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兜兜风。”他道。
“那我们走吧。”元元笑嘻嘻地说,她干脆给他来了个十指相扣。
舒云亮好像很高兴能送走他们两个,他道:“元元,最近岳程心情不好,你要多陪陪他。”
“舒伯伯,这得怪你啊,谁让你们停他的职了?得了,我面子小,以后,还是让我爸请您喝茶吧。到时候让我爸向您求情。”元元说。
舒云亮大笑。
“哈哈哈,还是元元脑子转得快啊,好,只要你爸请我喝茶,我一定来。”舒云亮说完拍了下岳程,“小子,运气不错,有人帮你搭桥。好好表现啊。”
“嗯,嗯。”岳程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问,舒云亮,你到底要跟陆劲谈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吗?
他在那里兀自站着不动,元元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
“好了,别打扰人家干正事了,走吧,岳程,我们玩我们的。”她说。
岳程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舒云亮跟陆劲,但他也明白,以现在的情况,他除了离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牵着元元的手,朝马路另一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了下头,他看见陆劲跟舒云亮两人还站在原地说话,但陆劲的眼睛明显正在朝他们这边看。
“元元,他在看我们。”他道。
“让他去看好了!”她板着脸说。
他想松开她的手,又有点不舍得,但总握着,也不是个事,他明白那不是他的,于是他说:“元元,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她放开了他的手,他很失望,但又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明智。
“我不要不属于我的东西。”他低声说。
她低头沉默不语。
“你不用解释,我没有笨到这种程度,我知道你刚刚全是在刺激他,包括……”他一想到那个拥抱,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连带着都有点恨她了。
元元停下了脚步。
“岳程,我们两个现在把话说清楚。”她仰头望着他,道:“我最开始跟你说的话,以及给你的那个热情的拥抱,根本不是在刺激他,我都没注意到他,我完全是发自内心在祝福你。你不要搞错。我是把你当做一个坦诚相见的朋友才这么对你的。”见他不说话,她轻蔑地皱了一下鼻子,“其实,我跟异性朋友,也经常拥抱的,拥抱有时候代表感激,有时候代表欣赏,有时候也代表祝福和安慰。”
她的话让他的心里略微好受了些,但他没说话。
“岳程,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个好女孩,也希望你能幸福的。”她停下来,咬了一下嘴唇,“当然,我承认后来我是在刺激他,但那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气人了,我忍不住。看他刚才撇得多干净!我要看看他到底在乎不在乎我!”
“他也许是想保护你。”岳程安慰她。
“故意在舒云亮面前撇清关系,还不如干脆不出现!真不懂为什么他自己要突然冒出来,他是看到了舒云亮才走出来的,他是故意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跟舒云亮密谈。”岳程猜测道。
“他可以打电话给舒云亮,这样不就没人知道他们会密谈了吗?”
“他不知道舒云亮的电话。”
“要想弄到,还是有办法的。”
“那你认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做给你看的,他想让你看到舒云亮的反应。”
对,他是想让我看到舒云亮的反应,他还想告诉我,他跟舒云亮之间有建立某种关系的可能,他随时可以甩了我,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拥抱。
“元元,他可能看见你跟我……”他没说下去。
“对,我想也是,所以他就干脆顺水推舟了!想把我推给你!他想帮你破案,所以才自己冒出来的。他想帮你,因为他认为,帮你就等于帮我!我又不是一个苹果!”元元气愤地捏紧了拳头。“我就是因为看穿了他的把戏,所以我才决定给他点刺激的!”
