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是星星一样的闪光,半个巴掌大,可能是沾上了某些东西没有去除,你描述得很清楚。”
岳程不说话了。我们的家隔音效果真的那么差吗?他恼火地想。
陆劲注视着他,沉默了一阵后,他说:“今天下午,我去看过容丽的车了,我找到了你说的这个特征。容丽还亲自向我解释了一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一个朋友的女儿,大概七八岁吧,前些天坐过她的车,她趁大人没注意时,在挡风玻璃的右下方贴了几张花花绿绿的漫画纸。亊后,容丽想把那几张纸撕掉,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完全去除。那些漫画纸可能涂过什么发光物质,纸撕掉后,还是会留下痕迹。这就是你看到的东西。”
“你去看过容丽了?”岳程禁不住问道。
陆劲没理会这个问题,冷冷地说:“岳程,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岳程很不喜欢陆劲口吻中的威胁意味。他心里气冲冲地反驳道,就算我骗你了又怎么样?有哪条法律规定,我这个警察必须对你这逃犯,事无巨细地通通汇报?你算老几啊?他很想朝陆劲发火,但他立刻意识到他有比发火更好的方式来对付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难道你没骗我吗?”他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陆劲轻轻皱了下眉。
“你说清楚点。”
“我今天下午也没有白干,我找了当年负责你那个案子的老警察林仲杰,在他的协助下,我们一起査了你从1992年到2004年你被捕前,这十二年间,你所有的银行账目。”他看见陆劲的脸上起了微妙的变化。
“有什么就直说吧。”陆劲说。
“你是从1992年开始有第一个账户和第一笔存软的,你的第一笔存款是300元,从那时开始,你每月存300元,每个月给你母亲汇软200元。接下去的十年,你给你母亲的汇款,逐年增加,从2002年开始,你每月的汇款额增加到1万元,到2004年你案发前,就这两年,你一共给你妈汇了24万元。陆劲,你当美术教师,每个月只有两三千块的收人,你那来那么多钱寄给你妈?”
“我变卖了一些小古董。”陆劲说。
“邱源是收了你二十件藏品,我下午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一共给了你14万,在2002年10月付清的。”
“这不结了?我就是把他给我的钱,寄给了我妈。”
“还有10万哪儿来的?”
“我手里的小古董不止二十件,我把别的也卖了。”
“卖给谁了?”
陆劲不说话。
“好吧,就算你卖了,卖了多少钱?总不至于比给邱源的价格更低吧。根据你的银行记录,你没把那些钱存进银行,难道你把大笔现金藏在家里?”
“我喜欢把现金藏在家里又怎么样?这关你什么事?”陆劲反问。
“林仲杰警官告诉我,当年警方从你的住处搜到三十三件藏品,后来这些小古董被拍卖了,拍卖所得加上你银行里的5万元,都如数支付给了八位被害人家属,他们每人得到的金额大约是43万。”
“这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这三十三件古董的去向,你的卷宗里有一份详细的说明,当时我没仔细看,我只记住了这个数字,三十三。可今天邱源告诉我,你的箱子里一共有五十三件藏品,他收走了二十件,你会做减法吧,还剩下三十三件。你告诉过我,你去参加什么纽扣收藏俱乐部,是为了接近邱源。所以,陆劲,你不是什么收藏家。你只是一个偶尔获得一箱子财宝的人。你的所有收藏就只有这五十三件小古董。如果这三十三件藏品后来被警方拍卖的话,那么你寄给你妈的那多出来的10万元钱是从哪儿来的呢?”岳程看出陆劲想争辩,他连忙抢先说,“你大概想说,你还有别的藏品,好吧,告诉我,那是什么?你卖给谁了?拿了多少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劲。
“我们还查了你妈的银行记录,你妈的存款是零。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劲说。
“不,你明白。你有别的财路!钟乔的记亊簿也在那个箱子里!你是不是找到了所谓的宝藏?‘一号歹徒’,是不是其实是在向你要钟乔的记事簿?”岳程的喉咙响了起来。
“这……”陆劲好像挺为难。
“快点说!”
陆劲迟疑了一会儿,说:“是的,我承认,我通过那本记亊簿,在黄山附近的一个洞里挖到了一点……旧的珠宝。其实根本不能算宝藏,只有三件而已……”陆劲好像有点椹尬,“我通过网络,把它卖了。现在我知道,我出售的价袼是很低的。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收藏家,我更不是行家。”
“你卖了多少钱?”
