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不然你们为什么一头把警察送到巡捕房,另一头又把阿泰送走?”
“那警察是有疑点,出事那天晚上,有一段时间,墓地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谁告诉你我把阿泰送走了?我是让他去广州见一个客户!”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信!”
“大姐,我再说一遍,阿泰不是凶手,你说他怎么可能杀了周子安?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
看到大姐在冷笑,他清了清喉咙,“好吧,我长话短说。大姐,你没有证据证明阿泰是凶手,就光凭我们送走他这一点吗?那也太薄弱了,哪个警察会信你的话?”
“南京来的那个警察,他会信的,他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他没这么想,如果他没有怀疑阿泰,你们不会惊慌失措地把阿泰送走,还说什么让他到广州去见客户的鬼话,好,我也承认,我没证据,”大姐笑,“但只要我活着,我会一遍一遍向我认识的每个人重复我的想法,只要我活着。当然,看你老婆的架势,她是不打算让我活了。”
她指指自己受伤的头,“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我要是死了,人人都知道她是在杀人灭口。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希云了,你们除非连她也一起杀。”
搬走。
云。
“什么杀不杀的!谁要杀你!”他恼火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你自己说话没分寸!惹火了玉清!好了!我明说了,你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等你好了,你就”
“让我搬走?我住哪儿去?”
“我给你买房子!不过”
他再度靠近她的床,“如果你在外面胡说八道,别说房子没了,连女儿都没了!”
“哎呦,还威胁我!什么叫女儿都没了?”
“我会把你关进疯人院,让你一辈子待在里面。你别想出来,更别想再见希”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两条路,你自己考虑吧。”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他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发现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要带花园的洋房。”她道。
他笑了笑,“可以。”但他还是不放心,“你得保证以后不再胡说八道。”
“好吧。等我走了,你就可以让那两个穷亲戚留下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那我们就算谈妥了。你好好休息。”
他去拉门的时候,她又叫他。
“夏秋宜。”
他转过头来,一只鞋子扔在他身上。
“你这个怕老婆的废物!滚!”
大姐用尽力气吼出这句话后,倒在了枕头上。
朱小姐才刚走出夏宅,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她一回头,发现是之前一起吃过早点的夏家姑姑。
“原来是姑小姐。”她停下脚步。她对这位年轻的长辈印象很好,不仅漂亮文雅,而且平易近人。希云也漂亮,但总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好,朱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姑小姐走近她。
“什么事啊?”
“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慧真这个名字?”姑小姐问道。
这个名字她完全没印象。
“我没听说过。”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沈素珍原来住在哪里?你刚才的那份合同里并没有写明她的住址。”
这位姑小姐特意追出门来,就是为了问这两个问题吗?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她为什么如此热心?真奇怪。
姑小姐大概看出了她的疑惑。
“朱小姐,不瞒你说,我跟哥哥到这里之后,周太太就没给过我们好脸色。周先生的事,她怪在我们头上,说是我们带来了霉运。”
“胡说八道!”她完全相信姑小姐的话,因为她自己也有亲身经历,“你别理她!她也这么说过我。自从她知道我是个寡妇后,就一直让周先生解雇我,说只要有我在,公司就不会有发展。每次看见我,她也一样没好脸色。唉,现在还让她说中了!真是的!”她想想就生气。
“所以啊,”姑小姐道,“我想尽快找到周先生被杀的原因……”
“可周先生被杀的事,不是应该巡捕房来管吗?”
姑小姐笑,“我是想找找线索,然后告诉巡捕房,如果他们能快点抓到凶手,那我也能出口气了,你说是吗?”
她听到这句,马上道:“姑小姐,你想问什么尽管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周她。先生已经死了,那女人也不是我的老板娘,我才不怕她呢。”
姑小姐笑着朝她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沈素珍的地址。”
“地址我是不知道,但我有她的电话号码,我给她打过电话,但从来没去见过”朱小姐翻开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一本线装簿子出来,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她要找的电话号码,“就是这个。”她毫不犹豫地撕下那张纸给了姑小姐。
阿泰火冒三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实在不明白,母亲怎么会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她就这么看待自己的儿子?是!他过去是闯过几次祸,也曾经把人打伤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去杀人!而且还是周子安,不管怎么说,撇开亲戚关系,他们也算比较投缘。他怎么会杀他?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他耐着性子说道。
可惜母亲根本不相信他。
“那你说。你向我要那两千块是干什么用?”母亲问他。
“我缺钱了。就这么简单。”
“那你跟张慧真是什么关系?”
