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们,我还没有机会介绍我自己。我叫雷蒙德·凯因。”老人说着,清清喉咙,掩饰自己瘦弱的身体。

有些人点点头,但老人没有注意,他继续说话。

“很遗憾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我想请大家一起来祷告。”他低下头,垂下眼睛,然后开始说一段希伯来文的祷告词。

他说完后,大家都跟着他说“阿门”。

很奇怪,安德莉亚感觉好受些了,尽管她不明白老人都说了什么,也不是她小时候的信仰。一种孤独的安静似乎在拥抱大家,过了一会儿,海瑞尔说话了。

“我们是否该回家了,先生?”她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恳求的手势。

“我们现在要按照哈拉卡[6]埋葬我们的兄弟们。”凯因回答说。他的语气坚定,与他相比,海瑞尔的声音很疲惫,“然后,我们休息几个小时,之后继续工作。我们不能让这些英雄白白送死。”

说完这句话,凯因转身走回自己的帐篷,后面跟着罗素。

安德莉亚向周围看看,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都听他的废话。”安德莉亚悄悄对海瑞尔说。“他都没走近我们。他离我们好几步远呢,可是我们就像受了瘟疫,想给他做事。”

“他不怕我们。”

“你在说什么?”

海瑞尔没有回答。

但是她目光的方向没有逃过安德莉亚的眼神。她也看到医生和神父之间一种默契的表情。神父点点头。

从电子邮件中发现的文件,是叙利亚暗室中用来交换情报的手段

弟兄们,最后拣选的时刻到了。胡全已经命令你们明天要准备好一切。当地据点会提供你们需要的设备。你们会乘车从叙利亚到安曼[7],到了那里胡全会给你们进一步的指令。——K

愿大家平安。我只想提醒大家,出发前,“al-tabrizi”这个词一直激励着我,我希望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同样感到鼓舞。——W

谢谢W。今天我的妻子祝福了我,并和我微笑吻别。她对我说:“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殉道而生。今天是我生命里最幸福的一天。”——D

祝福你。——D和O

你的灵魂已充满爆裂声了吗?要是可以和人分享,那我就会对着四面八方叫喊。——D

我也是,也想和人分享。但我没有你那种幸福感。我觉得自己非常平静。这是我最后的一封信。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和两位兄弟一起出发,我们在安曼见!——W

我也分享W的平静。幸福感可以理解但是有危险。从道德角度讲,幸福是骄傲的女儿。从战术角度讲,幸福感会令你犯错。你应该纯洁你的想法。——D

当你身处沙漠,你必须在火热的太阳下等很长时间,等待胡全发出信号。你的幸福感会很快变成绝望。还是找到可以给你带来宁静的东西吧。——O

那你有什么建议呢?——D

想想那些在我们前面殉道的人。我们的战斗,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我们这次的使命向前跨了一千步,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入侵者低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的生命,你的血液会把这使命完成?其他兄弟会敬慕你。想想一个古代的国王。他如果可以把种子撒到很多后宫嫔妃中,他就可以有高尚的生活。他会打败他的敌人,扩展他的国土。这就是你该感觉的,把这感觉注入你的思想,带你去约旦,你就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P

我已经把你的话冥想了几个钟头。我非常感激你。我的灵魂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思想和上帝接近。只有一件事仍然让我有些忧伤,就是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封信了,而且,虽然我们会胜利,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只有在另一个来世里。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把你们教我的传输给了其他人。

永别了,兄弟们。愿你们平安。——D

 

 

 

[1]基路伯:圣经中描述的有翅膀,服从神的天物。

[2]巴格达电池:人造艺术品,被认为是一种时代错误文物。

[3]苏美尔:位于巴比伦南部的世界古老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4]这些都是圣经上记录的故事。

[5]贝都因人:阿拉伯一个支派。

[6]哈拉卡:犹太律法。

[7]安曼:约旦首都。

 

 

第二十七章进入洞穴

 

挖掘地,欧姆达瓦沙漠,约旦

2006年7月19日,星期三,中午11:34

安德莉亚穿着工作服吊在离地面二十五尺高的天花板上,而这里就是一天前四个人出事的地点,她不由得感到比以前更珍惜生命。她不得不承认这种随时可能死亡的感觉让她激动,并且也告诉她要从过去十年的那些白日梦里苏醒。

你最恨的人是谁——你父亲是一个害怕同性恋的心胸狭隘的人,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小气的人,现在他们都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绳子到底结实不结实啊?能不能承受我的重量?”

