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干部中有不服气的,低声嘟囔说:“才一个班,能顶多长时间。”
“煮熟的鸭子——嘴硬!”季副军长敲敲地图上“钢六连”主力的位置,这名团干部不吭声了。“钢六连”把主攻方向选在251高地的右侧翼,如果敌军撤退,可以分兵一部与敌军齐头并进支援尖刀班全歼敌军残部,并扼守峡谷阻敌增援,为大部队主力展开赢得时间。
演习结束,集合各部,考核组在队前宣布结果并命令“钢六连”派一个班上前领取奖品。杜怀诚毫不犹豫地把这份荣誉给了十一班。梁伟军带着他的兵跑到考核组面前,喊了声“向右——转”!部队中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连长们对着部队使劲瞪眼,但“哧哧”的偷笑声仍不绝于耳。
负责颁发奖品的参谋觉得奇怪,看看部队又看看梁伟军班,命令他们向后转。首长们与考核组站在一起,他们的面部肌肉剧烈抖动起来,季副军长第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场的最高首长都笑了,其余人也不用强忍,演习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道陡坡足有二三百米长,十一班战士们的棉裤全部磨透,一人露出两片穿着不同颜色内裤的屁股,制式草绿色的、花布的、蓝布的、红布的,还有内裤被磨破临时塞上擦枪垫布遮羞的,在白色棉花的衬托下显得五彩缤纷,像是在屁股上拉起了一道万国旗。季副军长担心战士们的身体,马上命令距离演习场最近的A师送棉裤来。
梁伟军班的战士们臊得脸通红,领了电视机抬着就向连队飞奔。杜怀诚、指导员拍着大腿喊起来:“慢点,慢点!摔喽,摔喽!小心电视机!”
“倒踢紫金冠”
护训队的培训接近尾声,理论知识考核郑燕得了一个良好,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紧接着护训队全体参加了一次演习。那天,郑燕和王秀娟拼尽全身之力把一名“伤员”从火线上抬下来,两个人已经累得双腿发软。郑燕不小心绊了一脚,踉跄两步连同“伤员”一起重重地摔进一条干河沟。
“伤员”被摔得心头火起,龇牙咧嘴地想发火,当看到成串的汗水正顺着两位女兵的发梢向下流,跳起来拔腿就走,边走边嘟囔:“这不是个好活,这不是个好活…”
郑燕在王秀娟的搀扶下站起来,连声喊:“同志,回来!你干什么去?”
“伤员”回过头认真地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让你们抬着走!”
“什么老爷们老娘们的,你还挺封建,过来躺下,你现在是‘伤员’!”郑燕毫不领情,王秀娟悄悄地说:“他愿意走,就让他走呗,又不是我们逼他的。”
“那不行,‘伤员’就是‘伤员’!”郑燕对着“伤员”吼,“你过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伤员”看看两人微微打战的双腿取笑说:“你们行吗,可别把我摔成真伤员,还是我自己走吧,快到…”
郑燕瞧“伤员”的军装崭新,一脸稚气,估计他入伍时间不长,沉下脸来说:“新兵蛋子,我命令你上担架!”
“不知好赖,躺就躺!”“伤员”侧身躺在担架上做好挨摔的准备,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郑燕回头厉声问:“嘟囔什么?”
“伤员”不服气地说:“女老兵也欺负人!”
“什么女老兵,老兵就是老兵。”郑燕觉得“伤员”的论点很可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王秀娟揶揄说:“郑‘模范’,不要发扬你的革命乐观主义了,快点走吧!”
两人把“伤员”抬进急救室,回头就缠着教员问成绩。
“郑燕…及格了,王秀娟…也及格了!”教员合上文件夹,对欢呼雀跃的郑燕说,“先别跳,有你跳的时候。”
郑燕瞧瞧教员笑吟吟的表情,嬉笑着问:“还有好事等着我?”
