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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疑小说下一章:反骗案中案3 作者:常书欣
约克西姆不知所措地站在地板上,这里的男人中一定有一个在等他。
会是谁?约克西姆坐在一个空位上,这个位置稍微有些流动的空气,等待着。不久后他身后的位子有个人影闪现,黑影向前倾,头十分靠近约克西姆。
“你要做什么?”男人小声说。
这个声音令约克西姆毛骨悚然,他想要转过身去,但约克西姆知道即使这样做了也无法在蒸汽中看清这个人的脸。他知道自己不能立刻就问关于露易斯的事,他必须小心试探,先融入到这个谈话背景中,了解清楚情况,再找突破口下手。
“我想要个女人,没有限制的那种。”约克西姆重复着之前电话里所说的话。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很长的停顿。
“为什么?”男人小声说道。
他们周围,各种交谈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只要把声音放低,周围没人能听到一个字,约克西姆必须说点什么来说服这个人。
“我想要和一个女人共度一晚,并希望我能主宰一切。”
“谁给你的电话号码?”
“一个妓女。”约克西姆说,马上就后悔说了这个词,“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于是就给了我这个号码。她说,你们能办这些,对吗?”约克西姆小声说道,紧张得身体有些发抖,但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叫什么?”
约克西姆的大脑飞速运转,能推测到如果自己暴露了斯黛拉的身份,她很可能会有麻烦:“我不知道……我压根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这很贵的,不过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吧?”男人小声说。
“是的,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如果只是钱的问题,我是不在乎的。”
“我们为你承担风险,你付钱得到你想要的,不过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预期,他们以为自己非常强,说话方式就像你现在一样强硬,不过等他们真到了现场,有些人其实就是孬种。你想好了吗?能明白我说的吗?我不希望后面有什么纠纷,如果付款后你自己又了,可别想再把钱要回去!”
“要没有任何限制,你能保证这点吗?”约克西姆用沙哑的嗓音推进着这一切,尽管这个男人的话令他感到诡异。
“如果你付款,她就是你的了。你有钱吗?”
“多少钱?”
“250000克朗,现金,所有都要提前支付。”
约克西姆压制住了自己的不满,相当于四分之一个百万富翁?他们疯了吗?不过他仍然点了点头。
“钱我有,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你?”
“以色列广场下的地下停车场。明晚9点,带上所有的钱,懂吗?”
约克西姆又点了点头,男人把身体向前倾,一只手放在约克西姆的肩膀上,这令约克西姆感到五脏都冻住了。
“你会得到终身难忘的体验。”男人小声说,“等着吧,她的全部都是你的了,如果你想的话,甚至可以把她打死。你在这里再坐5分钟,如果提前出去,交易立刻取消。”
男人起身并悄悄溜出桑拿房,约克西姆看到这个男人的轮廓,中等身高,中等身材,背影放在人堆里完全找不到。约克西姆其实可以跟上去,试着看得清楚一点,不过这行不通,也许外面有他的同伙,或许游泳池中就有他的助手,正瞪大眼睛盯着约克西姆,他们一定十分小心谨慎,这是当然的了,他们做的都是关乎人命的生意,女性的生命。现在的这条路是约克西姆自己选的,在提出问题前,约克西姆不得不遵从他们的游戏规则与运作模式,不过现在他仍然可以改变主意。见鬼,他上哪儿变出250000克朗?还是现金,究竟什么人能办到这种事?约克西姆暗暗向自己发问,但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这实在是令人绝望,就如同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样。
Chapter 30
太阳低垂地挂在天上,就像一个浅色的球摆在她面前,海琳娜站起来,打开灯,感受到阵阵温暖穿透肌肤,然后她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随着船轻轻摇动,听到船帆在风中作响,船绳敲着桅杆,有节奏地发出响声。有声音传来,这是她的父母吗?海琳娜在做梦,不想醒过来,一点也不想,不过眼皮有着自己的冲动,眨了眨然后睁开了。
“你醒了吗?”埃蒙德从床的一侧靠了过来,像个令人生畏的阴影。
海琳娜坐了起来,埃蒙德有点害怕地向后靠了靠。
“我在哪里?”海琳娜说着并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在医院啊。”埃蒙德说,就好像她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房间很温馨,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基督岛的公寓,那个小窗格窗户有着宽窗台和轻薄的金色窗帘,外面是大树茂盛的树枝与绿叶,阳光穿过树干并投来阴影,阴影落在房间的花式墙纸上。海琳娜想起了医生、镇静剂,想起了温暖的感觉,而此刻她的头仿佛浸在沸水中,好像马上就要失控,也许上一次就像现在这样……她消失的那次,她的大脑突然短路了。
“凯尔把你的包给我了。”埃蒙德说,并小心翼翼地把放在小桌上的包递了过来。
“我住院了吗?”海琳娜不解地问道。
“对……”埃蒙德有点支支吾吾。
她原来就穿着这件衣服吗?海琳娜往下看了看她自己,她穿着件带着柔软丝绒的老式运动套装。
“我想回家,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平静地说。
“你现在应该和医生谈谈,然后我们再看。”埃蒙德回应。
“什么叫‘然后我们再看’?”海琳娜用自己都能明显感受到的愤怒语气问。
“你冷静一下,海琳娜。”埃蒙德说,“你现在不是正常的自己。你说着什么跟踪,什么穿靴子的人……海琳娜,你失控了,应该让医生好好查查,这可能要花些时间。”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海琳娜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脚下的一切都在晃动。“我只想回家。”她小声说,“我很确定回家后我的情况会好转,那里有孩子们,还有我所熟悉的一切。”
埃蒙德没再说什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他真的不希望她回家吗?