安德莉亚从没学过绕绳下降,却请求把她送到隧道最底下,有些害怕,但是她想的是,在不同地点也许可以找到几个好的拍摄角度。

“慢点,等一下,我找到一个好的地方。”她一边叫,一边向后扬起头看着布莱恩和汤米,他们正慢慢用一个升降机把她吊下去。

绳子不动了。

在她下面是那个挖掘机,像一个被孩子打坏了的玩具。一只把手伸出来变了形,上面还有干了的血迹。安德莉亚把镜头移开。

我讨厌血……讨厌。

尽管她没什么道德观念,但还是不喜欢血。她把镜头对准洞底,刚要按快门,突然她的绳子开始打转。

“你们别让它转啊,我没法聚焦了!”

“小姐,你又不是羽毛做的。”布莱恩向下喊着。

“我想最好再把她放下去一点儿。”汤米说。

“怎么回事?我只有一百二十磅,你们都没办法?你们看起来可比我壮多了。”安德莉亚说,她知道怎么刺激男人。

“她可远远不止一百二十磅。”布莱恩抱怨着低声说。

“我听见了啊。”安德莉亚说,假装很生气。

其实她根本顾不上生气,她现在很兴奋。洞里已经安装了电灯,所以她根本不用闪光灯就可以照相。现在只要对好焦距,她就可以照到工程最后的部分。

简直难以置信。就差一步,我们就可以揭开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出现在世界媒体各个头版头条的照片,都是出自我的手啊!

安德莉亚头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洞里面。大卫计算说他们需要建一个有角度的隧道,设想约柜在前面的方向,但是这条路现在直接穿过峡谷的裂缝接到峡谷一侧。

“想想这峡谷的墙壁有三千万年的历史,”大卫昨天解释说,在他的小本子上画着一张草图,“那时候这里有水,那就是峡谷形成的原因。当气候变化后,岩石的墙开始磨损,形成现在的地形,峡谷四周都是岩石,就像一个巨大的涂层,密封了这个洞。但是我们还是发现了。遗憾的是,我的错误让几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我先勘察下面的土壤是否足够坚固……”

“我希望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大卫,但是我一无所知。我只能提供我的帮助。”

“谢谢你,奥蒂罗小姐。你的帮助可是非常重要。因为现在探险队还有人说是我害死了斯都。只是因为我们经常吵架。”

“叫我安德莉亚,好吧?”

“当然。”考古学家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

安德莉亚发现大卫已经快被压力压爆了。她本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是他身上有些东西让安德莉亚感到不安。就像你看着一幅画,你盯着看了好久,突然画开始放光,揭示出完全不同的一幅画。

“告诉我,大卫,你觉得那些把约柜埋起来的人,知道这些洞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条通道可以穿过峡谷到约柜埋藏的地方,我们没有发现。因为这里到处是石头和沙子。也许他们第一次把约柜放在这里的时候有条路。要不是现在这次探险已经变得一团糟,也许我们可以发现。但是,我要做其他考古学家都没有做到的事,也许一个寻宝人可以做到,但我说的这件事我没学过。”

安德莉亚学过摄影,就是现在她要做的。吊着她的绳子仍然打转,她伸出左手抓住一块突出来的岩石,然后用右手握稳照相机,对准洞的后面。那是一个高点,很小的空间,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隙。布莱恩安装了发电机和强力照明灯,现在在粗糙的墙壁上,给大卫和斯克教授投下很大的影子。每次他们俩有谁一动,就会有些细小的沙土在空气中飘浮,洞里很干,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像烧制黏土留在窑里太长时间了的味道。教授尽管戴着防尘口罩,还是不住地咳嗽。

安德莉亚又照了几张,这时候上面的汤米和布莱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离开岩石,我们现在要把你再放下去一些。”

安德莉亚按照他们说的做了,不一会儿她感到脚碰到了地面。她解开工作服和绳子。现在轮到布莱恩了。

安德莉亚向大卫走过去。大卫正帮助教授坐下来。老人浑身哆嗦着,他的额头都是汗。

“喝点儿我的水吧,教授。”大卫说,拿出自己的水瓶。

“傻瓜!你喝吧!你才该待在这个洞里!”教授说着,带来一串咳嗽。他撕下口罩,狠狠吐出一大团血。尽管因为疾病他的声音遭到破坏,教授说话还是不忘侮辱人。

大卫把水瓶放回自己的皮带,走向安德莉亚。

“谢谢你能来帮助我们。事故后,我和教授就成了唯一剩下的……而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也帮不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

