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训长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过千锤百炼怎么能上蓝天,绑,必须要绑!教员们带头!”
女兵们绑上沙袋,腿上就像灌了铅,推磨似的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等操课结束,许多女兵脸色苍白,迈不开腿,走不动路,早饭几乎没人动。
上午平台训练,教员们瞪起了眼。女兵站在平台上犹豫,教员就在下面扯着嗓子喊,跳,我命令你跳!胆小的女兵坐在平台上想溜下来,教员们就喊,我上去把你推下来,你信不信?胆大的女兵胡乱跳下来,教员们还喊,不合格,重来,再不合格加十遍!
郑燕被呵斥得心头起火,忍不住反驳说:“你喊什么?我就是胆子小,我就是不敢跳,你能把我怎么样?”
教员手里拿着一个小木棒,这是为了不接触女兵身体纠正动作用的,他用这根小木棒敲敲郑燕的伞鞋说:“穿上伞鞋就是伞兵,是伞兵就要跳伞,胆大要跳胆小也要跳,女兵也是兵!你跳不跳?不跳脱军装,这是上级说的!”
郑燕没词儿了,这句话父亲也说起过,只好咬咬牙跳下平台。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教员们回各自连队休息。女兵们躲在宿舍里捶打着肿胀的双腿,唉声叹气地咒骂教员凶神恶煞心狠手辣故意整人。郑燕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溜进器材室把教员们的沙袋偷拿回班,说教员们整我们,我们也整整他们。女兵们来了兴趣问,怎么整?郑燕把挎包从墙上摘下来,拿出一大团药棉。女兵们一下子明白过来,低喊着郑燕同志万岁!翻出各自的针线包开始忙碌。
郑燕抱着王秀娟的肩膀耳语一阵,王秀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拉着郑燕的手跑出宿舍。
下午集合训练前,郑燕如此这般地对同宿舍的女兵们耳语一番,女兵们前仰后合地笑骂:“郑燕,你真恶心!”
开始训练,伞训长在队前说:“下午训练两个课目,先进行两小时平台训练,再进行一小时三步离机的动作定型。各位同志要发扬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勇敢地完成平台训练,这是成为合格伞兵的第一步,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女兵们吵吵嚷嚷地喊,“队长给我们跳一个,队长给我们作示范!”
伞训长爬上平台,女兵们使劲咬着嘴唇等着看笑话。伞训长见女兵们表情古怪,低头看看他着装没什么问题,抬头看到王秀娟在咧着嘴笑,取笑说:“王秀娟,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把门牙都露出来了。”
王秀娟连忙闭上嘴,伞训长说了声看好了,从平台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地感觉踩到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一股恶臭冲进鼻孔。女兵们笑成一片,伞训长不动声色地走到沙坑边拉着脸大吼:“第一名上平台,预备!”
女兵们看着沙坑里溅得到处都是的大粪,一起尖叫起来。
郑燕的恶作剧非常的失败,不但害人害己还连累了战友,搞得所有女兵都踩了一脚的大粪。晚上继续进行体能训练,女兵们绑好沙袋气呼呼地上了操场故意跑得飞快。一圈又一圈,她们所盼望的教员们跟不上队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出现。
训练结束,汗流浃背的伞训长集合女兵命令把沙袋解下来放到队前。他解下沙袋掂掂分量,又拿起一个棉花沙袋,笑吟吟地说:“你们把沙子都放进了我沙袋,好主意!你们以为骗了我是不是?”
女兵们调皮地吐吐舌头,不敢吭声。
“你们这是在找死!跳伞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才要严格进行系统的基础训练,棉花沙袋能增强腿部力量吗?你现在偷懒,等摔断了腿哭都来不及!”伞训长把棉花沙袋摔在地上吼起来,“所有人再跑一个三公里!”
