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空旷的地方,到处都是海水味儿。”陈果摊了摊手,“你还真以为我是狗鼻子呀。丨丨我们几个分 散开,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收获。都已经追到这儿了,功亏一箦,真不甘心啊。正是退潮时分,我们 也不敢往海的方向走得太深。这个沉降区地势复杂,时有又急又猛的大浪,别回头被卷了去。梁应物和 陈果都已经放弃往回走,我用手扶着一个被水淹去一半的门廊立柱,另一只手上的电筒四处照,作最后 的努力。然而手电光柱到处,都是起伏的海面和翻卷的浪花,见不着隐形人的踪迹。
我叹了口气。然后,另一声长叹在我身边响起。我一激灵。“坐会儿卩巴,陪我坐会儿。”一个声音 游丝般从旁边的虚无中传来。S卩儿是立柱旁固定着的青石长条,也许曾经用来给客人换鞋。现在海水已 经把条石淹了三分之二,时有浪花会溅上去,想来涨潮时,它是在海面下的。我向出声处望去,手电光 柱同时照了过去。S卩儿依旧空无一物,一个浪花在青石上撞碎,那些翻滚着四散的细沬子让我突然看见了,就在青石的另一头,有一道无形的壁障,水雾在那儿被阻挡住了,有一瞬间,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浮现出来,立刻又消失了。〃把你的手电移幵。〃他说。我忙收起手电,绕过门柱,急行步间,却不防 脚下还有被海水淹没的台阶,绊了绊,身子向前冲去。一只胳膊在我胸前挡了挡,一触即退,显得绵软 无力,但让我重新获得平衡了。然后他闷哼了一声,开始咳嗽起来。我摸索着坐在条石上,注意别太挨 着他。他还在咳嗽着。“你的伤要紧吗? ”我问。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总是要死 的。”他稍缓下来,说。从这几句的声音来源,我意识到自己坐反了。他应该是面向大海坐着的,而我 则是向着陆地。梁应物在远处叫我,他和陈果都发现了我的异常。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太靠近, 然后我转了一百八十度,和看不见的全奉诚并肩坐着,面朝黑压压的大海。
我沒再说话,我说什么都会显得很蠢。我想只需等他幵口就行,他叫住我,肯定有话要说。
“我快死了。〃他说,”死之前,忽然想说说话。如果你没来,我会坐在这里,说给自己听。““有耐心听听吗? 〃他问,我感觉他的头转向了我这边,”就你一个,这儿也坐不下太多人。〃 〃好。丨丨我说。我等待着,然而身旁却又没了声音。仿佛有太多的故事,—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远处,梁应物和陈果一边看着我,一边交谈。海风中我分辨出了喘息声,越来越粗,像个破风箱。想起 之前的咳嗽,也许枪伤对他的肺造成了些影响。〃我见到你,还是在七年前,尼泊尔的夏天。〃 〃六月 份。“纖。
六月三十日,D爵士非人聚会的最后一天。〃七年前的事,他的记忆还如此精确,令我意外。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参加聚会的人都已经走了 ?剩下的沒几个。居然还有人被接进来,我远远地 看了你一眼,心里想着,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无声地笑笑。非人自有其世界,对他们来说,认为比普通人类高出一筹,甚至分出第一世界第二 世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却像知道我所想般,说:“对当时的我来说,你、路云还有D爵士的大多数客人,都是另一个世界”
他低低地笑了声,说:“flyhuman ,啊。只是飞,也有很多种。麻雀能飞,鹰也能飞,苍蝇能 飞,公鸡也能扑腾几下,从楼顶跳下的人,还会有一瞬间产生飞翔的幻觉。非人嘛,也是一样,分三六 九等。”
不知是他天生是个多话的人,还是觉得时日无多,满肚的故事要倾吐,尽管说起话来气息衰弱,但 没有半点儿想要言简意赅的意思。那我就听着呗。
“SP—次,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非人聚会,也是最后一次。我想,你肯定没有想过,在非人 的圏子里,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是怎样的感受。SP—次远远地望见你一面后,我陆陆续续,知道了些关 于你的传说。你身边的那些非人朋友,路云、夏侯婴、六耳、水笙,在非人的圏子里,都是大名鼎鼎的 强力人物。对你来说,会不会认为,所有的非人都是那个样子,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呢?丨丨他说到这里,仿佛正似笑非笑地斜着眼看我,我若有所感,侧头望去,却只见到灰灰暗暗中隐约的残破门廊。嗬,我正在和一个隐形人谈话呢。我这样想着,朝那个方向微微一笑?又重新望向大海。