“没错,演习结束后军文工团要与参演部队联欢,上级要求护训队出一个节目,组织上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教员笑嘻嘻地说,“听说你舞跳得不错!”
郑燕只在医院跳过新疆舞,教员又不是医院的,他怎么会知道?郑燕看看一脸无辜的王秀娟纳闷地问:“教员,你听谁说的?”
“好好准备,争取把道具服装准备齐全一点!”教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到又有一对女兵抬着伤员撤下来,连忙迎了上去。
经过短暂的准备,联欢会正式开始。既然是联欢就要有联欢的特色,专业演员的节目和战士的节目穿插进行。演员们唱一支歌,战士们上台表演一段三句半,演员们又跳了一支舞,战士们还是一段三句半。
时间仓促,战士们根本拿不出像样的节目。好不容易上来一位战士歌手,众目睽睽之下紧张得全身僵硬,与他合唱的女演员碰了碰他的手,这位战士竟然紧张得唱跑了调,扭头跑下台。
台下的战士笑得前仰后合,干部们也跟着笑。按理说这台联欢会很糟糕,但在那个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战士们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女演员在台上发动战士们鼓动半天也没能把那名战士歌手请上台,只好独自在手风琴伴奏下把剩下的半支歌唱完。
报幕员走上台脆生生地说:“下一个节目,独舞,‘咱们新疆好地方’,表演者,郑燕。”
护训队中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郑燕带着维吾尔花帽,穿着“花裙子”,甩着一头小辫子跑上台,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郑燕明白战士们为什么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小帽、辫子、小坎肩郑燕从来都是随身携带,但没有带裙子,王秀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床花被面绑在她腰上代替,再加上脚上那双沾满泥巴的绿胶鞋,显得不伦不类,自然惹人发笑。
音乐声响起,战士们不笑了,且不说郑燕的舞姿的确漂亮,能把“裙子”转得像朵喇叭花,还能左右晃头,光是跳起来把腿踢到后脑勺上去,就把战士们折服了,掌声热烈得像年三十的鞭炮声。
文工团团长躲在侧幕后,看着郑燕的舞姿嘴里啧啧称赞。舞蹈队指导员凑过来说,这倒挂金钟踢得,简直是专业水准。要是服装完美一些,说是我们团的专业演员都有人相信。
舞蹈队的指导员是男同志,文工团团长也是男同志,说话自然不客气:“有话说,有屁放,搞什么弯弯绕!”
指导员说话果然爽快了:“把这个兵调到文工团来,实在不行就借调。”
舞蹈结束,郑燕跑进侧幕。团长迎上去问:“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报告首长,我叫郑燕,S师野战医院护士。”
“哦,把你调到文工团来跳舞怎么样啊?”
郑燕想了想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文工团团长鼓励说:“小姑娘不但舞跳得好而且很聪明,要坚持练功!”
“是!”郑燕欢欢喜喜地跑下舞台。
演习正式结束,离去的文工团把郑燕的心也带走了。郑燕憧憬着文工团的生活,晚上做梦都在舞台上跳舞,手舞足蹈地把床板拍得啪啪响。日盼夜盼,没盼来调令却等来“噩耗”:护训队全体不日将前往S师伞训,并且要实跳。
擦肩而过
女兵们吓坏了,教导员鼓舞人心的动员,她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无数遍地想,如果主伞打不开怎么办?还好,还有备份伞,但是备份伞也打不开怎么办,要是没等备份伞完全张开就着陆了怎么办?要是伞挂在舱门上怎么办?要是…
郑燕害怕王秀娟更怕,两个人凑到一起相互宽心,结果越说越怕。郑燕终于忍不住给父亲挂了电话。
“爸爸,我们要跳伞了。”郑燕说。
“好啊,伞兵嘛,不学会跳伞就不是合格的伞兵。”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郑燕犹豫了一下说:“爸爸,我怕…”
“每个人第一次跳伞都怕,跳过就好了。爸爸跳伞都跳上了瘾,燕子,相信爸爸。”
郑燕忍不住低泣起来:“爸爸,我真的很怕,我能不能不跳?”