“听着,埃蒙德,我不能待在这里。”
“海琳娜,我很难过,你不要误解我,但实际上这并不能由你一个人决定。”埃蒙德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裤腿。
“如果我想回家,你能不能别强迫我留在这儿?”海琳娜说。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埃蒙德说,“你现在这样对孩子们也不好啊,对不对?我的态度很明确——先听听医生说什么再做打算。”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海琳娜又陷进床里,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埃蒙德究竟怎么了?自己又怎么了?为什么当他说留在这里安心疗养对孩子最好时,她完全不相信他?海琳娜是个怎样的母亲?难道真的就那么差劲,以至于最好被关在这里?自己的孩子最好远离她?还是……这一切都是陷阱?最后的念头慢慢地浮现,扰乱着她的思绪,而且尽管极力抵触着,海琳娜还是忍不住在想,难道埃蒙德一直以来都在表演?他难道一直都在一点一点将她向外推,直到一切都超出正常范围?直到她失去控制,这样埃蒙德就可以将她留在医院了?难道是埃蒙德令她变得不正常?她因为这个才在三年前逃离的?海琳娜想要尖叫,觉得这是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喊出不安、愤怒与猜疑,但她只是安静地躺着,感受着所有的力量正从体内溜走,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另一个想法:也许她已经疯了,也许埃蒙德所做的是唯一正确的事。
埃蒙德又坐了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文件。
“这是什么?”海琳娜觉得自己不能再维持沉默时,开口问道。
“我十分犹豫是否要把这个给你看。”埃蒙德说。
“这是什么?”海琳娜重复。
她伸出手想拿过文件,但埃蒙德没给她,埃蒙德微微噘着嘴,样子看起来很严肃,这些文件可能很重要。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才是你能信任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最终埃蒙德把文件递给了海琳娜。
海琳娜看着文件,上面有他的名字:约克西姆。她的心怦怦跳着,眯起眼睛,想要集中注意力,那些文字仿佛粘在了一起,看不出实际的意思。
“自从你回家后,他就在勒索我们,说必须给他钱才不会把一切告诉媒体。”埃蒙德说,“我很遗憾要把这些给你看。”
埃蒙德的话音渐行渐远,海琳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文件的文字上。这是份合约……约克西姆签了一份合约,在她的理解中,约克西姆在很长的一段文字的最下面签了字,保证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海琳娜看着金额,那个巨大的数额:100万克朗。约克西姆从海琳娜控股的公司拿了钱,出卖了和她之间的回忆。海琳娜感受到埃蒙德的手抚摸着她的胳膊。约克西姆怎么能这样?她认识的那个约克西姆,从来不会出卖自己的回忆,更不会勒索他人。
“海琳娜,我很遗憾,但你必须知道我才是你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海琳娜缓缓地转向埃蒙德,她的丈夫,海琳娜想给他作为丈夫的权利,但又实在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信任?海琳娜感受到冰冷的泪水在自己脸颊滑过,感受到埃蒙德的双手为她拭去泪水。海琳娜平静地坐着,任由他这么做,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感觉周围的世界逐渐远去并消失了,她又回到现实中,坐在床上,医院的床上。她住院了,约克西姆背叛了她,以及他们的爱情,这就是她的现实世界。但……办公室的那张照片,这并不是凭空想象的,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照片。”她略带迟疑地说。
“什么?”埃蒙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就是办公室里,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换下了一幅照片。”海琳娜小声却又坚定地说。
“听着,海琳娜。”埃蒙德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笃定地看着她,“那张照片根本就不存在,从来没有一个叫‘Hirsch’的船,这只是你自己想象的。你对此不必介怀,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正因为这个你才住进了医院。我们已经给罗森堡打电话了,他明天就来,医生在美国,马上就回来。海琳娜,你要帮帮你自己,这里是家私立医院,我们所有前线的员工都会来这里看病。我是这家医院的股东,我觉得我们可以算得上大股东。”他平和地笑了,“他们会尽全力服务于你的,没有任何的压力与不愉快,别闹了好吗?我们在这里把一切安顿好,然后你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自己了,不是吗?孩子们会来看你的。”他拍了拍她的手掌。