〃如果说非人的出现,是人类进化的结果,那么这种进化也是没有目标性的。随机的突变,如果怡好突 变成神通广大的类型,那么从生物学角度,就更容易获得异性资源,留下自己的基因。但还有许多的突 变者,随机突变出一个毫无用处的能力,就比如我。〃“你这还算是沒用的能力?”我不解地问。隐形如果沒用,那什么有用?我想大多数的人,都曾经 幻想过如果自己是个隐形人会怎样吧。
“我很冷,如果你现在能看见我,就知道我有多狼狈。一件衣服都没穿,哆哆嗦嗦坐在这里,伤口 还在流血。而且,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做到把整个脑袋隐形吗?小学的时候,我以为说谎鼻子会 长长,有一次期末考试考得很差,回家吹牛说全班都考得差,心里想着别看见我的长鼻子。然后我的鼻 子就不见了,照镜子的话,直接看见的是鼻腔内部。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奇怪能力。S卩一次我把家 里人吓惨了,然后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丨丨他又停顿了很久。这时我注意到梁应物和陈果走得稍近了些。
〃直到我参加D爵士的非人聚会时,我还没能做到让自己整个头隐形。那个时候,如果我发动自己 的能力,就会把自己气管大脑之类的东西展露出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一种病毒,它在慢慢侵 蚀着正常的细胞。我无法让这个进程加速或减慢,我只能在病毒感染完成后,让那些具备了隐形能力的 细胞隐形或解除隐形。我知道我和普通人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能让我获得什么呢,演恐怖片?即使是后来,我整个头都能隐形了?我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个表演飞头术的魔术师罢了。很多人觉得?像我 这样的非人,是非人的耻辱。〃我哑然,没想到同为非人,竟然也有这样的等级之分。“我现在能做到全身隐形,是来日本之后, 近几天突然加速的变化,其实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真的觉得,那是个病毒。至少在我的大脑能做 到隐形之后,我的记忆力明显下降了。这是细胞层面的巨大改变,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当一个正常的 人。”
“是……因为核福射吗?”
“我也不知道,这不重要了。哈,我们偏题了,我现在,可没有偏题的资本。〃我心头一跳,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会说到这些事情,是为了告诉你,像 我这样的非人,是很尴尬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是不可思议的,但对于非人来说,我们是失败者, 是被自然淘汰的人。〃我听在耳里不说话,心里并不认同。至少我的那些朋友,比如路云或水笙,不会觉得全奉诚这样的 能力微弱的非人低人H我想到这里,忽然又不确定起来,他们待我如朋友,但其实都是些孤傲不 合群的人哪,心底里甚至潜意识里怎么想,还真是说不准。
不过,全奉诚的这些心思,更多的是自我的认定,而不是别人加渚的贬低。当他发觉了自己的不 同,加入到另一个圏子里时,发现周围的人,所具备的能力,并不是他那般的鸡肋,而是真正可称为神奇和强大。他会自然地生出弱小感,自觉地把自我和别人隔离起来。
全奉诚说了很多抱怨的话,说自己是如何被孤立,说自己就像个可笑的小丑。然后,他话锋一$专, 说起了在D爵士聚会上的一次艳遇。我忽然明白了,他会把日期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他在当时,认 识了那个女孩儿。
〃我们是一样的,她的能力,比我稍有用一些。她能用皮肤辅助呼吸,她的表皮细胞能吸收氧气, 并把这部分氧气渗透入血液。但这个过程是缓慢并且有限的,举个例子,她可以在水下呼吸,只不过氧 气的摄入和消耗无法达到平衡,她只能在水下待三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大概比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多出 两倍。让人惊叹,却毫无用处,嗬,就和我一样。〃“我们同病相怜,她和我一样感受到压力。我们相爰了。”他停了会儿,又说:“这是个很长的故 事,总之,我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日本,最终并没能走到一起。我以为,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可 以相互理解,相互扶持。但她最后却还是选择了一个普通人。”
他说到普通人的时候顿了一顿,我想,或许他还是有优越感的吧。优越感和自卑感同时存在!