他笑着摊手。
“我跟张慧真?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好吧,她对我是有点意思,她对谁都那样,我可不想跟她这种女人有什么关系……”
父亲正好进来,阿泰抬眼看看母亲,他知道母亲明白他在说什么,“总之,我跟张慧真没有任何关系。”
“她怀孕了,你知道吗?”母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碰都没碰过她。”
母亲看着他,“有一次,我看见你开车带她一起回来。你们有说有笑的!”
“这算什么?她出去见朋友,我在街上正好碰到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她去见朋友?她去见什么朋友?”
“我怎么会知道?她又没告诉我!”
母亲叹气。
“阿泰,如果你不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他觉得再争辩也是白搭。
“你们问我的话,我都回答了,我也告诉过你们了,我没杀过人,也没偷过什么烟土。我跟张慧真也没任何关系。我当然更没写过什么恐吓信!我都说完了,随便你们信不信。我现在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他去拉门,还没等母亲叫他,他就大声喝道,“别烦我!”
他随即开门走了出去。
夏英奇回到夏宅后,便拨通了朱小姐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一阵,一直都没人接。她现在很想见见沈素珍,核实一下周子安的说法。从朱小姐的叙述可以知道,周子安从没告诉过家里人沈素珍找他闹事的真正原因。
当然,朱小姐的解释是“他怕太太怪他没出息”。可事实真是如此吗?显然,这多半都是朱小姐的臆测,而且周子安也不会把实话都告诉朱小姐。所以,她觉得了解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找事件中的主角去核实。她有没有租过车?她为什么吵上门来?周子安是不是真的用两百块钱为她儿子做了法事。这些都是她想知道的。
但是电话没人接,是不是沈素珍出去了?
她找接线员查了一下这个电话的地址。
“东门路冬晋里23号。”
夏英奇打算亲自去一趟。这个女人似乎是唯一跟周子安有过节的人。如果唐震云没有被关起来,应该也会去找这条线索,现在却让她占了先机,知道他在巡捕房过得怎么样,第一次被当作犯人滋味一定不好受。“姑婆,你在做什么?”
她放下电话时,梅琳进了客厅。
“打电话给房东太太,问问她房子租出去了没有。”她随口撒了个谎。
梅琳走到她跟前,轻声道:“你现在不用去找房子了,大姑这下可是真的得罪我妈了,我看不久之后,她就会搬出去。”她四下看看,轻声道,“我刚刚路过小客厅,听到我爸跟我妈说,他要给大姑买个带花园的洋房。她如果搬走,你就不用再搬出去了。”
夏英奇心头一喜。人穷就是志短,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也想硬气一些,接到逐客令后立即就提起行李走人。但想到哥哥的伤,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付出去的房租,她就犹豫了。人人都有自尊心,但太把自尊心当回事,就只能是自讨苦吃。
尤其她现在的情况,也实在没资格谈什么自尊心,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你哥哥跟你父母谈得怎么样?”她问道。
梅琳朝她皱皱鼻子:“我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大姑真的是脑子有病!居然说我哥是凶手!我哥怎么会杀人?”
他至少偷了烟土。她心道,至于他是不是杀了周子安就不得而知了。
“姑婆,姑婆,”梅琳推了推她,“你千万不能把昨晚的事告诉我父母。”梅琳提醒她。
她点点头。
“你这里有没有张小姐的照片?”她问道。
“我有啊。”
“能不能拿来给我?”
梅琳困惑不解地看着她,“姑婆,你要张小姐的照片干什么?”