听上去,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岳程却不以为然,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知道陆劲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帮他。仔细想来,现在陆劲跟他最大的心结,就是那辆白色桑塔纳,而他们两个都有个共识,开枪的人很可能是个警察。所以,陆劲这么做,其实是在向他表明,我,已经不信任你了,我要自己调査。换作别的时候,陆劲也许会尽可能地忍下自己的那份疑惑,跟他搞好关系,但今天……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拥抱。
元元有一点说对了,如果陆劲想告诉舒云亮他跟她没关系,那他不出现反而更好,因为对了解底细的舒云亮来说,只要他们在一起,再怎么表演,他总会有所怀疑的,看他刚刚的表现,很明显是在试探他们两个,尤其是在试探陆劲。所以,现在想来,今天的陆劲其实很冲动。
一个拥抱尚且如此,那看到他跟元元后来的十指相扣,不知这个人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因为妒火中烧,真的从而恨上了他?继而想方设法把他踢出这个案子?岳程觉得这非常有可能,他曾经办过很多因为吃醋引起的凶杀案。深知很多罪恶行径的原始动机就是妒忌,虽然他跟元元其实没什么,但陆劲也许并不这么想,而且陆劲也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看来事到如今,他不能坐以待毙,也得想想对策。当然,解释是肯定要解释的,但是光这个肯定不够。
他想到了一件事,刚刚听邱源跟李岗谈起那些时,他就产生过一个念头,但后来他的思绪被那场心脏病闹剧打乱了……
他回头又朝陆劲那个方向望去,发现他跟舒云亮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他低声道。
“你说他们会去哪儿?舒云亮会不会为难他?会不会最后把他又抓进去?”元元一跺脚,着急地说,“他真不应该自己蹿出来!”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担心舒云亮的安危。”
元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抬头问道:“那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不用了。”
“你不是担心舒云亮的安危吗?哼,还不赶快去当保镖?”元元嘲讽他。
“当保镖人家就会感激我吗?元元,我不想好心办坏事。你也看见了,他们不希望我在场。如果我再硬凑上去,恐怕不合适。算了,我死心了,也许领导有领导的打算吧。”
经验告诉岳程,领导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作为下属,最好还是少过问,不然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再说,舒云亮应该清楚陆劲是什么人,这次见面他不会毫无戒心。
“你不担心舒云亮的生命危险了?”
“他有枪,陆劲没有。”
元元神色紧张起来,他连忙说:“元元,先不要瞎猜,我们静观其变吧。”
“我可以肯定的是,舒云亮跟陆劲聊天,绝对不是为了抓他回去。而且,他是警察,他不会乱来的。我相信他们是真的有事要谈,所以,你不要担心,估计陆劲不会有事。”
元元好像被说服了。
“你要去医院?”她问。
“我得先去拿你的验血报告。”
“然后呢?”
“再去查一些事。”
“要我送你吗?”她问道。
他心头一阵欣喜,他本来以为她只是说说的,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元元,你是不是还想刺激他?”
“他人都没影了,我还怎么刺激他?”元元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今天有点对不起你,所以想开车送送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强求。”
“你骑摩托车?”他问。
“是啊。你怎么这么啰唆?到底要不要我送你?”她有点不耐烦了。
他想不管她开的是汽车还是摩托车,他都愿意,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他那么喜欢她,有机会能挨得她那么近是他梦寐以求的,而且,这也的确能给他节省不少时间,他今天要办的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陆劲也看不见。
“好吧。”他说,“只要你到时候别冤枉我占你便宜就行。”
“我相信你。你在这儿等着。”她笑了,转身奔回了家。
岳程心里却有点不服气,元元,在这方面,你干吗那么相信我?就算给我点面子,说句“你老实点”会死吗?
十九、2008年3月12日·险些丧命
舒云亮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枪。
很好,它在。
他的手心有点出汗,他用纸巾擦了擦。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等一个能跟陆劲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怎能不叫他兴奋。虽然他还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全控制局面,但有一点他心里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才不在乎岳程和元元会怎么想,尤其是岳程。虽然跟岳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相信,以岳程的精明现实,是不会把他今天的举动说出去的,即使说出去,他也有办法应付。
至于邱元元。不管她是否已经移情别恋,她的意见都无足轻重。有证据表明,她曾是陆劲的情人,还因此受到过警方的监控,仅这一条就足以让她失去说话的权利。况且。如果她胡言乱语,相信她的父亲邱源一定也不会听之任之。老于世故的邱源不会让女儿介入这种事。
“我们去那儿好吗?”陆劲问道。
陆劲指的是他们正要经过的罗山公园。
“你喜欢逛公园?”舒云亮反问。
“是啊。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陆劲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更好的谈话地点,他马上说:“还是去公园吧。”
他知道在清晨的早锻炼风潮过后,很多公园都会像被遗弃的废墟一样冷清。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那好吧。”陆劲朝他笑了笑。接着,他们一起并肩走进了罗山公园。
“你想跟我谈什么,陆劲?”他一边走,一边问,其实他大致已经猜到了,除了那件事,还会有哪件事?