郑燕不怕跳伞的高度,她只是担心自己的脚,如果跳伞骨折,跳舞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郑燕同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严厉起来,“记住,你首先是一名伞兵,其次才是我的女儿,想不跳伞,除非你脱军装!”
电话被挂断了,郑燕第一次受到父亲这样严厉的批评,拿着听筒大哭起来。
当晚,女兵们失眠了。郑燕折腾了大半夜,接近黎明才勉强闭上双眼。睡梦中,她昏沉沉地上了飞机,飘飘悠悠的也不知飞了多久。机舱门大开,舱外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像是一缸浓稠的墨汁,朵朵白云变成漂浮的墨块。郑燕惊恐地大叫起来,教导员,我不跳,我不跳!教导员在身后和蔼地说,不跳就不跳,留在机舱里好了。郑燕感激地回过头,猛地发现教导员变成了恶魔正伸着绿莹莹的爪子来抓她。救命!郑燕跌出机舱,主伞没打开,备份伞没打开,郑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竟然像玻璃人一样摔得粉碎。
“啊!”郑燕大喊着从梦中惊醒,抱着头大哭起来,“我被摔碎了,我被摔碎了…”
女兵们本来已经惊恐万分,郑燕这一声喊,立刻打开了泪水的闸门纷纷陪哭。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区队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郑燕委屈地说:“区队长,我被摔碎了。”
“瞎说,你这不好好的嘛,做噩梦了吧?”区队长把郑燕揽进怀里说,“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碎了。”
郑燕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女兵们的哭声渐小,郑燕低头抽噎着说:“区队长,我害怕!”
“我也怕,但是我们不能怕,男兵能跳我们也能跳。”
“你也害怕?”郑燕见区队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惊讶地问,“你也是第一次跳伞?”
区队长用力点点头,没有说话。
晚点名,杜怀诚宣布团部命令:周庆洋、马良顺去军教导队干部集训队报到,梁伟军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报到。这次提干出人意料,竟然没有张爱国,他也是“钢六连”的战斗骨干,提干势在必行,但偏偏就没有他。
如果梁伟军去军教导队,战士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就让部分人眼红了。团里每年只有一个推荐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上学的名额,难道他梁伟军比全团所有的兵都强?跳伞次数多的战士说,我是五级跳伞员,他梁伟军才三级,凭什么让他去!刺杀好的战士说,上次刺杀,他被我刺得屁滚尿流,凭什么不让我去!
于是流言飞语四起,而且很快演义出若干版本。流传最广的有两种,一种是梁伟军父亲的原因,另一种是魏峰魏参谋长的原因。梁伟军被排斥了,战士们对他敬而远之,碰面微笑也能笑出另一种味道来。
梁伟军的怒火腾腾直冒,撞得脑门子疼。张爱国也火,闷闷地抽完一包烟,闯进连部单刀直入,说连长,我也是战斗骨干,为什么没有我?杜怀诚说,骨干都走了,肉就该上案板了,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不要着急,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张爱国说,明年我就该退伍了。杜怀诚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那就超期服役一年,咱连超期服役三五年的兵都有,不着急。张爱国闷闷不乐地问,为什么是我?杜怀诚说,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张爱国又问,你怎么不去喜欢梁伟军?杜怀诚回答,我也喜欢他,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
杜怀诚反正话来回说,张爱国知道再说也是废话,转身出了连部。几个为他打抱不平的战士围上来,问怎么样。张爱国说,还能怎么样,不怎么样!兵们愤愤然,梁伟军凭什么去!张爱国冷冷地说,凭他爸爸是军参谋长!
