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原稍稍思考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也一起去。”
“太好了!”明世欢呼一声,转向了慎司,“你考虑好了吗?”
“这个案件是由京都府警管辖。警视厅的刑警加入再调查总觉得???”
“只要不让人知道你是警视厅的刑警不就行了吗?像你这样的小警察,京都府警并不会认得你的脸吧。反正不管你来不来都不会对案件有什么帮助,就把你排除在外算了。”
你自己也半斤八两吧。慎司沉下脸,不由自主的说了句“那我也去吧”。
峰原说道:“那么,先讨论一下再调查的对象吧。”
明世屈指数着:“首先,是成濑的遗族柏木夫妇。然后是悦夫的班主任。悦夫知道什么秘密,他也许会有线索。还有咖啡店的老板,知道共犯柳泽幸一相关的情况。然后,还要去见见京都府警的搜查官,向他询问一下搜查的进展状况。虽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我们。”
峰原点点头:“再调查分成两组效率会高一点。我和明世一组,后藤和理惠一组怎么样?”
慎司他们都同意了。
峰原继续说道:“那么,我和明世这一组负责悦夫的班主任和咖啡店的老板,后藤和理惠负责京都府警和柏木夫妇如何?”
“哎,我和理惠这组负责京都府警和柏木夫妇吗?我因为自己立场的原因,不太想去警察那里哎。如果可以的话,峰原你们这一组??????”
“其实,读了手记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假说,有必要向悦夫的班主任和咖啡店的老板确认一下。很抱歉,京都府警那边还是拜托你们了。”
“读完手记以后想到了一个假说?那是什么?”明世急不可耐的问道。
峰原摇了摇头,露出沉稳的微笑。”现在还不能说,必须得到充分的确认才行。”
3
走出地铁升降口,那里是四车道彼此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四角分别是麦当劳、家庭餐厅、办公楼,以及古老的石墙所包围的一块地方。
石墙旁边,就是白墙黑瓦屋顶的日式派出所,看起来很有京都的风格。
古老的石墙绵延不断,望不到尽头。
好像是块相当广阔的土地。
这块地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里大概应该就是京都御苑了。
五月二十三日星期日中午前。
天空晴朗,四周洒满惬意的阳光。
乘新干线到达京都车站的这一行人,在那里分道扬镳,慎司和理惠这组乘坐地铁乌丸线,在丸太町站下车。
理惠沐浴在阳光中,露出幸福的笑容。
慎司不由地看得入了迷。
今天的理惠穿着布满了大波斯菊花的黑色连衣裙和白色对襟毛衣。
手里提着米色的手提包。
慎司穿着蓝色系衬衫和米色棉质长裤。
“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吗?”
或许是太过盯着她看了,理惠诧异地问道。
“啊,不不,什么都没有。”
慎司咳嗽一声,慌忙拿出地图,“嗯……这里是京都御苑,这条路是丸太町通(日语中的“XX通”,相当于中国的XX大街,XX路),这条路是乌丸通……京都府警就在这里。”
他催促理惠,一起沿着京都御苑走向乌丸通。
“不得不和明世两个人一起行动,峰原先生太可怜了。现在明世一定吵个不行,肯定闭不上嘴巴。”
慎司一边回想着明世在京都车站分手时的情形,一边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峰原一起行动很开心,明世总是笑眯眯的。
“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后藤先生和明世小姐的关系很好吧?”
理惠稳重大方地说道。
慎司吃惊地说:“关系很好?别开玩笑了。”
“可是,总有人这么说。”
“因为那家伙矛头会对准过来,所以我只是应战罢了。”
理惠哧哧地笑了。
“应战吗?简直就像在打仗。”
“我想,上辈子我们两个一定是死对头。”
从御苑西侧往北走乌丸通,在红砖教堂的一角向左转,进入了有地下卖场和路标的道路。
经过看似学校的建筑物,走了几百米,那里就是京都府警本部了。
这是一座包含警察情报中心、府警宣传中心、综合咨询室、京都交通违规通告中心等职能部门的现代化的六层建筑物。
而标记为主楼的,则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物,让人联想起大学的旧校舍。
但是这里是一个包含通信中心的现代化的六层建筑物。
在包含着通信中心的建筑物前停下了脚步。
往里面看去,玄关左边坐着一个前台的制服警官。
“理惠,要进去了,觉悟还好吧?”