但陆劲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你认识容丽吗?”
容丽?舒云亮没想到陆劲会提到她。
“你问她干什么?”他禁不住好奇起来。
“我在牢里受伤的时候,她曾经护理过我。”
一想起容丽曾经给过陆劲的那些照顾,舒云亮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虽然他还不至于为一个老女人的泛滥爱心吃醋,但他真的很看不惯容丽的所作所为。她竟然替陆劲清洗内衣和床单,还每天堂而皇之地替他擦身。虽然,她总说那是一个护士应该做的,但他却觉得,她的行为超出了护士工作的范畴。因为她对陆劲的过度照顾,他们之间还曾经发生过多次争执。
“容丽,你不像他的护士,更像他的老婆。”他曾经不止一次提出抗议。
“你多心了,我只是他的护士。”每次容丽都笑嘻嘻地为自己辩解。
“我希望你做事有点分寸。”
他跟容丽认识多年,他们之间早就建立了比朋友更深的关系。虽然容丽年龄偏大,而且姿色平平,但她的温柔体贴和在性事上的大胆作风,在妻子生病的这些年给了他极大的慰藉。他知道自己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容丽这样,能同时成功扮演情人、朋友、老婆这三重角色的女人了,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放弃她。这些年来,其实他们只为陆劲的事争吵过。容丽不承认自己对陆劲另眼相待,吵到最后,她总是说:“好吧,就算我对他好,这也是女人的本性。就像你喜欢年轻女人一样,我也会被有魅力的男人吸引。”
“陆劲有魅力吗?”这绝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他是一个很懂得感情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一堆贱人,如果不是付出太多,超出了他的负荷,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真为他感到惋惜。”容丽说完,用胳膊支起下巴,望着镜框里陆劲给她画的那张像发呆。每当这时,他总觉得她像个花痴。
“哼!一堆贱人!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是他跟你说的?”他怒气冲冲地问道。
“对。是他说的。”
“什么时候?在你给他擦身的时候?”他很不喜欢容丽谈起陆劲时的那种口气,感觉她好像真的是这个杀人犯的朋友,但其实她只是个护士,她没见过他杀人,自然无法把陆劲跟残忍的杀戮联系在一起。所以他经常不得不提醒她,“你小心被他骗。他很有欺骗性,那些女人就是因为轻信了他,才会被杀。”
可是容丽每次听到他的提醒,总是轻轻叹口气说:“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利用别人感情的人都在当官,而真心为感情付出的人却在坐牢。”他无言以对。
他知道她这么说其实是在抱怨这些年来他只知道利用她的感情,却没给她一个名分。可她该明白,那时候他妻子还活着,他当然不可能丢下生病的妻子,跟她结婚。即便是现在,他仍然很犹豫,容丽的年纪太大了,她无法生育,即使有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的健康也成问题,但他的丈人家,似乎只能接受容丽是他的妻子,因为如果他娶个年轻的,他们就会觉得他是在纵欲,而如果他跟容丽结婚,他们就会可怜他,认为他只是找个老伴而已。其实,他仍然希望她继续做他的地下情人兼好朋友,除非她同意收养他跟年轻女人生的孩子,可是对此,容丽还没有表态。
“她是个好护士。她对病人总是尽心尽力。不过,你为什么会问起她?”他问陆劲。
“我想去看看她。”
“你想去看看她?为什么?”
“想她了呗。”陆劲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有她的地址吗?”
陆劲真的想去看容丽?他在摘什么鬼?
“我不会把她的地址给你的。陆劲。”
“那就算了。”陆劲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
舒云亮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你找我就为谈这事?”
“是啊。”陆劲反问他,“你以为是什么事?”
舒云亮不说话,他知道陆劲的目的绝对不是容丽。
果然,陆劲扫了他一眼后,笑着问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跟你谈那个孩子的事?”