“三年前,她和那个男人一起来拜访我,坐在台下看我演出。那个男人惊叹地问我,我是怎么做到 的。我在他的面前,把头隐去了。是一点一点隐去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层层把皮剥掉。他惊惶地逃出屋 去,她打了我一个耳光,追出去向他解释那是魔术。〃他嘿嘿地笑起来,那笑声中却并无欢愉,只有苦涩。“他们回日本之后就结婚了。去年,我知道她怀孕了。我本来已经绝了念,想再也不见面了。可是这次地震,我忍不住打电话去问她是否安好。但一 直联系不上。忽然之间,我原来在做着的所有事情都没了意义,看出去的任何东西都开始退去了颜色。 SI5种感觉,很难形容,原来已经沒有了,以为堵住了 ,消失了 ,干涸了,但突然之间全都出来了。她又 一次把我填满,或者说,我一下子人空掉了。我知道自己必须来日本,我不想怎么样,我根本来不及 想,我要的只是看她一眼,只是想要知道她好好的平安无事。”
我已经猜到一些,还是忍不住问:“她住在什么地方,她不会就住在这里吧,你找到她了吗?”
“你猜对了,她就住在这里。那天,我来找她的时候,你看见我了,不是吗?”
“她……死了吗? 〃 ”这一片,海啸来的时候,没人逃出去。都被卷走了。〃我哑然。
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都只有海的声音。“谢谢你能听我的故事。我希望有人能知道这个故事,结果 发现,还是有太多的事情沒办法讲出来。那是属于我和她的故事,永远是。丨,”你是希望我把这写出来 吗?我是说,在我的小说里,你知道我会把经历过的写下来。〃“不必了。你只是在怡好的时候,出现 在怡好的地方。我有倾诉的欲望,而你在。其实你是我的偶像呢,我知道你的事情越多,就越佩服你, 你的人生,可比我的要精彩许多。”
我无声地笑笑。“飞机上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打招呼啦。后一次是在这里。但那都不是合适的时 机。可是这一次,再不说话,SI3就沒有下次机会了。呵呵,也算是做了一次追星族。〃〃我算是哪门子星啊。〃 〃对我来说就是啊。在非人的世界里,你可是很耀眼的。和你有关的故事,全都惊心动魄,甚至有些可以说惊天动地。所谓默默影响这个世界的人,指的就是你这样的啊。你 已经注定是传奇了。“我被他说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追星族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当 然,被这么没皮沒脸一顿夸,小自得总是免不了的。
然后他又长时间的不说话了。我等了一会儿,问:“你还在吗?”我看见梁应物他们走得更近了 些,正在冲我打手势。我知道他们在急些什么,和全奉诚说了那么多,却还没有接近最关键的部分。当 然,是对我们而言的最关键。“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全身都能隐形了呢?之前那么多年只能做到头部, 来日本才几天,就这么厉害了 ? 〃我又问。其实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必然就是何夕所说的,核辐射 对于非人不稳定基因的强烈影响。问这个问题,是打个前站,根据他的回答,我总能找出话头,来问他 今天为什么会来抢河童。
“是辐射。来之前我就知道会很危险。这些天,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像被烧灼着,痛。它们每时 每刻都在变化,不受我控制地变化着。我精力从未如此充沛,但我心里是清楚的,这是透支。我细胞的 异化以比此前快千百倍的速度进行着,代价是失眠、偶尔的失忆和神智模糊,前一小时充满活力,而后 也许会有一分钟的全身无力。你试过神经痛吗?腿上屁股上手上的神经一起痛,你想象过这种情况吗? 细胞变得可以隐形,进行了这样变化的细胞,所组成的生物,还能和原来一样,健康地生活下去吗?早 在我的大脑细胞变得可以隐形之后?我就预感自己可能不会活得太久?而现在,嗬,即使沒有受枪伤,我也随时可能一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全奉诚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气息又比刚才更微弱了三分。“你居然知道是核辐射的影响?其实这段 时间,各国生物学家都来日本研究核辐射对生物变异的影响,附近有许多的生物都变异了,变异的程度 是超出常规的,甚至可以说突破了原本的生物规律。就在前些天,我还亲手抓住了个变异生物。是一只 从甲壳里挣出来的乌龟,比原本大了许多倍。〃我故意说到了无甲龟,因为我料想偷走无甲龟的那家伙,即便不是全奉诚,也可能和他有关系。他 要是不接话,我就从无甲龟接到河童了。
全奉诚却笑起来。“我一直很喜欢关于你的故事,有的是你自己写的冒险小说,有的是别人口中的 传说。有时我会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出现在你的故事中。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是个怎样的角色 呢?”我听他岔开话题,却有不太妙的预感。“一般来说,在你的故事里,如果出现了我这样的角色, 在临死之前,和你有这一番交流,吿诉你我的过往,那么在这之后,必然会绐你一些关键性的线索,解 决你心中的谜团。否则,我的出现,对你就毫无意义了。〃“别这么说。〃我苍白无力地辩解着。〃但这个世界,真的是有意义的吗?人活着,真的是有意义 的吗?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想说说话,但我说的,却未必是你想听的。你想听的,我未必知道?知道 也未必肯说。有时候,带着秘密去死,是件有趣的事呢。给你增加些难度,人生嘛……丨,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必须打破他的这种状态,这时打断他说:“今天在医院门口,不止你一个人,对吗?你喊了一声’圏套’,这是喊给你的同伴听的,i±她停止原本的计划。她是谁? 〃我的问话没有得到可回应。然后我听见了重物落水的声音,伸手往旁边一探,发现他已经不在那 儿了。我连忙跳下青石,蹚着海水摸索着,同时向梁应物和陈果求助。
海潮一波又一波,我们终沒有找到隐形的全奉诚。潮水把我们冲得前俯后仰,再向前去的话,就有 被卷入海里的危险了。而全奉诚,应该早就被卷走了吧。
“你居然让他这么跑了,你就该扑上去抓住他。他受了伤,根本挣脱不了。”走上岸的时候,陈果 忍不住抱怨。
“但并不是没有收获。”我说。
第九章可怕的美季子
梁应物这时刚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这个动作和假桂勇一比,显得如此缓慢,仿佛是个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试着伸手去抓, 却抓了个空。
他竟是又冲回了楼里!我紧跟着他,眼看他速度比我快得多,大叫一声:“美季子!”
