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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俯身站在医生旁边,两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这着实费了一番工夫,电脑程序有点儿问题。海琳娜保持绝对的安静,侧身半躺在床上,她快速捕捉到用户名,是医生名与姓的前两个字母,约安·伊文森,JOIV,这很好记。不过接下来的五位数字密码就没那么容易了,当她得到一个很好的时机时,海琳娜将身子向前探,然后看到了:5,5,0,3,9。
时间来到晚上,外面漆黑一片,十分寂静,海琳娜躺着并等待护士的夜巡。突然走廊上传来护士穿着白色胶鞋的脚步声,门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海琳娜闭着眼睛,让呼吸保持规律地吸吐气。门又关了,走廊又传来脚步声,海琳娜快速起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空荡荡的走廊,走廊上只闪着微弱的夜光。海琳娜三步并作两步朝有电脑的房间走回去,打开半掩着的门,里面的光线同样很暗,电脑就在桌子的正中。海琳娜按了一个按键,登录界面立刻弹出,她的手有些发抖,但依然按计划进行,用户名:JOIV,密码:55039,海琳娜还清楚地记得。她当然记得住了,一整天除了这个再没关心别的东西。但这管用吗?一个旋转的蓝色小圆圈出现在登录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海琳娜不由自主地用手捋着头发,将头发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越绕越紧,然后头皮感到一阵疼痛,才松开了绕着的圈。海琳娜屏住呼吸,突然一个新的界面跳了出来,这是个白色页面,有很多细行,分类与病历,这是个搜索系统。
海琳娜紧张地朝外面的过道看了一眼。有什么声音?脚步声还是什么别的声音?
她的手指抖着,几乎无法将那些至关重要的字母录入进去。Hirsch,这是海琳娜第一次敲下这个名字,按了搜索键,那个蓝色的圆圈又一次跳了出来,它转啊转,停住了。时间静止了,海琳娜仿佛被挂在一个难以置信的空洞的空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等待着或许能给她带来重大进展的结果,最终僵局被打破,一行字冒了出来:“没有搜索到您所输入的信息。”极度的失落感涌上她的心头,难道她刚才输错了?海琳娜眼前浮现出马丁的潜水用具,马丁在潜水镜哈气然后用手指写下的字母,她再次盯着屏幕,很难想象这一次只是个幻象。突然楼道传来脚步声,护士朝这边走了过来,夜巡结束了,海琳娜必须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从椅子上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转了过去,然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搜索结果那行字下面显示着什么?什么关于1980年以前的病历?海琳娜必须再看看。她听到脚步声,然而还是坐了下来,又一次敲着键盘,然后登录界面弹出,海琳娜飞速地把用户名和密码敲进去,那个蓝色圆圈旋转的时候,她一直咬着嘴唇,这时门开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生气的声音传来。
搜索界面弹了出来,海琳娜盯着屏幕,她必须再看一眼。
“这是不被允许的,我要叫保安。”护士一边气愤地说,一边按下红色的安保按钮。海琳娜登录成功,看到搜索指示的最后一句话写着:“1980年以前的病历没有被录入到搜索系统中,需要在纸质档案中查看。”她做了个深呼吸,快速地看了那个护士一眼,护士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海琳娜完全没听进去,她只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她一定要找到档案,依然还有机会。
Chapter 33
