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侦察分队,能加入教员班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虽然这个教员队伍是梁伟军组建,一没有编制,二没有津贴,但它集合了侦察分队的精英人物。侦察分队又是在全旅范围内抽调人员组建,进入教员班从广义上说也算是达到了全旅军事训练的制高点。大瓢有些虚荣心,用他的话说,这是个名声问题,而且他对第一批加入教员班的肖路很不服气。
肖路与大瓢是老相识了,两人经常在比武场上碰面。他原是三营八连的战士,机灵活泼爱说爱笑,综合素质在三营数一数二,尤其是枪打得好,营属火器无一不精。最得意的是在一次比武中,五种枪械十种姿势一百发弹打出996环的好成绩。不过恃才自傲,最喜欢与班长、干部们比军事技术。军事技术不如他,肯定领导不了他,是八连公认的刺儿头。
肖路得知梁伟军是一名求贤若渴的优秀军事干部,肯定会主动来找他,便得意扬扬地等着邀请,甚至做好了让梁伟军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的准备。可等到侦察分队热火朝天地开始训练,还不见梁伟军的踪影,肖路坐不住了,跑到侦察分队毛遂自荐。
梁伟军在旅综合训练场上接待了他,十几个课目比下来,肖路以微弱优势取胜,得意扬扬地要求加入侦察分队。梁伟军却说,匹夫之勇何足挂齿!肖路头一次毛遂自荐就遭到打击,脸红脖子粗地嚷嚷,你不重视人才!梁伟军说,你是有才无德,人才是别人叫的不是自己说的,按照你的观点,军委主席应该全军单兵素质第一。我侦察分队庙小放不下你这座大神,你回去加紧锻炼,准备接班当军委主席吧。心高气傲的肖路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地跑到魏峰那儿反映说,梁参谋在选拔人员上是武大郎开店。魏峰说,那我管不着,那个店旅党委已经交给武大郎了。肖路眼看着他所佩服和他不屑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侦察分队,再次找到梁伟军,问我怎样才能加入侦察分队?梁伟军说,很简单,只要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不恃才自傲就可以了。肖路还有些不服气,说庸才怎么能领导人才,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说得很过分,梁伟军却笑着说,论军事理论、论指挥,你比不上我,论擒拿格斗你比不上大瓢,论炮兵技术你比不上陈炳辉,其他就不一一列举了,你认为到了侦察分队你还是人才吗?肖路说,我至少也是某一方面的人才。梁伟军说,明白这一点就好,侦察分队就是集合所有某一方面的人才训练成综合性人才。肖路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请求加入侦察分队。肖路加入侦察分队后,一改过去的作风,对班长干部们很是尊敬。
毛遂自荐加入侦察分队的只有两个人,除了肖路,另一个是五营十三连三排长周鹏飞。他高中毕业直接考入南京陆院,毕业后分配到S旅。他是进入部队的第一批大学生干部,也是精简整编的极力拥趸者,常把“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谋而不在勇”挂在嘴上逢人便说。在那些土生土长的干部眼里,他属于外来户,对空降部队没有感情,崽卖爷田当然不心疼,有些犯众怒。但周鹏飞却不知天高地厚,经常提出些新理论新观点,这又犯了大忌。本土干部们说,一个小排碴子,八一大裤衩还没穿破一条,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你知道兵该怎么带?一言概之,周鹏飞在连队中是个不受欢迎的另类人物。他自荐的方式也很奇特,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了一篇近万字的文章,不讨论战术也不谈排兵布阵,重点阐述运用系统工程的理论和方法,对指挥、控制、通信、情报系统开发和管理在未来作战中的重要意义。文章交给梁伟军的当天,他就接到去侦察分队报到的命令。
梁伟军对他说,暂时先担任一排排长,等侦察分队有了正式编制命令,我会建议上级由你来担任侦察连的副职。周鹏飞眼含热泪,说曲高和寡,我的文章你看懂了,谢谢!梁伟军说,我也有知音难觅之感,不过知音需要你我的培养。周鹏飞冲动地想拥抱梁伟军,说我懂了,来侦察分队是我值得自豪的决定!
