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骆平好像就是个体户。高竞叫我査过他的档案。”乔纳提醒道。
“再来看第二部,白至中没有提起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只是说,那是1992年拍的一部五十集电视连续剧,当时五十集的电视剧很少,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它,名字叫做《苦情花》。”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部戏是歌颂苦菜花的。”
“差不多啦。这部戏说的是一个女工人跟老公离婚的故事。具体内容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这个女人的命很苦很苦,老公又不争气,好赌好色又好酒,她忍气呑声度过了好多年,最后终于摆脱了这个男人,但谁知离婚后,这个男人仍然不肯放过她,老是纠缠不清,总向她要钱,她看在孩子的分上一次次拿钱给这男人,最后的结局是,这个男人因为抢劫逃到她家躲藏,这个女人经过思想斗争后,终于报了警。我觉得这肯定也是在影射白丽莎的家事。最有趣的是,这部戏里根本没有白丽莎,倒有宋恩。宋恩扮演的是后来跟女主角结婚的男人,正派形象。”
“他就是典型的香蕉型男人,口味甜,入口快,可惜软绵绵,没劲头。”乔纳鄙夷地说,虽然她根本不认识宋恩,不过她也同意,宋恩应该就是个香蕉男。
“种香蕉的农民伯伯听到你这句话会气疯的。”莫兰笑着提醒道。接着,她又说了下去:“你知道《海之恋》说的是什么吗?”
“想说就说,你这么问,好像我很想知道似的。”
“《海之恋》说的是一个大家庭里,老爷子疑心病很重,他非常疼爱自己年轻时跟女佣生的私生子,这个儿子在几年前突然死了,他一直疑心是家里的某个人干的,但就是不知道是谁。”莫兰注意到乔纳从一块大汤骨里抬起头,认真地瞅着她,“有一天,他趁自己六十岁生日宴的时候向所有家人发了一通话,威胁亲人中的一个,说自己已经知道是谁了,他打算对这个人进行惩罚,结果当天晚上这老头就病重了,你猜这里的凶手是谁?”
“是谁?”
“就是宋恩扮演的大少爷。”莫兰兴致勃勃地说。“那这个白至中,难道是想说,宋恩是凶手?”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觉得这里面的情节跟白丽莎的生日派对上发生的事很吻合。”莫兰意味深长地说,“可是你知道,白至中根本没去参加那个生日派对。”
“那肯定是白丽莎找机会跟他说的。他们是姐弟嘛。”
“我觉得这些剧情,白至中这个局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我认为是白丽莎面授机宜的。”
乔纳忽然停了下来,歪头看着她。
“喂,如果悼词是白丽莎教的,那照你这么说,白丽莎难道是自杀?”
莫兰朝表姐笑了笑:“对,我认为白丽莎就是自杀。为了让别人认为她是他杀,她做了很多事,但我认为她就是自杀的。”莫兰很庆幸表姐没有因豆腐事件而变傻。
“啊,子宫癌晚期就这么可怕吗?我要好好保护好我的子宫。”乔纳紧张地说,莫兰发现粗鲁的表姐其实非常怕死,于是她拍拍表姐的肩。
“我支持你,你还要用它来培育郑局长的后代呢。”
“废话少说,快说下去。”乔纳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认为白丽莎很可能就是因为得了绝症才心生绝望最后寻死的。她把那些人招来,既是为了看看那些人的反应,也是为了泄愤,她可能是突然发现那个害死女儿的人就在她认识的这几个男人中间,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那天,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一会儿春风满面,一会儿又拍桌子骂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可能已经来不及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所以觉得特别沮丧。这时候她又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可能也觉得非常失败吧,于是万念俱灰,决定了断自己的生命。我估计她在跟白至中面授机宜的时候,可能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她怀疑自己的丈夫施永安。看她在生日派对上说的话,我也觉得她似乎在暗示施永安。”
“她说什么了?”
“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下,就能够洗干净你曾经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噢,太可怕了,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那么信任你……你们这些猪!猪!”莫兰模仿着想象中的戏剧腔调说道。
乔纳看了她一眼,随后大笑起来:“这是她的原话吗?”