兵们恍然大悟,都说朝内有人好做官,更不用说是父子了,他梁伟军不去,谁去?这条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战士中间传播,等传到梁伟军耳中时,已经变成梁参谋长准备让儿子子承父业了。梁伟军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好像所有的人都该骂,但所有人又不能骂。黄继光团这棵大树上唯一的桃子让你梁伟军摘去了,你还不让人家说几句,这还有天理吗?
梁伟军望着窗外三五成群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兵们,困兽似的在宿舍中团团转,大口大口地吸烟,而吐出的烟雾,像是一台正在工作的大马力蒸汽机车。
第二天早操,出操的兵们被吓了一跳。梁伟军目赤如血,全副武装地肃立在操场入口,身旁立着一块糊有白纸的枪靶,用血而书:不服气比比看,如失败让名额!暗红色的字体张牙舞爪,显示着梁伟军的愤怒。
魏峰匆匆赶来,命令部队继续出操,犀利的眼神把梁伟军盯得心里起了毛,才冷冷地问:“梁伟军,你想比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梁伟军大喊:“比军事技术,比战斗指挥,比他们想比的,我要证明我不是靠走后门才上的学!干部子弟就不能上学了吗…”
魏峰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扯下血书撕得粉碎又揉成一团,扔到梁伟军脚下:“住嘴!你应该去找军长比,去找军区司令员比,去找总部首长比!他们已经老迈,肯定比不过你!你他妈的去给我当军长当司令员!你还想和谁比?我给你派车,我批给你假!”
梁伟军突然明白他这一招非常愚蠢,把提干这样的大事当成了儿戏,嘴唇嚅动了半天喃喃说:“参谋长,我…”
“你还想和谁比?”
“我…不比了…我…”
“不比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
“心里有鬼吧?”魏峰毫不留情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还没叫门,你自己先叫上门了!你站在这里想证明什么?我告诉你答案,你在证明你心里有鬼!”
“参谋长,我心里没鬼,我受不了他们背后议论我。”
“身正不怕影子歪!听说过吗?”魏峰缓和一下语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军人要有坚忍精神。坚,是要求我们要有钢筋铁骨一般的体魄,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压不弯打不垮永不向一切艰难困苦低头。忍,不是要你忍气吞声,而要学会引而不发,军人的词典里没有‘和平’这个词,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我们今天不懈的训练就是为了未来的战争。军人意味着奉献,不但奉献汗水、血水、青春、生命、爱情,还要奉献许多想不到的东西,不学会忍行吗?这样一点小小的委屈,你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几年的军粮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伟军挺胸抬头面若止水,愤怒的情绪消失得无踪无影,诚恳地说:“参谋长,我懂了!”
护训队如期来到S师,住进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整理好内务,郑燕、王秀娟悄悄溜出小院,一路打听着找到“钢六连”。郑燕突然发现远处的一个背影很熟悉,忍不住喊:“毛…梁伟军!”
梁伟军应声回头,惊呆了,喃喃道:“燕子!你怎么来了?”
郑燕拉着王秀娟追上去,等她们赶到的时候,梁伟军已经被推进了禁闭室。哨兵拦住她们说:“对不起,梁伟军禁闭期间不准亲友探望,特殊情况需团首长批准,你们请回!”
郑燕央求说:“我们四年没见面了,就说几句话。”
“一句话也不行!”哨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威胁说,“请不要妨碍我执勤,如有必要我会如实向你们上级汇报。”
王秀娟用上了最后一招,威胁说:“我祝福你永远不生病!”
“谢谢!”哨兵不为所动。郑燕、王秀娟转身离开,看到张爱国正步履匆匆地向宿舍里逃。
“他怎么了?”王秀娟奇怪地问,郑燕连连摇头。
两人费尽周折,才弄清梁伟军坐禁闭的原因。郑燕气得咬牙切齿,连声怒骂:“卑鄙小人。”
王秀娟问:“还去看他吗?”书旗小说网,http://www.bookqi.com/
“要去你去!”郑燕摆出一副分道扬镳的表情,王秀娟低声嘟囔:“爱情都是自私的!”