约克西姆盯着镜子,绝望地想把镜中那个沧桑的男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如果一个人将所有善良美好的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看起来就会是他现在的样子吗?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约克西姆又想到了露易斯,他的露易斯,她所有的特质都充满活力且光芒万丈,如果她看到约克西姆现在的样子,会害怕吗?像这个年轻的女子一样害怕?约克西姆摇晃地站着,几乎无法让自己站稳,面前这个女人的上臂有很明显的伤疤,很显然是被挂在墙上的鞭子抽打过,或者有人用刀子划伤过她?约克西姆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一切真是太令人绝望了,但必须试一试。约克西姆抓住女人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听说过一个叫露易斯的女人吗?她失踪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女人眼里的惊讶告诉了约克西姆,她至少真正理解了约克西姆所说的。女人紧张地看着约克西姆身后的什么东西,约克西姆转过身,她在看什么?约克西姆像之前一样环顾整个房间,水泥墙,后面放着服装的屏幕,铺着红色桌布的祈祷桌,镜子,然后又朝着女子转了回来。
“露易斯·安德森?”他又放大音量说了一遍,“你认识她吗?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女人的眼神又变得若有所思,于是约克西姆突然有了感觉,一种第六感,有人在盯着他们,那面镜子。约克西姆慢慢转过身,看着镜子,一定有人在镜子的另一面,在看着这一切,看约克西姆有没有在做自己本应该做的。他该做什么呢?抓起鞭子开始打这个可怜的女子?把她紧紧地绑住并划出血?约克西姆把女人拽到后墙,脱下她的内衣,拿起一个黑色细绳,绑在她的手腕上,绑得很紧,但女人并没有反抗。约克西姆抓住那个沉重的船钩,生产厂家的名字刻在金属里,阿玛铁具厂,它看起来就好像港口用具或马具,那种用来固定船或者野兽的工具,至少不应该用来控制这个身材瘦小的女人。约克西姆将绳子穿过铁环,把女人的一只胳膊紧紧地绑在上面,然后是另一只胳膊,她像耶稣一样站着,准备为约克西姆的罪恶牺牲。约克西姆看着女人的私处,那里被整齐地修剪过,没有任何毛发遮盖。约克西姆扫了镜子一眼,很清楚有人就在外面。他们在外面坐着?等着看这个女子被打到半死甚至失去生命?
“露易斯·安德森。”约克西姆又小声地说了一遍,同时拿起挂在墙上的鞭子。他要这么做吗?就打一下,为了后面的人能看到,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为了展现他是认真的。约克西姆为这一切花了250000克朗。“我这里有一个名字。”约克西姆一边向后挥动鞭子一边轻声说。约克西姆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用鞭子击穿地下室潮湿的空气时,他眼前浮现出了艾琳的脸,好像鞭子是抽在艾琳的身上,她倔强地喊叫着一样。艾琳曾告诉约克西姆做人要坚定而倔强,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约克西姆再次挥动鞭子时,进行了更用力的抽打。在女人的喊叫中,约克西姆最终听到了自己欲望的回声,他现在做到了,并且对这一切心甘情愿。他想收回鞭子,但鞭子已经与这个女人大腿内侧的皮肤连在了一起,约克西姆用力收回鞭子,女人发出了更痛苦的叫喊,直到现在约克西姆才看到这个鞭子的一端——上面有个钩子,还带着三个小钩子,这种钩子是用来抓梭子鱼的,这种鱼需要特殊的钩子才能抓住。约克西姆看到血从女人的大腿流了下来,现在他绝望地站着并试图把钩子卸下来,并不能完全把它卸下来,这在女人的皮肤上造成了很严重的伤痕。
“太见鬼了。”终于摘下了钩子,约克西姆小声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此刻他突然对这个女人的命运感到悲哀,呆在那里,为她每周都要被打到半死感到痛心。与此同时门开了,之前的那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每人脸上都戴着黑色头套,只能看到他们的眼睛。
“不是我的错。”女子高声说。
“没事,他是假的。”其中一个男人一边说,一边松开她的绳子。约克西姆站在那里,做了个深呼吸,也许他们要说些什么。
“听着,我在找一个女人。”约克西姆说。这时一个原来没有出现过的男人带着女子走出了门,这个男人用粗壮的上臂抓着女人,随后消失在过道,这个人身材高大,腿部肌肉发达,粗脖子,走起路来十分沉重。另两个男人极具威胁性地快步朝他走过来。
“该死,你到底想干吗?”