回去的路上,梁应物和陈果发生了冲突,起因在于我。
陈果一直在不停地抱怨,甚至指责我在和全奉诚的关键性对话中沒有把握时机。这的确是一次失败 的行动,虽然我心里有些想法,但陈果这样说,我也就闭口不言,只是听着。
梁应物终于忍不住,制止陈果,说:“够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想不到。隐形人本来就很难 把控。”
“但是梁主任,我不理解有这么严重的纟比漏,您为什么还要包庇那多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那多并不是机构的人。丨丨〃是的,我早就想说了,他并不是我们的人,按照条 例,他本不应该参与进来,这是违规。”梁应物看了她一眼:“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机构的人。而且, 我怡好是能够决定你是否能进入机构的人。你现在的反应让我怀疑你的理智,要知道理智是我们这行必 须具备的。你失分了,陈果。”
陈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想要插个话圆场,刚起了话头,就被梁应物示意停止。他郑重地对陈果说:“我正在考虑,你是 否还适合参与此次在曰本的行动。〃陈果鼻息粗重,深呼吸试着平复心情。她把车停下来,静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看来我面对 挫折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梁主任,谢谢你让我成长。“然后她转头对我说:“对不起,那老师,向你道歉。”我当然说没关系,心里却觉得,她的反应有 些假。“我依然在考虑。”梁应物并没松口。“我明白,梁主任。”陈果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对梁应物毕 恭毕敬的女孩。她重新启动汽车,梁应物沉默着,我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车里是一片尴尬的静默,几 分钟后,陈果主动幵口,问我刚才和全奉诚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先前只是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现在便 凭着回忆,尽可能地把我们的对话复述出来。“我在想,会不会全奉诚的枪伤并不严重,他细胞变异造 成的危害也被他自己夸大了。他和那老师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这倒是我没想过的 角度。
“的确有可能。丨丨我说,”他说了不少话,虽然一直气息奄奄的样子,但体力肯定还有,并不是快 要临终。语气里,我感觉至少故事里的那份情感是真实的。〃陈果的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既然那老师也觉得他可能并没有死,梁主任,我们要不要通知自 卫队在附近海面上搜索一下。〃“不行。丨丨梁应物说,〃全奉诚是中国公民,交给曰方去搜索,抓到人的话,不可能这么简单交给 我们。何况只要他保持着隐形,就很难抓到他。除非他真的死了,并且死去之后,会解除隐形状态,才 可能被发现。目前我们在异国他乡,机构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搜救,所以,唯一的选择就只能由他去了”
〃噢,是这样啊。丨丨陈果叹了口气,“真是有点不甘心。丨丨〃暂时不用去管全奉诚了 ,他已经给了 足够的线索。那多,你说是吗?顺便说一句,陈果,你可以在接下来的分析中,明白我为什么会邀请那 多加入。〃我苦笑。这话说的,既然你梁应物只听我的复述,就能够说出”已经给了足够的线索〃这样 的话来,即便我接下来说的话再在理,也不过就是你的水平,这又怎么体现我的价值呢?
