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全部查看到吧,比如客房的床里面。而且令东西消失是魔术的基础,我也知道几个手法。就算不拿到‘牢房’外边,也有好几种办法把身形隐藏起来呢。”
塞西莉亚脸上没了血色。
为了让我们以为她在说谎,帕梅拉故意采取了矛盾的行动吗?
如果帕梅拉说的“门锁只能从外边打开”这句话是真的呢?
如果理应在门外的休没有打开门锁的意思——
我们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这里。
如果证实了伊恩的推测是事实,那我们会怎样?
“你别随口乱说。这再怎么说也太绕弯子了。”
恰克反驳的声音却微微发颤。
“就是随口乱说啊。眼下又没有任何证据。但差不多该搞清黑白了。温伯格变成那样,谁也不能保证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被关在奇怪的地方,亲眼看到特拉维斯惨遭杀害的尸体,亲身体验不安和恐惧的滋味,可一旦诉诸语言说出来,却再没有比这更缺乏现实感的事情了。
“伊恩,怎么办?”
“很简单。”伊恩微笑着,压低了声音,“要做个陷阱。”
“这……能行吗?”
大概十分钟后,塞西莉亚和伊恩两个人并排坐在房门旁。
从一开始在“牢房”里醒来,算上中间的睡眠,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吧。神经一直紧绷着,既没有觉得饿,也不觉得想去洗手间。
目光移到床上。上面的被子鼓鼓的,像是有人睡在里面。那是他们从别的房间拿来几个被单团成一团,又在上面盖了一个被单布置的。
假装中了帕梅拉的计,抓凶手一个现行。伊恩的办法正如他自己所说,极为简单。
塞西莉亚和伊恩一起待在最开始的房间,恰克也在他的房间等待。这是故意遵照帕梅拉的指示、诱敌出洞的战术。
陷阱就像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要是能搞得再像样点儿就好了。”伊恩略带自嘲地摊开双臂。
但话虽如此,他们布下的陷阱却不止这一个。
回房间之前,伊恩先返回了门厅一趟。他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用唾液沾湿,粘在铁门下方离地面几厘米高的两扇门接合之处。
(这就能知道有没有人出入过。塞西莉亚,希望你也能记下头发的位置。)
这一切都没被帕梅拉看见。厨房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们把能想的办法都用上了。之后就看帕梅拉——或者是休怎么表现了。
至少在可见范围内没有监控摄像头。伊恩布控陷阱的场面应该没被看到。
然而对手实际上会不会上钩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如果墙壁跟刚才一样变成透明的,那他们埋伏在门边的事就会瞬间暴露。
“没事的。”像是看穿了塞西莉亚的不安,伊恩摸着她的头发。“凶手不会轻举妄动的。在动手之前应该不会做出让我们戒备的举动。”
“嗯。”
说真心话,实在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事了。
好想快点儿逃离这里,回到平常的生活中去。被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认识的人惨遭杀害。想想踏入大厦之前平稳的日子,现在这一切都是无从想象的异常事态。
然而愿望不大可能实现。帕梅拉的话在脑中闪过。
——他让我给大家带个话,说“你们应该知道答案是什么”。
然后特拉维斯就被杀了。塞西莉亚无法乐观地相信危险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用双臂抱着自己。伊恩揽过她的肩膀,但是恐惧没有减少。
特拉维斯是被谁,又是如何被杀害的?
凝结在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惊愕。也没有争斗过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在他转身背对自己的瞬间突然动手的——光看尸体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特拉维斯是倒在房间里面的。
他应该也有所警惕。可是凶手却能轻易进入屋内,甚至到了他的背后。就算通过休跟帕梅拉有一面之交,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或者是他离开房间走在过道上的时候被躲在阴影里的凶手刺杀的?这么说她没有印象曾看到过道上有血迹。凶手是在房间外边刺了特拉维斯一刀,把他搬到房间里,又再次在他背上猛刺一通的吗?
但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背上中刀,就是说他没注意到凶手直接走了过去。既然出了房间,特拉维斯应该更为警惕才对。有可能没看到凶手吗?就算凶手躲在屋里,难道开门声也没听到吗?
想不通。不过——有种可怕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在这个空间里徘徊,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就在塞西莉亚陷入沉思的时候——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身子猛地一震。
是女人的声音——至少在塞西莉亚听来是个女人。就像被勒死的鸡发出的垂死惨叫,尖锐且痛苦。
她和恋人对望了一眼。瞬间的沉默之后,伊恩猛地站了起来,他拉着塞西莉亚的手臂,两个人一起沿着过道跑过去。
“帕梅拉!恰克!”就连伊恩的表情也失去了冷静。“听见没有!回答我!”