两人各怀心事闷闷不乐地回到营区,看到女兵们在宣传栏前挤成一团。王秀娟爱凑热闹,拖着想回宿舍的郑燕挤进人群。宣传栏中贴的是伞训员名单。
“伞训长刘兆新,伞训员纪烈钢…”王秀娟嘟嘟囔囔念下来,在最后一行看到了张爱国的名字。她低声对郑燕说,“你最讨厌的人是我们的伞训员,我看你怎么办?”
郑燕瞥了王秀娟一眼讥讽说:“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下午,伞训长带着伞训员来到女兵营区。生龙活虎的伞兵在女兵面前有些腼腆,目光不知搁在哪里才好,反而不如女兵落落大方。郑燕表情冷漠,目光逼视得张爱国抬不起头。
简单的自我介绍很快结束,伞训教员很快进入角色,带领女兵领取装备、熟悉场地。张爱国恰好负责郑燕、王秀娟所在班,他总想对郑燕解释一下,但郑燕根本不给他机会。
整整一个下午,张爱国对训练心不在焉想尽办法接近郑燕,引起了伞训长的注意。第二天,张爱国就被调去其他班,郑燕对王秀娟说:“你的梦中情人飞了!”
王秀娟咬着牙说:“最毒妇人心!”
梁伟军一天一份三千字以上的深刻检查,一式三份抄写清楚,由通讯员分别送到连部、营部、团部。一连写了六天,第七天早上,梁伟军被放出禁闭室,等在门外的魏峰把背包扔进他怀里说:“理发剃须,十一点的火车。”
梁伟军庆幸地长吁一口气,又担心地问:“参谋长,我去哪儿?”
“军校,不想去?”魏峰余怒未消,表情冷冰冰的。
梁伟军正色说:“报告参谋长,我一定努力学习刻苦训练,绝不辜负各级首长的信任。”
“少给我唱高调,毕业拿着优秀学员的证书向我报到,不然我让你穿着军官服去养猪。”魏峰把一张稿纸交给梁伟军说,“课余时间按我给你定的顺序把这些书读了,看完一本写一份心得体会寄给我,明白吗?”
“明白!”梁伟军看看稿纸上的书目说,“参谋长,这有好几本‘文革’时期的‘大毒草’,现在市面上可能买不到。”
“你才挣几个钱,去图书馆借,图书馆没有的写信告诉我。”魏峰指着梁伟军的鼻子说,“军校藏龙卧虎,去的都是各部队的尖子,别忘了自己是个空降兵,要是让我听到点儿风吹草动,别怪我不客气!去吧!”
梁伟军慢腾腾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魏峰的脸色,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魏峰问:“又怎么了?”
梁伟军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请一会儿假…想去伞训队看看战友…”
“想去看郑燕吧?被关禁闭消息还这么灵通!”
梁伟军红着脸分辩:“我…进去前看到她了…”
“去就去,看你这个熊样子,一个小时够吗?”
梁伟军眉开眼笑:“够了,够了!”
理发、洗澡、与战友们告别,走完这些程序已经快到九点了。从驻地到火车站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梁伟军让班里的一名战士把他行李先送去团部,他直奔女兵伞训队。
女兵伞训队距“钢六连”的宿舍足有一公里,时间紧迫梁伟军跑得气喘吁吁,冲进小院不管不顾地大喊:“郑燕,郑燕,出来一下!”
喊声未落,大群女兵就从窗口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梁伟军。活泼一点儿的就问:“同志,你找谁?”
在众多异性目光注视下,梁伟军慌了:“我…我找郑燕!”
“哦!郑燕啊!”那个女兵夸张地喊起来,“郑燕,听见没有,有人找你!哪个单位有叫郑燕的给喊一下!”