理惠呵呵地笑着回答:“很好。”
慎司低声说着我是普通市民,然后打开自动门走进里边。
戴着眼镜的制服警官说话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
这声音听来真的是和和气气。
或许是想要表明自己是受人爱戴的警察吧。
“事实上,对于十二年前发生在京都的一起绑架案,我们有很重要的情报,所以想跟负责的刑警先生说一下……”
“请稍等。”
制服警官在内线电话里开始说起什么。
慎司一看到这情景,真想一溜烟地逃走。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景象:京都府警方原本不可能知道像自己这样平凡刑警的脸,却还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向警视厅抗议,受到上司大槻警部严厉地斥责。
毕竟大槻警部“军鸡”这个外号不是徒有虚名的。
(注:看外号猜出他是性急的,喜欢打架的人。军鸡是一种鸡,很好吃,但有脾气特别大的特征。从取这个外号看来,可以想见他性格强硬,不认输。——感谢阿井幸作兄的解释。)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理惠,然后像往常一样以一副痴呆的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
这个女人似乎把慌张、狼狈之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不久,一位快60岁中等身材的男子出现了,向这边走来。
他的头发花白,脸也很普通,但目光锐利。
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刑警。
对部下严厉胜过对自己严厉的类型吧。
“你们有那个事件的新情报?”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是的,我是后藤慎司。”
“我是竹野理惠。”
他一边意识到自己在被对方不经意地观察着一边作着自我介绍。
男子递出名片。名片上写着“京都府警搜查一课警部补岩崎光也”。
在成濑的手记中经常出现的岩崎刑警就是这个人。
慎司和理惠被引导至会客室。
刚坐到沙发上,岩崎就问:
“那么,是什么新情报呢?”
“说是新情报,其实是我读了手记才注意到这件事……”
“手记?”
“您不知道吗?就是成濑正雄临死前留下的手记。现在发布在网站上。”
“啊,那件事啊。搜查本部也有把手记打印出来当成资料。”
“从警察的角度看过之后,是怎么想的呢?那份手记写得准确吗?”
“非常准确。关于警方的搜查部分,成濑正雄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是读了那份手记之后才注意到这件事……”
慎司列举了两个疑点,说出从中推导出主犯的目的是为了杀害悦夫的假说。
“杀害小孩子才是真正的目的?”
岩崎吃惊地说。
“是的。警方怎么看?”
“怎么也无法相信哪。”
他的语气很冷淡。
“为什么?世上不是也有发生杀害小孩子的案件吗?”
“确实。但是,大部分杀害小孩子的,都是因为吵闹、厌烦、嫉妒等等的原因,而进行的一时冲动、大脑短路的行为。按你的说法,犯人花了相当的一段时间伪装了赎金绑架案。这样有计划的犯罪不可能只是为了杀害小孩子。”
“做为共犯的柳泽幸一,在事件发生的一个星期前,对经常光顾的咖啡馆的老板说‘Y那家伙是假货’。称为Y的犯人怎么样了?悦夫因为知道犯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假货’而被杀——我们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凶手伪装赎金绑架案杀害悦夫,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如果有伪装赎金绑架的时间的话,为什么不马上杀害悦夫呢?”
“大概,悦夫是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谁或是写下来了吧。当然,悦夫没有注意到这是重大的秘密。在这种情况下,单纯杀害悦夫,听到了秘密的人也许……会注意到吧。或者是发现了写下秘密的东西的时候,犯人马上就会明白。正因为如此,伪装成赎金绑架才有必要。”
“你们的说法过于天马行空了,现实中的罪犯不会注意到这种地步。我认为赎金绑架并非伪装,而是犯人真正的目的。”
“但是,让人把赎金送到悦夫的监禁现场不是很让人费解吗?警方监视着监禁现场的话,犯人甚至无法取走赎金,更不能解除定时炸弹,悦夫就必死无疑。若要解答这个疑问,只能认为杀害悦夫才是犯人的目的吧。”
“在那之前,凶手让成濑正雄在咖啡馆、餐厅、便利店(conveniencestore)到处转。因此,他们完全确认了是没有警方的介入的。所以,刑警埋伏在悦夫的监禁现场是犯人所想不到的。”
慎司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岩崎可能是很有能力的刑警,不过,对自己的经验过于拘泥,不能灵活的思考了,不是吗?更何况,警察是注重面子的组织机构。
来自外界的指摘,这是很难让他轻易改变坚持了十二年的搜查方针的。
让京都府警承认杀害悦夫才是犯人的目的,这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在柳泽的周边,有发现Y这个人吗?”