约克西姆没法逃离这里,两个男人站在他前面,凶狠的目光令他感到害怕。
“我只是要找露易斯。”约克西姆可怜兮兮地说,试图同时盯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走到了他的后面,“这很重要。”约克西姆继续说,并想找到一个关于爱情的词汇,一个能让他们产生同情心的词,“这与你们完全没有关系,这和海琳娜有关。”约克西姆小声说,想把整个故事告诉他们,不过前提是他能让这两个男人静下心来听。见鬼,就是出于这些原因,约克西姆才下决心写作的,他想要表达自己,想告诉世界为什么自己像以前一样。学校里的老师们总是严厉批评他,他的父亲也从来都不会满足,总是责骂约克西姆想做个天马行空的梦想家。父亲确实是对的,约克西姆的确是个梦想家,不管他正在做什么,都可以立刻进入自己的想象世界,在数学课上、在物理实验室,抑或是当他帮父亲用木头生火的时候……约克西姆会突然呆住,手里拿着已经生了火的木头,眼神却盯着木轮,想着这块木头有多大年纪了,曾经经历了怎样的冒险。像是一种捍卫,对梦想的捍卫,后来约克西姆选择了写作。约克西姆试图把事情告诉那两个戴面罩的男人,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告诉这两个男人,自己对海琳娜的爱,海琳娜满足了他所有的梦想,以及约克西姆现在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你们能理解吗?”约克西姆小声说,“我只是想找露易斯。”
两个男人一个站在他后面,另一个站在他前面。“我求求你们了。”约克西姆说道,然后感到自己膝盖后关节被专业而用力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磕在了地上,一阵强烈的疼痛感传来,约克西姆忍不住大叫一声,指甲狠狠抓着地面,想转移注意力,降低痛感。
“你不该来这儿找什么人。”其中一个男人小声说,他将约克西姆的双手拽到后面,手腕交叠,比上次更紧地绑了起来。
约克西姆的头再次被罩上了黑色头套,里面还留存着之前的湿气,那是他在不安与绝望的氛围中大口呼吸而留下的。一只手放在约克西姆的肩膀上,他的腿被拽着,整个人被带离房间,沿着台阶走上去。约克西姆抬起脚,想寻摸到台阶,突然后背被猛推了一下,这是急促而又不耐烦的推搡。
约克西姆脚下绊了一下,膝盖很重地磕在了台阶上,台阶外沿把裤子磕破了,血顺着腿流了下来。约克西姆急促地呼吸着,突然不知道哪里高哪里低,该把脚放在哪儿,他感到上臂被一只手抓着,几乎是被抬上的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又到了外面,空气中有一股松木味,风吹着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个男人不耐烦地把他向前推,约克西姆又听到了车门声。车子启动,然后约克西姆被扔进了车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会死,这些人对性命毫不在意——也许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见到海琳娜……哪怕就一次。
Chapter 34
海琳娜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埃蒙德不行,出卖了她的约克西姆也不行,他刚刚用以100万克朗卖了他们的过去。现在海琳娜必须自己坚强起来,她这样想着,并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员工。医生是最后才现身的,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也是最不愿意出现在这里的人。护士解释着一切,说明自己是如何在这里碰到海琳娜,海琳娜是多么不配合时,医生几乎一直都在走神。海琳娜依然坐在办公室椅子上,身体一会儿向前靠,一会儿向后靠。
“我只想看看我是否能在这里连上网,这样就能查看电子邮件了。”海琳娜说。
护士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医生,他必须说点儿什么。
“这当然是行不通的。”医生最终说,“我们的病历都是保密的。”
