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特伦斯闷声说道,“所以我就留在家里,在庄园里闲逛。”
“闲逛了9个小时吗?在飘着雨的天气里!”
“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在雨中散步。”
“你穿雨衣了吗?”
“当然。”
“我能看一下你的雨衣吗?”
“当然,我想可以。虽然我觉得这要求挺蠢的,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雨衣在门厅里。我去拿。”
几秒钟后,梅瑞狄斯知道他至少解决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大个子、宽肩膀、浅色头发,穿带腰带的雨衣!但特伦斯·麦尔曼在池塘边做什么?他直接问出这个问题。特伦斯第二次红了脸,固执地保持沉默。
梅瑞狄斯警告他:
“你要知道,年轻人,如果你拒绝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警方一定会做最坏的猜测。我恰好知道你和你父亲不和。池塘离寡妇小屋又只有几百米远。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特伦斯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天哪,督察!——你不会是在说我和我父亲的死有关系?你不能这么无赖吧!”
“哦,我不能吗!”梅瑞狄斯冷冷地回道,“除非你对我坦白,不然我什么都能怀疑。你为什么不能老实交代呢?”
“因为……因为我不能。”特伦斯虚弱地回答,“我只是在闲逛——就这样。打发时间。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没有去多尔切斯特,必须在外面闲逛到萨默斯夫人回来为止。你明白吗?”
“某种程度上说——明白,”梅瑞狄斯承认,“但你一开始是怎么跟萨默斯夫人说的呢?你肯定告诉她什么借口。”
“当然。我跟她说我非常讨厌公交车、茶馆和闷热的剧院这类的话。我告诉她我想去好好走一走。而且,因为她是个好人,当然能理解我。”
“就这样?”梅瑞狄斯评论道。
“就这样。”特伦斯一脸挑衅地重复道。

梅瑞狄斯正要离开小屋时,西德·阿克莱特从通往谷仓的小路上走过来。由于想到哈格·史密斯夫人提供的新鲜线索,督察趁机询问他关于在维尔沃斯发生的枪击案。就这样,梅瑞狄斯第一次听到了关于穿泰迪熊外套男人的事。
“达菲督察确认那个男人就是开枪的人了吗?”梅瑞狄斯问。
“我不清楚,先生。他自然没有跟我说太多。毕竟,一直没有逮捕过任何人,所以我猜达菲督察可能遇到难题了,只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他好像很确定我之所以被打中腿,是因为我恰好装扮成了彭佩蒂先生的样子。”
“有趣。所以这个人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了吗?”
西德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把梅瑞狄斯拉到更靠近谷仓的地方,然后低声说道。
“这你就错了,先生。有人又看见过他。”
“哦?谁见过他?”
“我。”西德说。
“你?什么时候?”
“差不多10天前,先生,在集会开始前。”
“在哪里?”
“你可能不会相信,先生,但我发誓就是在帕克小姐昨晚死亡的那个楼上小客厅里。”
“这是什么情况!”梅瑞狄斯惊呼道,越来越感兴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有关系。”西德简单回答道。
“但你是怎么去到那个房间的?”梅瑞狄斯继续问道。
西德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从他去那里的原因,试图帮他的雇主拿回那些信,到他与那个男人令人惊讶的照面。梅瑞狄斯要求他详细描述那个男人——高个子、宽肩膀,中年人,明显受过教育的样子。他的头发呢?哦,深色的,两鬓有点灰白。
随后就在那里,当西德恭敬等候的时候,梅瑞狄斯草草记下一则备忘录:
1.蒙图-穆特看见的男人——高个子、宽肩膀,浅色头发,系腰带的雨衣,没戴帽子。
2.从园丁小屋旁经过的男人——高个子、很结实,中年人,可能是绅士,软呢帽,花呢西装。
3.阿克莱特在帕克小姐房间看见的男人——高个子、宽肩膀,中年人,受过教育,深色头发。
“还有一个问题,阿克莱特。”梅瑞狄斯继续问道,“你进房间的时候,这个人身上就穿着泰迪熊外套吗?”