有了这次经历,女兵们明白看似其貌不扬的教员其实不好惹,个个都是伞训老手,想在他们面前耍小聪明那是自讨苦吃。对郑燕带头搞的恶作剧,女兵们同仇敌忾,做好共同承担的准备,但教员们并没有深究,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淘气的女兵。女兵伞训队的训练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不管是被逼着训练还是主动训练,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女兵们全部通过地面动作考核,真正跳伞就要开始了。
战士们第一次跳伞都有些不安,女兵们表现得更突出一点,她们像是地震前的小动物,有点儿神经质。晚上不知哪个女兵在睡梦中喊声跳,一个宿舍的女兵都会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
一架草绿色涂装的运输机从营区上空轰鸣着飞过,降落在不远处的机场。魏峰到了女兵伞训队的营区,与女兵们聊天、谈心,给她们宽心。女兵与男兵不同,魏峰问男兵跳伞怕不怕,男兵即使心里非常害怕嘴上也说不怕,女兵却实话实说,异口同声地说,怕!
魏峰突然想起八一女子跳伞队就在附近驻训,就把女兵们拉过去看训练。花样跳伞惊险刺激,女兵们看得大呼小叫。等跳伞员着陆,魏峰把女兵们带了过去。女兵们惊呼:“呀!是女的呀!”
第二天,魏峰再问情况,带队的女军官说,起作用了,她们基本上能睡着了。
滴滴…机舱内黄灯闪亮,放伞员打开舱门,狂风呼啸着涌进机舱,女兵们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别怕,别怕!”两名魏峰调来首跳试风的女军官,扶着拉绳走到机舱口大声说,“同志们,看着我们!”
两名女军官相继离机,女兵们扒着弦窗向外看。运–5飞机慢慢腾腾地转过弯,眼尖的王秀娟指着两朵伞花喊起来:“那儿,那儿!”女兵们长吁一口气,仿佛是她们可以平安着陆了。
黄灯闪亮,滴滴的离机准备声响起,女兵们木木地按照口令起立、放凳子,排队向舱口移动。
放伞员大喊:“勇敢离机!”
女兵们颤声喊:“勇敢离机!”
放伞员呼地打开舱门,空旷的天空,白茫茫的大地,一下撞进郑燕的眼中。
“妈妈呀!”郑燕吓得双腿发软,紧紧抱住备份伞,咬牙切齿地瞪着舱外。
笛声长鸣,绿灯闪亮,放伞员大喊一声:“跳!”
女兵们哇哇大叫着,在混沌中鱼贯而出。
郑燕紧闭双眼早就忘了数秒,直到巨大的失速感来临,她才从朦胧中醒来,低头看看大地抬头看看伞衣,又看看左右盛开在蓝天白云中的伞花,咯咯地笑起来。
“你好吗——”
“你好吗——”
女兵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兴奋地相互打着招呼。
双脚落地,郑燕摔了屁墩儿,顾不上收伞就跳起来大喊:“我是伞兵了,我是伞兵了!”
飘向郑燕,马上就要着陆的王秀娟在空中带着哭音大喊:“燕子,我也是伞兵了!”
中心点,张爱国放下望远镜长吁一口气,发现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不同的平台
伞训结束,伞训队解散。张爱国回到“钢六连”不久,随着又一年的新兵下连,团里重新调整干部。“钢六连”副连长去五连当连长,一排长接任副连长,张爱国代理一排长。梁伟军走了,张爱国就是尖子,直接提干已经是板上钉钉,只等宣布命令了。指导员、杜怀诚分别找张爱国谈了心,告诫他戒骄戒躁,从小事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带好一排。张爱国明白这是在告诉他,紧要关头千万不要出纰漏。
虽然没有穿上四个兜的军装,但张爱国认为他已经是一排长了,带着一排生龙活虎地干了三个月,杜怀诚命令他探家。那时候直接提干的战士,在宣布提干命令前都会被命令探家。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让战士回家看看回来后更好的工作,二来是为了上级方便考察提干对象。张爱国探家回来,代理两个字被抹去,成了正式的一排长。
穿上干部服,张爱国给梁伟军写了一封信,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是一排长了。估计等你军校毕业,我就成了副连长或者连长了。你一定要在军校安心学习。
梁伟军回信,说恭喜你一排长,但愿我回来时,你这个副连长不是副班长的水平。
张爱国不打算和梁伟军在信上斗嘴,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排里的工作,另一个就是以平均一个星期三封的密度给郑燕写信。他准备事业、爱情双丰收,用实际行动回应梁伟军的讥讽。
郑燕回到医院就接到了调令,去了军文工团。军文工团舞蹈队的演员大部分是有文艺天赋的战士,只有几名专业演员。郑燕从小受过专业训练,来到这儿如鱼得水,短时间内就成了舞蹈队的台柱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郑燕沾沾自喜憧憬未来,梦想着跳一辈子舞。等老了跳不动了,就像妈妈一样当舞蹈老师,教孩子们跳舞。
参加了几次演出,郑燕小有名气。军区文工团也缺专业舞蹈演员,业务副团长听说后带着几名专业舞蹈老师来看她表演。郑燕落落大方地跳完一支《孔雀舞》,几位老师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感觉郑燕身段舞姿基础都不错。
一位身段婀娜苗条的中年女老师问:“小同志多大了,跳了几年舞?”