海琳娜点点头,她脑子里除了档案什么也没有,一定要了解Hirsch的病历,在现实中找到不断盘旋在她脑海里的Hirsch。
“我们必须把您带回床上。”医生继续说,“明天一早我们要和您丈夫谈谈。这个安排不错吧?”他问海琳娜。海琳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医生的话并不是客气,他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医生看着护士说:“你能把苏贝格女士带回到床位吗?至于你,就可以回前台了,这里不再需要你帮忙。”他又转过身对保安说。
海琳娜慢慢站了起来,看见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朝同一方向移动,保安朝着门走,护士缓缓朝海琳娜走来,一只手伸了出来,脸上挂着狐疑的表情,海琳娜看着医生,看他正朝着柜台上的电话走过去,他动作极其缓慢,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这个动作。医生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朝着电话方向伸过去时,海琳娜意识到,埃蒙德,医生要给埃蒙德打电话。
“别打。”海琳娜说,这是一种低沉而权威的声音,她以前从没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医生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她。海琳娜的下巴咬得很紧,额头两侧直发疼。
“你不要告诉我丈夫。”海琳娜说。
医生手里拿着电话,突然看起来充满歉意,就好像做什么坏事被抓了个现行。
“嗯。”医生说,除此之外再没说别的什么,他的脖子再一次变得通红。
护士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什么,还是说护士的表情一直是这样?不,变得不一样了,医生和保安的表情也是。他们畏惧她,海琳娜对此完全确信,他们的眼睛里带有恐惧,声音里带有紧张的情绪。海琳娜重新审视了自己,苏贝格夫人,海琳娜·苏贝格,全国第一梯队财富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全国最有权势的女性之一,在这间医院有绝对控股,海琳娜当然对医生他们有支配权,她的权力掌控着他们的命运、工作与未来。海琳娜打一个响指就能结束他们的职业生涯,不和谐的氛围就是由此而生的,这也是他们畏惧她的原因。
“你们知道我是谁。”海琳娜低声说,她看着眼前的自己,这就是监控录像里那个用坚定步伐走进酒店的海琳娜,也是照片上那个强大、冷酷而强势的海琳娜,这个海琳娜不需要高声说话,她只需轻声下达命令就可以办成事。“你们知道我动动手指就能炒了你们。如果你们把这里发生的说出去,我会矢口否认。我可以说是在服药后感到头晕,也可以投诉你们对我的治疗。如果我说你们的行为不得体,那么掌握话语权的就会是我了。”海琳娜停顿了一下,她利用这个停顿与这三个人分别进行了眼神交流,然后她感受到了权力,当你说话时其他人只能服从,这种感觉真好。
医生走在最前面,将海琳娜带到台阶处,他们要下到地下室。医生把地下室过道的灯点亮,一个非常亮的白炽灯照着这群面色苍白而心事重重的人,他们缓缓地向下移动到过道尽头,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你带着钥匙吗?”医生问护士。
护士将门卡插了进去并输入密码,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后,锁上的灯变成了绿色。海琳娜把护士推到一边并急切地打开了门,门大敞着,海琳娜走了进去。终于,她找到了档案,兴奋之情在胸口蔓延,与太阳穴的头痛交叠在一起,要是她能放松下巴就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的上下牙一直紧紧地咬在一起。
海琳娜身后的护士和保安靠墙站着,紧紧地挨着对方,他们就像人质,仿佛海琳娜手中有把手枪。海琳娜转向医生,他是这三人中头脑最清醒的。
“我要找一个叫Hirsch的人的病历。”海琳娜说,把名字拼了出来。
“他什么时候看过病?”医生问。
“我也不知道。”海琳娜说。
“是男的还是女的?”
