟警方的其他相关人员说了吗?”
“说了!我找就近的警察说了好几次!可他们压根没有行动……”
情况混乱至极。大概现场的消息未能正确传达给指挥官吧。虽然对当事人而言这些借口都不成理由。
对涟来说,玛利亚的去向才是正题。他问接待小姐是否见过玛利亚,她摇了摇头,说在SG公司办公室的接触之后就没见到过。
仰望大厦。高度约一百五十米,从四十楼下方喷出火焰和黑烟。火势尚不见消退迹象。这个高度消防车喷水也够不到。
如果玛利亚被困在那里边,那留给她的时间恐怕很少。
而且——如果休也还在楼里呢?
如果由于某种原因,他无法跟外界联系的话……
“我知道了,我这边也会试着寻找社长的行踪。请你也别放弃,继续要求警察出面。我就直问了——你知道有谁跟社长立场相近,现在能马上联系到的人吗?”
※
幸运的是涟没多久就见到了这个人。
“我是法律顾问维克多·利斯特。”
穿着西装的瘦削男人微喘着出示了证件。看外貌大概是五十岁过半到六十,短短的头发有八成都白了,零星分布着应该是天生的淡褐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