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了。〃他当头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细细问来,原来是他小说中的世界毁灭了。
“全毁了,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最终都是一个结果。都不存在了。〃他哑着嗓子说我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把小说里的世界写死了,却伤心成这样。我能理解作家有时会被小说中的世 界操控,但落在林贤民头上,怎么都让人觉得太夸张。
“孕育生命的深渊在沸腾,天上所有的眼睛一齐睁开,然后层层疊叠地向深渊压迫。终于他们和深 渊合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重新归于混沌,然后巨大的爆炸,我明白了,那些眼睛,都是一个个不同的世 界,它们原本生生灭灭,可当这最后一刻到来,它们挤压碰撞,最终和深渊相合,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 崩毁,曾经在这时间空间里存在过的种族,都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我想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整个医院里,大概只有我认真地读了他的小说,哦,是读了 -部分。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林贤民突然瞪大了眼睛看我。”这是你笔下的世界,你千 万不能搞混了。“我严肃地告诫他。就算是真正的作家,因为写作而得精神病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是 他。〃可是,我真的感觉到,这些蝌蚪人的故事,还有他们生存的世界,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从 我心里复苏的,或者是某个声音吿诉我的。总之,他们就在那儿。像这次的大毀灭也是一样。昨天,我 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我还在想着,会有更多更精彩的故事呢。但忽然之间,破灭就降临了,整 个世界就这样全毁了。这是我想出来的吗?可我自己怎么沒有可准备呢,就这么突然在脑袋里冒出来 了?”
“这就是灵感呀。丨丨”我可不要这样子的灵感!丨丨他囔囔着。“总之,好故事,都有自己的生命, 这是好事。〃我安慰着他,心里却忽然想到了海底人世界的毁灭,何其相似啊。但这应该是巧合吧,蝌 蚪人和海底人,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而且蝌蚪人那个绚烂的世界,也显然和海底世界是不同的。
〃我真的怕,我被吓到了。那多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真的?都在说,二。一二年是世界末曰,玛 雅人的历法只到明年的十二月,SP个时候,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像蝌蚪人的世界一样,突 然毀灭?“我苦笑:“会或者不会,其实并沒有意义,死亡总有到来的时候,我们只能接受。”
林贤民一直在我的房间待到中午。离幵的时候,他说他不准备把这个结局写出来,也不准备再想其 他的结局。他的作家之路,因为这样的打击,而宣布就此中止了。
午饭的时候,梁应物打来电话,说新的变异生物来了,有点儿意思,问我要不要去看。我当然说 要。他说陈果下午会来接我。
我电话里问他是什么样的生物,他不肯说,让我到了自己看。三点多,陈果的车到了。她神色女口 常,一点儿都看不出受昨晚事件的影响。
这令我对她高看了一眼,也更警惕了几分。到了南相马医院,还没进那幢特殊的大楼,远远地就听 见了里面的暄闹声。到了门口,我瞧见一群高鼻深目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前方是几个自卫队员,其中 一个是军官,他正在向这群外国科学家们解释着什么,我瞥见桂勇也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陈果。梁应物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陈果就离幵了。”走,带你去前头 看看。〃他说。我跟着他从人群旁绕过,自卫队员守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梁应物领我进去,他们只是看 了一眼,并未阻拦。
一进门,看见眼前的布置,我就恍然认出,这就是最早那组照片中,零号被存放的场所。
现在,那个大型的透明无菌恒温空间里,正摆着一具我从未见过的奇怪东西。
这东西长着一颗猴子脑袋,脸上覆着黑毛,头顶内陷,脖子细长,躯体上有鳞片,上肢是爪下肢有 蹼。它仰天躺着,目测身高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
这是由猴子突变来的吗?怎么会突变成这副模样呢?而且这样子,真是眼熟啊。玻璃房外,也有自 卫队员看守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梁应物说。
“怎么说?”