“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没有首字母是Y的人,就连外号是Y的人也没有啊。”
岩崎讽刺地回答。
“可以问一下调查的进行情况吗?”
理惠语调温婉地问道。
岩崎稍微改变了表面殷勤内心却瞧不起的态度。
“既然主犯在柳泽被杀现场带走了通信簿,主犯肯定就在柳泽身边。但是,怎么搜查也找不到主犯。警方彻底清查了柳泽的交际关系。从幼儿园开始,小学、中学、高中、大学时代的朋友和老师、亲和化学(公司)的同事和上司,继承了印刷公司之后的顾客,全部挖地三尺。与柳泽有关系的人的清单全部列出来,有百人以上。还调查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和经济状况,并跟踪了一些可疑的人。但是,却没能找出一个认为是主犯的人。”
“柳泽先生在京都站乌丸口与主犯碰头时的目击者,最终没有找到吗?”
“是啊。那里每天来来往往几万人,这太难办到了。”
慎司和理惠互望一眼,叹了口气。
“新情报只有这些吗?”
“……啊”
“我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们就不要模仿业余侦探了。我们也很忙,差不多你们该回去了吧。”
4
窗外是五条(注)辅路的高架桥,在另一边可以看到西大谷本庙广阔的用地。
(注:京都仿唐朝的长安。街道横平竖直,分为小路和大路两种。小路以人名命名,其实就是该街道所住的贵族的名字,比如近卫小路、春日小路。而大路则是用一条、二条、三条(以此类推)命名。从京都御苑向南排列的,东西道路第几条大街就是几条。日本古城特别是京都的道路特称,一般南北道路称“XX筋”、东西道路称“XX条”。)
近代高架桥与古代的美丽寺庙的组合虽然看上去很不协调,但明世认为这种不协调恰恰是京都的魅力之一。
同一天的同一时间。
峰原和明世正在五条坂的十字路口附近的一家叫“坂屋”的咖啡馆里。
在京都站与慎司和理惠分开后,明世他们在站前乘坐市公交,来到五条坂。
在五条坂的公车站,很多观光客好像都要去清水寺。
峰原偶尔喝着咖啡,思考着什么。
今天穿是茶色系的长袖衬衫,同是茶色的灯芯绒裤子。
明世穿的是灰色的风衣配蓝色牛仔裤。
她喝的是冷的抹茶牛奶。
“一定不会输给慎司和理惠这一组吧。不过,只要峰原先生在,肯定没问题。”
明世一边回想着在京都站分手的两人的样子,一边说道。
理惠总是发呆,一旦被什么吸引,就会将目光投向那里,明世必须注意不要撞到在车站里面来来往往行走的人们。
慎司不知道能否和理惠一起愉快地行动,不禁笑了起来。
“不过,两人都很优秀。后藤先生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理惠小姐则是中央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精神科医生。两个人的工作都必须要拥有优秀的头脑。”
“嗯,确实是这样。”
明世认为理惠是难得的闺蜜,但听到峰原赞美她,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爽快地赞同。
难道是在嫉妒吗?这时,门开了,一个50出头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材苗条,穿着米色套装。
那深邃的五官,乍一看去似乎难以接近。眼里充满了柔和的光芒,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女人环视店内,目光停留在明世和峰原这边,以毫不犹豫的步伐走近过来。
“请问……你们是为了采访那个事件的吗?”
峰原站了起来。
“我叫峰原卓。这位是我的助手奈良井明世。这次非常感谢您特意来见我。”
说着,礼貌地低下头。
明世慌忙站起来,也低下头。
两天前,他们打电话到悦夫曾就读的东邦小学,发现担任班主任的桧山辽子现在还在那里工作。
峰原自称是调查案件的自由记者,并对她说“能不能见个面?”
起初,她似乎不愿见面,但是峰原那柔和而知性的声音发挥出了魔法般的效果。
讲了两分钟左右的电话,桧山辽子终于同意见面。
然后指定这个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作为见面的场所。
桧山辽子似乎看了峰原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信任。
“你是自由记者吗?”