“不是,先生。外套是放在沙发上的。”
“那你注意到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吗?”
“当然——粗呢西装。很贵的样子。”
“帽子呢?”
“棕色呢帽,先生。就放在沙发上,他的外套旁边。”
梅瑞狄斯合上笔记本,然后把本子塞进口袋里,拿起他放在戴姆勒踏脚板上的旧公文包。
“谢天谢地,阿克莱特。你告诉我的这些,可能对调查路线有重要影响。”梅瑞狄斯朝门口走去,“好了,我就不继续耽误你时间了。”
“等一下,督察。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关于我今天早上说的话。我后来才意识到说得并不准确,先生。”
“哦?”
“是的,先生。我说除了帕克小姐之外唯一知道那些情书的人就只有彭佩蒂先生。这是不准确的。我是在你走了之后才想起来那件事的,督察。那是上周六,就在斜屋客栈关门没多久的时候……我走在从塔平·马莱特回来的路上……”
然后西德将彭佩蒂在深夜的小路上与某个不明人士密会的事告诉了督察。梅瑞狄斯再次拿出他的笔记本,记下一系列详细的笔记。特别是阿克莱特偷听到的谈话片段是所有新证据中他最感兴趣的部分。这个不明人士是谁?为什么彭佩蒂要去见他?这个神秘人士又有这个先知候选人的什么把柄呢?
离开谷仓时,梅瑞狄斯的脑中装满了各种令人震惊的崭新犯罪理论:他决定在客栈吃晚饭,然后在卧室里静静度过这个晚上,试图把这些显然毫无关系的零碎证据串联起来。


第十七章
与彭佩蒂的会面

在享用完一顿美味的晚餐之后,梅瑞狄斯坐在一张宽敞但摇摇晃晃的柳条椅上,打开他的笔记本,第一次不慌不忙地开始分析他收集到的线索。
他现在能肯定两件事。一是藏在池塘边上的人肯定是特伦斯·麦尔曼。他肯定是出于某种不道德的原因出现在那里,因为显然他不肯坦白没有陪萨默斯夫人去多尔切斯特的原因。二是阿克莱特10天前在帕克小姐房间中撞见的那个人,和园丁夫妇在前天晚上10点前看到的那个从他们小屋窗前经过的人是同一个人。虽然在后一种情况里,他没有穿泰迪熊外套,而且很显然戴的是一顶猎帽而不是呢帽;但剩下两个描述都完美吻合。而且,希尔达听到的从楼上和稍后门厅传来的动静也许都是这个人弄出来的?这个推测不是更合理吗?更进一步猜测,也许开枪打了阿克莱特的也是这个人,就在他扮成彭佩蒂从维尔沃斯的化装舞会回来的时候?
梅瑞狄斯聪明的脑子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个人试图谋杀阿克莱特,也许是把他错认成了彭佩蒂。这是否意味着可怜的麦尔曼也是因为同样原因丧命的?
天哪,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假设!非常合理!麦尔曼之所以被毒死,不是因为他是麦尔曼,而是因为凶手以为他是彭佩蒂。这位神秘的入侵者不知什么原因对彭佩蒂怀恨在心。根据迄今为止收集到的证据来看,都暗示着这条思路。这个人显然很熟悉佩内洛普·帕克。他很了解她的习惯,对寡妇小屋也很熟悉。毫无疑问,他在维尔沃斯就认识她,可能不仅仅只是她的一位朋友或是熟人?他有没有可能是她的情人呢?或者更确切地说,曾经的情人?他曾经在帕克小姐的生活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直到彭佩蒂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关系。
梅瑞狄斯笑了。真是不变的动机——嫉妒。不变的三角关系——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他能想到的所有理论中最符合逻辑的一个。接受他们的这种三者关系之后,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维尔沃斯的枪击案;寡妇小屋的秘密拜访;也许还包括谋杀案本身。毫无疑问,达菲督察可以帮助他更准确地评估这种关系,因为也许他在维尔沃斯的调查中发现了更多阿克莱特不知道的信息。
很好,斜屋客栈装了电话。维尔沃斯花园城市警察局总部也有电话。那他还在等什么呢?如果想要更准确的信息——找达菲啊!