“今天一早送来的,说是自卫队捕获的。但送来却并不让研究,说有命令,很快就要送到日本军方 的实验室去。夕卜面那群人就是抗议这个,根据原本的约定,大家该都有权研究,并且共享研究成果。现 在只能看不能吃,都急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运过来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当然这是在日本,终究是日方说了算,他们再 闹f应该也没什么用处吧。或许是运来之后,发生的什么事情让日方改变了主意?丨,梁应物却不接这个话,问道:“你看这东西,有什么想法没? ??听出他语气,我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刚才的联想:“我在想它怎么会这样像河童。丨丨的确是像,相比起无甲龟来,这个的相似程度要高得多 了,尤其是头顶上那个碗状的凹陷,这是日本传说中河童最显著的标志。”而且……〃我来回走了两遍,从各个角度仔细看,一丝一缕的疑惑从心底钴出来,越聚越浓。“它是死了吗? 〃我问。”应该 是,我们不能对它作任何的检测,但它就这么一天没动过。丨丨梁应物说。,就奇怪了,它是怎么死的 呢,沒看见伤口啊。〃“我们出去吧。〃我要再说,梁应物打断我,把我拉了出去,避过抗议的科学家 们,走到楼外。”看来你也觉得有问题。丨丨他说,“很难解释这东西是哪种生物突变而成的。
生物突变具有任何可能性,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不确定性。所以向着特定外型突变,反倒难以理解 了。它太像河童了,这不对劲。“抗议的生物学家是什么看法,他们最专业,难道没有疑问吗? 〃我问。
“他们不了解日本神话?不知道河童是什么。所以他们没有疑问,只以为又是一次伟大而不可思议 的生物奇迹,所以对日方的做法非常不满。〃〃而且沒有枪伤,也沒有利器的伤口。这东西一看,攻击性就要比无甲龟强多了,怎么能这么毫无 伤痕,完完整整就捕获了呢?看上去它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躺着,像是睡死过去一样。“我说,”关键他 们现在又不让其他人碰,很可能有问题。““我的判断和你一样。如果这真的有问题,SI5就是个饵。〃梁应物说。”你是说? 〃 “零号和无甲 龟先后被窃,这里面……〃梁应物冲身后方向指了指,”这里面有情况。“梁应物并没把话讲透,但我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如果这两者的失踪之间有联系,那么线索,就只能从两者的共通点来寻找。也 就是说盗走这两样东西的人,必须有一个渠道,能知晓两者的存在。零号还好说,经手的环节很多,知 道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无甲龟就不一样了,相信直到失窃之后,日方才知道这么回事,更别说其他方 面了。其间的环节简单清楚,排除我自己,就只有何夕和桂勇团队了。
看上去桂勇团队是嫌疑最大的,但这很难让我相信,且看先前他挤在人群里的样子,不像是正被日 方调査,多半已经被排除嫌疑了。
如果不是桂勇团队,或者一时难以确定,其实换一个思维,可以把共通点扩大到整个环境。也就是 梁应物指的这幢楼。
零号在这幢楼里存放,被研究了好一阵子,无甲龟的消息也在楼里流通过。相信桂勇这些科学家在 开会商量的时候,不会有太高的警惕性,楼里的可人都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偷听到。甚至以我刚被陈 果放了窃听器的经历,也许附近的有心人也能通过高科技设备监听到。
这样,尽管依然不能确定是谁,但足够画一个圏了。以这幢楼为中心的一个圏。
“这么说来,果然是饵,很聪明的做法。那么恒温室里的那具河童,可能是某个蜡像师的作品吧。”
这具河童在楼里放了一天,足够会令偷走零号和无甲龟的人收到信息。如果它继续偷盗突变生物, 那么这具河童就将会是它的目标。当它动手的时候,也就是设局者收网的时候。