“昨天是谁跟我说,只要愿意替她保密,就什么都答应我的?”她笑着反问。
梅琳撇撇嘴:“好吧。这是小事一桩。我去拿给你。”
她跟梅琳一起走向二楼梅琳的房间,在楼梯口,正好碰到阿泰匆匆奔上顶楼。
他回来就是来拿他的宝贝的吧。不知道他发现那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心头一紧。
唐震云翻遍整栋房子都没找到那批烟土,他怎么会想到,那东西其实根本不在房子里,而是被捆在树杈上。只要站在顶楼房间的窗台上,手朝上一撩,就能拿到那东西。昨天半夜她站在窗台上朝下望的情景,她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找到了吗?”一想到阿泰去了顶楼,她就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现在急于要离开这里。
梅琳终于从抽屉的最里面找出一张张慧真的单人照来。
“谢谢。”她的心怦怦跳,她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他一定是发现了!他一定是发现了!他就是偷烟土的人!毫无疑问!但他会是凶手吗?如果他不是?夏秋宜有必要买一栋房子来堵住夏春荣的嘴吗?
她拿了照片离开梅琳的房间时,差点跟阿泰撞个满怀。
她来不及细想,连招呼也没打,就从阿泰身边走过,飞快地下楼,直奔花园。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夏宅。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确实偷了烟土。然而他到底有没有杀人,这一点她不确定,所以现在还不是跟他狭路相逢的时候。她虽然从未敲诈过谁,但她知道,干这种事,如果准备不充足,很可能会玩火自焚。
她奔出夏宅,叫了一辆黄包车,“去东门路。”她知道那地方离夏宅并不算远。
黄包车夫吆喝了一声,开动了。
她坐上黄包车后,忍不住回头望。谢天谢地,阿泰没有追出来。
阿泰砰地一声关上了梅琳的房门。
“哥,怎么了……?”梅琳看着哥哥,后者的怒火让她莫名其妙。
阿泰瞪着她妹妹。说实在的,他不相信他这个娇生惯养,肥硕又任性的傻妹妹会爬上窗台,偷走他藏在树杈上的烟土。她没这胆子,更没这份聪明才智。但他还是要试试她。
他打开妹妹的衣柜,“这里面哪件衣服,你最喜欢?”
梅琳困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好吧。是那件红色的,张小姐说我穿了像茶花女。”
好吧,茶花女!他从衣架上拉下这件衣服,转身就走。
“哥,这拿着我的衣服去哪儿?”
阿泰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梅琳跟了上来。
“哥,你干吗拿我的衣服?你要把我的衣服拿到哪里去?”她在他身后不住地问。
他没回答,一脚跨入张慧真的房间,等梅琳进门后,他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梅琳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哥,你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把我的衣服拿到这里来?”
他没搭理她,打开窗户把那件衣服往外一丢,那件衣服正好挂在了树杈上。
“好了,去把它拿回来。”他对她说。
她看着他,一股怒气涌上了她的脸。
“这个家的人是怎么回事?都疯了吗?你为什么把我的衣服丢出去?你的脑子是不是灌粪了?”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到窗前,“看,你最喜欢的衣服在那里,如果你不去拿,没多多久,上面就会沾满了鸟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尖叫。
“去拿回来!去!”他推了她一下。
“你干吗?”她怒道,“我要去告诉爸妈,我……”
“如果你敢去告状,我就把这件衣服撕成碎片!”他站在她身后,把她往窗外推,她吓得脸色发白,双脚拼命踢他。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仍把梅琳往外推。她就算再肥硕也是个女流之辈,眼看着她的半个身体已经在窗外了。
“你干吗不站上去?你的裙子就在那里?为什么不去拿回来?”他问她。
“啊——妈,妈——”她吓得尖叫起来。
他把她拉回来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切!没用的家伙!怕成这样!你不是踩上去过吗?”他笑话她。
她抬起眼泪纵横的脸,愤恨地看着他:“神经病!你这神经病!谁说我踩上去过?我干吗要踩上窗台?我有病是不是?”她一边说,一边冲上来拼命捶打他,“混蛋混蛋!神经病!赖麻皮!十三点!臭瘪三!”