就此,梁伟军以周鹏飞、段拥军、肖路为骨干拉起一个教员队伍,按照他的想法按部就班地开始训练。
小荷才露尖尖角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决定侦察分队命运的时刻到了。三辆吉普车组成的车队载着考核组拐上通往旅综合战术训练场的煤渣路,一直开进训练场还没看见人影。旅长、政委跳下车,看着迎风招展的彩旗、立好的枪靶,笑着问魏峰:“这个梁伟军又在搞什么鬼?”
“梁伟军!”魏峰吼了一嗓子。
“到!”梁伟军冷不丁地从吉普车后的树丛中钻出来,立正敬礼说,“旅长同志,侦察分队正在组织潜伏训练,请指示,分队长梁伟军。”
“稍息!”旅长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报告旅长,今天旅考核组将对侦察分队进行综合性考核。我接到的命令是九时整开始,现在是八时四十七分。”
旅长哈哈大笑:“我们来早了,小梁不想接待啊!”
梁伟军见魏峰正瞪着他,连忙报告:“侦察分队参加考核应到六十一人实到六十一人,请旅长下课目!”
旅长再次大笑:“你把兵都藏起来了,我下什么课目,都出来吧,我们见个面。”
“是!”梁伟军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大喊,“侦察分队全体注意,面向我成分队横队,集合!”
话音未落,战士们从树丛、树冠、覆盖伪装网的掩体中冒出来,眨眼的工夫就在梁伟军面前站成整齐的队伍。
旅长、政委从排头走到排尾,仔细地看着兵们,最后忍不住笑起来,扭头说:“小梁啊,难怪有人向我反映说,侦察分队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准备得怎么样了?”
梁伟军说:“报告旅长,我分队指战员翘首以待!”
“你呢?”
梁伟军笑嘻嘻地说:“信心十足地等着旅长下达正式编制命令。”
“好啊!”旅长对魏峰说:“参谋长,开始吧!”
魏峰说:“是!蒋禹尧,由你来组织实施对侦察分队进行考核!”
“是!”蒋禹尧从人群后走出来,皮鞋锃亮军装笔挺,还戴了一副雪白的手套。肖路在队列中撇撇嘴,低声说:“这家伙装腔作势,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国民党军官。”大瓢闭紧嘴巴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肖路讨了个没趣。
梁伟军觉得这名帅气的军官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面,正在苦思冥想,蒋禹尧已经越过他,走到队前不客气地指点着说:“你、你、你,还有你,出列!”
肖路等四名战士应声出列,蒋禹尧逐一检查他们的武器保养情况,雪白的手套专向标尺下、托底板这些枪支上最容易脏的地方上摸。
蒋禹尧在肖路的枪托上摸了一手的灰,举着满是污渍的手套问:“这是什么?”
“首长,条令规定持枪时托底板要着地。”
蒋禹尧慢慢抬头,目光似剑,厉声喝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肖路气哼哼地说:“手套!不干净的手套!”
“你的武器保养不及格,记住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武器!明白吗?”
托底板就是放在地上保护枪托的,肖路气急败坏地说:“明白,从今天开始我天天擦拭眼皮,让它更好地保护眼珠子!”
蒋禹尧笑吟吟地看着呼呼喘粗气的肖路说:“很好,现在你听我口令!靶台就位!立姿一百米射击,预备——”
肖路刚跑上靶台,蒋禹尧射击的口令就出口了。肖路举枪射击,枪枪十环。蒋禹尧翘起拇指对梁伟军说:“好!为将者,必先制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梁伟军不冷不热地说:“蒋参谋好像用错了地方,肖路目前还是个兵。”
“但我听说你已经教授了一个月的战术理论,这些知识应该是由军官掌握的。”
梁伟军搞不清蒋禹尧的真实意图,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蒋禹尧避开他的目光,摸摸扣得严丝合缝的风纪扣说:“假定你已阵亡,敌一个加强班配属重机枪一挺,占领我左翼制高点,威胁我空降场侧翼,命你部组织相应兵力在十分钟内消灭这股敌人。”
梁伟军命令说:“周鹏飞由你组织实施!”