梁应物点点头,说:“一旦河童被送到军方的实验室,那家伙再神通广大,想要偷出来怕也是困难 重重。所以,它所能利用的,就只是现在这一段时间,以及送去实验室的这段路途。这是在逼它现身。 我想,日方并不会给这个未知的对手太多时间准备。这具河童是不会留在这儿过夜的。丨丨从现在开始的每一秒钟,不测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的日本同行,反应很迅速啊。”我说。 这计谋说起来并不算多出奇,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抓住要点,制订计划,还是非常不容易的。再说, 能起到作用的,往往都不是奇谋。“可惜这河童做的次了点儿。”梁应物微笑着说。“估计日方并沒有 指定形象,只要求做个栩栩如生的怪物,最近河童的传闻又这么多,蜡像师就拿此作为样本了。〃既然 判断这是个陷阱,我们两个当然哪里都不去,就待在现场等着好戏开场。那些科学家抗议了一阵,见没 有结果,也就各自散去。桂勇看见我们,还过来聊了会儿,抱怨这么个无比宝贵的研究对象放在面前, 竟然没办法动,日方要吃独食,太过分了云云。
一共有五名自卫队员在场,抗议者散去后,又走了三个,只剩下两人在看守。但我出去转了一圏, 从医院内部到外面的街道上,至少十几个可疑的来回走动的便衣。还看见了两台一直停着的坐着人的 车。相信外围布控,更不止于此。只是在我看来,这些便衣“便”得并不够隐蔽。倒不是装得不像,只 是现在官方公布的辐射指数一天胜于一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这次事故会不会比当年的切尔诺贝 利更严重,街上空空荡荡行人寥寥。现在忽然行人密度增加不少,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一直到傍晚五点,都没有一点儿动静,把河童运走的车来了。看见那车,我就觉得,这做的会不会太明显了。这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小厢式货车,货厢放了河童后,都不一定还能装得下人,多半就只副 驾驶位置还能坐上一个。
“真是尽一切可能创造便利条件啊。”我说。“那也没办法,从前两次的例子来说,那家伙都是用 的巧劲,要么迷魂,要么翻窗而入偷窃,从来沒有正面突破。要是来辆防弹运钞车,说不定它根本沒法 下手。我敢说如果快到目的地还没发生事情,这车说不定会熄火,临时停车检修。”
“我可不觉得,你是没见监控里它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II物,我看一个班的特种兵上去,不用枪 的话都得给它放倒。现在搞这么辆车来,反倒弄巧成拙,让它起疑心。”
梁应物抱着手,用看戏的口气说:“看看吧,反正也不是我的行动。,,很多时候,当你觉得智珠在 握的时候,事情却以另一种方式发生了。发生的时候,小货车停在医院门前,司机没下车,副驾驶也没 人。货厢的门打开着,河童被简单地裏了两层白布——那感觉真像裏尸布,一名自卫队员横抱着它,从 楼里走出来,另一个则在五六米外保持警戒。围观的生物学者们则对这种粗暴对待样本的方式颇有微 词,正在指指点点。外围,我曾注意到的两辆车,一辆已经不见了,另一辆则点着了火。那些疑似便衣 们,也错落有致地保持着阵型。
那名抱着河童的自卫队员,在离货车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突然摔倒。没有可理由的摔倒,就像是 自己不小心脚软一样。能看出他试图保持住重心的努力,然后倒在地上,河童脱手!这绝不是他故意摔 的。我和梁应物本来远远地跟在后面,还在医院的院子里走着?这时赶忙快步向前冲。河童在地上翻滚,跌到的自卫队员在第一时间爬起来,身手利落,另一个自卫队员也在向前跑。然后,这两个人突然 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住了,包括我和梁应物。因为那河童在滚了两下之后,竟自己站了起来。它还裏着 那白尸布,但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白布飘荡起来。这时并没有风,白布却自己打开了,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白布从河 童身上除去。
露出河童的脸,露出河童的身躯。
无比狰狞。这河童竟是活的!我和梁应物认定,这河童肯定是假的,是日方做出来的蜡像或其他什 么模型,只为了引蛇出动。我们在等待着那家伙以某种方式横空出世,将河童抢走。
可河童活了。这是怎么回事!足足有一秒钟的时间,没有可人能作出有效的反应。然后就听一声 大喊。这大喊是河童发出来的。是一句日文。
可是河童的嘴并沒有张幵,它的眼睛也没有张幵,我猛然意识到,河童的姿态没有一点儿改变,就 像是还躺在透明保温箱里一样,只不过由卧姿变成了站姿。这不正常!
