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应物冲我耸耸肩。我的脸烧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会出尔反尔,在我来日本之后刻意避 开了。他怀疑那个拇指的主人,是海底人,甚至就是水笙。在零号生物没有失踪之前,我和海底人水笙 的交情,会为破解此种生物的谜团提供帮助,但是当零号生物莫名失踪,我的这层关系,就会给我惹下 大麻烦。P余非他和我都绝口不提海底人,但那样一来,我的加入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想一想,这些对X机构及日本相关机构非常重要的生物样本被偷走了,而我可能是唯一和嫌疑人有 关系的人,一旦我介入,会有多大的麻烦,可想而知啊。
他在保护我,结果我还对他生了这么大的气。
我冲他咧了咧嘴,表示抱歉。“其实呢,还有第三条线索。丨丨梁应物说,〃口香糖是被嚼过的,有 干了的唾液。但是抓不到人,光有唾液样本是没用的。〃”但这唾液……是人的吗?〃我问。“口香糖 作为证物,被日方拿去了。”梁应物说,“不过,这么说吧,如果那口香糖是黑猩猩嚼过的,唾液干了 之后再送去检测,你也很难检测出那是黑猩猩嚼的。所以我是对这条线索不抱指望的。丨丨〃那么,在你们研究中心实验室里的那具零号,是怎么没的? 〃 〃这一具啊,嘿,至少过程还能说 得清楚一点。丨丨陈果吿诉了我第一百零八具零号生物失踪的经过,这一起失踪,和冷库里四百吨零号消 失事件比,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诡异。三月十五日早晨,陈果是带着实验室的结晶化零号生物的解剖残 留部分,来到冷库的。原本的打算,是把货车上的零号卸下入库,装一具新的走。然而就在工人要卸车 时?货车却突然启动。这个时候陈果还傻在空荡荡的冷库里,听见动静冲出去,货车已经绝尘而去。
接下来就是一番大动静?日本警方立刻调动起来,很快自卫队也加入进来,围追堵截。但由于整个 道路监控系统还处于瘫痪中,救灾警力又严重不足,导致围堵的效率下降。一直到自卫队调动了直升 机,这才把疯狂逃窜的大货车完全锁定。但在最后一刻,眼看要堵住了,货车却冲入海中。
“在货车坠海处的岸边,发现了先一步跳车的货车司机,昏迷。这名司机现年三十五岁,有妻有 子,家庭状况稳定,且司机这份工作的收入对于其家庭非常重要。无精神病史,无自杀倾向,近期无重 大挫折。他从二本松市一路向东,穿过川俣町、浪江町直到南相马市的海岸边,四十多公里的疯狂逃窜 中,有多名目击者证明,开车的就是他本人。〃我越听越奇怪,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司机活下来了吗,他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陈果 说:〃活下来了,但是他清酲之后,完全失去了之前两个多小时的记忆。他说自己把车幵到研究中心, 等候我的时候打了个盹,醒来后就在海边了。而且,他已经通过了测谎与催眠。丨丨“两个可能,要么有另一个人穿相同的衣服在开车……〃”不可能。“陈果打断我,”他是在研究 中心等候我的时候打盹的,在那之后他全无记忆。但实际上,我后来还和他说过话,礼节性地问候了几 句,绝对是他本人无疑,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也不是沒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心想。此时不和她争辩,说:“第二个可能就是他被以某种方式控制 了,这种控制要比一般意义上的催眠更隐蔽也更强力,甚至有可能是生理层面的。有没有请……特殊一 点的人看过这个司机? 