就好像有颗子弹朝他的心脏射来,还好,他事先已经穿好了防弹衣。
“什么孩子?”他朝四边看看,发现他们正走在一条人烟稀少的林荫小道上,前方是一片草坪,草坪深处是密密麻麻的冬青树和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九年前,一个一岁的孩子失踪了。”陆劲语调平淡地说。
“失踪?是个失踪案?”他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话题没什么新鲜,陆劲知道多少,他就知道多少,现在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把陆劲引进草坪深处那片树丛,那里远离大路,更加隐蔽。
陆劲没看他,自顾自说:“其实应该是杀人案。有人怀疑那孩子的血脉不正,把他摔死在浴缸里了。”
“呵呵,有这种事?”他干笑两声,径自走上了草坪。陆劲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
他心中一喜,但莫名地又紧张起来,他预感到,他很快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为了避免陆劲问他走上草坪的原因,他紧接着问:“你好像很了解内情,那为什么不报警?”
“我没这习惯。”
“也对,我忘了你是个杀人犯,自然不会有这习惯。好吧,你想跟我说什么?”他慢悠悠地踱进草坪深处,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朝两边望望,很好,这里没有别人。他又回头打量了一下跟在身后的陆劲,脸色苍白,身材精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上去简直不堪一击。怪不得他当年下手的都是女人,换作男人,他根本对付不了。即便在牢里,他曾经有过一个对付三个的“光辉历史”,但那也是偷袭,而且是逐个袭击,如果是面对面,陆劲绝对是个只能被欺负的软蛋。想到这里,舒云亮禁不住笑起来,他很想问陆劲,他身上的枪伤怎么样了?
“我认识那个孩子的母亲,她曾经给我看过一张孩子父亲的照片。说实在的,我觉得就是你。”陆劲蓦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跳好像也跟着停了一下。那女人有他的照片?不可能!
“别胡说。陆劲。”他道,又朝草坪深处走了两步。
但是这次,陆劲没有跟上他,所以他又不得不走了回来。
“那张照片就在我这里,我本来想给岳程的,但是我想还是先给你看看……”陆劲没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笑。
他禁不住把手伸进口袋,在这种时候,只有那把枪能带给他安全感。
照片?照片?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他觉得直接表示兴趣太过明显,尽管他很想看那张所谓的照片。
“因为你更有权势。”陆劲答。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陆劲是企图跟他做生意。难道这个杀人犯是想用那张照片换取自由?希望他今天放过自己?也许还希望得到点钱?哈,那他可真是高估了那张照片的价值。不过,贪心的人,总是比较好对付。
“说得好。照片在哪里?”他的口气马上变得直截了当起来,随后他指了指草坪深处,提议道,“到那边,你拿给我看,我不想被别人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是谈生意,就该有谈生意的口气。
“那儿?”陆劲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点头同意,“好吧,听你的。”
他看见陆劲的手伸进了口袋,难道照片藏在那里?
他跟陆劲肩并肩走进了草坪深处,那里果然如他所料。非常冷僻,杂乱无章的树木枝叶宛如一道绿色屏障,把他们与外界完全隔开了。他发现,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还有两个防空洞,他略微张望了一下,可以肯定,那里面没有人。陆劲好像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好安静啊,在这里肯定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舒云亮从口袋里掏出了枪。
“照片呢?”他将枪口对准陆劲问道,本来,他一进这个树丛,就准备扣扳机的,但无缘无故,又多出一张照片来,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等一等。虽然他可以肯定自己没给过那个女人偷偷拍下他照片的机会,但按理说,当时没见过他的陆劲,如果没照片的话,现在是很难认出他的,所以他对此没把握。他得看看。
陆劲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枪,笑了笑,手伸进了口袋。
陆劲拿出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叠。
有那么多?
他心神不宁地想伸手去接,但马上意识到,他一只手正拿着枪,仅用另一只手,很难翻看一叠照片,他不想让陆劲有机可乘。于是,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用枪指了指照片,道:“你,翻给我看。”
“好吧。”
陆劲一张张地将照片在他面前翻过,照片很模糊,一开始,他不明白照片里的场景是什么东西。第一张,他只看见一辆白色桑塔纳,车里有个模糊的人影;第二张。好像还是那辆车,开车人在脱掉头上的头套;第三张,同是那辆车,一个男人在车里抽烟,但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第四张,拍的是车尾,一个男人的手放在车窗上;第五张,车拐进了胡同;第六张,这辆车从胡同里开出来;第七张,那辆车停在云雾茶室门口……
这不是九年前那女人拍的照片!这不是!他刚要叫出来,就感到他握枪的手一痛!他吓了一跳,那把枪差点从手上掉下来,他知道自己受袭击了,但他已经太久没体会这种感觉了,他只知道受到袭击后所产生的痛,跟别的痛不一样,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所以,在那一刻,他忘记了那把枪,想的只是自己的手指,他不知道这一痛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的手指会不会断?