它喊的那个词,是“圏套”。我居然听懂了,嘿。然后河童就再次倒了下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头 颅断裂,滚在一边。断口处白花花一片,的确是蜡像没错。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又快又急,我的心里经 过了几个波折,一次接着一次地把之前的判断推翻。河童是錯像,是死物,又怎么能站起来,又怎么能 发出那声大喊?还是说那看起来白花花的蜡,其实另有玄虚。脑子里念头急转,我和梁应物又紧着步子向事发地跑?也就十米远了。那个刚爬起来的自卫队员,忽然伸手往身侧一抓。那里分明空空如也,但 他却睁大着眼睛往那他什么都沒有抓到,那动作颇为可笑,但脸上却非常紧张,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是什么? 〃我沒听明白,问梁应物。”有东西,看不见的东西。〃梁应物边跑边回答。
“哪里,哪里? 〃另一个自卫队员大喊着。他们两个沒人去管倒在地上的河童,这彻底证实了河童 的确是假的。
那么刚才……
这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离河童从地上直立而起,只过去了不到十秒钟。
离自卫队员的惊慌大喊,只过去了两秒钟。周围的许多〃路人〃都停下了原来的事情,或往前或退 后,更多的是茫然站着东张西望。一切仿佛静止了,不,是电影中的慢放镜头。这给人一种预感,现在 的缓慢,酝酿积累着能量,剧烈的爆炸将在下一刻到来。又过了一秒钟。一个面向这儿,刚刚放缓了脚 步,正在犹豫该走该停的中年男人,身体突然向侧后一仰。那种样子,活像被人撞了一下。这男人 “啊〃地大叫,踉跄退了一步。他被撞得很厉害,退一步根本稳不住,眼看要仰天摔倒。他腰上使劲一 扭,整个人顺着冲力转了一百八十度,风衣飘起来,他的右手从风衣里伸出,赫然握着一把枪。
“乒! 〃枪声响起。枪声中,我隐隐听见一声低号。
可是,并沒有想象中的,空荡荡某处突然迸出血花,某隐形人负伤现形的情形出现。
一连串严厉的训斥声从不远处另一个路人的嘴里冒出来。那赫然就是先前负责向生物学家们解释的自卫队军官。
他在大骂不能随意幵枪,这里有平民。然后便衣们终于开始行动起来,保持现场,封锁周边,一连 串的命令从军官的嘴里发布出去。“我好像闻到有血腥气。丨丨陈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旁边,”我鼻子很 灵的。丨丨“它受伤了。丨丨梁应物说,”我去看看那边地上。丨丨说着他就要往风衣男被撞的地方去,可能 想摸摸地上有无透明的血迹。我一把拉住他。
“别上去,要封锁现场了,现在不走走不了了。〃 ”现在走能去哪里? 〃梁应物不解地问我,突然 恍然问,“你有线索?”“模模糊糊,想不清楚,我得想一想,我们先离开这儿。”我说。封锁的指令 虽然发出,但现场还处于混乱中,那些执行指令的自卫队员,又都穿着便衣,效率更低一些。我们沒费 多大工夫,就溜出了这个街区。〃你想到什么了 ?丨丨我们在一个自动售货机前停下,梁应物问。我没有 立刻回答。灵感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现在正努力抓着灵感的尾巴,试着要往回拽。到底是刚才的哪 个细节,让我有这种似悟非悟的感觉呢?是那扑空的一抓,是那向着空气里的一枪?顺着这线索往前, 那突然站起来的河童,那慢慢掀开的白布,就像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隐形人!