“是的。您知道悦夫君的父亲的手记发布在网站上的事吗?”
“嗯。我自己不太懂互联网,不过同事帮我打印出来了。”
“我们是在阅读了手记之后,想独自采访这个事件。”
峰原举了列举了两个疑点,说出从中推导出主犯的目的是为了杀害悦夫的假说。
“——目的是为了杀害悦夫君?”
桧山辽子瞪大了眼睛。
“您不相信吗?”
“呃……悦夫君是个诚实、聪慧、不会让人讨厌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
“我们认为,悦夫君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凶手的秘密才被杀害的。那样的话,就算悦夫君没有让人讨厌的理由,也能理解他被杀害这件事了。”
“——你说犯人的秘密?”
“悦夫君有说过关于Y这个人的事吗?”
“没有。Y是……”
这时,桧山辽子好像突然想起来了,“这么说来,手记里写到的事件的共犯说过什么Y那家伙是假货的话,是那个Y吗?”
“是的。我们在想Y不是主犯吗。悦夫君所知道的秘密,也就是Y在某种意义上是假货。”
“什么意义上的假货?”
“比如,有人冒名顶替或是伪装身份,诸如此类的。”
桧山辽子想了一会儿,仍然摇了摇头。
“——不,完全没有悦夫君说过那种话的记忆。”
“可以告诉我一下事件发生当时的事吗?”
“星期六的早上,由于悦夫君没来学校,所以我向成濑的府上进行了两次询问,才知道了绑架的事。得到了负责搜查的京都府警的指示,在和校长商量之后,告诉班上的孩子们,悦夫君因为感冒请假休息。并说,悦夫君的父亲说因为得的是重感冒,怕被传染,所以也不要来探望。第二天是星期日,但是所有的教职员工从早上开始就在办公室待机等候。下午六点半左右,接到警察的联络,说悦夫君的父亲平安地将赎金送到了,教职员工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过了七点,却被告知收取赎金失败、船库爆炸……”
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桧山辽子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第二天星期一,不得不告知孩子们悦夫君的死讯。好几个孩子都哭了。悦夫君在同学当中还是很有人气的。男孩子当中,也有发誓将来成为警察一定要抓住杀害悦夫君的那家伙的孩子。星期二,带领学生们参加了悦夫君的葬礼。在我的教师生涯中,再没有比这更让我痛苦难受的事了。悦夫君的父母变得非常憔悴,憔悴到让人不忍心看。之后,我每年都会在悦夫君的忌日那天去拜访他的父母,为悦夫君祈祷冥福。虽然悦夫君的父母的悲伤逐渐得到了缓解,但是,由于悦夫君去世,两个人的人生永远地改变了。”
桧山辽子呆视着窗外小声说。
“我至今还会从以前的教过的孩子们那里收到贺年卡。悦夫君的同学们,现在也已经成为大学生,或是就业成为社会人。但是,悦夫君仍然是七岁的少年。在人们的回忆中,永远不会长大。虽说理所当然,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残酷而又悲哀的事情……”
5
柏木家位于离船冈山很近的幽静的住宅区的一角。
是两层楼的建筑,却比其他住宅要大上一圈。
MEDIANOW的业绩似乎很好。
按下玄关的门铃,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打开了门。
身体丰腴,又长又柔软的头发呈轻微的波浪状。
在“爱上龙的少年”的照片中看到的成濑早纪子和她的长相有些相似,所以立刻就可以知道她是早纪子的妹妹柏木香苗。
与早纪子那种在原野里绽放的雏菊般纤弱之美相比,香苗则是大朵玫瑰般的华丽之美。
“我们是用邮件和您联系过的后藤慎司和竹野理惠。”
慎司和理惠低下头。
“感谢你们特意跑一趟来见我们。”
香苗仔细地打量着慎司他们,然后就像是检验合格了一样笑了笑,用爽朗的声音说:
“即使现在,只要有人关心这个事件,我就很高兴了。请两位进来吧。”
慎司他们在香苗的带领下走进客厅。
一个快50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是个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男人,有着一张硬朗的脸。
就算是奉承也算不上是美男子,不过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和力。
“这是我先生柏木武史、我姐夫的好朋友哦。”
慎司和理惠也与柏木互道寒暄。
“啊,你们是说有了事件的新情报吗?”