“我的CT照片说我好些了呢。”

“他会……哦,你知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延缓他的生命,那就是乘上第一班去瑞士的飞机去治疗。”

“嗯,我同意。”

“这洞里尘土飞扬……”

“我都没法呼吸了,但我听觉很好。”教授说,说话时呼哧呼哧直喘,“别再说我了,赶紧工作。我还不会死呢,得等到你们找到约柜,你这个没用的笨蛋。”

大卫满脸通红。安德莉亚看着他以为他会反击,但是他忍住了。

他真是一个变态,是不是?你恨他的傲气但是你不敢反驳他……他不仅砍掉了你的勇气,他甚至能让你就着早餐吃了你的胆子。安德莉亚想着,有些同情这个助手。

“哦,大卫,告诉我该怎么做?”

“跟我来。”

向洞里走了十步,这时墙壁表面有些变化。要不是上千瓦的照明让这里变得很亮,安德莉亚还不会注意。这里不是那种坚固的岩石,而是像一块石头摞在另外一块上面,很整齐。

不管怎么回事吧,看着是人搭起来的。

“上帝啊,大卫。”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设法建起这道墙的,没有石灰也无法从另外一边建。”

“也许那边有一个出口。你说过他们可能造了一条路。”

“你也许对。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从磁力仪上看到的数据表明在这堵石头墙后是很不结实的地方,实际上,铜卷就是从类似这样的地方发现的。”

“是巧合?”

“我怀疑。”

大卫跪下来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墙壁,当他看到墙壁上细小的裂纹时,他用尽力气想拽出一块石头。

“不行,”他继续说,“洞是有意给封起来的。而且这些石头似乎比以前更紧密地压在一起。也许是两千年来的山墙压力造成的,几乎……”

“几乎什么?”

“几乎像是上帝之手封起来的,你别笑。”

我没笑。一点也不可笑。安德莉亚想。

“无法知道这墙有多厚,也不知道它后面是什么。”

“那你该怎么办?”

“那就向里看吧。”

四个小时后,在汤米和布莱恩的帮助下,大卫设法在墙上钻出一个洞。他们不得不把大电钻拆开,这个电钻他们还没用过,因为他们一直在地上挖土和沙子,现在把钻拆开,运进隧道里。布莱恩把坏了的挖掘机拾掇了一番,发明了一种新工具。

“看,我们能回收再利用。”布莱恩说,对他的发明很满意。

结果是这个新工具不仅看起来很丑,而且一点儿不实用。他们四个人一起抓住它,同时使劲才行。更糟糕的是,只有最小的那个钻头可以用,因为要避免墙壁震动得太厉害而倒塌。

“七尺了。”布莱恩大声说,尽量压过马达的声音。

大卫往挖出来的洞里放进一个光纤摄像头,但是摄像头上的电线太短太硬,线的另外一头都是障碍物挡着。

“糟糕,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安德莉亚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她把手抬起来向后背摸着。有人朝她扔小石子。她转过身来。

是斯克教授想引起她的注意。因为马达声音太响,他嚷嚷了半天也没人听到。安德莉亚告诉大卫,大卫走过来靠近教授的耳朵。

“是那玩意!”大卫大声说,两人都兴奋异常。“我们会这么做,教授。布莱恩,你能不能把这个洞再挖大点儿?嗯,大概三点五乘以一点五英尺大小。”

“你开玩笑。”布莱恩挠着头皮说,“我们没有那么小的钻头。”

布莱恩戴着厚厚的手套,他取出最后一个钻头,现在已经弯曲变形。安德莉亚想起自己曾经要把一张曼哈顿美丽的风景画挂在公寓墙上,因为那墙是特殊承重墙壁,结果当时她用的钻头也坏了,就像脆饼条一样脆。

“罗伯特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布莱恩悲伤地说。看着他朋友死去的那个角落,“他比我有经验多了。”

大卫一时没有说话。大家都知道他在想办法。

“那么如果你用中号的钻头呢?”他最后说。

“那就会有问题。我可以两个小时钻完,但震动会很大,这地区不稳定,这样做会很冒险。你知道的。”

大卫笑起来,一点儿没有幽默感。

“你说我知道什么?是这四千吨的岩石可能会倒塌吗?会把这最伟大的历史文物压个粉碎?是这会让多年的研究探索和花费的上百万巨资成为泡影?还是那五个无辜的人就这么白白牺牲了?”