“是!”周鹏飞应声出列,大喊,“隐蔽,一排正面火力掩护,二排左翼佯攻,三排右翼建立阵地待命!”
侦察分队迅速展开完成战斗准备,战士们的战术动作到位,队形布置合理,一丝笑意爬上旅长的脸庞。蒋禹尧却微微摇头说:“战术中规中矩但老套了一点,战士们动作虽然很熟练,但呆板了一点,火力配系合理,但编组乱了一点,可惜!”
话音未落,在左翼接敌的二排阵地中,突然跃出两名战士大范围地向制高点侧翼迂回。接着,一排突然对制高点进行火力急袭,刹那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但就是不见发起进攻。
蒋禹尧低头看看表提醒说:“你部距敌阵地四百余米,全力冲击至少需要五分钟,现在发起进攻还来得及!”
梁伟军一声不吭地对着制高点扬扬下巴,蒋禹尧微笑着摇摇头。
突然,周鹏飞做了个蒋禹尧看不明白的手势,三排阵地中的两门迫击炮“嗵嗵”地打了两发炮弹,稍停片刻又各打了一个三发急促射。制高点上,二排的两名战士露出头,大摇大摆地走下来,接着周鹏飞也爬起来开始整队。
“完了?”蒋禹尧有些激动,“在敌火条件下,你的部队怎么能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战术!”
梁伟军说:“周鹏飞,你来讲解一下!”
周鹏飞面对众多首长毫不慌乱,指着制高点平静地说:“敌人所占领的制高点,要想威胁我空降场的侧翼,只有在制高点的突出部建立重机枪阵地才能实现。我派出两名战士携带电台迂回侦察,摸清敌人阵地的布置情况,用迫击炮覆盖,要比全力冲击减少伤亡。首长可以去制高点检查,敌唯一能威胁我侧翼的阵地,面积不过四十平方米落弹八发。即使侥幸有残余之敌,也会被两名前出侦察的战士清除。完毕!”
蒋禹尧这才看清山上的两名战士果然带着一部884A型步兵电台,不由脸上一红说:“作战中容不得一丝疏忽,我认为你的战法有些牵强,不能保证全歼制高点之敌。”
周鹏飞不卑不亢地说:“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我们空降作战更要遵循这一原则,我们多一份有生力量,敌人就增加一份压力。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才是关键,我不认为墨守成规就是高明的战法!”
蒋禹尧扭头问梁伟军:“梁分队长你的意见是什么?”
梁伟军面无表情:“我是被考核者,你是考官,我暂不发表意见!”
梁伟军的态度让蒋禹尧有些恼火,他不高兴地说:“作为一级指挥员,应该对部下的战法有一个正确评价,或给予正确的指导,而你始终站在这里,总应该干点什么!”
梁伟军微笑:“夫将者,文应有韩柳欧苏之才;武应具起翦颇牧之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临大节而不屈;赴大难而不惧;决断处如利刃之剖嫩瓠,缱绻时若细柳之揽春风;威而不怒,严而不酷。蒋参谋,我很清楚我应该干点什么,如果对付一个班的敌人都要我亲自出马,我这个侦察分队现在就可以解散了!”
魏峰指了指制高点,一声不吭地跳上吉普车,蒋禹尧瞪了梁伟军一眼连忙跟了上去。吉普车冲上山坡兜了一圈,裹着一阵风返回,蒋禹尧跳下车宣布:“侦察分队已经消灭制高点之敌,战术、火器运用得当。”
蒋禹尧花样百出几近苛刻的考核整整进行了一上午,侦察分队最后总评成绩良好。旅长满意地对魏峰说,梁伟军有两把刷子,可以给他一些更重的任务。
旅长政委谢绝梁伟军请他们留在侦察分队吃午饭的邀请率先上车,留在后面的蒋禹尧突然低声问梁伟军:“你想当将军?”