“伊恩——”过了一会儿,听到恰克回应的声音远远传来。“刚才的声音是谁?!佩林没事吗!”
“塞西莉亚没事。你——”
伊恩正要问他有没有事,就在这时,听见仿佛杂音般低沉的震动声,墙壁的颜色消失了。
墙壁又……
和发现特拉维斯时一样。就像魔术表演中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遮挡视线的墙壁顿时变得通透,直到外围的水泥墙为止,一切都呈现在眼前。
看到了恰克。他好像从房间出来了,是听到惨叫声奔出来的吧,正在过道上向前跑。他也被突然的变化惊到,此刻正站住四下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塞西莉亚的视线也四处望去。
她看见了那个。
帕梅拉死了。
在特拉维斯房间的斜对面。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人倒在地上。
身上竖着一把像刀的东西。
——女仆装染成了黑红色。


第6章 大厦(Ⅲ)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10:01——
——地震?
听到沉重的轰鸣,感觉到晃动,楼梯的电灯熄灭的时候,这是玛利亚首先冒出来的疑问。
住在U国内陆很少会碰到地震。至于导致停电的大地震,那只有学生时代跟朋友一起去西海岸玩儿的时候才经历过一次。那时甚至引发了海啸。同行的朋友众口责怪她说“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所以玛利亚并不能确切地判断这就是地震。告诉她有异常情况的不是经验,而是嗅觉。
一股烧焦的味道刺激了她的鼻黏膜——似乎有这种感觉。
她感到一阵恐惧。
——不会吧。
玛利亚立即站起来,脚下一绊差点滚下楼梯。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住扶手稳住了身体。她嘴里咒骂着,锤了锤已经疲惫不堪的双腿。
怎么办——
是立即往下跑,还是……
抬头看着楼梯。只要再上两层就到顶层了。休·桑福德也许在。电灯熄灭,就是说电梯可能也停了。如果自己的直觉够准,那真要分秒必争了。
只犹豫了一刹那,玛利亚往楼上跑去。最开始的目的已经忘到脑后了。
消防楼梯在七十一层暂时到头了。
打开疏散门,门外不是电梯间,而是一条夹在灰色墙壁之间的窄窄的通道,通道向左边笔直延伸,里面沉闷地响着像是电机发出的极大噪声。应该是机房。
是要在这里中转换到另一条楼梯上吗?而且还有一段距离。真是麻烦的构造。
她一口气跑到通道尽头。一扇疏散门挡在面前。打开门,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楼梯。
终于到了顶层,等待玛利亚的是一扇厚重的门。
像是防火门。跟别的楼层的门构造明显不一样。这是一扇仿佛战车装甲般的铁门,泛着黯淡的黑色光泽。别说子弹了,看上去就算手榴弹爆炸的气流都能弹回去。
把手放在半圆形的门把上。可不管是推还是拉,门都纹丝不动。
“喂,有人没有!?”
玛利亚扯着嗓子大声喊,敲着防火门,那力道重得像是在殴打墙壁一样。
“有人的话回答我。我是警察。有紧急情况!”
没有回答。
“喂!听见没有!?”
再喊一次,还是没有回答。
没人吗,还是下定决心假装不在?不,防火门这么结实,估计不管是自己的声音还是敲门的声音都不一定能传过去。
玛利亚咬着牙转身背对铁门。她算是向里面喊过话了,门内的人可能从别的消防楼梯逃生了。既然不能判断是否有人留在里面,拖拖拉拉待在这里可能会让自己遇到危险。
下楼梯,跑过通道,再次跑下楼梯。本以为会比往上爬轻松,可双腿承受的伤害是一样的,甚至更严重。好几次差点摔倒,又紧紧抓住扶手,就这样顺着令人眼花的折线楼梯往下跑。
差不多跑到五十层的时候,这次真有烧焦味冲进鼻子了。每下一层味道就更强烈一些,四周也笼罩着一层雾霾似的烟气。
着火了——玛利亚用手捂住嘴。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刚才的沉闷轰鸣和震动,不是地震,肯定是爆炸。是煤气泄漏,还是……
——十年前的恐怖爆炸案?