“是我爸复述给我听的,是施永安告诉我爸的,应该差不多算是原话吧。”
“真他妈的腻味啊。我看以后春节不用蒸八宝饭了,你就来段白氏评书算了。哈哈哈。”乔纳大笑。
“喂,我复述这段不是让你欣赏艺术表演的,是让你听里面的话。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把……这很明显说的是她丈夫嘛。在她的生活中,最可能跟她装笑脸,扶一把的人就是她丈夫了。而且婚姻失败对女人来说本身就是个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她以前一定认为她的丈夫好像还是非常不错的人。白至中在葬礼上躲着施永安,到处跟人说话,就能说明这一点,如果不是他姐姐说过什么,他应该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可是,那个白至中难道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自杀也不阻止?这不太可能吧。”乔纳提出了异议。
“这很简单,白丽莎只要跟他说,弟弟,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按照我写的这个去念。白至中恐怕根本不知道白丽莎被査出患了癌症,他以为那只是姐姐的玩笑而已。”莫兰顿了一顿继续说,“这些剧情不一定是在写白丽莎,但白丽莎是特意找来了跟她的人生相似的剧情,来说明自己的人生。所以,我认为是白丽莎精心策划了这篇悼词。”
“可是他念那悼词,怎么知道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情节?要不是你特意去翻旧片子,谁会知道剧情不同?”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宋恩。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那她老公也可能知道,他不是写剧本的吗?”
莫兰一惊:“被你这一说,我得翻翻演职员表了,搞不好有一部还是他写的呢。”莫兰起身从自己房间里拿出另几部电视剧的录像带,一部接着一部查看演职员表。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啊!《花满楼》的编剧是施永安,就是那个卖花女的故事,天哪,怪不得白丽莎会怀疑他。”莫兰愣愣地注视着荧光屏。
“我问个问题,光是凶手听见这些剧情,有屁用?”
“她有可能本来是想念给我爸听的。”莫兰说,“因为她相信我爸,而且我爸好像跟不少女演员都认识,她认为我爸应该能听出什么东西来。”
“可你爸根本没去葬礼上听悼词,施永安也没去。”乔纳很困惑。
“那就是说给我听的呀。”莫兰嘻嘻笑道。
“啊?!你也太自恋了吧。”乔纳好像没听懂。
“我爸后来跟我说,白至中当时拉着他说白丽莎可能是被谋杀的,叫他去听悼词,可我爸推掉了,他说,我要跟永安喝茶,我女儿会去听的,他还说,你放心,她是个侦探,如果白丽莎是被谋杀的,她肯定会帮你,而且她的记性比我好。”莫兰想到老爸的这番话就喜滋滋的。
“你爸这句话可真是打在了你跟白某人两个的心坎上。”乔纳叹道。
“可是这悼词可能也要了他的命。”莫兰叹息道。
32、高洁到底怎么啦
吃完饭后,乔纳拿着做好的豆腐花心急火燎地走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按门铃。莫兰兴冲冲地过去开门,果然是高竞。
他一见到她,就一边朝里张望,一边紧张地问:“你爸妈在吗?”
“不在,你想干吗?”他的表情鬼鬼祟祟的,很像是准备干什么坏事,她觉得非常滑稽。
他没回答,只是板着脸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把头搁在她肩上久久不说话。啊,又怎么啦,她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孩子气的举动和身上散发出的火热体温让她的心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高竞,你怎么啦?”莫兰拍拍他坚实的背,温柔地问道,“你不是去见骆平了吗?他跟你说了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吗?”
“关那个流氓什么事?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吗?”他蛮横地顶了一句。
“那你也该让我喘口气吧,我都快被你挤爆了。”莫兰抱怨道。
他这才放开她,眼神忧伤而无辜地看着她。
“你怎么啦?小高?”她仰头看着他,观察他的表情。
“没什么。我突然很想你。”他说话的时候,声音的内层透着叹息和疲倦,随后他突然烦躁地往莫兰的房间里闯,“我想躺一会儿。我今天很累。我忙了一上午。”
莫兰一路跟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见他动作迅速地脱了鞋和衣躺到她床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坐到床边,摇摇他。
他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你妹妹?”莫兰问。
“别提她!”他把手盖住眼睛,闷声说道,“我就是想你了。莫兰,我忽然就特别想你,就想看看你。就这么简单。”
莫兰想,不用问了,又受过妹妹的打击了。高洁最近是有点出毛病了。
“今天早上她给我打过电话了。”莫兰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说道。
听到这里,高竞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她没说什么吧?”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上上下下瞄她,眼神里既有歉疚又有担心,好像在一边査验她的伤口,一边在说,莫兰,她是不是伤着你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没想到她会给你打电话。
莫兰轻轻摸着他的手,安慰他。
“她说我勾引梁永胜,说我妒忌她,说她不会离婚的,说她很爱梁永胜,还说梁永胜当初就是受不了我才离开我的。云云。”莫兰若无其事地说。
“她这么说的?”高竞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眉头皱成了一团,胸口一起一伏,莫兰知道他气坏了。
“嗯,她就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不生气?”看得出来,他自己已经气得要命了。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她。”莫兰笑着说,“自从你把房子给她后,我就当把垃圾扫出了门。所以我一点都不生气。”
听到这句,他本能地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但他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拉了拉她的手,好像在默默恳求她不要骂他妹妹垃圾。
“你们吵架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
“那倒没有。我对她说,按照我对梁永胜的了解,他不会在你怀孕的时候向你提出离婚的,但如果他没有向你提出离婚,你就不会打这个电话来骂人。”莫兰想到早上通话时,她说到这儿,原本伶牙俐齿的高洁忽然就没声音了,心里就暗暗好笑。
高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后来呢?她怎么说?”他紧张地问。
“她没接口,立刻转变了话题,说我骗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让你白白地付出,又不跟你结婚,说你是太老实才被我牵着鼻子走,梁永胜就是看清了我的本质才离开我的。云云。”
“云云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问。
“就是等等的意思。”
“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呢。她后面还说什么?”高竞一生气,原本黝黑的脸就越发黑了,像涂了一层黑漆。
“后面是我说的,我直接问她,高洁,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她不说话。我跟她说,你烧掉我的东西我不怪你,那些东西本来就该烧,其实你老公自己心里也明白,不该留着它们,所以他就算气几天,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跟你提出离婚。大部分时候,他应该也算是个理智的人。因此,高洁,你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他发现了……”
高竞屏息盯着她的脸,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你的妹妹没说话,只是喘气,像得了哮喘,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你说下去好吗?”他摇摇她的手。
“好吧,其实也没再说什么,我只是问她,高洁,你的孩子还好吗?最近有没有去做过例行的孕期检査?”