该死!他今天表现完全不对。他是被教授和这次挖掘给毒害了。安德莉亚想。

“是的,我知道,布莱恩。”大卫接着说,“但是我要冒这个险。”

挖掘地,欧姆达瓦沙漠,约旦

2006年7月19日,星期三,晚上7:01

安德莉亚又给大卫照了一张他跪在石墙边的照片。他的脸有阴影,但是他放进洞里的装置看得很清楚。

好极了,大卫。不是说你有多漂亮。安德莉亚苦笑。几个小时后她就不会这么想了,但是当时谁也不知道真相。那个机器棒极了。

“斯都曾把这机器叫作讨厌的地形探索机器人。但是我们把它叫作‘弗雷迪’。”

“为什么呢?”

“就是故意和斯都作对。他总是自以为是。”大卫回答。看到一向胆小的大卫忽然变得很生气,安德莉亚不禁有些惊讶。

弗雷迪是一个电动照相机,有远距离遥控,所以可以进入人不能进入的危险地区。是斯都设计的,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来见证这个相机的功能了。为了通过坚硬如石头那样的障碍物,弗雷迪上安装了踏板,就像坦克上用的那种轮胎接触地面的链条。这个机器人还能潜水,可以在水下待十分钟。这是斯都从一些在波士顿工作的考古学家那里学来的,在一些麻省理工学院工程师的帮助下他又对仪器作了改进。

“我们把它放进洞穴看内部。”大卫说,“这样我们就会知道是不是可以把墙撞开,而不会损害那边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看那边呢?”

“弗雷迪配置了夜视镜头。机器中间会射出一束红外光柱,镜头就可以用这光照相。相片的质量不是很好,但是也不错了。我们只要注意不要让机器卡在里面或者别翻倒就行。否则我们就惨了。”

前面几尺都很直。开始虽然有些窄,但是弗雷迪还是有足够的空间挺进。穿过不平整的地面时有些困难,因为有很多松动的石头,地面粗糙。幸运的是,弗雷迪上安装的踏板可以自行操作,它自动转身绕过一些障碍物。

“向左六十度。”大卫说,盯着监视屏,他可以在屏幕上看到一些黑白石头。汤米根据大卫的指示控制机器人,因为尽管他手指很粗,但是很稳。每向前爬行一点儿,他都小心控制方向盘,方向盘和弗雷迪身上粗粗的电线连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控制它停下。

“我们快到了,哦,不好!”

监视屏突然乱抖,弗雷迪差点翻了。

“天啊,你小心点儿,汤米!”大卫大叫一声。

“别担心,孩子。这个方向盘比修女的小妹妹还敏感呢!对不起我用词比较粗俗。小姐。”汤米说着,看了安德莉亚一眼,“我的嘴巴是直接出自布鲁克林[1]。”

“没事,我的耳朵出自哈勒姆[2]。”安德莉亚说,接着他的玩笑。

“你需要再稳定一些。”大卫说。

“我尽量。”

汤米小心转着方向盘,机器人越过了不平整的地面。

“可以看出弗雷迪走了多远吗?”安德莉亚问。

“从墙壁过去大约八英尺了。”大卫回答,擦着眉毛上的汗。因为发电机和这些高强度的电灯,这里越来越热。

“这个是……等等!”

“什么?”

“我想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安德莉亚说。

“你确定吗,把它转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汤米,请向左走。”

汤米看着大卫,大卫点点头。慢慢监视屏上的图像开始移动,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圆形轮廓。

“往回去一点儿。”

两个三角形有薄薄尖角的东西出现了,一个挨着另一个。

一条方形的东西和它们摆在一起。

“再回去一点儿。你离得太近。”

最后这个几何形状变成了可以看清楚的一个东西。

“哦,天啊,是头盖骨。”

安德莉亚满意地看着大卫。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这就是他们密封这个内室的办法,大卫。”

考古学家没有听她说话。他盯着监视屏,嘴里咕哝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就像那些算命的看着水晶球。一滴汗从他的鼻子上落在屏幕上,正好在那头骨脸部位置。

像滴眼泪,安德莉亚想。

“快点,汤米!绕着他转一下,然后向前一点儿。”大卫说。他的声音更紧张了,“左边,汤米!”

“放松,孩子,我们要镇定。我想这里有一个……”

“我来。”大卫说着,抓起控制器。

“你做什么?该死,你别碰!”汤米生气地喊起来。

大卫和汤米抢夺了几秒钟,大卫满脸通红,汤米粗粗地喘气。

“小心啊!”安德莉亚看着屏幕使劲叫。图像疯狂地乱晃。

突然图像不动了。汤米松了手,大卫向后倒去,太阳穴撞到监视器角上,但此时他却更集中了精神,根本没注意头上破了。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小子。地面很不平。”汤米说。

“该死,你为什么不放手?”大卫说,“机器翻了!”