海琳娜只是耸了耸肩,看着前面高高耸起的一排排长长的钢制架子。从下看到上,一份一份地看,想着如果告诉他们,其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有这个人名下的病历,告诉他们这个人也许只是她脑中凭空想象的,会怎么样。海琳娜的上下牙咬得更紧了,会找到Hirsch的,必须找到Hirsch,否则……否则什么?这个问题盘旋在她空荡荡的脑中,否则她不得不亲眼见证自己已经疯了。医生目标明确地沿着架子过道走,海琳娜跟在后面,又转过身,看看另两个人是不是还在墙边站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他们不敢做什么,不得不顺应现状。医生仔细地找着,在一个架子前停了下来,这费了些工夫,他要把每个文件夹抽出来,再翻查所有的病历。海琳娜拉出一组文件并做着同样的事情,仔细在一串以“HI”开头的名字中找着,潦草的笔迹记述着疾病记录,一些病历只有一份简单的档案,而另一些非常厚,满满都是对肺结核与梅毒的描述,这都是20世纪的顽疾,它们属于另一个时代。海琳娜不耐烦地快速翻找着,但也害怕错过什么,很多次她本来都翻过去了,又翻了回来。海琳娜翻回去看了一个叫Hicks的人的病历好几眼,怀疑自己是否把名字看对了,也许她看走眼了,也许这个人实际叫Hirsch?她翻过去一遍,又翻过去看了一次,但没看错,这个叫Hicks的人20世纪40年代得了白血病,这个可怜的男人病发后很快就去世了。海琳娜继续往后翻,她的手指在薄薄的病历页之间翻动,划伤了自己,用舌头吸走手指上的血滴,又开始继续翻找。海琳娜差一点就要失落得大哭起来,就差那么一点儿,也许这里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每一个她翻过的病历都没有记录Hirsch这个名字,海琳娜的心跳得越来越慢,机会越来越渺茫。
“在这儿。”医生说,语气中带着疲惫、烦躁与恭敬,然后递给海琳娜一个很薄的文件夹。
海琳娜扔掉自己手里的病历,文件在她面前落在地板上,一把接过医生手里的文件夹。海琳娜读着第一页:Hirsch·威廉,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海琳娜找到病历部分,一行一行看着,贪婪地吸收着全部内容,她终于知道Hirsch是谁了,她终于有了头绪。病历最上面写着出生日期:Hirsch,1918,犹太人。在那个年代,这种种族记录十分常见。1937年他因阑尾炎住院,接受了手术并且手术很成功,这就是全部内容了。海琳娜前后翻动着这几页纸,读着个人信息部分,他的妻子是洛斯·Hirsch,威廉与洛斯?这些名字对她有什么意义吗?应该有什么记忆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海琳娜突然看到文件最下方写着:苏贝格·Hirsch航运集团主管。苏贝格·Hirsch航运?海琳娜惊讶地读着,感到难以置信。
“找出洛斯·Hirsch。”海琳娜粗鲁地命令着医生,他正蹲在海琳娜面前,捡着她之前扔下的那些文件。
海琳娜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件,从声音判断出医生遵从了她的指示,不久后医生又给了她一份病历,海琳娜迅速浏览着洛斯·Hirsch的病历。病历显示她是新生儿,是洛斯和威廉的女儿,出生后不久得了肺炎。就是这些,海琳娜手里拿着这两份病历,好似被催眠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那行字:苏贝格·Hirsch航运。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听过这种称呼?埃蒙德告诉她的全部内容,她所听到的就只有这些,对家族企业的赞扬,她父亲的传奇,那个二战后将公司从一无所有建立起来的艾克塞。威廉·Hirsch这个名字从未被提及,然而他是公司另一个控股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威廉·Hirsch被雪藏了起来?
医生站在她面前待命,海琳娜转向靠墙站着的那两个人,他们现在按照她说的做,不过他们早晚都会改变这种局面。他们会给埃蒙德打电话,让医生麻醉她,海琳娜飞速地想着。自己必须离开这里,海琳娜很快就下定决心,她必须从这里出去,远离埃蒙德能掌控的地方,远离他的谎言。这样,她才能逐渐挖掘出埃蒙德隐藏起来的真相……顾穆逊!那个听力很差的荣誉董事,不,是记忆力很差。海琳娜觉得好极了,也许这两个人可以负负得正?