〃在我认识的人中,就有两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一是精通幻术近乎妖的路云,二是深谙心理暗示的夏侯婴。而且这样级别的非人,更可以在当事人身上挖出寻常催眠师所挖不出的东 西来。至于生理层面的控制,已经死去的突变生物脑太岁就可以做到,不过被脑太岁控制的人,会在身 体上留下神经驳接侵入的伤痕。”这是在日本,我们不好多插手。反正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在这司机身 上沒有任何进展。你怎么不问那辆货车掉进海里以后怎么样了 ? 〃 “我猜,不是这最后一具零号不见 了,就是整辆车都不见了。丨丨我说。陈果眉头一挑,”哈〃 了一声,说:“被你猜中了,等到中午调来 潜水员下水,发现车还在,货沒了。”“中午潜水员才来?”我问,“算算时间,车掉进海里到潜水员 来,之间得有两小时吧。这两小时有人看着现场吗?〃 ”当然,警方、自卫队、我们、日方研究员一堆 人呢。就没人先潜下海去看看?车冲进海里,难道怡好是水很深的地方?““倒不是。当天有风有雨,货水坠海处原本水深在七至八米,但因为新沉降过,水下的地形变得很 复杂,就这么下海会非常危险。〃“沉降?你是说那里是沉沒之地?丨,我吃了一惊。”离那天我们去的直通向海的长街,往:! @超过 ~^里。不过那儿本就是海,只是沉降后变得更深了。丨丨沉没之地这个名字有一种天生的神秘感,让人 觉得,这一大片沉在水下的街区,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我也知道,零号生物在水下的神秘失 踪,多半和所谓沉没之地扯不上什么关系,那儿应该就只是片浸在海中的城市街道而已。
尽管这样告诉自己,我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辆货车的行进路线有目的性吗?”
陈果怔了怔。“几乎是一条直线。〃梁应物回答。”那么最后坠海的地方,是离冷库最近的海岸吗?“我紧接着问。”略差了一些。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辆车的目的到底是只要入海就行,还是 说,必须是特定的入海地点。但现在很难判断,拿尺子在地图上量一下,从冷库到海的最近距离,和现 在坠海的位置只相差了十公里左右,这点儿距离说明不了问题。本来就不可能真的笔直幵,何况当时天 上有直升机在赶,地上有警车在追。;/梁应物此我吁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事情经过算是了解了,按道理我该向梁应物道个歉,但陈果 在,许多话不能说。
梁应物笑笑说:“本来嘛,这次过来,是想看看你抓到了什么好东西,顺便再向你解释一下零号的 事。现在无甲龟没了,零号的事也解释过了。”
听他的口气,似是要告辞。沒想到他停下来想了想,说:“要不你也别当什么海勒国际的研究员 了,明天我领你参观一下。反正现在话说开了,也沒什么可瞒你的,你就不必借他们这个壳了。看今天 无甲龟这事情,我总觉得,许多事和我们原先想象的不一样。首先无甲龟这东西,是不该出现的,甚至 陈果刚才说到的巨大化的红虾等,这些变化都不该出现,核辐射沒那么大威力,我敢说,后面还藏着东 西;其次呢,先是零号生物整枇失踪,又有无甲龟被盗,以后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好在这一次它总算 露了面,不像上次那样来去无踪。怎么样,这些你有沒有兴趣,我需要你的运气来破解这一切。
“我的运气?”我嗤之以鼻,“靠运气的话我早就挂了。你有资源,但我有这个。”我指了指自己 的脑袋。
“沒有运气的话,中国那么多记者,怎么就偏你撞见这么多怪事,手记一本接一本的写,靠这个就 挣了不少钱吧。我早就说了,你身上有股子g运。指什么脑袋,你是要和我比学历吗?”