10分钟后,梅瑞狄斯和达菲督察通上了话。达菲不在警察局,但值班的警察给了他达菲私人住宅的电话。幸运的是,达菲在家。
他很健谈,也说了很多。流畅地总结了一下他称之为“五月花小径案”的事件。大概20分钟后,梅瑞狄斯挂断电话,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方向。那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绅士在某个深夜去过佩内洛普·帕克在维尔沃斯的家。事实上,几乎就是在五月花小径的枪击案发生后不久。彭佩蒂也去过帕克小姐家,达菲亲眼所见。天哪,没错!一切都说得通了。达菲将把那晚的案件档案寄过来。
“很好!”梅瑞狄斯精神头十足地思考着。“假定两个事实:这个穿泰迪熊外套的男人——先简称为‘泰德’——就是凶手;麦尔曼之所以被毒死,是因为泰德以为他是彭佩蒂。那么这与案子的细节相契合吗?首先,凶手一定看到了伪装成彭佩蒂的麦尔曼靠近寡妇小屋。不然他怎么知道他会来呢?泰德不可能偷听到阿克莱特和雇主关于这次拜访的任何谈话。如果他真的听到了,就知道麦尔曼不是彭佩蒂了。不——他一定在什么时候看到伪装后的麦尔曼向寡妇小屋走过来。但这可能吗?假定希尔达的证词都没问题,那么答案就肯定是‘可能’。泰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飞快从落地窗溜走的。没错!但如果他从落地窗溜走,就不可能再溜回楼上向雪利酒里下毒。他不可能有时间在麦尔曼进来之前把一切搞定。而且,在泰德冲回来,下毒,然后又冲出去的整个过程中,帕克小姐不可能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然后呢?这个理论说不通。当然,除非帕克小姐告诉过他那天晚上彭佩蒂会过来。但,该死的,他没有!只有扮成彭佩蒂的麦尔曼来了。而且帕克小姐压根不知道麦尔曼会来找她。所以这个理论也说不通。但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泰德只是碰运气在雪利酒中下毒,觉得彭佩蒂迟早会出现把酒喝掉。嗯——经不起推敲。太冒险,太不确定。毕竟,帕克小姐也可能一等泰德离开就马上喝一杯。结果导致——瞬间死亡。尸体被发现。在彭佩蒂能够靠近这个该死的醒酒瓶前,雪利酒就被发现有毒,然后被处理掉了。因此泰德把麦尔曼错认为彭佩蒂,然后被错杀的理论不成立。死路一条!”
梅瑞狄斯迅速转到一条新思路上。
“假设泰德只想谋杀帕克小姐,麦尔曼只是阴谋里的一个不幸的意外?有可能。我想过这个可能。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吗?只有一处地方——如果麦尔曼的死亡只是意外,那为什么进寡妇小屋之后要费心戴手套呢?所以我又回到原点了吗?麦尔曼给雪利酒下毒,谋杀帕克小姐后再自杀。这意味着泰德只是偷溜进屋里去见帕克小姐,和她聊了聊,然后又偷溜下楼,看到麦尔曼走进房子,然后从落地窗出来。泰德根本没有在雪利酒中下毒。好吧,这个思路怎么样呢?这是到目前为止所有解释中最合理的了。没有必要详究为什么醒酒瓶上没有泰德的指纹,其实原因特别简单,因为他压根没碰过醒酒瓶。”
梅瑞狄斯叹了口气,深深地把自己埋进柳条椅里,漫不经心地看着烟斗的烟飘向天花板。所以他绕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整个案子的进展准确地说是零!不——不对。当然,他已经确定并证明两个他认为可能是嫌疑犯的人——特伦斯·麦尔曼和帕克小姐那位神秘的朋友。尽管这两个人都被目击在当晚的案发现场附近出现,但根据目前掌握到的证据来看,无法确认两人真与案情有牵连。天知道特伦斯在下雨天的晚上9点出现在池塘边做什么!