柏木用快活的声音说,
“你们在邮件上说这是很重要的情报,完全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
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为独占遗产而杀害年幼继承人的人。
以作为刑警的经验,就会明白从外表是不能判断一个人的,但总觉得明世提倡的柏木夫妇犯人说果然是错误的。
“您看了网站上发布的手记了吗?”
“是的,我认为这是一篇充满安静与悲伤的手记。尤其一想到这是面对死亡的人留下的东西,就感到浑身绷得紧紧的。”
“姐夫于去年十月住院的时候开始,把笔记本电脑带进病房,在网上游览各种各样的病房网站(病栋サイト)。之后就是今年三月,自己也开始写起什么了。那时候已经被诊断仅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与时间做斗争,姐夫每天都在敲键盘,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大概三周左右——也就是三月二十一日——姐夫说这是关于事件的手记,等到自己死了让我们把这篇手记公布到网站上。手记中写着‘通过书写,人的思想将超越死亡和时间永远存续’,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到自己的所思所想。”
“面对死亡,这是具有抑制(死亡)效果的笔调。如果是我的话,绝对做不到那样。”
“姐夫原本就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当被告知是晚期癌症的时候,当然也会有内心纠葛。不过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改变。像这样的具有强烈自制心的患者十分少见,就连主治医生也很吃惊。”
“成濑先生是在四月去世的吧?”
“准确地说是四月十日。癌症转移到全身,镇痛药也几乎没有效果。这是一种超出想象的痛苦,姐夫却未说出一句怨言。九日傍晚开始陷入昏迷,十日上午七点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香苗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之后,像是很羞愧于沉浸在感伤中的自己一般收紧了脸,
“对了,你们说是有什么新情报?”
“说是新情报,其实是我们读了手记才注意到这件事……”
慎司列举了两个疑点,说出从中推导出主犯的目的是为了杀害悦夫的假说。
“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悦夫吗?”
香苗和柏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从两个疑点当中只能推导出这个结论。做为共犯的柳泽幸一在事件的一个星期之前曾说过,‘Y那家伙是假货’。Y是主犯,悦夫君因为知道犯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假货’而被杀——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香苗和柏木都以认真的表情思考着。
会像京都府警察那样,一笑置之吧。
慎司陷入不安的等待当中。
终于,香苗和柏木点了点头。
“……尽管是非常离奇的说法,不过说得很有道理。哪里都没有问题。或许这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我也这么想。以前竟然谁都想不到,真是不可思议。”
总算是被接受了。
慎司松了口气。
“悦夫君有没有说过谁是假货,或是Y这个词?”
香苗和柏木都考虑了一会儿。
两人互相看向对方的脸。
“怎么样?悦夫说过那种事吗?”香苗说。
“不,我有点想不起来。”柏木说。
“犯人之所以创作赎金绑架这个虚构故事,是因为害怕仅仅杀死悦夫君就能立刻察觉到动机。也就是说,犯人的动机是很容易理解的。”
“很容易理解的……?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犯人不会马上封住悦夫君的口,绑架的伪装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从这一点考虑,悦夫君应该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对谁说了或者记了下来。”
“就算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知道。”
“悦夫君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
香苗一惊,
“这么说来,悦夫是有写日记的。依小学的方针,为了增强国语能力,都有让写日记,每周一交给老师。我想悦夫的遗物当中可能有。等一下,我去找找。”
大约十分钟后,香苗拿着小学生用的学习笔记回来了。
慎司接过来,翻开笔记。
笔记里边果然是小孩子一样稚气的文字。
日记的记述从四月六日开始。
令人钦佩的是,日记每天都有坚持。
4月6日(星期一)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我已经是2年级的学生了。
回家的路上,和真君还有小满,在公园里玩zhuomicang。
在我cang起来的树旁边,两个人坐在长椅上liao天。
有时还会提起家人或亲戚的话题。
4月8日(星期三)
爸爸去一个叫仙台的地方出chai,给我买回来了土te产。
是竹叶鱼gao哦。
(注:将海鲜做成竹叶状后烤制而成的鱼糕,是日本仙台地区的特色食品。)
4月11日(星期六)
今天,在吃了午饭之后,爸爸妈妈还有柏木阿姨,我们一起去了鸭川jiao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