“Hirsch”。
埃蒙德刚刚说了“Hirsch”,但自己并没有把船的名字告诉过他啊?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办公室,海琳娜对此很肯定。她一直都有种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现在她知道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Chapter 31
约克西姆按照约定来到地下停车场等着,手里抓着一个低调的黑色运动包。几个小时前,他从苏贝格集团的律师那里接过这个包,不需要说很多话,约克西姆只需要签了合约,然后接过钱。他讨厌自己不断想着签合约的事,但约克西姆告诉自己是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没有亲身体验,他就写不出东西,但是反过来——现在他签字保证了不会写出自己的经历,这真是两难的境地。
约克西姆不耐烦地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回响,他听着,有辆车开过来了吗?不,脑海中回荡的只有埃蒙德低沉的声音,那是自己打电话同意签约时,埃蒙德的回应,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当时约克西姆唯一的条件只有立刻拿到250000克朗的现金,其他部分转账到他的账户。
约克西姆听到一个车门响声,是这个吗?一辆毫不起眼的红色车缓慢地驶过他的身旁,一个女人在方向盘后,但并没有看约克西姆。实际上只等了10分钟,约克西姆却感到无尽漫长。他嗓子发干,腋下有些出汗,尽管地下凉爽而干燥的风距离外面温暖的夏夜十分遥远。下一辆发出动静的车,比上一辆更大一些,是辆白色货车,玻璃贴了膜,看不到里面。这辆车拐向角落,停在稍远的地方,突然打开了大灯,约克西姆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隐约看到两个男人坐在前座,一侧的窗户摇了下来。
“转过身去!关了手机,脸靠着墙,站着别动。”一个男人带着哥本哈根口音吼道,他们已经提前计划好了,约克西姆现在看不到他们,甚至都看不到车牌号。
约克西姆听从了他们的指示,转过身去,握紧手里的包。他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不久传来脚步声,另一扇车门也开了,传出更多脚步声,车子的引擎还发动着,侧面的车门滑开,两组脚步声快速靠近。约克西姆稍稍转过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站着别动。”一个男人生气地说,现在他离约克西姆很近,“你关手机了吗?”男人问,并从约克西姆的兜里掏出手机查看。
“关了。”
一个头罩迅速蒙在他的脸上,粗糙地摩擦着他的额头与鼻子,一切都变黑了。约克西姆下意识伸出手想把头罩拿走,但感到右侧手臂被束缚住,是他拿着包的那只手,他挣扎着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如果我们的身份暴露,你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背后的男人狠狠地说道。
约克西姆感到两只胳膊被束缚在背后并绑在了一起,一个冰冷而尖锐的金属制品紧紧地系在了他的两只手腕上,他的手腕被控制住了。
“好了。”身后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很重地推着约克西姆的后背。
约克西姆踉跄地向前,小腿撞在货车突出的外沿上,然后又被推了一下后背,约克西姆失去平衡并摔进了车里,跟着他的腿被粗暴地抬起,身后的车门重重地关上。不久后,汽车向前开动,驶出了停车场。
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约克西姆都保持不动,是他选择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处境的,甚至还为此支付了一大笔钱,约克西姆默默对自己说。他扭动着让自己在车的一侧保持舒适的姿势,他的头顶着什么东西,双臂在背后的姿势下开始发麻,需要时不时活动下胳膊以确保血液流通。约克西姆一直在听着动静,试图从周围的声音中得到一些信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除了引擎声什么也听不到。车飞速地径直开着,不断超越其他车辆。这是条高速公路?车里的两个男人彼此不说话,抑或是前座的声音被有效地切断了,所以约克西姆听不到他们说话。
“嘿,我们要开多久?”约克西姆试探性地喊道。
没有回应,车子的晃动撞着约克西姆的后背,背逐渐开始疼痛。车现在开得慢了点,它转弯了吗?听起来车好像在一个环岛行驶,过了一会儿又径直向前开,加快了速度,应该是又回到了高速公路,然后车放慢速度,开始拐弯,这种情况循环了三次,约克西姆想:难道他们在同一段路上来回开吗?上路、下路、转弯,这样就会让约克西姆觉得车开得比实际的路程远?