“是想象力!”我怒道。“这倒是,书读得太多,头脑难免被束缚。”他这话是没错,但我怎么 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说我书读得太少。这么笑骂一阵,原本因为误解的隔阂自是沒有了,那些许歉疚也 烟散云散了。两个人之间,终于恢复到嬉笑怒骂的老友状态。曰本大地震以来出现的奇特生物,零号之 后就得数无甲龟了。红虾之类的变异,还勉强在人的接受范围之内。但零号和无甲龟,特异之处就太多 太大了。这两者接连失踪,其中肯定有关系,十之八九,零号那宗案子,也是无面人犯下的。幸好无面 人露了形,否则梁应物怕是依然不会邀我参与,因为从无面人的出现解除了海底人的大部分嫌疑。海底 人可没有理由会把自己伪装成无面人那副鬼样子。
但真的与海底人无关吗? S卩一具在海里消失的零号,总让我心里有一缕抹不去的疑虑。这具结晶化 的零号保留了大部分的躯干,足有两吨重,这样一件东西卡在货车里,要在短短一两个小时里,在水文 情况复杂的海域将零号拖走,除了海底人,还有什么生物能做到吗?“回去之后,我会和桂勇打个招 呼。明天一早,还是让陈果来接你。”梁应物说。“我倒想先去看一看那座冷库。”我说。“行,看看 你能发现什么。”
第六章散落在空气中的信息
十根手指张开,仿佛在用力。蓦然,4人影从池里升起来,带着四散的水珠,带着一声“轰”的闷响,落在冰池前。
“你好,水笙”我说。
第二天上午,我在梁应物和陈果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二本松市的冷库。
曰本的市在行政规划上相当于中国的区县,县反倒相当于中国的市,一县有多市。别看这么些天我 从这个市到那个市,有时一天会跨几个市,如果换到上海,等于一直在市内转,都还沒到江浙呢。
这是附近区域,能找到的唯——个正常运转的大型冷库了。多数水产品冷库都在靠海的码头边,地 震海啸一来,全都瘫痪。剩下的一些,也多沒有自主发电设备,靠电网供电,只能来电的时候制冷,停 电的时候靠保温。
这个冷库本是日方临时租用的,在零号失踪之后,日方彻底清査了冷库,沒有发现可线索,于是 在三天前退租。现在冷库已经又被租出去,今天是特意和租用者打了招呼,带我来看一圏。我想,不管 是梁应物还是陈果,都不指望我真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吧。
其实我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但作为第一起神秘失踪事件发生的现场,不来看一看,总觉得心里没 底,感觉会漏掉什么似的。至少到了现场,我可以知道冰库多大,什么结构,什么颜色,门的材质,外 立面的模样,监控器的准确方位及周边情况,对门的是什么建筑,两侧又是什么建筑,等等。这些细节 看起来对破解消失之谜没有任何帮助,实际上也可能如此,但是很多时候,当调査一步步深入,甚至又发生了许多后续的事件,手上掌握的资料情报越来越多之后,指不定第一现场某个当初觉得平淡无奇的 地方,回过头来一琢磨,就成了关键线索。
自己走一遍,和看书籍影像资料得来的印象,是全然不同的。就像我在捉无甲龟时在桥下干的傻 事,我是真的相信,有许许多多的信息如碎片般散落在现场,它们微弱而难以觉察,但总会在关键时候 给你提示和灵感。
冷库是座方形砖块似的建筑,钢混结构,外立面刷了黄色的涂料,使它看上去不那么冰冷,比较柔 和。街道不宽,很干净,附近的房子多是两层。看不出地震给建筑带来什么影响,日本房子的抗震性在 全世界都是出了名的。
曾被口香糖粘住的监控镜头位于冷库大门的西侧,镜头斜对着大门,直接安装在墙上。周围两三米 没有方便攀爬的地方。当然也许口香糖的主人带了梯子之类的器具,贴着墙——S卩是监控器的死角,走 到侧下方,架好梯子爬上去。这必须得非常小心,免得梯子或者自己入了监控镜头,实际上这一方式能 否成立,还必须自己试过方知。
我是不打算试的。因为从人的行为模式来分析,会携带器械来解决监控问题的人,一般不会用粘口 香糖这么随意的办法,更可能的是剪断电线。而昨晚我看见的那个粘口香糖的拇指,给我的第一感觉就 是随便。P逭便就意味着轻易,对那拇指的主人来说,这样一个动作,应该只是举手之劳,而不会是辛辛 苦苦搬了把梯子搭在下面,缩着屁股贴着墙往上爬之后做出来的。