“四十多万,其中一部分寄给了我妈,另外一部分,我花了。我跟元元在一起时,每个月的开销很大。她老是吵着要回家见妈妈,经常发脾气,会把新买的东西通通砸了,我接着又给她买新的,我喜欢把钱花在她身上。”陆劲说。
他还真宠这只暴躁的小鸟,岳程想。
“那记事簿呢?”
“我扔掉了。”陆劲轻轻一笑,“既然已经拿到了所谓的宝藏,这东西对我还有什么用?”
“那‘一号歹徒’去你妈那里……”陆劲点了点头。
“我妈是不会乱花钱的,她也不相信银行,她总是把钱藏起来,说等我结婚那天通通拿出来还给我。平时,她只会拿点零碎的钱放在身边,放在外面的现金,我知道顶多1000元,但是那些钱,有一部分让我那个朋友李小月拿走了……”陆劲盯着桌面,声音低沉了下来,“‘一号歹徒’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钱。这一点,你从他给我的信里面应该看得出来。那天他应该在我妈家里挖到了钱,他确定关于宝藏的事我有所隐瞒,于是他一怒之下就杀了我妈。”陆劲的神色非常黯然,“你说得对,歹徒要的不是信,而是宝藏。”
“真的有宝藏?”岳程还是觉得这事有点玄。
“不是什么宝藏,只有一个小首饰盒和几幅画,画都烂了。我估计大部分东西都给钟乔带走了,这个首饰盒是掉在山洞的夹缝里的,他可能当时没注意。”陆劲道。“可‘一号歹徒’并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只有这些东西。”
“他在你妈家里看到了钱,他以为你已经挖到了大笔宝藏,是不是?”岳程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是的。”
“所以他其实是想知道你把挖到的宝藏藏到了哪里,是不是?”
“是的。”
“妈的!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岳程差点兴奋地踢翻桌子,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说,“我们完全可以设一个圈套!引他到某个地方,只要你说你把宝藏埋在那儿,他就会去找,不是吗?我们就可以乘机把他抓住了。”这是个多简单的方法!
今天,他终于明白“一号歹徒”为什么非要把陆劲从牢里翻出来了!
可是陆劲好像没他那么乐观。
“岳程,‘一号歹徒’没那么笨。他不会乖乖去我们指定的地点送死的。”陆劲翻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说,“这事如果办砸了,会得不偿失,也许他还会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你喜欢这样吗?其实,我之所以一直向你隐瞒这些事,就是怕你会想出笨办法来。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他不会上当的。”
“可是,他问你要宝藏,你如果答应给他了,你总得给他一个地点吧。”岳程又重新坐了下来,他仍然觉得自己刚才想的办法是最有效的。如果歹徒要的真是宝藏,给他那个地点,他会舍得不去吗?根本不可能。
可是陆劲说:“不用理他。”
“不用理他?”岳程让这句话搞糊涂了。
“他喜欢我们跟着他的脚步走,这样他才觉得安全。所以,他会进一步给出提示的,他会告诉你,你怎么把东西送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也许他还会让我把所有的东西拿去拍卖,然后把所得款项汇到某个国外的账号,他是那种善于做准备的人……”
“如果这个‘一号歹徒’是想我们按照他的脚步走,那他在给金小慧的条子里写,让你把东西送到什么星河路28号是什么意思?”岳程对这个地址印象特别深,“你上次说,这个地址在S市不存在,那它到底在哪儿?”
“星河路28号,就是我拿走那箱古董的破庙,我开玩笑说,那里没有灯光,躺在草丛里仰望天空,只能看见一条星星河,所以我就给那个地方取名星河路28号。”
“为什么是28号?”
“从我出家的小寺庙到那个破庙,要经过28座小山。”陆劲看着他说,“我记得他的原话不是让我把东西还到那里,而是说,‘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星河路28号’。他跟我都明白,即便没有警察,我也不可能把他要的东西送到那儿,因为太不方便,他一定认为宝藏体积庞大,而如果我真的送了,他也不会去拿,因为那对他来说太危险。其实,他的意思不是真的让我把东西送到那个地点,他只是在提醒我,他要的是什么,所以正确的句式应该是,把你从星河路28号获得的东西给我送来吧,那是我要的。”陆劲兀自笑了笑,“当然,他这么写,只有我能看懂。他也不希望警察看懂,因为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
两个杀人犯之间的秘密暗号,谁能猜得到啊。
岳程叹了口气。
“好,你说,接着我们该怎么办?就傻等吗?”