刚才现场发现的种 种,让我直觉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这本无稽,但现在这一串细节一整理,非隐形人不能解释。欧美有好 几个研究小组在研究隐形材料,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这利用的是光学原理,让光在照到隐形材料时发 生偏折,使原本被材料或穿着材料的人后面的景象,在材料上显现出来,从而达到透视及隐形的效果。 我看过一些图片,叹为观止,仿佛透明人。但透明人的透明,还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样子,也许站得远会被忽略过去,就在眼前的话,目前的研究进展,离真正的隐形还有差距。更何况那一枪像是打中了, 却依然没有打破隐形,这就表明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绝不会是穿着什么隐形衣。那会不会是非人呢?非 人的能力各种各样,既然变色龙的表皮细胞能对光作出反应,难说有哪一个非人会进化出进一步的能 力,让自己变得透明。快抓到了,快抓到了。我的脑袋飞快地转着,这时传来一声尖厉的轮胎摩擦声。 我回头一看,两个街口之外,一辆白色轿车转出来,弯拐得太大,差点儿撞上街沿。连刹车带转方向 盘,才重回正途。
白色马自达。“是……”话到嘴边,我把人名字给忘了,急得跳脚“追上去追上去,车里是那个魔 术师。”“魔术师?”梁应物皱眉。“全奉诚?”陈果问。
“对对。”我一边说着,一边向马自达远去的方向跑。“我去开车。”陈果倒也利落,眼看白车就 要没影了,顾不上问究竟,就往医院的方向跑。但终究是赶不及。我和梁应物追出一条街,就停下来喘 气,马自达直直地消失在路的尽头。歇力的时候,我把全奉诚的事说了。梁应物也知道这个人,多半陈 果汇报过,所以我只点了点,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通常如果不是很熟的朋友,或者自身的能力非常著 名无可掩饰,非人是不会把自己的特殊之处随便告诉别人的。这就像古代的武者,总是要把最厉害的招 术藏着,到关键时刻才能起到必杀的作用。
我不知道全奉诚的能力是什么,但我看他表演魔术的时候,就在猜想,他那不可思议的魔术,会不 会根本不是魔术,而是一种能力。
脑袋消失后还能自如的行走,不可能是真摘下了脑袋。我原本猜想过空间能力,影响观众的心灵能 力,当然也想过会不会是透视。
加上这辆出现在此处的白色马自达,使得全奉诚成为主要嫌疑人。陈果幵着车赶过来,梁应物让她 一路往前,试着问问路人,看能否追踪出全奉诚的行车路线。而他自己,则打电话去红十字会慰问团的 驻地,问全奉诚的情况。
“他人果然不在,昨夜就沒有回去,那边也在找他。从三天前幵始,他的行踪就变得诡秘,也不参 加慰问演出了。〃梁应物打完电话对我说。
“那就是他了 ! 〃我说。梁应物摇摇头。”怎么,你觉得不是?““不,我想那隐形人就是他。但是……最早的那一起,就是货车司机开着零号入海时,全奉诚还根 本没来日本呢。〃我一怔。果然是这样。事情怎么会如此复杂,最初以为是海底人做的,结果找到了水笙,发现他只 做了一半;然后日本人设了局,请君入瓮,算是成功了一半,结果一只脚入瓮又溜走的这位,却并不是 最早偷走那一具海底人的人。那么偷走无甲龟的是不是全奉诚呢?从监控录像上看,也不像呀,难道他 除了隐形之外,还有其他的能力吗?