郑燕脆生生地说:“报告首长,我十九了…”
“叫老师!”军文工团团长提醒说。郑燕说:“老师,我十九岁,正式跳舞只有半年,但我从五岁时就开始练习。”
“哎呀,太可惜了!”女老师叹息说,“像她这种水准,十岁时就应该去考军艺舞蹈系,可惜呀,现在年龄大了,再想进步难啊!”
老师的话等于打碎了她的梦想,郑燕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开始掉眼泪。
女老师理解郑燕的梦想是什么,不忍心看着一棵好苗子就这样被毁掉,眼圈也跟着红了。其他几名老师也是扼腕叹息,沉默一阵,郑燕抹抹眼泪给老师们鞠了一躬说:“谢谢老师,能走上舞台我已经很满足了,等不能跳了我就回医院当护士去。老师再见!”
郑燕抱着舞鞋,边哭边向外跑。
“等等!”军区文工团副团长站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总部为了培养基层文艺骨干,在军艺成立了一个三年制舞蹈教学班,主要是培养舞蹈老师。你愿意去吗?”
郑燕破涕为笑连连点头:“谢谢老师,我愿意,我愿意!”
“先别高兴!”军区文工团副团长说,“想当舞蹈老师,不但业务好而且还要有文化,你先参加业务考试,然后去你们军文化队集中学习,准备文化考试。军区只有三个名额,竞争激烈,你要做好准备。”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郑燕高兴地跑出排演厅,把舞鞋扔上天喊叫起来,“我能天天跳舞了,我能天天跳舞了!”
小空军的爱情故事
这一年,各军区推荐到学院上学的战士共计一百零八名,编成一个中队取名老兵队,以便于与今年刚刚考入军校的学生区别。这些战士奋斗若干年终于心想事成,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松懈,调皮的还给他们的中队起了一个“水泊梁山”的绰号。但他们没想到入校没几天就开始选拔,文化摸底考试、军事摸底考核,然后根据综合素质编区队分班。文化不行的补习文化,军事技术不行的补习军事技术。学院首长有言在先,学院是军官的摇篮,想进入这个摇篮必须达到准军官的标准,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补习,如果到时通不过考核,对不起,回炉去老部队。
能被推荐上军校的战士绝非等闲之辈,付出的汗水辛劳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尤其关系到老部队的荣誉和后半生的命运,一百单八将拼了命地全力以赴。
忙忙碌碌三个月,老兵中队结业考核,梁伟军在一百单八将中排名第十三。这个成绩梁伟军挺满意,学员们也感觉出乎意料,都说没看出来这个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的兵还有两把刷子。为了这两把刷子,梁伟军付出了整整三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起早贪黑泡在图书馆、操场上加班加点学习、训练的代价。