给我们开门的人迟到了近半小时,这在守时的日本人中很是罕见。她连声道歉,然后开了锁按动电 钮把门升了起来。
这是个身材臃肿的女人?戴着口罩——这是现在福岛县市民的标准配备了。她的绒线帽子压得很 低,下面是一双瞳孔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怪异又呆滞。我想她戴口罩的原因,大约和其他人不同,因为 她露出来的面部皮肤,比如眼角和鼻梁,是红色的一块一块的斑,像是曾受过非常严重的烧伤。〃不好 意思,田中先生和你说过了吧,我们就进去看一眼,不会待很长时间,应该也不会对里面的温度有什么 影响,麻烦了。“陈果对她说。田中就是这座土建冷库的主人。
许是听出了陈果的口音,她迟疑了一下,问:“中国人? 〃陈果说是。然后她换了中文,说:“哦,我也是啊。我是上海人,家里都叫我回去,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现在冷库的租金便宜了一半 啊,各种水产三文鱼啊虾啊那价钱一个月以前想都不敢想。我库里的这些可都是没有受辐射,绝对是震 前就捕到的。”
这时冷库门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里面还有一道门,这是出于保温的设计。“哎呀,忘了自我介绍, 我姓袁,袁世凯的袁,袁莉,茉莉的莉。这冷库里零下四十摄氐度,你们穿这点儿不够的,这里有备用 的棉大衣,都穿上吧,还有皮帽子我这儿也有,不戴帽子的话耳朵都要冻掉的。可惜我这里没口罩,要 不我去给你们借两副去?”
陈果是戴着口罩的,我和梁应物都没有,这时都连声说不用。袁莉不知是天生嘴碎,还是见了同乡的缘故,唠叨个不停。偏偏她的声音难听得很?一副公鸭嗓,总让人觉得她每说一句话,都是撕裂着声 带说出来的。我心里像有毛虫在爬,却又不能让她住嘴。我都不敢介绍自己也是上海人,怕她借此说更 多话,梁应物和陈果也都不发一言,显然也一样烦得很。
她又开始说起自己的生意经,无非就是趁着价低的时候吃进,存一段时间出手。这却是要冒一番风 险的,现在国内的报纸都在拿核辐射后的食品安全问题大作报道,来自日本的人都要被检测放射性,别 说是食品了。但看起来袁莉有自己的渠道,至于合不合法就难说得很了。
她说这番话可能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表示自己的生意全指着这冷库,不可能让给我们。一般来说 借出去的冷库,人家是完全没有理由带我们参观的,恐怕是X机构或曰方的什么部门施加了些压力。现 在把话先说给我们听,好绝了我们强租冷库的心思。
我们每人披了件棉大衣,戴了帽子,第二道门开启,寒冷的白雾喷涌出来。
整个冷库有一百多平方米,只存放了几十箱的水产,空得很。〃这两天马上会有更多的货运进来 啦。〃袁莉说,“本钱小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都要搏一把的。否则,就这么逃回国去,有什 么意思,别人背后指不定怎么说呢。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从小就想要做生意,但女人可真是不容 易……”
我们嗯啊地应付着,根本不敢搭她的话茬。可是她竟有本事一个人这么叨叨下去。
冷库里有一个长方型的用冰块做成的冰池,长有五六米,两米多高。这冰池在陈果租的时候还没有,她显然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怕了袁莉,没问。结果袁莉看到我们目光转到冰池上,主动夸耀起 来。
“这是我想的主意呢,停电的时候啊?就把东西都搬到这个大冰拒里,这样就能多撑好久呢。”
“但不是有柴油发电的吗?”陈果忍不住问。“用不起那东西,而且这种时候,如果没有特殊渠 道,哪儿弄那么多柴油来呀。这就叫冷库里的冷库,我估计,有这东西,至少能多顶一天。多一天,说 不定电就来了。”她说着还走到冰池边,想引我们细看,我们连忙摆手表示不用。