与休·桑福德有关的设施,再次成了恐怖袭击的目标吗?不管原因是什么,留在这儿都很危险。必须快点到外边去。
但是,玛利亚的逃生行动被迫戛然而止。
“不会吧……”
在大厦半腰,三十八层的楼梯平台,玛利亚呆呆地停下了脚步。
消防楼梯崩塌了。
楼梯平台往下三四阶处的楼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烈火和黑烟激烈地打着转。
一阵猛烈的热气扑面而来。
下不去——被火和烟挡着,完全看不见下面的情况。就算跳下去,照这火势来看也是自寻死路。
消防楼梯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过没时间骂娘了。这里不行,只好找别的楼梯了。
从倒下的路障牌上踏过去,碰到疏散门的门把那一瞬间,玛利亚惨叫了一声。
好烫。
火的热量看来已经灼到门了。虽不是绝对不行,但基本握不住门把。右手开始起水泡,如果她完全握紧了……背上流下冷汗。
不行。只能回到上面,找别的门。况且看这火势,立足之地能维持多久都是未知数。
鞭策着自己过度使用的双腿,玛利亚再次开始爬楼梯。
爬到差不多快五十层的时候——响起比刚才更为强烈的轰鸣,楼梯随之晃动。
没有一扇疏散门能打开。
火焰的灼热尽管还没烧上来,可从三十九层到七十层的紧急出口的门,全都周到地上了锁。握着门把推或拉,失望之后马上向上一层跑——她没完没了地反复做着同样的事,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七十一层。
上午十点五十分。距离第一次晃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结果……事情就是会变成这样。
七十一层的疏散门没上锁,不是因为忘了锁,而是因为这里是消防楼梯的转接口。通道两旁有几扇门,但都上了锁。
气喘吁吁,意识已经模糊了。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玛利亚从通道爬上楼梯。
顶层的防火门依然跟刚才看到的时候一样。
去而又返的这一路没和休或其他人碰上。是一开始就没人,还是经由别的路径逃到下面去了。不管怎样,剩下的路只有一条——只能去楼顶了。
急急忙忙跑下去可能是个极大的错误。一阵疲劳感袭来,玛利亚拖着身体往楼上走去。
但是——
“等等,这到底什么意思!”
玛利亚的嘴唇颤抖着,一巴掌拍在通往楼顶的门上。
锁着的。
和顶层一样牢固的铁门,不管是捶还是踢都纹丝不动。连个观察窗都没有,也没法确认楼顶的情况。
她四下寻找,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门右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小小的长方形盖子。盖子上边是合页,下边是手拧螺栓。
拧松螺栓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排着按钮。从“0”到“9”十个数字和写着“ENTER”的较大的按钮。
是密码锁啊。她胡乱按下几个按钮,当然了,门依然保持着沉默。
“靠啊!”
踹了门一脚,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稍一休息,就感觉到右手的水泡开始疼了起来。被疼痛刺激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是楼顶的门,还是七十二层的铁门,恐怕都是休为了防止有人闯入而建的。牢固得无可挑剔。连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压根无法逃脱。
怎么办——
消防楼梯已经被破坏。通往其他楼层的门上了锁,也无法上去楼顶。
别慌也别乱,在这里等待火势消退和救援。这应该是最现实的办法。
然而,那能来得及吗?
爆炸发生了不止一次。不管是煤气泄漏还是恐怖袭击,谁也不能保证两次之后就完事了。如果这是人为制造的事故,那顶层及楼顶也说不上是安全的地方。
犹豫之后,玛利亚站起来下了楼梯。
七十二层,休的私人住宅,也许现在仍有人留在里面,这并非不可能。如果能找到那个人,打开通往楼顶的门的话,那得救的概率也会提高。尽管只是根稻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多了。
感觉今天一天把这辈子的楼梯都上下完了。脚跟被鞋磨得剧痛。花了一些时间下到七十二层,玛利亚盯着防火门。
她勉强握住起了水泡的疼痛的右手捶门。
“有人没有!?有人的话回答我。把这门打开!”
没有回答。果然没用吗?她垂下手,就在这个时候。
响起一声闷响,铁门震了一下。
不是爆炸。声音比爆炸微弱得多,感觉是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响声。
“谁!”玛利亚扑到门上,又一次捶门,“谁在那里!?回答我!”
她喊着,把耳朵紧紧贴到门上。
闷响和震动这下清晰地传到了鼓膜——两次、三次、四次。
没错。门后有人在捶门。
“把门打开!”玛利亚把嘴凑近门缝,扯着嗓子喊道,“听见没有!?快把门打开。紧急情况!”