他把她一下子推开,笑道。
“我来的时候,发现了脚印。不是你?还会有谁?”
“脚印?”她好像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她惊慌失措地跑到窗台前查看,“没有啊,哪来的脚印?”
妹妹的反应告诉他,她一定有秘密。他决定激她一激。
“可能是我猜错了。如果不是你,就是有小偷来,我去告诉爸。”他说着就要去拉门。
“别……”她拉住了他的手。他看着她,“不是你,就是小偷。家里出了小偷,当然要告诉爸妈。你说呢?”
“哥……”
她眼里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害羞和恐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缩回手,走到屋子中间。
她犹豫了片刻,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他在床边坐下。
“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来过,但他不会偷东西的,他不是小偷。”“你说的朋友,意思是——情郎?”
她害羞地点头。
他压抑着怒火,盯着他妹妹,谁能想到,他妹妹这样的肥女也会有秘密情人。
她真是不知羞耻!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偷。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吗?我在那棵树上藏了件东西,可今天进门,突然发现不见了。这个房间只有你有钥匙。”
“还有芳姑。”她急不可待地提醒他。
“张慧真走后,我记得你让芳姑不要随便来这个房间。我看她是不敢来的。”
他盯着她的脸,迫使她只能灰溜溜地低下头,“所以只能是你和你的朋友。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他是邮差。”
“邮差?”
“他不会偷你的东西。他不会偷任何人的东西。他是个诚实的人。他妈生病了,买不起肉,我想给他钱,他都不肯收。”
妹妹急于要为自己的情郎辩白,“哥,他真的不会偷东西的。”
笃笃笃,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母亲站在门口。
“什么事啊,吵吵嚷嚷的!”母亲怒道。
“没什么。我跟她开玩笑呢。”他挡在门口,不让母亲进来。
“你胡闹什么!”母亲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梅琳,“没事欺负她干什么!”
“谁让你们冤枉我的!”
母亲白了他一眼。
“你要是隔壁人家的儿子,我才懒得管你!别闹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母亲又小声骂了他两句,作势打了他两下,才离开。
他关上门。梅琳可怜巴巴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你在这里跟他见面,他是怎么瞒过门卫的?”他问道。“他爬墙进来的,然后再爬树上来,但他不会偷任何东西。其实张小姐走后他才来,他来的时候,我都在这里,我得给他开窗,要不然他怎么进来啊。我是看着他从下面爬上来的,也是看着他走的,他没有爬到树上面去过。哥,你为什么要把东西藏在树上面啊?”
“这你别管。现在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就没别人来过这房间。所以不是你,就是他。告诉我他的名字。”
梅琳一副不情愿开口的样子。
“你想让爸妈来问你吗?”
她连忙摇头。
“他的名字。”
“骆宾。”
“他在哪里上班。”
“他就是我们这带的邮差。啊!”梅琳忽然眼睛一亮,抬起了头,“哥,还有一个人来过这里!”
黄包车行进了一段路后,夏英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大多数黄包车夫好像都会习惯在固定的地方等生意,她决定赌下运气。
“停一停,停一停。”
黄包车夫停了下来。
“爷叔。我有个事要问你。你平时都等在夏家门口的吗?”她客气地问道。
黄包车夫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是啊。我每天早上都在那里等生意的。”
“夏家有个周先生乘过你的车吗?”
“当然乘过。他经常乘我的车。不过,这两天没看到人,他是不是出门去了?”
她叹气。“周先生过世了。”她道。
黄包车夫脸一呆,“过世?得了什么病?我前天看他还好好的嘛!”
前天?那不就是他出事的那天吗?
“他是得了急病去世的。你前天看到他了吗?”
“看到了!他一大早出来,坐了我的车到前面的药铺去逛了一趟,买了两包药后,又让我给拉了回去。”
“买药,他给谁买药?”
“我也问他了。他说是给门卫的,好像这药很贵,门卫的儿子在生病。周先生是个好人哪。”
可她却在想,周子安这一趟,是单纯跟门卫见面,还是有别的事要办?如果他有恩于门卫老李,一旦他有事想让老李隐瞒,老李一定会照办的吧。
“他让你等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后,他才出来。”
“两个多小时?那时候大概是几点钟啊?”