袁莉有些恃悔然,却不防脚下一滑,狼狼一跤摔在地上。这场面着实好笑,陈果都忍不住低声笑了 出来。我离得近些,忙抢上去拉袁莉起来。地上着实滑,特别靠近冰池的地面结了薄薄的冰,我拉她的 时候自己也险些摔倒,忙用手在冰池上撑了一把,才避免了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可笑局面。
这一摔让袁莉大失面子,话也少了起来,我们总算能耳根清静。不过这冰库着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不管有用没用都尽量记在心里,照片在征得袁莉同意后也拍了一些。不一会 儿,脚底就又麻又痛,估计再多待下去要冻伤了,陈果也在不停地跺着脚。于是就谢过了袁莉,离开冷 库。
告别的时候,袁莉用了日本人的礼节,给我们鞠了一躬。搞得我们也只好鞠回去,然后逃离。
梁应物幵车,陈果和我坐在后排。〃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丨丨陈果问我。“我只是来看一下,没指 望有什么发现。”我说。“哦。”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这女孩肯定觉得,我这个有着许多传闻的家伙,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
反正我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陈果笑起来。怎么这样控制不住,我想,没有发现很好笑吗, 好笑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陈果却往我身上指指。我一看,一根头发挂在肩膀上。居然还是根长头 发。“医院的护士 ?丨丨她笑着问。我摇摇头,拈着这根黑发瞧。发质很好,没有发根,是被剪断的。我 记起了,刚才在袁莉身上也见到断发,SP是在弯腰鞠躬的时候,挂在她的肩膀上。这怡好印证了我对于 碎片信息的一贯想法。我看着袁莉鞠躬的时候,她肩膀上有断发这个信息并沒进入我的主观意iR里。但 现在却由眼前的这根头发,牵了出来。所以,许多细节我们收集到了,但是没有被大脑第一时间注意。
我当然没和哪个护士暧昧,手上的这根头发只可能来自于袁莉,看来她刚剪过头发。陈果还在意味 深长地笑,拿眼睛瞟我。但我却沒有分辩什么,这根头发牵出了许多信息,我还想不清楚。而很快,又 有新的信息加入进来。这信息来自于我拈着头发的手。手掌上有一层东西,像是……
我转过头去,面对着窗外,假装看街景,却偷偷舔了一下手掌。我的脸顿时抽了抽,这味道……咸到发苦。这只手,只是在那冰池上撑了一把而已。为什么袁莉,要拿这么高浓度的盐溶液来做冰池?而 她还号称自己资金紧张。这得很多的盐啊,也是笔钱呢,肯定有特殊且必要的理由。是什么呢?我闭上 眼睛,头靠在坐椅上,假装睡觉,脑海里,这许多线索交织起来,SP里面,藏了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还 有袁莉的那一S交,她为什么会摔那一跤?渐渐地,清晰了。
“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果说。我睁幵眼睛,先前是从假寐变成真睡了。
这是南相马市的一家综合医院,我被要求不透露医院的名称,就以南相马医院代称了。
尽管和友和在两个市,但其实距离不远。这也是我会被安排住进友和的原因,起初梁应物把我请 来,当然要找个方便交流的住所。
医院的一幢三层的门诊楼被征用了。在这样的时候,征一幢医院的楼是要对民众严格保密的,这也 是为什么我不能说医院名称的原因。否则日本政府会非常被动。很多原本不属于医院的先进仪器被集中 搬进了这个临时中心。当然,临时改成的研究中心,再怎么把高端机器搬过来,也肯定比不过专门的实 验室。这样做的好处是最靠近第一线,但我相信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一来日本不太方便把最先进的生物 实验室向全世界的那么多团队幵放,二来需要有一个足够大的地方,让所有人在一起工作——这只能是 多方妥协的结果。