这时候,陆劲又挥了下手,速度快得惊人,他没看到陆劲手里有什么武器,但他的手指——还是那个手的手指一再次受到了袭击,这次是四个手指的关节处,这—下,啊,好痛!他的手一松,枪掉了下来。他知道他应该去抢那把枪,但还是晚了一步,陆劲比他灵活得多,那把枪被陆劲一脚踢到了旁边。
他抬起眼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劲已经收起了照片。
“陆劲,你想干什么?”
陆劲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目光冷酷而平静,他的心不由得发起慌来,于是他禁不住叫起来:
“陆劲!你……”
陆劲没让他说完,便一拳打到他脸上,等他想还击时,陆劲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杀人不一定要用枪!”陆劲用一条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冷漠的声音像冰水一样灌入他的耳膜。
接着,他眼前出现一把薄薄的剃须刀片。
“这是……”他相信那就是刚才割伤他手的武器。
“我去百货公司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个牌子的刀片最薄。最锋利!呵呵。”陆劲阴森森地笑了。
看来,陆劲在口袋里藏着的就是这把刀片。对啊,锋利的小刀片,一样可以取人性命,尤其当它被一个杀人惯犯捏在手里的时候。
“陆劲,你想干什么?”他尽量想保持镇静,但他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陆劲轻而易举地制住了,陆劲就是用那叠照片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进行突然袭击的,这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偷袭。
但是,那个女人偷拍的照片呢?陆劲没拿出来是不是说明他在耍诈?今天陆劲直接找他,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那辆白色桑塔纳车的照片?即便如此,陆劲满可以把证据交给岳程,为什么要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这是不是意味着仍有谈判的可能?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陆劲,你今天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照片,才来找我的吗?”他低声问道。
“那天晚上,你对岳程说过你在云雾茶室,我查了一下,茶室离枪击地点并不远。所以,今天下午,我用一张假证件,在这两头之间一路寻找有保安录像的店家,最终把你的路线拼了起来。那天晚上,是你朝我开枪射击的,是吗?”陆劲把那把刀片横在他的咽喉处,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刀锋已经快撕裂他的皮肤了。
“陆劲,陆劲……”他的心完全被恐惧擭住了,难道陆劲想杀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求饶,但一开口,陆劲就打断了他的话:“别浪费我的时间!”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不得不选择屈服。
“是,是我……你的伤,你的伤……你作假了,我知道你假装跌倒,岳程说的,我以为……”
“给我容丽的地址。”陆劲再次打断了他。
陆劲还是要容丽的地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陆劲要容丽的地址。但这次他只好说了。说到底,陆劲要把容丽怎么样,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陆劲准备把他怎么办。他知道,对陆劲来说,多杀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可不想成为陆劲杀人簿里的一个名字。
他正在思考,怎么跟陆劲周旋,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处一阵剧痛!啊,我的耳朵!他几乎惊叫起来,恐惧和疼痛让他眼睛发花,随即,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防空洞里,手脚已经被捆住。
现在,我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他想。
但是,陆劲还没杀我,这说明,他还有话要跟我说。只要陆劲愿意说话,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
他知道陆劲就坐在他身后。
“陆,陆劲,你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还是……”他想说,我劝你最好还是放聪明点,但一想,现在还是不要激怒这个人为妙,于是他又换了一种可怜巴巴的口气问道:“陆劲,我的耳朵,怎么啦?”
“没怎么?你的耳朵还在,我只是在你耳朵旁边取了一片肉,这是对你的惩罚。我讨厌杀小孩的人。”陆劲平静地说。
这让他略微放下了心。
“陆劲,我们谈谈吧,我保证,如果你放了我,我也会放了你……”他迫不及待地说。很可惜,他摸不透陆劲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