梁应物今天的反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是在我印象之外的强硬,似乎他原本并不会这样处理问 题。不过,他现在在X机构中也属于掌权阶层,这么些年经历的风波,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人总是 会变的。如果面对陈果这么个丫头的挑衅,都不狼狼反击回去的话,这队伍也就不好带了吧。
在心里略略欷獻一番,我就把在和全奉诚交谈时想到的线索说了出来。我说得尽量详细,沒办法, 梁应物都这么把我架起来了,总得让陈果心服吧。
“首先,回想今天变故发生的时候。抱着河童的自卫队员突然摔倒,现在来看原因很清楚,是被隐 形的全奉诚绊倒的。而河童突然直立,造成’活过来,错觉的,也是全奉诚,他把河童抱起来,并且把 包裏河童的白布掀开。之后,他突然叫了一声,圏套,并且松开河童,这显然是因为从手感上,让他发 现了河童的问题,从而意识到入了圏套。
〃可是,假设河童并沒有问题,那么全奉诚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呢?抱起河童并且掀开白布的动作, 的确能给周围的人造成错觉,从而造成短暂的混乱。但这混乱不可能持久,全奉诚并没有能力把河童也隐形,当自卫队员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不可能眼睁睁地瞧着河童,飞走,,只要他们一有所动作,全奉 诚的存在就会暴露。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即他只需要短暂的混乱,来使河童脱离自卫队的掌控。我 推测,当时现场一定还有一个全奉诚的同谋,原本的计划里,应该是隐形的全奉诚先出手,利用河童复 活造成的全场混乱,把河童交给他的同谋带走。比如把河童扔向某个方向,这样看起来,会是河童自己 飞过去的,周围的无关人甚至是自卫队员,第一反应是躲避,接应的人如果有一辆车,就能冲出去。当 然,也许他们有更周全的计划。
,么这个接应的人是谁呢?当然你们可以调査全奉诚来日本之后都接触过谁,同团的人有谁在那 个时候说不清自己行踪的。但我说一下我的判断,我觉得是故事里的那个女人。全奉诚叫她美季子。全 奉诚对我说了那么多,却在我问关键问题的时候,选择了跳海。如果说他是为同伴打掩护,那么美季子 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如果关于那段爰情故事他沒有说谎的话。而且,美季子的能力是皮肤吸氧,这让 她在遭遇海啸时,存活的概率高于普通人。
〃当然,从无甲龟被盗时友和拍下的监控录像看,无面人既不像全奉诚,又不是美季子。他的身份 现在存疑。可能与无甲龟事件和河童事件无关,更可能这一连串事件里,还有第三第四个人,或者说什 么奇怪智慧生物吧。但无论如何,美季子的疑点是抹不去的。证明美季子存在的另一个佐证是,全奉诚 今天又回到了这里。他刚来曰本时,到这里来是为了看一看美季子家的情况怎样了,但今天,他受了 伤,为什么会幵车来这里?我现在还没办法作出合理的推测,但如果说原因和美季子无关?我怎么都不会相信。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两个方面。第一……〃说到这里,我忽然停住,看了看梁应物,说, ”算了,我只负责说我的推测,怎么行动,是你的事。〃梁应物一笑,接着我的话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两个方面。第一,回医院之后,做一次现场还 原,看当时的情况,如果河童是真的,SP个接应者,最可能处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方式带走河童;第 二,调査美季子。我们现在有她的名字,大概的年龄范围,结婚时间,生子时间,以及居住的街区。如 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査出她的详细资料不是件难事。这两条线同时并进,我想我们就离终点不远 To ”
“我在想,会不会美季子的基因也因为核辐射而变异了,也许她也同全奉诚一样,从原本可以在水 下待半小时,变成了可以长时间地待在水下。〃我说。
“啊,这样的话,可能在沉没之地,接应全奉诚的就是她。你们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的海里 呢。”陈果说。
“是啊。〃我点点头,”这样的话,那么就真的有第三个人了。那会是谁呢?能和全奉诚、美季子 绑在一起的,也是个非人吗?“我又想到了无面人那张可怖的脸。如果这就是第三个人,那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吧。
总算摸到线头了。尽管还迷雾重重。全奉诚和美季子为什么要抢河童,还有无甲龟和海底人遗躯。
他们一个刚从海啸中逃生,很可能死了丈夫和孩子;另一个为了知道过去的恋人是否平安,自中国远道 而来。这样的两个人,到底为了什么,要冒险做这种事情?这其中的利益点在哪里?
看来,关键还是在第三个人啊。我真正兴奋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预感,前方有一个大 酸。
这秘密包括了全奉诚、美季子和无面人,也包括了那些飞速变异的生物们,更包括了海底人遭遇毀 灭的真正原因。它们之间,有一条隐秘的线串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