老兵中队的学员,大部分来自陆军,梁伟军一身上绿下蓝的空军军装在一片国防绿中很扎眼。考核结束,学员们如愿以偿地换上四个兜的干部服,心情放松后相互之间开玩笑就多起来。梁伟军在老兵中队中年龄最小,年龄大的学员喜欢与他开玩笑,说小空军,你跑这来干吗?梁伟军说,你来干吗我干吗。学员说,我来上学啊,小空军莫非要像开坦克一样开飞机?梁伟军一本正经地说,老同志,你的视野太狭窄,空军可不都是开飞机,还有防空兵、地面保障部队,比如我是空降兵,从天上跳下来作战的,说明白点就是空军陆战队,明白了吗?学员说,明白了,跳伞加上步兵,合着你们就是穿着空军军装的陆军啊。梁伟军说,老同志,你搞错了。空降兵可不是跳伞加步兵。老学员说,那你跑陆院来干吗?梁伟军知道老学员在逗他,想了想,说吸其精华,抛其糟粕。听说过吗?我是来吸精华的!学员私下里给梁伟军起了两个外号,一个是小空军,一个是吸精华的。
梁伟军听说后也不在意,照样和大家烟酒不分家,照样把老同志挂在嘴上。调皮捣蛋的学员叫声“小空军”,他笑嘻嘻地叫声:“陆军老大哥。”一来二去,学员们觉得梁伟军不拘小节性格豪爽,都爱接近他。
星期天休息,学员们有的整理个人卫生,有的去打篮球。梁伟军独自跑到图书馆,抱着本《辞海》看魏峰寄来的《孙子兵法》,边看边记录。被西方军事界推崇为兵圣的克劳莱塞维兹所著的《战争论》、杜黑所著的《制空权》、后人所修的《拿破仑》、施利芬的《坎尼战》、鲁登道夫的《总体战》他已经看完。所写的数十篇心得体会,魏峰看后非常满意。按照魏峰的布置,他开始学习中国古代兵法丛书,为下一步学习毛主席的军事思想打基础。
中国古代军事学家留下的兵法书籍旁征博引信息量大,以梁伟军的学识还不能通读,只好在图书馆查阅书籍翻译成现代文字然后再学习。“文革”结束不久,图书馆里的藏书不全,实在搞不懂的地方,梁伟军就去找系里的讲师、教授请教。有几位教授很喜欢这位求知欲旺盛的小学员,时常把费尽心机才保存下来的书籍借给他看。
翻译短短几百字的一篇《兵形》,竟然写满整整七页稿纸,梁伟军满意地伸个懒腰,准备出去抽支烟休息一会儿,抬头看见同宿舍的杨明杰正在东张西望,便轻声打了个招呼。
杨明杰快步走过来说:“走,走,打牙祭去。”
“没钱了!”梁伟军双手一摊说,“除非你请我。”
杨明杰凑到梁伟军耳边低声说:“罗小宁追了许久的中学女同学,知道他上军校,来信同意确定恋爱关系,这小子乐疯了非要请客,怎么劝都不听。”
罗小宁也是城镇兵,与梁伟军共同语言多一些,两个人的关系不错。梁伟军与杨明杰请了假,直奔学院旁边的小饭店。这个小饭店经济实惠,一两元钱也能解馋,四五元钱就能吃得心满意足,囊中羞涩的学员们经常在这里小聚。
小店虽小,五脏俱全,经理指指唯一的雅间。两人进去发现罗小宁守着一只盐水鸭在等着他们,梁伟军伸手扭下一只鸭大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来了快半年了,总算吃上盐水鸭了!罗小宁,你什么时候再找个女朋友啊?”
罗小宁的笑容一下消失了,沉着脸说:“你什么意思?”
“我好再吃盐水鸭啊,太他妈的好吃了!”
“乌鸦嘴,如果女朋友吹了,我第一个找你算账!”罗小宁见杨明杰不声不响地准备袭击另一支鸭腿,一把按住鸭子说,“倒酒,倒酒!”
罗小宁真的高兴,除了盐水鸭又要了三个菜,酒要的是双沟大曲。梁伟军建议说:“喝茅台吧,茅台才五块钱!”