陆劲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们催催他,明天到报纸上去登则广告,就说,物品已经从星河路28号运出,因为送货人不小心,遗失了送货地址,请收货人主动联系。留一个电话号码给他。看看他会不会打来。我还真想再跟他通一次话。”
“好,我明天就去登报。”岳程决定在这件事上接受陆劲的建议,他相信跟‘一号歹徒’交往了那么多年的陆劲应该比他更了解怎么对付这个神秘杀手。他从冰箱里拿来两罐啤酒,给了陆劲一罐,这时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舒云亮今天是怎么放你走的?”岳程重新坐下,拉开啤酒罐,对着嘴倒了一口,他觉得口好渴。
“你先告诉我,元元的验血报告怎么说?”
“没有中毒的迹象,好像只是低血搪,她没吃早饭。”提起元元,岳程很想乘机跟陆劲解释一下,但想了想,又没开口。
“那就好。”陆劲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也无意再将话题深入,于是岳程马上道:“回答我的问题。舒云亮是怎么放你走的?”
陆劲瞥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开了。
“他没放我走。”
“没放你走?”岳程握着啤酒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抬头向陆劲看去,只见后者拉开了啤酒罐,往椅背上一靠。
“什么意思?”他茫然问道。
陆劲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喝了一口啤酒。
岳程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却觉得头皮发麻,他禁不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发抖地问:“陆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舒云亮怎么啦?”
陆劲没理他,继续喝啤酒。
岳程一把夺过陆劲手里的啤酒罐砰地一下砸在桌上,啤酒沫洒了一桌。
“你说!你把舒云亮怎么了?”他揪住陆劲的衣领低吼道,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陆劲厌烦地看了他一眼。
“我把他塞在罗山公园草坪后面的一个防空洞里了。你现在过去正好可以救他—命。”
“你!”岳程想揍他,但最终还是急急地拿上外套,一手去拉陆劲,“你带我去!”
“不用急,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陆劲赖在座位上不肯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杀人难受是吗?”他气急败坏地推了陆劲一把,吼道,“就算他是罪犯,你也不能自己行使惩罚权!”
“我是为了让你复职!你这笨蛋!”陆劲冷冷地打断了他。
“这关我什么事!”岳程停住了脚步。
“他答应给你复职,以后让你放手破这个案子。”陆劲若无其事地说。“他这么做,总需要理由吧。所以你应该救他。”
岳程盯着陆劲看。“你是不是把那些桑塔纳的照片给他看了?你要挟他了?”
陆劲笑起来:“是啊,它们能叫他死得很难看。但我答应替他保守秘密。”
“为什么?如果有确凿证据,为什么还要替他保密?”岳程完全不理解陆劲的做法。他一想到那个被摔死的孩子,就一阵心悸,现在他对舒云亮已经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他很高兴能亲手将这个败类绳之以法。
“岳程,你想干什么,想抓他?那等你自己先站稳脚跟再说。他背景深厚,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警察,要想扳倒他,光靠我手里这点证据行吗?他完全可以质疑照片的真实性,而且我是以假证件获得的证据,这上不了台面。搞不好,反而会让你陷入被动。”陆劲的眼睛炯炯有神,“要想打败比你强的对手,最重要的就是掌握进攻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也许他还有利用价值。”
岳程不得不承认,陆劲说得有道理。
“好吧,他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不是刚刚说了?他能帮你复职,让你继续当你的警察,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等你一旦复了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查他的底细了。而等你掌握了他真正的犯罪证据,你就有了谈判的筹码。你既可以用它跟舒云亮的靠山交易,也可以用它跟舒云亮的政敌交易,无论你找哪一方,最后都是你得利。这,才是你获得晋升的最佳途径。”陆劲嘴一歪,冷笑道:“岳程,即便你破了‘一号歹徒’这个案子,你也顶多只能获得点美名,涨点小工资,真正得好处的永远是你的上司。所以,不要把目光只盯在这个案子上。你要明白,什么对你最重要。对你这么一个无权无势,又想爬上去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创造成绩,而是踏进圈子。如果踏对了,那就等于踩上了云梯。但是,踏进圈子也是要有条件的,别人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加入,所以,你手上就要有牌。懂吗?”