“我要离开这里。”海琳娜告诉医生,同时提醒自己别忘了带上包,里面有车钥匙,并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们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医生的长脸发生了变化,不再紧张,不再因压力发红。医生直接看着海琳娜的眼睛,微微眯起双眼,试图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这栋楼?”海琳娜问。
Chapter 35
约克西姆在疼痛中醒来,疼痛已经成为他的朋友了,约克西姆甚至无法想象没有疼痛相伴的人生会是怎样的,然而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视力能恢复。约克西姆试着站起来,他晕过去多久?一个小时?一天?一年?躺在车里时,约克西姆想这两个男人一定想把他打死,过了很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已经不需要再一圈一圈地绕路开,并把每个方向都开一遍了,约克西姆觉得再没有其他人会像自己现在这样方向感尽失了。两个男人把他拽出来,其中一个人小声说:“我们知道你是谁,约克西姆。”然后把他扔在了地上,就好像把一个香蕉皮从车窗扔到高速公路上,完全不带有任何同情心,也没有任何道德感。该死,从生理上讲,他已经瘫痪了,那两个男人一定也是这么看待约克西姆的,也许有一天他的身体会滋养那些滋养着小麦与燕麦的蚯蚓。“那么我们就把他扔这儿吧,再给他脑袋点儿教训。”然后约克西姆的头部遭到了猛烈的撞击。
“该死。”
约克西姆还记得头部的撞击。第一次的撞击并没有让他眼前一片黑,他不像《丁丁历险记》的主人公那样一打就晕,他叫喊着,用尽全力挣扎了几秒钟,然后又遭到一次撞击,之后他便突然失去了知觉,直到现在才恢复。
“该死。”
他把头套从脑袋上拿下来,独自一人,现在已是夜晚,这是一片森林。约克西姆感受到不适,没有流血,只是在之前戈姆打出的包旁边又有了一个包,他的头骨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心脏的问题就严重多了,几乎不能正常运转。两个女人,一个过于痴狂地爱他,而另一个并没有爱到离不开他的地步。天哪,你也许会认为这一切终将会过去,但事实并非如此,心脏如此脆弱,而头骨却可以经受住一次又一次的击打——然而约克西姆多么希望能反过来,在任何时候都能有颗强大的内心去抚慰脆弱的头骨。
他沿着小路走出森林,看到了休灵教堂,这个滑稽的城市名估计没有做过什么修改就一直沿用至今。他为什么想着这个名字,还想着休灵和休息的神灵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他的脑子一定被打坏了,然后约克西姆突然想道:他一无所获,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所有的线索都陷入迷雾,他永远找不到露易斯·安德森,找不回那美好的故事与爱情了。
来到罗斯基勒火车站后,约克西姆打开手机,用双手捧着它,就像古埃及女人从刚洗过的衣服中拧出尼罗河水一样,挤出手机的最后一点电。只有最后百分之五,无所谓了,约克西姆只想回家。家?他根本没有家,不过他得找到顾韵儿子公寓里的垫子,然后明天要得到新的灵感。远行,准备去非洲,沿着尼罗河顺流而下,从苏丹一直到肯尼亚。尼罗河的尽头在肯尼亚吗?约克西姆对此并不完全确定,他只想在肮脏的水中沐浴,走过非洲大草原,并将自己的肉献给鬣狗与狮子,他的脚腕会被蛇咬,血液留给传染疟疾的蚊子。也许动物们能做到戈姆与仇恨女性的精神病患者都不能做到的——终结约克西姆的生命。
火车来了,约克西姆上了车,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看着他。“抱歉。”一边小声说,约克西姆一边找吸烟区,尽管他知道吸烟区早就取消了。找地方坐了下来,约克西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和所有可怕的记忆:那些女人,那些虐待者,那些对孩子与对成人的虐待、毁灭,那些男人是如此得丧心病狂,连一丁点同情心也没有,那些男人把女人紧紧绑起来,绕在铁具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