高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后来呢?”他的声音都发抖了。
“她骂我贱人,叫我去死,然后就挂了电话!”莫兰无所谓地说着,随后朝高竞撒娇道,“高竞,她骂我!她骂我!”
“嗯,她坏!打倒高洁!”高竞说着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随后问道,“你认为她的孩子有问题?难道,难道不是梁永胜的?啊?这可不能乱说。莫兰。”
“我这么说了吗?我说孩子不是梁永胜的了吗?”莫兰的眼睛滴溜转,她想故意急急他。看见他急得满面通红,情绪激动,她就觉得他特别像个可爱的高中生。
“你不要打岔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拉了拉她的头发催促道。
“我不知道什么,现在我只是在瞎猜。我还不知道梁是不是跟她提出离婚了呢。”
“提了,提了,高洁一个小时前刚给我打过电话。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梁的?”高竞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想象,“你是这个意思吗?”
“好啦,那还不至于,我相信你的妹妹还没那么离谱,她应该还是很爱梁永胜的,她也是很珍惜这段婚姻的,所以我想她不会乱来。”莫兰笑着安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怀孕,二是孩子掉了她瞒着梁永胜。”她发现高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我更倾向于后者,她假装怀孕毕竟不太可能,因为梁永胜说他曾经陪她去医院做过检査,跟医生也交流过。”
“孩子掉了……”
“也许是什么特别的缘故掉的,让梁永胜发现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啊。我现在也只是瞎猜。”
他点了点头,说:“我要约梁永胜出来谈一次,我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出离婚。你也一起去吧。”
“我?”莫兰很吃惊。
“我觉得你在场比较好,我怕我会揍他。”高竞低声说。
莫兰再次从他脸上看到了疲倦和落寞。
“你的扫把妹妹今天是不是又气过你了?”她摇摇他。
“嗯。”高竞点了点头,“她说我害了她,又害死了父母。说我永远也补偿不了。”说完,他难过地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这句话顿时让莫兰火冒三丈,“她怎么可以对你说这种话!她失去记忆了吗?是谁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
“算了,我也骂过她了,我说她根本不关心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有的事我不说,但我心里是很明白的。”高竞说完仰头躺了下去,“跟她吵过后,我觉得特别累,我在你这儿躺一会儿,你的床比较暖和。”他朝她笑了笑。
为什么要穿脏裤子睡到我床上?莫兰皱皱眉头想提出来,又忍住了。看着他背过身去,脸对着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苦、伤心和沮丧。是啊,辛苦付出了那么多年,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是太凄惨了。高洁啊高洁,你怎么能哪里痛往哪里戳呢?对陌生人都尚且不能如此狠心,更何况是疼你维护你的哥哥?想到这里,她真后悔早上没在电话里狠狠教训她!为什么要照顾这个人的感情?她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可恶的女人!莫兰忍住自己对脏裤子的厌恶,轻轻爬到高竞的身边躺下,摇了摇他。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别难过,高竞,她是得了孕期精神分裂症。据说怀孕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特殊物质影响人的思维。”她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
“得了,她才没精神病,她就是在怪我,她说那件事对女孩子是一辈子的耻辱。我承认,那是我造成的,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高竞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难道我想这样吗?她还怪我害死了我爸,我真是一辈子都赎不完这个罪了。我觉得真没劲!”