梁伟军笑吟吟地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蒋参谋你我互勉!”
“嗯。”蒋禹尧面无表情地爬上车,意味深长地看了梁伟军一眼。
周鹏飞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队说:“来者不善,其中必有缘由!”
梁伟军没有说话,突然想起张爱国离队前的那个晚上,蒋禹尧的身影一下清晰起来。

第七章

跳伞训练
“四有新人”
蒋禹尧属于新时期的军官,与老军官最大的区别是他有一张军事院校的毕业证书,符合“四有新人”的标准。但蒋禹尧努力减小这个区别,想尽办法融入老军官的圈子中去。老军官们大都对文化人天生有一种尊敬,只要你不迂腐、不咬文嚼字、不自命清高,很容易打入他们的圈子。蒋禹尧做得很成功,短时间内他就说话不干不净有了带口语,也学会讲个荤笑话。军官们说,这个学生兵不错,是文化人里的粗人。有文凭再有了群众基础,蒋禹尧接任侦察科副科长就顺理成章了。就在旅司令部给侦察分队下达正式编制命令改称侦察连的当月,蒋禹尧接任侦察科副科长,副营职待遇,成了梁伟军的顶头上司。
从此蒋禹尧去侦察连的次数就多起来,每周都要去上一两趟。看训练、看内务、看卫生、看菜地、看伙食,但只看不说,既不批评也不表扬。侦察连刺儿头多,有时忍不住犯个小错误被他撞上,他有时一笑了之,有时发上一支烟善意批评几句。战士们觉得蒋禹尧平易近人,根本不怕他,有些什么不满意的事儿私下里也敢对他说说。
梁伟军正忙着制订下一步的训练计划,每天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恨不得睡觉也能抓着笔写东西。碰上蒋禹尧在营区里转悠,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各忙各的,从没多想。偶尔,蒋禹尧留在侦察连吃饭,梁伟军还会嘱咐炊事班加个菜,两人之间相处得很融洽。但周鹏飞觉得不对劲儿提醒说,小心有人摘桃子。梁伟军笑着问,摘你你去吗?周鹏飞说,连长,战士们对蒋参谋挺热乎,他在走群众路线。我私下认为,你对我有知遇之恩,但战士们对换个领导并不在意,尤其是这个领导平易近人。梁伟军拉下脸批评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些花花肠子,把心思用到训练上去。周鹏飞说,连长,我周鹏飞自认不是奸盗之辈,在你手下能体现我的价值,如果你走了估计我不会再被欣赏,话搁在这儿供你参考,觉得没用你就当我放了没滋没味的屁。
周鹏飞为人清高,对拍马溜须之类的言行很是反感。他能说出这些话必定有感而发。蒋禹尧再来侦察连,梁伟军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果然发现他和战士们打成一片。甚至有些战士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他也不批评。梁伟军挠挠头,心想蒋禹尧从来没带过兵可能没有经验,又想军官平易近人没什么错,自己也讨厌装腔作势的军官,也就一笑了之。
星期天,梁伟军命令肖路带着射击没有达到优秀标准的战士出小操,命令大瓢去给班长们讲硬气功,干部们集中听周鹏飞上军事理论课。他去炊事班转了一圈,把班长叫出来问:“今天早上怎么只有咸菜没有鸡蛋?”
班长撩起围裙擦着湿淋淋的双手说:“连长,咱连的实际情况你也清楚,猪圈里是猪崽,菜地里刚秧上苗,要啥没啥,战士们的伙食有标准,每天就那么俩钱,实在没办法啊!”
“司务长知道吗?”