但是门锁毫无要打开的迹象。对面捶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对玛利亚的话充耳不闻。
“喂,听见没有!?”
玛利亚挥起拳头,又猛然停住了。
救命——似乎听见从门缝里传来哀痛的声音。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该不会是,打不开吧?
门后的某个人也不知道如何打开门。这个人跟玛利亚一样,在苦苦哀求对方把门打开?
“喂,冷静下来!我这边不行,打不开啊。还有其他人吗?知道怎么开门的——”
然而没有回答。捶门的声音也断了。
“喂,怎么了!?”
玛利亚的叫喊也得不到回应,那之后门内再没响起捶门的声音。
她愕然地盯着防火门。从门缝里仿佛流淌出一种异样的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拳头无力地抵在门上,目光落到脚边——玛利亚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色的液体从门下渗出,面积慢慢扩大。
用手指沾一点放到鼻尖。味道微微发腥。这是当警察的很熟悉的、带着铁味的异味。
是血。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在这紧急的情况下,牢固的防火门的另一边,休·桑福德的城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这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隔着一扇门,门后的人在向自己求救,自己却无法伸出援手。
“妈的!”
玛利亚一拳砸在门上,手上传来一阵钝痛。


第7章 玻璃鸟(Ⅳ)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10:00——
怎么会——帕梅拉她死了?
把他们关起来的帕梅拉死了?为什么?
这回她甚至连惊叫都叫不出来了。
“塞西莉亚!”即将消失的意识被伊恩的声音拉了回来。
“对不起……”她紧紧抓着伊恩的胳膊,总算勉强站稳了。这是第二次被他救了——她心中某处仿佛事不关己似的想。
“我没事……没事。”
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话。她的意识跟不上眼前的情形,只是紧紧握着伊恩的手,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一般,走向帕梅拉身边。
帕梅拉倒在“牢房”里众多小房间中的一间。(参见图2)
透过变成透明的墙壁,里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空间比塞西莉亚分到的房间小一圈,像是杂物房。不过只是因为没有床才会这么觉得,其实是一间什么杂物都没有的空房间。
在那冷冰冰的房间里,帕梅拉仰面倒在地上。
她的表情跟特拉维斯一样,混着痛苦和惊愕。胸前插着什么东西,像是刀柄,那是菜刀吗——不过跟在厨房看到的菜刀形状好像不一样。
图2
以插着凶器的部分为中心,白色的女仆装染成了黑红色,血的面积在扩散。明显是刚被刺没多久。
为什么——难道凶手不是她吗?
围着房间的玻璃墙壁的一角,能看到门把浮在空中。还有窄长的长方形接缝和合页。是门,现在是关着的。
伊恩把手伸向门把,就在那一瞬间——
“别碰!”
恰克的喊声响起。他像是全力跑过来的,呼吸紊乱。
“透光率可变玻璃要维持透明需要施加高压电……不能碰。”
高压电!?
塞西莉亚不由得缩起身子。伊恩也缩回手来。大概是以为既然都实际应用了,那就应该是安全的吧,他不甘心地盯着阻隔在自己和帕梅拉之间的玻璃。
回头看向身后,特拉维斯的遗体映入眼帘。他被杀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如果是关着的话,或许会有人——也许那个人就是伊恩,会握住门把。
每个人都默然无语。不过仅仅几秒的时间,感觉却像过了一两个小时。
“是……你们?”终于,恰克声音颤抖地说,“都是你们干的!?把我们关在这里,杀害特拉维斯,这些都是你们在背后操作的?利用完了就杀死帕梅拉灭口?”
他把伊恩从危险之中救下,接着就说出抨击伊恩的话。很显然,他已经混乱了。
“不,不是的!”
塞西莉亚也叫了起来。她已经好久没对人这么厉声说话了。
“我和伊恩一直都在房间里啊。”
反倒是嘴里说这话的你才是——这句话被恰克的反驳挡了回去。
“你们不是情侣吗?相互做证没有任何意义。”
“冷静下来,恰克。”伊恩插话进来,像在护着塞西莉亚,“如果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个是杀人凶手,那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杀害帕梅拉小姐?岂止把难得的替罪羊弄没了,搞不好也许一辈子都没法从这里出去是不是?这行为除了愚蠢什么都不是啊。”
恰克像是被泼了一身冷水般,整个人都僵硬了。塞西莉亚也回过神来,脸上因难堪和羞愧烧了起来。
沉默再次降临。突然,伊恩转身跑了出去。
“伊恩!?”