女兵们唧唧喳喳地跟着喊郑燕。
梁伟军不知道女兵们在作弄他,还傻乎乎地说了声谢谢。那时,他基本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几乎没有敢出来见面的。
郑燕躲在宿舍里双手捂着脸不敢抬头,低声骂着:“这个傻瓜,这个大傻瓜,怎么办,怎么办…”
一名女干部出现在楼门口说:“同志,不要大喊大叫。你找的郑燕是哪个单位的,我给你叫一下!”
梁伟军捏捏鼻子说:“师野战医院的。”
女干部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反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钢六连’的。”
女干部转身进楼喊了两声郑燕。
王秀娟对郑燕说:“你去不去赶紧决定。”
“我怎么去啊!”郑燕快要急哭了。
“那你躲起来,我来处理!”王秀娟刚跑下楼,看到张爱国拿着个马扎向梁伟军走去,连忙躲在一边。
张爱国把马扎递给梁伟军说:“别喊了,郑燕外出了。”
“你是教员?”
“是啊,你坐一下,我去去就来!”张爱国回楼拿了暖瓶茶杯和梁伟军坐在一起聊天。
女兵们见没人出来相会,渐渐失去兴趣,不再趴在窗台上吹风。梁伟军胡乱应付着张爱国,不停地东张西望。喝完两杯水,院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送他去火车站的卡车来了。
“再见!”梁伟军大步流星地向卡车走去。
“再见!”一直在宿舍窗边看着梁伟军的郑燕轻轻地挥着手说。
女兵们的伞训
经过一个星期的动员教育,女兵们的伞训正式开始,伞训教员们头疼的日子来了。这些女兵普遍胆小如鼠,除了敢坐在吊环上晃悠,像滚环、平台等器械上去就双腿发软,哭哭啼啼地摆出一副可怜样。
训练男兵时碰上这种情况,伞训教员早就吹胡子瞪眼睛地“熊”上了。可女兵就不行了,还没熊呢,就哭得一塌糊涂,再骂上两句,估计这些女兵的泪水能把训练场淹了。来硬得不行来软得也不行,伞训教员在下面柔声细气地说,跳吧,我保证你没事!女兵站在平台上把头晃得像拨浪鼓,不行,太高了,我怕!
带队的女干部亲自出马带头跳下平台,女兵们只好闭上眼睛尖叫着跳下来,在沙坑里摔得东倒西歪。教员们没招了,地面训练女兵们都惊恐畏惧,什么时候才能登机实跳。
老兵碰上了新问题,伞训长也是第一次训练女兵,思考许久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只好把问题上交。魏峰听完伞训长的汇报,又看了女兵们的训练,说明天二营跳武装伞,你带女兵们去看看,回来后去你们连参观地面动作训练。
第二天,女兵们看了武装跳伞,又看了地面动作。从没看过跳伞的女兵们非常直观地总结出一条经验:太危险了,这么高,如果伞不开肯定会摔成肉泥!
伞训长气得直咬牙,只有用最后这一招了!
女兵们的苦日子来了。长距离跑步是伞训的基础课目,主要是为了增强跳伞员的腿部力量以抵抗着陆时的巨大冲击力。以往跑步,女兵们跑上两三圈就会捂着肚子蹲下,声称肚子痛是妇科病。伞训员都是些没结婚的小伙子,羞涩地笑笑不敢过分干预。伞训长请教了军医后,说每个月只允许疼一个星期的肚子,过了这个星期就要把少跑的里程补上。女兵们肚子疼的次数才大大减少。
一个星期后,伞训长领着战士们抱来一堆沙袋,对女兵们说:“一人一副沙袋,从今天开始腿上绑沙袋跑步!”
每天早晚两次的三公里跑步,她们刚能坚持下来,马上又要绑沙袋。女兵们推推搡搡,没一个愿意上前的。王秀娟眼泪汪汪地说:“教员,能不能不绑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