班长说:“知道,我们商量了半天也没个主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买菜买肉都要钱啊!不瞒你说,这个月咱们已经超支了。”
梁伟军摆摆手说:“行了,不用发牢骚,钱的事我来解决,中午先见点荤腥,训练量这么大战士们身体受不了。”
梁伟军回到连部,翻遍身上所有口袋加上存折上的钱,才凑了不到二百块钱,这点钱勉强能支撑全连两三天的副食供应。还有一个星期才到月底,剩下的那四五天怎么办?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才发现钱真是个好东西!梁伟军和连值班员打了声招呼,出了连部直奔旅部家属院,找已经是后勤部部长的李常贵想办法。
李常贵正在院子里侍弄他那两畦蒜苗,看到梁伟军走进小院,扶着锄把说:“你要是来看老连长,我欢迎!如果来要钱,免谈!”
梁伟军苦笑着说:“老连长,你莫非会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要钱?”
“看看,让我说中了不是!坐吧!”李常贵放下锄头,洗了手,坐到葡萄架下的小桌边拿起茶壶给梁伟军倒了杯茶说,“你们基层连队的干部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儿,一是要物,二是要钱,除了这两件事,你们谁还能想起我来?”
梁伟军脸上一红说:“老连长,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嘛。”
李常贵笑了笑。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梁伟军还是忍不住说:“老连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连解决一点…”
“免谈!”李常贵怨气十足地说,“来要钱的都是十万火急,就那么点有限的经费,我能怎么办?要是我有架印钞机,保准让你们满意。”
梁伟军赔着笑脸说:“老连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兵。你总不能看着你的兵带不好一个连吧?这可是我带的第一个连队,你不帮我谁帮我啊?我要求不高,给点就行,我们侦察连快吃不上饭了!”
李常贵笑骂:“少给我装可怜,骗到我头上来了,我一个后勤部长连伙食标准也搞不清楚?”
梁伟军说:“我哪敢骗你啊,我们侦察连训练量太大了,战士们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总不能让他们勒紧裤腰带训练吧?”
李常贵想了想一咬牙说:“我就破破例,一个月多给你们五百!”
“五百!”梁伟军大叫起来,“每名战士每天只增加了不到三毛钱!”
李常贵说:“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一百也要!老连长能不能现在就给拨点,我们快揭不开锅了。”
李常贵说:“想得美,揭不开锅自己想办法去!”
梁伟军从李常贵家里出来,实在想不出还能从哪里找到钱,跑到通信连借了辆摩托车回家。
梁伟军风尘仆仆的突然出现,让家人着实吃了一惊。李秀华连忙张罗着多准备几个菜,梁得志好像还在因为梁伟军当初没有主动递交转业报告生气,拿着张报纸认真研究。梁伟军喊了声爸爸,他只是“嗯”了一声就再不吭声了。
梁伟军吐吐舌头,跟在妈妈身后溜进厨房,东拉西扯绕了半天弯子才吞吞吐吐地说:“妈,能不能给我点钱?”
李秀花笑了:“你从小就没进过厨房,我正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原来是有求于我,你的工资呢?”
“花光了!”
“这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你看看你哥哥姐姐,哪还有伸手向我要钱的…”
梁伟军不高兴地说:“妈,看你又唠叨我,你放心我的钱没乱花。”
李秀花嗔怪地杵了梁伟军一指头问:“要多少?”
“先给我一千!”
李秀花吓得失声惊叫:“一千!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妈,小声点,别让我爸听见…”
“什么事儿要瞒着我?”梁得志在客厅里喊起来,“梁伟军,你给我出来!”
梁伟军慌忙跑到父亲身前站好,梁得志问:“你每个月的工资都干什么了,详细地给我说说。”
梁伟军吞吞吐吐地说:“没…没干什么,花了。”
梁得志手中的报纸重重地落在茶几上,梁伟军见父亲脸上已显愠色,连忙说:“爸爸,请放心,我一分钱都没有乱花…”
梁得志合上双眼,鼻子里喷出两股粗气,梁伟军有些慌,无可奈何地说:“我们连训练量大,经费不足,战士们的营养和训练保障跟不上,我想…”
梁得志睁开双眼说:“想和你妈要钱垫补一下?”