岳程有种错觉,现在跟他说话的不是一个杀人犯,而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退休老干部,他心里混杂着厌恶、佩服、感激和不服气的情绪。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舒云亮的犯罪证据先握在手里,以后再用它作为晋升的筹码?”
“用强奸杀人犯的话说,这叫,先用后杀。”
岳程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陆劲,你设想的是很完美,但事隔多年,要想查到舒云亮杀死那个孩子的证据谈何容易,我觉得可能性几乎为零。你刚刚自己也说,他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岳程对此根本不抱希望。
陆劲充满同情地望着他,然后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说:“岳程,我跟你一样,我也不喜欢说没把握的话。”
岳程觉得眉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不由得浑身一颤。“陆劲,难道你已经掌握了真正可以打败舒云亮的犯罪证据?”
“你到底去不去?再不去,他就快死了。”陆劲催促道。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
“我跟你说,你是不会相信的。”陆劲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说!陆劲!”
“喂,找证据是你的事,我又不是警察。”陆劲有气无力地说。
岳程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但他不希望陆劲把自己当傻瓜,于是他说:“坦白说,陆劲,我觉得舒云亮要杀你的动机不足。除非他知道你真的掌握了他的什么犯罪证据,否则,他根本没必要杀你。根据你的说法,王雯被你杀了以后,根本没机会见舒云亮,那舒云亮怎么知道,王雯已经把他杀死孩子的事告诉你了呢?如果他不知道这点,他就根本没必要杀你。你说呢?”
陆劲看着他,眼睛里跳动着诙谐的光。
那应该算是默认了。他继续说了下去:
“是,开枪的人是他。他是想杀你,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对付你,必然有更大的理由。你到底掌握了什么?你是不是把王雯的话录了下来?”岳程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陆劲很有戒心,他一定为这次最后的约会做了准备,但还是那个问题,舒云亮是怎么知道他有录音的呢?除非,陆劲主动联系过他。“你是不是用录音带敲诈过他?”岳程直言不讳地问道,并喝了一口啤酒。
“你猜对了一半。事情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劲得意地笑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杀死王雯的人其实就是舒云亮?”
岳程差点被那口啤酒呛到,他一边咳嗽,一边怒道:“你,你,你说什么……妈的,陆劲,你不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放这种卫星好不好?想害死我?”
“岳程,你还是去好好看看我的卷宗吧。”陆劲道。
“你卖什么关子!直说不行吗?”岳程快被好奇心逼疯了。
陆劲微微一笑。
又是这副无所不知的欠揍表情。真可恨。
“好吧,不用你告诉我,我一有空就去拜读你的卷宗,我相信不用你告诉我,我也能查出真相。你等着吧,迷宫蛛!”
陆劲点点头道:“这案子不难。你只要看过《超完美谋杀》这部电影,就很容易找到答案。”
“这是什么电影?”
“美国的,根据希区柯克的《电话情杀案》翻拍的。主演是道格拉斯和葛翁尼斯帕特罗。你去找找吧。”
“谢谢你的提示。”
“不用谢。”陆劲又打了个哈欠,“岳程,我能不能不要去公园?我今天很累。”
岳程也看出陆劲满脸倦意,刚才还一直在打哈欠,他有点心软了,但一想到,就在不久前,这个外表柔弱的瘦子差点要了一个警务人员的命,他的同情心就消失殆尽。
“你不去,我怎么找得到他?”他没好气地问。陆劲赖在椅子上不动。“那个公园又不大。”
“快走!快走!算我求你了,回来我给你买巧克力,这总行了吧?”岳程半哄半强迫地揪住陆劲的衣服,硬把他拉出了门。
“小岳!”舒云亮一睁开眼睛,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岳程觉得他的手上都是汗,“你总算来了。”舒云亮喘着粗气说。
岳程已经借着月光给舒云亮松了绑,他发现舒云亮的右手、后脑和脸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看到舒云亮耳边的那块污血,他不禁有点幸灾乐祸,心想,陆劲啊陆劲,虽然你下手狠了点,但这次我觉得你干得好,对这个杀童犯,就该给他点教训!