“嘿,你们在吗?我们已经开了很久了。”约克西姆喊道。
依然没有回音,约克西姆睁开双眼又闭上了,头罩里面漆黑一片,一直非常湿润。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在这里?约克西姆自问自答: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永远找不到关于露易斯·安德森的真相,找不到那个失踪女人的真相,找不回那个与他生活息息相关的女人。他闭着眼睛,眼皮变得十分敏感,血管突出而弯曲,眼球在转动,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小幅度地跳动着。他必须查出露易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真相后就收手,约克西姆向自己保证着。
他睡着了吗?门开了,有人粗暴地抓着约克西姆,几乎把他扔出了车。长时间弯曲后,约克西姆的腿有点不听使唤地打着战,他踉跄着被带到另一个地方,脚下的土地柔软而不稳,那两个男人夹住他的胳膊以保持他身体的直立。清新的空气穿透进头罩,驱散着由呼吸带来的湿气,他能闻到什么,清新的香味……是松叶吗,还是盐?他们在海边或者在森林里吗,还是靠海的森林?他的脚重重地磕在什么东西上。
“抬脚。”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有段台阶,向下的。”另一个男人说。
约克西姆把脚抬高,向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脚试探着找到台阶,向下走。一段台阶之后,约克西姆踩到地板上,这是个地下室,这气味错不了:土地的味道,赤裸裸的混凝土味。约克西姆的手腕被松开,头罩也随之被取了下来,他听见身后的门关上并被锁了起来,转过身去,那两个男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墙壁、天花板与地面都是混凝土制的,这里的湿度变得很低,几个蜡烛架台沿墙摆着,上面点着摇动的烛火,天花板上挂着钩子,是那种会出现在老式屠夫店的沉重金属钩,约克西姆这样想。地下室里还放着一张钢制桌子,像是个手术台,配有一系列各式各样的工具。约克西姆本想看看整间屋子,但目光被桌子上和地面上散落着的风干的血迹吸引了,太多的血迹斑点,血迹已经干了很久了。他们是故意不擦拭这些血迹吗?顾客喜欢这样?后墙经过了粉刷,看起来比其他墙面更具哥特式风格,上面的钩子不是现代风格,具有古典气息和早期的铁质特点,像是出自对女性充满仇恨的打铁室。上帝创造了这种仇恨并令其根深蒂固,没有什么能令它毁灭,也没有什么能令它消失。前几天,约克西姆在戈姆那里,在夜店客人那里,还有黛西小姐那儿,就感受到了,很多男人对女性根深蒂固而毫无理智可言的仇恨。艾琳,以及那个出版社的女人……夏洛特·伦德,为什么在想着她们?对……因为她们唤醒了约克西姆体内的特质,一种他不喜欢的特质,他不希望知道的一种特质。
后墙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张一直垂到地板上的深红色桌布,桌子上方挂着一面大而宽的镜子,这面镜子像人的眼睛一样向外凸。约克西姆以前见过这种镜子,这是威尼斯风格,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像个巨大的眼睛。约克西姆走近,避开镜子里的自己,注意力被几个金属箱子吸引了,它们表面有着奇怪的浮雕图案,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个钳子,另一个箱子里装着不同大小的长针头。桌子旁装着个一人高的屏幕,正对着地下室角落,屏幕由黑色的铁制成,和蜡烛架台的材料一样。约克西姆继续向后看,看到一组挂着服装的衣架,上面有半蒙面斗篷和其他衣服,都是厚重而光面的黑色材质,约克西姆用手指在套装上滑动,感觉这是为女人准备的紧身服装。