塞西莉亚慌忙追了上去。中间好几次差点撞上透明的墙,每次都尝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滋味。
来到门厅,伊恩在铁门前面蹲下。塞西莉亚也站在旁边看过去。
伊恩的头发依然粘在两扇门的接合处。
一样的——依然和塞西莉亚刚才看到的状态一样。
愕然——铁门没打开过,凶手在“牢房”里面。
“你怎么了伊恩,突然……”
恰克的声音响起,又断了。他应该也看到粘在门上的头发了。不知是不是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回头看去,恰克已面无血色。
凶手在“牢房”里……但是,在哪里?
一层又一层的透明玻璃,门周边的金属件,床、厨房、浴室,外围粗糙的水泥墙和铁门,天花板和日光灯,亚麻油地毡,已成为尸体、无法言语的特拉维斯和帕梅拉——能看到的只有这些。
铁门以外看不到任何像是出入口的地方。除了塞西莉亚和伊恩、恰克,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人影。浴缸的阴影处也不像躲着人。浴缸那么浅,想要把身体完全藏起来是不可能的。
假设如伊恩所推测,恰克是清白的,那凶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去了哪里呢?
还是说——
视线回到帕梅拉的遗体上。那具躯体的脚在晃动——似乎有这种感觉。
塞西莉亚差点儿惊叫起来,她揉揉眼睛又一次看过去。帕梅拉的身体纹丝不动……是错觉?精神受到的打击似乎比想的更严重。
“去找找。”片刻后,伊恩站了起来,“也许什么地方藏着通往外边的通道。去把它找出来。”
“也许什么地方,那就是什么地方啊!”恰克伸手指着外围的水泥墙指了一圈,“明明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你说什么——”
恰克正要接着往下说,就在这个时候,墙壁和地板震动了起来,随着一阵意想不到的瘆人的沉闷声响,周围拉下了灰色的幕布。
玻璃墙壁恢复了颜色。自己的反驳被意料不到的方式打断,恰克说不下去了,呻吟了一声。
“什么都没有吗?”伊恩喃喃道,“很明显应该有机关在什么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大家一起去找找吧。”
这次的查找比最开始的时候更为仔细。
他们一起查看了一圈,着重检查了外墙、天花板,还有地板,看有没有可疑的缝隙或机关。并对有可能隐藏密道的地方,如厨房的橱柜及浴缸、马桶等都慎重地调查了一遍。连为数不少的空房间——尽管遗体所在的房间实在无法进去——也再次全都打开查看了一遍。
对塞西莉亚而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伴随着恐惧——不知在何时何处会遭到凶手攻击的恐惧。
然而他们终究是白忙一场。这一次也没找到密道或者密室。
外墙是裸露的水泥墙,地板是光滑的亚麻油地毡。没找到任何暗门。天花板上零散分布着几处开口,应该是空调用的吸排气口,但都被嵌死的金属网挡着,别说人了,连只鸟通过的缝隙都没有。
伊恩一开始似乎认为出入口藏在厨房的橱柜里。然而柜门是用金属件固定的,没有任何机械装置,只是极为普通的橱柜。
浴室也一样。不管是浴缸、马桶还是地面的瓷砖,没有一处像是能活动的。
要说凶手能藏身的地方,剩下的只有客房的床里面了。他们把床垫一个一个掀起来,但里面也没有任何挖通的机关。
既然墙壁会变成透明的,那就算建了密室不也没意义吗?这样问伊恩,伊恩只含糊回了一句“可能吧”。
状况如此恶劣,伊恩居然毫无慌乱的样子。相比之下,恰克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阴沉和绝望感不断加重。
“伊恩,你不是说有秘密通道吗!?”
“我只说‘可能有’。而且即使存在,也并不等于一定能找到。可能是我们调查得还不够充分……”
“少跟我说歪理!”恰克的话近乎支离破碎,“……我知道了,你们假装没怀疑我,实际上却想逼着让怀疑不得不指向我,对吧。二对一,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是有利的。”
“恰克,冷静点儿。现在大家一起……”
“别过来!鬼才相信你呢。别再靠近我!”戴眼镜的青年向后退去,忽然冲着塞西莉亚说,“你最好也小心点儿。你要是以为你的恋人无论何时都站在你那边,可就大错特错了!”
恰克的叫喊刺穿了塞西莉亚的心脏。等回过神来,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