罗小宁指着餐桌说:“我这个月的津贴全在这儿了,想喝茅台你掏钱。”
梁伟军的津贴早花完了,他扭头瞅瞅杨明杰。杨明杰把面前的酒杯倒满说:“别看我,双沟大曲已经是我喝过最好的酒了。”
“那好,就喝双沟大曲!”梁伟军端起酒杯说,“为我们罗小宁同志如愿以偿干杯!希望罗小宁同志再接再厉,早日为我们部队增兵添将!”
杨明杰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笑道:“梁伟军,你人小鬼大,少勾引罗小宁犯错误!”
三杯酒下肚,罗小宁拉开话匣子,把他的爱情经历说了个通透。梁伟军大受教育,“美女爱英雄”这句流传了千年的话没错。但女孩子是爱在心里,主要还是靠男人去追。
“没意思,喜欢就说出来,藏着掖着干什么?”梁伟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是不是该给郑燕写封信。来军校快半年了,忙忙碌碌的竟然没给她写封信。今天他刚明白,女孩子不追是会跑的,更何况还有那个张爱国在虎视眈眈。梁伟军决定回去马上写信。
罗小宁拿出女朋友的照片显摆:“看看,我的女朋友多漂亮,比阿诗玛还漂亮!”
杨明杰一把抢过照片,端详一阵,不屑地笑笑,拿出他女朋友的照片与罗小宁女朋友的照片放在一起说:“罗小宁同志,睁开你迷茫的双眼看看什么才叫做漂亮。你女朋友和我女朋友比起来,好比红花下面的绿叶,小姐身边的丫环…”
“我呸!”罗小宁拿着杨明杰女朋友的照片抖来抖去,“你这是什么审美观,懂不懂美与丑。我女朋友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冰清玉洁,你女朋友是水中的倒影看似冰清玉洁,其实水性杨花…”
“罗小宁,不许你侮辱我女朋友!”
“是你先侮辱我女朋友…”
情人眼里出西施,两人相持不下,把照片摊到梁伟军面前说:“梁伟军,你说,谁的女朋友漂亮!”
罗小宁的女朋友柳眉大眼面容姣好,杨明杰的女朋友是位农家姑娘衣着朴素,说不出的清秀。梁伟军认真地看了一阵说:“我可说啦!”
“说!”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认为,心灵美才是关键,诸葛亮的老婆奇丑无比但是…”梁伟军见两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笑笑说,“我认为…还是我的女朋友漂亮!我女朋友长得…反正我形容不出来,简直盖了帽了,一句话,就是比你们的女朋友漂亮!”
杨明杰忍不住笑起来:“得,这又冒出一位漂亮姑娘来,估计全中国的漂亮姑娘都在咱们学院找的男朋友。”
梁伟军不乐意了:“什么叫冒出来,漂亮就是漂亮,心理不平衡也不能打击报复啊!”
罗小宁收起照片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们女朋友的照片你已经看了,把你女朋友的照片给我们看看!”
梁伟军面不改色地说:“没带在身上!”
“回宿舍去看。”
“宿舍也没有。”梁伟军把小折刀掏出来拍在桌上,“看看,这是她送我的礼物。”
“姑娘送你把刀?”杨明杰取笑说,“吹破牛皮了吧!你这个小空军,从多大就开始搞对象啊?”
罗小宁也讥讽说:“你是喝多了说醉话,还是做白日梦呢。”
“老子二十了!”梁伟军一拍桌子说,“回去我就写信让她寄照片,让你们看看谁的女朋友漂亮。”
梁伟军写了一封信,等了几天不见回信,又写了一封信,还是不见回信。恼了,把笔摔了,稿纸扬了个天女散花,趴在桌子上生闷气,心说,看不起老子,说一声!老子还看不起你呢!
梁伟军平时不哼不哈,真要是发起火来电闪雷鸣。罗小宁见梁伟军像个被点燃导火索的炸药包蓄势待发,不声不响地帮他收拾起满地的稿纸。杨明杰想笑又不敢笑,抱着篮球溜出宿舍。
过了半个月,中队通信员拿来一封信。信封上娟秀的字体似曾相识,梁伟军拿着翻来覆去地摆弄。罗小宁凑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是姑娘写的字,女朋友的信?”