为什么另一个家伙会闯进帕克小姐家……好吧,这也只有天知道!但这些戏谑问题的答案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它们完全不相关。重要的只有一点——现在唯一可能的嫌疑人就只有尤斯塔斯·麦尔曼。但他已经快要排除麦尔曼是凶手的嫌疑了。毕竟,如果假定麦尔曼是凶手,他的犯罪动机显然就是追回那些信件。帕克小姐拒绝把信还给他,因此他就狡猾地在雪利酒中下毒,然后劝她喝下毒酒,等她倒下之后,撬开她的书桌,取出信匣。这个阴谋诡计可以说是太夸张了点,他完全可以在撬书桌的时候把帕克小姐绑起来塞住嘴进行。因此,动机看起来似乎也很单薄。但随后发生的事情似乎更加不合逻辑。拿回这些信件之后,麦尔曼突然决定自杀了。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整个故事压根说不通。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地不留下指纹呢,他明明知道10分钟后自己就会变成死人?他怎么处理的手套?为什么他毒发的时间要比帕克小姐晚那么多?除非他去寡妇小屋的时候还没打算谋杀帕克小姐,但为什么他要随身携带毒药呢?
“哦,见鬼!”梅瑞狄斯想着,突然觉得沮丧和疲惫不堪。“该死的,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早上,天空蔚蓝清澈,草地上铺满晶莹的露珠,鸟儿们欢声歌唱,远处传来互相呼应的杜鹃声,乡村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树叶气息,6月到了。梅瑞狄斯从敞开的窗户望着下面的乡村街道,头一夜的沮丧消失了。毕竟,他好像有点太过期待老天的保佑了?一个复杂的案件不可能在短短24小时内就被厘清楚。经验告诉他,重案通常需要数周甚至是数月耐心、单调的努力工作后才能被解决。
在低矮的餐厅里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后,梅瑞狄斯开始审视所有间接证据和案件本身可以推断出的一些特别棘手的问题。也许这个案子最困难的地方是,他无法确定正在调查的是何种性质的犯罪。是双重谋杀吗?谋杀加自杀?双重自杀?还是意外造成的死亡案件?他前一天已经考虑过所有这些可能性,分析过每个方向的利与弊,然后带着开放的心态上床睡觉。然而,迄今为止依然有一个方向他没有考虑过。这确实是他的疏忽,但考虑到一天匆忙的行程,也许是可以原谅的。这个方向是这样的。有没有可能是佩内洛普·帕克谋杀了尤斯塔斯·麦尔曼,然后自杀的?
这是一个新的观点,肯定还需要探索。动机是什么呢?好吧,也许佩内洛普疯狂地爱着这个怪人彭佩蒂,也许她认为只要除掉麦尔曼,彭佩蒂就能成为奥教的最高先知?也许这个职位有着丰厚的津贴,让她的动机更加迫切!那作案手法呢?给雪利酒下毒肯定更多是自发的偶然行为,而不是预谋的恶性。毕竟,佩内洛普不知道麦尔曼那天晚上会来找她。另一方面,可以重构当晚的事件。
麦尔曼通过假扮彭佩蒂进入她房间,要求拿回他冲动中写下的情书。佩内洛普拒绝归还这些信。于是,麦尔曼拿出他的木质左轮手枪(阿克莱特的证词),吓唬她说出藏信的地方。当他忙着打开书桌的时候,佩内洛普抓住机会在雪利酒中下毒,然后用某种方式暗示他是赢家,应该喝一杯来庆祝他的胜利。于是,麦尔曼——
梅瑞狄斯摇摇头。天啊!这个理论简直破绽百出。他在心中一一列出这些破绽。一是如果佩内洛普是被威胁交出信件的,她就会直接把书桌钥匙给他,而不是让他自己把桌子撬开。二是她怎么会恰好有一瓶氢氰酸随时可以用呢?三是她真能说服滴酒不沾的麦尔曼和她一起喝一杯吗?第四点,如果接受上述动机,她为什么要自杀呢?虽然她疯狂地爱着彭佩蒂,但她真能如此狂热无私地奉献吗?毕竟,彭佩蒂成为奥教先知的想法里肯定也包含了她的参与?