李秀花站在厨房门口说:“毛毛,你当兵当傻了,哪有拿家里钱往部队里添的…”
“好!毛毛的这个决定好,我支持!”梁得志在腿上拍了一掌站起来说,“我们留着钱也没用,部队暂时困难,能帮一点是一点,老婆子,给毛毛拿钱!”
弄巧成拙
机关干部不像基层干部管着百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忙得团团转,星期天只要不值班就可以休息。蒋禹尧最近一段时间,每到星期天就去陪郑燕,文工团撤编已成定局,郑燕的心情不好。
星期天一大早,蒋禹尧穿着便衣上了班车,上午八点已经到了军部大门外。郑燕还没有把他带回家供父母审查,蒋禹尧很知趣地在军部外的一个小吃部里等,昨晚他通过电话与郑燕约好了今天八点半在这里碰面。
蒋禹尧匆匆忙忙把一碗胡辣汤四个包子送下肚,郑燕满面春风地跑进小吃部,跳到他面前说:“小参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先别说,让我猜猜。”蒋禹尧掏钱结了账,拉着郑燕出了小吃部,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好消息是…你留队了!”
郑燕惊讶地说:“哎呀,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这段时间你愁眉不展,今天这么高兴肯定是好消息,除了你留队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你这么高兴。”
郑燕笑嘻嘻地说:“不错呀,不愧是干侦察的!”
蒋禹尧感觉到了一丝亲昵的味道,忙说:“燕子,赶快说说,你去哪儿了?”
“你猜猜!”
蒋禹尧把手一摊:“咱们军单位多了去了,这我可猜不着。”
郑燕得意地说:“告诉你吧,我去了跳伞队。”
“哪儿?”蒋禹尧被吓了一跳,“你去了哪儿?”
郑燕一字一顿地说:“跳、伞、队!听清了吗?”
蒋禹尧连连摇头:“那不行,那不行,跳伞队简直就是个玩儿命的地方,千万不要去…”
“我才不在乎呢,能穿着军装我就心满意足了,再说我又不是没跳过伞!”郑燕仰起头说,“小参谋,想想怎么庆祝吧。”
“也好,先解决去留的问题,随后再想办法。”蒋禹尧想了想说,“我们去看电影吧,美国片子《廊桥遗梦》…”
“四十年代的片子,没意思,不去!”郑燕想了想说,“我们去跳伞队看看吧,我就要去报到了,先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蒋禹尧本不想去,见郑燕兴致盎然,只好陪着去了。
跳伞队驻地距离军部大院不远,沿一条小公路走半个小时就到了。蒋禹尧没有穿军装,担心在营区里转来转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郑燕独自进去转了一圈,出来说:“条件还不错,不过比文工团要差一点。”
蒋禹尧问:“下定决心了?”
“定了,我就上这儿来了!”
回去的路上,郑燕蹦蹦跳跳很高兴的样子,蒋禹尧却犹豫着想说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但不吐不快如鲠在喉的难受样儿。
郑燕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蒋禹尧吞吞吐吐地说,“燕子,军里准备组建侦察大队,你听说了吗?”
郑燕点点头说:“好像听我爸爸说起过这件事儿,怎么了?”
“我想过去,你看我是侦察系毕业的,侦察大队肯定需要我。”
郑燕根本没有多想,天真地点点头说:“我同意,男子汉就应该干一番事业。”
蒋禹尧观察了一下郑燕的神色,见她不像开玩笑,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是院校毕业,现在又是旅里的侦察科副科长。虽然任职时间不长,但是在我的帮助下旅侦察连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侦察大队刚刚组建,我过去如果能担任一定的职务肯定会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