“不是!”梁伟军捏了捏信的硬度,又对着阳光看看说,“没有照片,字体很熟悉,但想不起是谁。”
杨明杰抱着一摞书回宿舍,见状走过来说:“你只管拆看,我保证不会爆炸。”
“扯淡!”梁伟军笑起来,“挺奇怪的,除了燕子,我好像没有要好的姑娘了,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杨明杰伸出手,看意思是想帮助拆信。梁伟军退后一步,警惕地注视着虎视眈眈的杨明杰,撕开信封抽出信扫了一眼。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称呼也是革命式的。
“梁伟军同志,你好。郑燕去军文化队学习,两封来信均转寄她处,敬请放心。祝工作顺利。革命战友王秀娟。”
“娟子什么时候练了一笔好字!”梁伟军惊呼。在他印象中,王秀娟还是那个爱哭爱笑大大咧咧贪吃的姑娘。
罗小宁问:“谁?”
“娟子,王秀娟。”梁伟军见两人笑容古怪,连忙解释,“我们一个大院的,没想到她会给我来信。”
“青梅竹马啊!”杨明杰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罗小宁意味深长地说:“梁伟军同志,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哪!”
“哪儿对哪儿!我们就是一个大院这么简单。你们看信写得多简单!”
罗小宁、杨明杰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梁伟军猛地醒过盹来,“刷”一下收起信笑骂:“差点上你们当!”
诡计没能得逞,两人直扑上来:“公开,必须要公开!”
“你们公开,我就公开。”梁伟军推开两人一溜烟地跑走了。
三天后,梁伟军果然收到郑燕的来信,随信寄来她与王秀娟的一张合影。郑燕在信中说,她在文化队的学习已经结束马上就要考试,时间很紧张无法拍照,先寄一张合影随后再寄单人照云云。
梁伟军得意扬扬地把照片给杨明杰、罗小宁看了,两人不再说他吹牛改口说他人小鬼大,腰上挂暖壶——有一腚(定)的水平,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梁伟军感觉上了当,说年龄小就是吃亏,又被这俩家伙给算计了。
另一个追求者
张爱国一口气给郑燕写了不下一百封信,起初还能接到封内容干巴巴的回信,后来就没了音信。张爱国自尊心有些受伤,再加上搜肠刮肚地说没了词,索性停笔不写了。信是不写了,但郑燕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熬了两个星期,张爱国请假跑去师部医院,才知道郑燕去文化队集训了。
张爱国松了口气,沾沾自喜地安慰自己,我怎么说不回信,原来是寄错地址了。心中石头落地,张爱国全身轻松想起王秀娟还在医院,犹豫一下,在外科找到了王秀娟。
自从上次受伤复查,张爱国这是第二次来医院,几年不见王秀娟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唇红齿白的怎么端详怎么好看,张爱国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王秀娟好像知道他会来,早有准备似的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一摞信放在桌上。张爱国的脸腾一下红了,这些全是他写给郑燕的信。
王秀娟咬咬嘴唇,瞥了他一眼说:“去军艺要考文化,这次学习对燕子非常重要,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走上舞台,你暂时不要打扰她。”
“嗯!”张爱国面红耳赤地往裤袋里塞信,把两个裤袋塞得鼓鼓囊囊。
王秀娟把她的挎包递给张爱国说:“昨天我去传达室看到了这些信,担心姑娘们偷看就拿了过来,你不要多心。”
“没多心,没多心!”张爱国把信装进挎包说,“谢谢你,王秀娟。”
张爱国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称呼让王秀娟愣了一下才说:“你也是,看似挺聪明的一个人,总办傻事。燕子不回信,你来个电话问问情况,或者给我写封信也行。这几十封信被姑娘们偷看了是小事,要是落到首长手里,你可就把燕子给害了,她还是战士正在提干的关口,明白吗?”
“明白!明白!”张爱国吓出一头冷汗。那时候把感情问题也当成考察提干对象的一条标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约定俗成几乎所有的干部们都很重视这一条,往往一句作风有些不扎实,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