梅瑞狄斯匆匆喝完最后一杯咖啡,点燃一支香烟。这时,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黑色身影唰地一下出现在宽敞的客栈院子里。梅瑞狄斯从敞开的窗户向外喊道:
“是从奇切斯特来的警察吗?”
“是的,先生。”
“很好。快进来。门在你左边。我是梅瑞狄斯督察。”
梅瑞狄斯瞥了一眼奥哈利丹警官就知道洛克比给他选了一个好手。他是爱尔兰人,体格健硕,蓝眼睛,幽默的大嘴巴,抑扬顿挫的嗓音,即使读电话簿都有诗歌的韵律。督察点头示意他坐下,因为当时餐厅空无一人,他迅速勾勒了一下本案的重点。当他结束的时候,奥哈利丹笑了起来。
“长官派我来,是觉得我是最适合来帮您解决问题的人,先生。不管是多么让人困惑的案子,派我来就对了!意外、自杀、谋杀——都有可能。这肯定是一个需要极大耐心和判决断力的案子。不追查到底我们绝对不休息。”
“这简直就是我自己想法的回声,奥哈利丹!”梅瑞狄斯笑道,“现在告诉你我——”梅瑞狄斯突然警惕地朝警官身后点头示意,“嘘!小心地回头看一眼,警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一位绅士。他肯定也住在这里。我完全不知道。”
奥哈利丹小心地在座位上慢慢转动,眼角瞥向那个刚刚在房间远处角落里坐下的古怪身影——蓄着胡子、有点邪恶的身影,穿着土耳其毡帽和长袍——他毫不费力地从梅瑞狄斯的描述中认出那个人。
“看看!”他压低嗓子粗声说道,“那就是死去小姐爱上的人?先生。天啊,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杀人犯,而不是什么非常有女人缘的男人。”
“这个嘛,不管他长什么样,”梅瑞狄斯低声评论道,“我肯定他已经被庄园里的那群莫名其妙的教众选为先知了。我一直想和他聊聊,没有比现在更适合……”
梅瑞狄斯站起身,拿起他的公文包。“在这等一下。我想和那个家伙聊一聊。”
督察随意地在餐厅里漫步。当彭佩蒂冷冷地抬起头时,梅瑞狄斯亲切地朝他点点头,招呼道:“早上好,彭佩蒂先生。我一直想跟您碰个面。我叫梅瑞狄斯——梅瑞狄斯督察,负责这次调查的侦探。肯定不需要我再跟您解释这次来塔平·马莱特的原因了。”
“很容易猜到。”彭佩蒂回嘴道,不是很礼貌地挥手示意梅瑞狄斯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一件悲惨不幸的事。我想我不便问您案件的进展如何吧?”
梅瑞狄斯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确实不便透露。帕克小姐是您非常亲密的朋友吧,彭佩蒂先生?”
“她是我在奥教中坚定的同僚。”彭佩蒂不悦地纠正道,“正如你可以想象到的那样,我在奥教中有许多亲密的朋友。”
“不知道我现在祝贺您升职是否为时尚早?哈格·史密斯夫人——昨天向我暗示——”
彭佩蒂低下头。
“我是昨天深夜在内殿举行特别会议后被告知这一殊荣的。但一想到我是在这样悲剧的情况下接受这一崇高职务的,就感到特别难过。”
“当然,你可能听说了麦尔曼先生是经过某种伪装后才进入寡妇小屋的?据我所知,帕克小姐拒绝见他。”
“是的——我听说过。”
“您也知道他是怎么伪装的吗?”