“但至少我们有线索了,就算之前的事不是全奉诚做的,也很可能与他有关系。丨丨梁应物说。
“得找到他。”不一会儿,陈果开车回来,追丟了。这是意料中的事,但不免让人沮丧。
但梁应物却不放弃,问在哪里追丟的。陈果说马自达在前面第四个路口往右转,直行两个路口之 后,连问了七八个人,都没再注意到这辆车。主要是人手问题,如果是在国内,有充足的人手去路边一 一询问,估计幵得再快再远,都能把路线图画出来。
梁应物让陈果从车上把地图拿下来,在车前盖上铺幵。“不是跟丟了吗?”我问。“所以只能猜猜 看。”梁应物说,“全奉诚是中国人,并不熟悉这里的街道,所以他只会走最方便最直接的路线,不会 绕小路。我在看他行车的方向上,都有哪些地标。至少肯定一点,他并不是在往住处幵。”
“不往住处开的话,他来日本就这么几天,还会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呢?”陈果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动,走上去看地图,瞧着梁应物指出的方向,S卩儿一直往前,就是南相马市。
我和陈果互视了一眼,我说:“难道会是沉没之地?”我们曾在那儿与全奉诚偶遇。至今我都不知 道为什么他会去那儿,当天他的表现,并不像是去看个新鲜的。〃去看看,快!〃还是梁应物下了决 断。一路飞驰到那条通向海的长街。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这条街上的路灯早已经不亮,只听见远处海 潮一声又一声,望出去却暗淡模糊。陈果幵了远光灯,压着车速,慢慢向海边幵。开了一小会儿,我们 看见了那辆白色马自达汽车。猜对了!车停在离海极近的地方,驾驶位的车门半开着。陈果把车幵成S 形线路,让大灯的光好照到马自达附近所有的地方。似乎沒人,至少是沒看见人。我们的车停在马自达 后面,三扇车门几乎同时打幵。〃全奉诚。〃我一边跳下车一边喊。除了海潮声,没有回应。〃别熄火,开着大灯。〃梁应物对陈果说,陈果应了一声,钴回车里去开大灯。梁应物自己则走到马自达打开 的驾驶位车门旁,穹腰把手伸进去挥舞了几下。看他这么做,我也把后门打开,做同样的动作。如果我 们面对的是一个隐形人,那么眼睛已经不再可靠,得用这种盲人摸象的方式,才能确定一个地方到底有 没有藏着人。
前排没人,后排也没有。梁应物却不罢休,用手在驾驶座的上上下下都捋了一遍。然后,凑到鼻前 闻了闻。
“怎么? 〃我问。他把那只手伸过来。这时我们车的大灯已经打开,他的手被车灯正照着,很干 净,什么都没有。但我却已经闻到了血腥味。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点了点,有黏黏的液体。我想那 是血,透明的血。”取样。“梁应物对陈果说,”取完之后,样本给我,然后你用刀把坐垫的皮给割下 来带走。〃这是准备退路和后手,即便是现在,我们已经离全奉诚很近,但一个隐形人如果不想和我们接触, 离得再近都沒有用。可能够把透明的血液样本带回去,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梁应物连取样都备着 两份,一份自己拿着,沾满血的座垫皮面则由陈果保管,这样缜密的安排,从最大程度上防止了意外的 发生。这就是梁应物胜过我的地方。哦,当然,他胜过我的地方还有的是呢。
〃全奉诚,你在吧,我是那多。我们见过面的。能聊聊吗? 〃我说。这时手脚麻利的陈果已经把沾 了透明血液的棉签放进玻璃试管内,递给梁应物。梁应物把玻璃管放好,说:“全奉诚,你受伤了,需要治疗。我们会通过秘密途径把你送回国内,或者你有可人想要我们代为联络吗?〃陈果从车里取了三只手电,递给我和梁应物一人一只。
我们拿着手电,往汽车大灯照不到的地方射去,然后慢慢向前走。海水一波一波向后退,马自达车 本来就停得离海近,没走几步?浪就沾湿脚尖了。这让我意识到,全奉诚也许就比我们早到个十分钟左 右。我们把手电筒往下照,人隐了形,但海水不会隐形。看不见人,我们可以看看有没有被人排幵的海 水。可惜这里不是沙滩,否则一看脚印,隐形术就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