“舒局,你觉得怎么样?”岳程假装关切地问。
“你怎么会来这里?”舒云亮在他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
“陆劲打电话给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舒云亮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神马上变得警觉起来,他向防空洞外面望去。
岳程连忙说:“他就在外面。是他带我来的。我现在把他绑在一棵树上了,准备等会儿把他送回局里。……您没事吧?”
“没事。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想要拿您的警枪玩,被您拒绝了,后来你们就为这个打了起来,他承认自己用刀片袭击了您,舒局,您先出来吧。”岳程把陆劲教他的话照样说了一遍。
“对,先扶我出去。”舒云亮道。
在他的搀扶下,舒云亮跌跌撞撞地从防空洞里爬了出来。站直身体后,舒云亮便向陆劲的方向望去。陆劲被岳程绑在离防空洞不远的一棵水杉树下。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舒云亮眼睛盯着陆劲,低声问正在给他身上拍灰的岳程。
“他说袭击您后,他拿着那把枪在外面乱转,后来觉得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合适,就打电话给我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好像纯粹就是为了体会一下拿枪的感觉。舒局,要不要上医院?您好像伤得挺重。”岳程一脸凝重地建议道。
舒云亮没理会他的好意,问道:“枪呢?”
岳程从口袋里掏出舒云亮的枪还给他。“我检查过了,他没开过。”
舒云亮点点头,把枪在自己身边放好。
“他还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来看看您。”岳程表情严肃地说,“您放心吧,舒局,我马上送他回局里,今天的事,他必须说清楚,否则他休想过关。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们头儿!”说着,他掏出了手机。
不出所料,舒云亮立刻把手按在他的手机上。“小岳,先不忙。”
“舒局……”岳程露出一脸困惑。
“小岳,”舒云亮站在树影下,慢慢向岳程转过身来,“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陆劲今天还跟你说过什么?”
岳程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个衣冠禽兽肯定是被陆劲要挟到了,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看来,他很担心陆劲会把他们的事告诉我。
“他没说什么。”岳程低声问道,“难道,舒局,他说的那些不是事实?”
舒云亮瞅了他一眼,干笑了一声:“小岳,我这么问你,是因为我刚刚在想,他向我要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案子的线索?他想自己一个人去干点什么?看来是我想多了。”
“舒局,您说得有道理啊!”岳程恍然大悟:“我刚刚一直都没想通这点。”
“是啊,有这种可能性。”舒云亮点头道,“根据我的了解,陆劲不是个冲动型的罪犯。他做什么应该都有他的道理。”
“所以,我看还是马上把他带回去问个明白……”岳程又想拿起手机,但舒云亮再次把手按在了他的手机上。“不忙,小岳。”
岳程困惑地注视着舒云亮,等着他往下说。
舒云亮思考了好几秒钟才开口。
“小岳,”他清了清喉咙,好像自己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我坦白告诉你,这个案子事关重大,牵涉的人命太多,所以上面一直在给我们施加压力,其实说白了,总局的人也想插手。但是你想,这个案子,我们这儿已经跟了这么久了,线索和证据都已经收集到了一定的规模,这么乖乖地把阵地让出去,别说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局长就更不甘心了。他昨晚为这个案子又给我们开了一次会。在会上,他把你的上司李汉江大骂了一顿。呵呵,老李也真可怜,现在局长是把这个重担全都压在他身上了,限令他在两周内……不是说破案吧,一定要有个交代,所以老李这几天也很头疼呐。”
舒云亮注视着他。
“现在唯一能帮老李的就是你了。你想想,他手下还有谁?他只能靠你了,他手下就你这一员虎将。”说到这儿,舒云亮居高临下地拍了下他的肩,“所以,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这样大家都能轻松点。陆劲,作为这个案子的重要证人,我们要尽可能地让他跟我们合作,所以我想,在破案之前,对他的看管形式不变。这样吧,你跟他比较熟悉,这个案子又是你在负责,就仍旧由你独自看管他吧。”
岳程心里一喜,但还是面露犹豫。
“可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听我把话说完。正因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决定尽快帮你复职,我今晚就向局长请示,在这个危险分子旁边,你的生命时时刻刻会受到威胁,所以,你必须配枪。另外,这也方便你的工作。”
岳程终于露出由衷的笑容。“谢谢舒局的信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