“十点半了。”
“你记得还挺清楚。”
黄包车夫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来,“因为我有这个。这也是那个周先生送我的,他说这个值点钱,让我急用钱的时候,把它当了。也不知道能当多少钱。”
“我家过去开过当铺,你让我瞧瞧。”她道。
黄包车夫把怀表递给了她。
“这外壳是金的。至少可以当个二百来块。”她仔细看过之后,还给了他。想不到周子安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一个黄包车夫。
黄包车夫听说是金的,兴奋地直挠头。
“金的?金的!哎呦,真不好意思,没想到周先生送我那么重的礼。真是没想到啊,我回家就给周先生上一炷香去……”
她也觉得这挺稀奇。
“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这个表的?”
“就是前天。他让我十点半在前面路口的树荫下面等他,他来了之后,就把这表给了我,说让我留着,哎呦,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哈哈。”黄包车夫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
“他把表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给我留个纪念。”
留个纪念?这分明是告别的话。
“那天十点半他见到你后,他让你把他带到哪儿去?”
“就前面,地址我说不清,但什么地方我知道。”“你把我拉到他那天让你去的地方。”
“好咧!”黄包车夫吆喝了一声,拉着车朝前奔去。
阿泰跟梅琳一起快步来到客厅。
“你说她刚刚在打电话?”
梅琳点了点头。
“我来的时候,她刚刚挂上电话。”
他走到电话机前,眼前却晃过姑婆的脸。她刚刚看到他时非常紧张,只不过他那时急着找梅琳,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她步履匆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你知道她在给谁打电话吗?”他问道。
“她说给之前的房东太太打的,问房子有没有租出去。”
他拿起电话机,问接线员:“请给我拨个号码,就是这个电话最后打出去的那个电话。”
接线员接通了那个电话,但是电话响了一阵竟然没人接。
房东太太出门了?
“能告诉我这个电话所在的地址吗?”
“东门路冬晋里23号。”
“请问登记人的名字。”
“抱歉,我这里查不到你要的资料,请到电话局去查。”接线员说。
他挂上了电话。
“谢谢你,周小姐。”唐震云说道。
他没想到,救他的人竟然是几乎素昧平生的周希云。虽然他的上司也曾给这里的同行打过电话,但这事发生在他的休假期内,上司对他在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也不敢担保什么。因此,如果不是周希云来巡捕房为他说话,他至少还得在那里面待上一整天。
“杀死我父亲的凶器是我舅妈的手枪。这把枪是在一个月前被人偷走的,这说明凶手杀死我父亲是有预谋的。而唐警官是在案发当天才到我家的,他过去跟父亲根本不认识,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前潜入我家偷走那把手枪。所以,他绝对不是凶手。”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些话。
最终,经过半个小时的商量,上海巡捕房的同行终于答应放行。审问过他的警察还把他送到门口,向他道了歉。
“只能说是巧合。你正好在那个时间,一个人出现在案发现场,又没有目击证人,所以也难怪人家会怀疑你。”
他本想提一提夏秋宜这么做的动机。但仔细一想,还是决定先找到阿泰的犯罪证据再说。
“谢谢你,周小姐,今天多亏你帮忙。”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别客气,这是应该的。”周希云朝他羞涩地笑,“不过,我舅舅舅妈是不会故意诬陷你的,他们也因为你是陌生人,不了解你才会那么做,所以你等会儿见着他们可别……”
“当然当然,”他连忙道,“我不会对他们怎样的。再次感谢你。”
“又来了。”她笑。
他们两个下了公共汽车后,一路朝夏宅步行。眼看着夏宅就在前面了,他忽然听见周希云在身边说:“这是阿泰的车子。”
果然,他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他们身边开过。
“他去哪儿?”他问周希云。
她摇摇头。
黄包车夫把夏英奇送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这是一条有些冷清的小街。
黄包车夫用毛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是啊,就是这里。他下车后,直接进了那里。”他指指斜对面的一家咖啡馆。“你是说前天上午他就去了那家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