门开了,约克西姆听见并转过身去,进来的女人十分年轻,实在太年轻、太瘦了。她有着妓院女子同样的妆容,曼迪也用白色粉底、尖锐的眼妆与黑红色的口红装点着自己,但是这个女人没有曼迪的美艳,她穿着迷你的内衣,只够遮住最敏感的部位,吊带丝袜是网眼式的,但略显松垮,也许他们找不到符合她娇小身材的型号。约克西姆的目光被她凸出的肚脐吸引,女人慢慢靠近,鞋跟非常高以至于走路都有些不稳,她的步调有些奇怪,就好像找不准自己的节奏。约克西姆咬紧牙关,就是此刻了,终于出现了,如果他想要知道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约克西姆走近她,女人停住了,她的瞳孔在放大。约克西姆在想什么?想着进来的这个女人会告诉他一切想知道的?他看着面前这个服用过药物的女人,用双臂抱住她,抓紧她,亲吻她的脸颊,女人的手臂放松,接受着这一切。然后约克西姆感受到一种新事物,这是种全新而陌生的感觉,突然一种理性浮上心头,令他向后退。面前的女人不解地转过头,追随着他的脚步,约克西姆感受到愤怒、苦涩与无能为力,这个女人可以属于他?约克西姆转了过去,呼吸变得急促,感到不知所措,他不能理解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想法。他走到角落那架挂着黑色套装的衣架前,无法将这个画面抛在脑后,约克西姆闭上眼睛,浮现出一个被紧紧束缚的女人的身体,挂在墙上,双腿分开,面无表情,微张着嘴唇,痛苦地呻吟着……画面中还有他自己,自己应该在画面的哪个位置呢?在这样的幻想中,他要做什么呢?约克西姆睁开眼睛,强迫自己看着那面像眼睛一样突出的大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紧致而带有小胡子的皮肤,在漫长的夏季后依然维持着古铜色,眼下有黑眼圈,头发竖直向上,以及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神。
Chapter 32
海琳娜一直等到晚上,等待时机实施关乎她人生的计划,也许人生计划这个词用得太夸张了,但至少也可以算得上一个下意识的、追求真相的点子。车钥匙在她的包里,她很想出去……但还要再等一下,等拿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埃蒙德把她关在了医院,他告诉医生海琳娜现在处于失控状态,说她在胡思乱想,并编造出了一个叫Hirsch的名字,不过他还说了点儿别的,他说这家医院自很久以前就开始为集团员工服务,这给了她一个点子,或者说是一个计划。
整整一天都有医生围着她。护士们友好地看着她,关切地问各种问题。也许过于夸张了。海琳娜觉得医生、护士们在盯着她,也正因如此,房间里一直都有其他人,防止她突然失踪。对于绝大多数的面孔,她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海琳娜一直留意着一个人:约安·伊文森,这是位小脸的年轻医生,额头的左右上角有些脱发。约安·伊文森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海琳娜关于失控行为的问题,想让她复述出病发时最准确的感受。重复性的讨论令人感到十分冗长而无聊,这既与海琳娜难以集中记忆力有关,也因为医生很难将她的回答录入到电脑里,电脑屏幕总是锁着。
“很抱歉,真是太抱歉了。”约安·伊文森第四次试图重新登录电脑时说,紧张得整个脖子都红了。
伊文森叫来了一个护士,让她帮忙调整电脑设定,让屏幕别动不动就锁上。
护士朝海琳娜笑了笑,用恭维的眼神看着她,海琳娜勉强地挤出笑容回应,然后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间私家医院已经和苏贝格家族绑定很多年了,海琳娜十分确信这是间顶级的私家医院,她理解在丹麦西部,人们不像东部地区居民那样对一切都无比信赖,公立医院在西部影响力有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个疗养院,现在苏贝格航运集团控股了这里,埃蒙德就在董事会高层。这间医院所有的病历与报告都保存着,没有东西被删除过。海琳娜充满混乱与偏执的大脑试图将所有思绪整合在一起。她都知道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失踪之前在那家酒店出现过,询问关于Hirsch的事,这是马丁告诉她的,以及她知道Hirsch是公司一艘船的名字,不过船又不会待在酒店,只有人会。海琳娜进一步想道:这艘船是由一个人名命名的,一个埃蒙德不想让海琳娜知道的人,她以前应该没有见过那张老照片。把照片挂上去的那个人或那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所看到的:驳船最左侧,几乎被水平面吞噬的那行模糊不清的字,不,那张照片应该是因为她父亲在上面才被挂上去的,也许叫Hirsch的人在这家医院看过病,特别是在集团所有人都可以来这里看病的前提下?人总会生病,如果病了,他或者她就会在那里留下记录,在病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