我的进出证明都已经办妥,算在梁应物这一方的名下。验看的是自卫队士兵,这也说明了此地的秘 密级别。进门的时候,我瞧见另一个正在办理证明手续的老年白人,有点眼熟。梁应物轻声说,是古 德。我心头一跳,原来是他,这是生物学界的大腕,著书立说,是已经在生物学史上留下名字的人。
“他怎么来了 ? 〃我问。〃很正常,还会来更多的人。就像我对你说的,现在在日本正在发生着的 生物突变,是前所未见的,超出了现在生物学体系,这里面有大文章可做,很可能一些基础理论都会因 此修正。最幵始来的,相对领域狭窄一些,只是核辐射引发生物突变的相关研究小组。随着现在情况的 发展,整个生物界都已经震动了。昨天陈果说的那些蝉、红虾等的变化,在你看起来可能不算什么,但对生物学家而言,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件哪。〃梁应物说。
我看着古德办完手续,被几个人接进去,说:“我看过他的书呢,是不是应该找他签个名。”
“有的是机会。丨丨梁应物回答。”我一直沒问,你们第一时间就来了日本,也是在做和生物突变有 关的研究吗?辐射对生物的特殊催化作用已经被验证了许多次了,这种催化是各个方面的,并不单 是突变。比如青海白公山那一次,那株金属植物对核辐射的反应,你还记得吗?丨丨我点头。〃我们自己,关于这方面有许多的研究,也在做实验,但再怎么实验,哪里比得了日本这 —次。这是天地间的大实验场,我们的实验,一次几个样本算是了不起了,可在这里,从海洋到陆地甚 至天空……〃梁应物用手画了一个大圏,言尽于此,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传达的很明确了——成千上万的生物种类,数以亿计的生物,都在这个大实验场中。
这幢楼在短时间内进行了一些内部改造。现在三楼是各国研究人员的住所,二楼是各团队的研究 室,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带了自己的设备来,比如离心机、DMA测序仪等,可以进行一些基本的分析研 究。一楼则是一些由日方提供的实验设备,包括比较大型的无菌室、净化工作台、培养箱等。我在照片 中看到的最初存放那一具零号的实验室,就在一楼西侧。此夕卜,日方还提供了一台超级计算机的部分运 算份额,各团队每天可以进行申请,按需分配。
我本该是非常期待此行的,然而此刻却心事重重。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梁应物 和陈果。他们领我参观了一遍,走马观花,看在眼里,却没进心里。
在二楼,我们在海勒国际的研究室里待了一会儿,和桂勇及他团队的其他人打了招呼。我的注意力 在这时总算集中了一点,问他昨天带回去的血液检测结果是什么。
“两份样本都很有价值。〃桂勇说,〃无甲龟的体液分析,基本可以确认,该生物和你给我们的两 副龟甲中的一副有密切关联,其中较小的龟甲,曾经是无甲龟的外壳。它的体液细胞有了神奇的变化, 简直难以想象。这让我不禁怀疑,人类是否真的有可能穷尽生命的奥妙、。它的细胞活力强大,甚至在离 体那么长时间之后,依然存活,并且相互吞噬。它们还在变化中,这种突变并没有稳定下来。这个无甲 龟很快就会发生新的改变,或者死亡。可惜的是样本太少了,如果活体在就好了。”
〃另一份呢?那个偷走无甲龟的家伙留下的血液呢?丨丨我问。“SP是一种我们从没见过的血型。与 其说发现了一种罕见的人类新血型,我倒更倾向于相信那并不属于人类。〃桂勇说。〃倾向于相信?那 是你沒看见医院的监控录像,看见录像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认为那是个人类。丨丨”从血液样本看,这两 个生物有一个共同点。什么?“我意外桂勇竟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它们都不稳定。““你是说,偷走无甲龟的无面人,它的细胞结构也不稳定?”梁应物也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