“知道。”
“我这里想说的是,彭佩蒂先生,”梅瑞狄斯已经从轻松友好的态度转为更官方的样子,他感觉到彭佩蒂很警惕防备的样子。“麦尔曼先生之所以伪装成你的样子,是因为他的司机从寡妇小屋的用人那里得知,你可以不管白天黑夜在任何时候不需要通报就能进屋:这充分说明帕克小姐是您的密友,不是吗?一位非常亲密的朋友。您在她的私生活中占据非常优先特别的位置,对吗?”
“同作为奥教执行委员会的一员——”
梅瑞狄斯猛地打断他:
“天哪,彭佩蒂先生!您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呢?我恰巧知道您和帕克小姐是某种最亲密的关系。为什么要拐弯抹角?”
不安的表情在彭佩蒂黝黑的脸上稍纵即逝。他突然说:
“我真不明白这和你的调查有什么关系。能让我平静地吃完早餐吗?还有非常忙碌的一天等着我,我想你可以想象。”
“不好意思,彭佩蒂先生。但我不能让任何事情阻碍我的工作。我在调查一件非常严肃的案件。现在,在惨剧发生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你不会是在暗示——”彭佩蒂一脸愤怒地问道。
“我没有在暗示任何事情!”梅瑞狄斯回答,“只是想知道你在上周四晚上8:00~10:00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么,督察。”彭佩蒂冷笑道,“但不管你有什么怀疑,恐怕我都要让你失望了。我和往常一样在庄园主屋吃了晚餐,在8:50离开,然后穿过庄园来到中式凉亭。”
“等一下。”梅瑞狄斯拿出他手绘的地图,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然后手指到一个圈起来的点,这里主路一分为二,一边通向庄园主屋,一边通向寡妇小屋。“你是说这里的这个建筑吗?”
彭佩蒂看了一眼地图,点点头。
“哈格·史密斯夫人把这里改造成神庙。在大会期间,我们会在这里组织一个叫作不间断冥想的活动。教众必须承诺每天来这里就我们信仰的某些方面进行一个小时冥想。”
“你是说大会14天的冥想表都已经提前排好了?”
“没错。巧的是,我承诺的一个出席时间恰好是周四晚上9:00~10:00。”
“所以你离开主屋,顺着主路走到神庙,然后一直待在那里直到10点?”彭佩蒂点点头。“你是一个人在神庙里的吗?”
“不是。我们有安排正式的出席时间,但大家都可以自由地在白天或晚上的任何时间使用神庙。我记得,我到的时候至少有五六个成员在场。有些人只待了很短一段时间——但其他人10点钟来替换我的时候,有些人还在冥想中。”
“你9点钟接替的是谁?”
彭佩蒂犹豫了一下。
“督察,真的不能指望我……不——等一下。应该是来自伦敦北部神庙的一位成员——阿宾登先生。但如果你觉得这些细节都和调查有关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查阅官方名单呢?我敢肯定我们的营地指挥官布特先生会非常乐意帮助你的。”
“多谢,彭佩蒂先生。”梅瑞狄斯站起身,“非常有用的一次会谈。整个大会期间你都会住在斜屋客栈,对吗?”
“是的。”
“很好,很高兴你能提供如此坦率简洁的信息。”
“不然有什么意义呢,督察?”彭佩蒂带着讽刺的微笑问道,“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培养之后,我拥有了相当强大的灵魂能量。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过去10分钟里我完全没有理由使用这种能量。普通的社交能力就已经足够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当你在这张桌子边坐下的时候,你已经在怀疑我和寡妇小屋发生的惨剧有什么关系。但我警告过你,你会失望的。再见,督察。”

一坐进警车,梅瑞狄斯便开口道:
“朝庄园开,奥哈利丹。路上看到有隐蔽的地点时,就开过去。我要想一想接下去的行动计划。”
5分钟后,奥哈利丹把车停在几棵榆树低垂的树荫下,关上发动机。梅瑞狄斯掏出他的烟草袋,慢慢地把烟斗装满。
“一个怪人。”他评论道,“仔细想一想的话,真是一个相当冷静无情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