“闭嘴!”汤米反击,“是你干事毛糙。”

安德莉亚对两人尖叫,让他们平静下来。

“别吵了!完全翻倒了。看看吧!”她指着屏幕说。

两人仍气鼓鼓的,走过来看着监视器。布莱恩刚才到外面去取工具,没看到两人的争斗,这时候也走过来。

“我想我们可以修。”他说,研究着情况,“要是我们同时用力拽电线,可能可以把机器人拉回来。如果我们用力不够,它可能会卡住。”

“不行。”大卫说,“会把电线拽断。”

“试试总没问题吧。”

他们站成一条线,一人拉住一条电线,尽量拉紧了。

“我数到三,一起来。一,二,三!”

四个人快速地同时拽,突然线在他们手里松开了。

“该死,断了!”

布莱恩还是继续拽着,直到看到线头。

“你是对的,该死,对不起,大卫……”

年轻的考古学家转过身去,快气疯了,准备随时对谁一拳打过去。他拿起一把斧子准备去砸监视器。就像要报复两分钟前他被它撞破了头。突然,他僵住了。

安德莉亚走过来,她也明白了。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因为我从来就没信过,对不对?我根本没觉着这会是真的存在。

弗雷迪发送回来的图像还在屏幕上。当他们拽电线时,弗雷迪在电线折断之前向右调整了一下。在另外一个位置,没有那个头盖骨挡着,屏幕上出现了一道光。安德莉亚开始根本不懂,然后她意识到那是红外线射在金属上的反光。安德莉亚看到一个大箱子不规则的边缘。在箱子上面她看到一个人形,但是她不能确定。

大卫很清楚,他看着那东西,精神恍惚。

“教授,在那儿,我找到了。我为你找到了……”

安德莉亚想都没想,回身给教授照了一张相。她想抓住他的第一反应,不管那是什么样的表情:惊讶,兴奋,还是一种复杂的表情,这么长时间的研究和付出还有感情的隔离。她一连照了三张,才放下镜头看着老人。

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嘴角渗出一股血,流到了他的胡子上。

布莱恩跑过来。

“天!我们得把他抬出去。他不呼吸了。”

 

 

 

[1]布鲁克林:纽约市最北端一个区,人群混杂,治安比较乱。

[2]哈勒姆:美国黑人区。

 

 

第二十八章父亲的信

 

纽约下城东区

1943年12月

尤岱饿极了,他浑身已没了感觉,只是下意识地在曼哈顿街头拽动自己的身体走着,在街门口和小巷口寻找着可以栖息的地方。他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得很长,因为总会有噪声、灯光或者什么其他的声音吓到他,他撒腿跑掉,紧紧抓着怀里几件破旧的衣服——那是他唯一的财产。除了伊斯坦布尔,他对家的感念就是和家人一起待的那个藏身所。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纽约的混乱、噪声和强光都像可怕的丛林,到处充满了危险。他从公共饮水池喝水。有一次一个喝醉了的乞丐抓住了孩子的腿。后来一个警察把他叫到一个角落,警察的制服令尤岱想起那些到拉斯法官家里搜查的怪物,他趁警察不注意逃走了。

这是尤岱来到纽约的第三天。午后的太阳暖暖地照着。又累又饿的尤岱在布鲁米街道旁一堆脏兮兮的垃圾箱边坐下来,他走不动了。上面一些房子里,充满了锅碗瓢盆的声音,那里有色情交易,有生活。尤岱一定是昏过去了,当他醒来的时候,有个东西正在他脸上爬。他在睁开眼睛之前就知道那是什么了。老鼠不在乎,正大摇大摆地爬向一个倒了的盒子。盒子里有些干面包的味道。那是很大的一块面包,太大了老鼠扛不动,所以它就用牙贪婪地咬起来。

尤岱爬向盒子,抓起旁边一个空罐头,他的手因为饥饿而颤抖。他把空罐头扔向老鼠,可没打中。老鼠很快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咬着面包。尤岱又抓起一把破雨伞把儿冲老鼠挥动。老鼠终于被他赶跑了。

孩子拾起发霉的面包。他饥饿地张开嘴,但立刻又闭上了,他把面包放在自己腿上。他从脏兮兮的包裹里他掏出一块布,盖上面包,然后感谢上帝给了他这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