“那就不要赎了,你也已经尽力了。人只活一辈子,全用来赎罪多不划算。如果他们要怪你,百年以后,我们在天堂里算总账。在人间,我们要过好日子!你说呢?”莫兰轻拍他的背,笑着说。
“我也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她还想怎么样?”高竞仍旧在嘟哝着,但莫兰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已经有所改善。
“她不想怎么样,就是发嗲而已,她一定跟你道歉了吧。”莫兰想,及时道歉可是高洁的拿手好戏。
“那倒是的。”高竞说。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的事不顺心,迁怒于你,其实她未必真的在怪你,她只是受了刺激突然失控了,也许她现在很后悔。后悔跟你说了重话,失去了一个靠山。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你这个哥哥,看上去是不爱,但是人毕竟是人,我想她也不会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只是更爱自己罢了。”莫兰说。
高竞闷声不响,手指拨弄着她衣服的纽扣。
“你心情好点了吗?”她问。
“嗯。你爸妈到底在吗?”他的目光呆愣愣的。
“你老问这个干吗?”莫兰笑着打了他一下,“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吃过饭才来的?”
“我来的时候开得太急,撞在一棵树上了。”高竞说,“那棵树在公共厕所门口,我只看见厕所的字,没看见那棵树。”
“这么说,你没吃过饭?”
“没有。”
“那就起来吧,不要把脏裤子弄在我床上,我给你留了大骨头黄豆汤和菜饭,快下来吃吧。”她立刻跳下床,使劲拉他。
高竞自己爬了起来。
“嫌我的裤子脏早说嘛,我又不一定非穿着它。”他咧嘴笑道。
“少啰嗦,吃完了,我们抓紧时间说说朱倩的强奸案,我已经知道梅花是怎么回事了。”她看着他穿好鞋,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是要实地演习吗?”他好奇地问,“你爸妈是不是真的出去了?”
33、豆腐花
郑恒松住的是单独的干部病房,乔纳拎着豆腐盒在病房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敢进去。因为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她看见他病床边围着三个男人,他们外表精干,神情严肃,很显然是他的下属,此时正紧张地注视着侧睡在病床上的郑恒松,好像在聆听什么指示。她看见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几个人都认真地点着头。
妈的,他还挺有派的。乔纳心里嘀咕。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相继走出病房,她踌躇了一下终于走了进去。郑恒松背对着她侧卧着,正小声跟剩下的那个下属说话,她听到他说:“……不要打草惊蛇,我了解这个人,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面,一定要冷静……他们原来的老三,那个叫黑猴的,后来闹分家的那个,晚上一般会在D区的发廊街活动,三组的人已经盯了他很久了,估计明天晚上有行动,你去找找……”郑恒松正说着话,忽然回过头来,看见了她,他朝她点了点头,继续跟下属说,“你去找找三组的小刘,就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有什么事叫他来找我。”
他转过身子看着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了,你回去吧。”他看着乔纳,对下属说。
下属点了点头,愣愣地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对乔纳说:“大嫂,来啦。”
“啊?”乔纳被这称呼吓蒙了,她完全没料到会被人称作大嫂,正想骂对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却听到郑恒松在那里接口道:“好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这算是逐客令了。下属马上心领神会。
“好的。再见,松哥。再见,大嫂。”下属很有礼貌地朝她点头道别,随后走了出去。乔纳看见他小心地关上了门。
“他是不是神经有毛病?我根本不认识他。”乔纳转头向郑恒松发难。
“是我让他们叫的,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下面了,我叫他们以后看见你要恭敬一点。”郑恒松神态自若地说。
乔纳本想开口骂他无聊加无耻,却忽然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虽说穿了病号衣,仍旧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但说话声音却轻了三度,精神不佳,眼睛里也透着三分疲倦和七分焦虑,于是她终于没有将“你搞清楚,你不是我老公!”这句话说出来。
“你好点了吗?”她走到他病床前,把装豆腐的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好点了。”他笑了笑。
“刚才那些人是你下面的人吗?”
“这两天会有行动,所以大家很紧张。”郑恒松的口气好像在安慰她。
她注视着床头柜上的豆腐盒子说:“豆腐带来了。你要吃点吗?是莫兰拌的,她的手艺棒得很。”
“我现在不想吃。”他朝她微微一笑。
“你到底吐血了没有?”乔纳很关心这个问题。
“没吐很多。”他说,“只有两手帕。”
乔纳吓了一跳:“吐了那么多?那你的大便一定是黑色的对不对?”
“我没看。”
“你怎么会没看呢?这是很重要的症状。”乔纳为他的无知感到焦急,其实在来看他之前,她已经上网査过胃出血的资讯了。
“我在想事情。”他低声说。
“想事情,你在想什么破事情,搞得连大便颜色都忘了看?你怎么跟医生说?医生难道没问你?”
“我在想你。”
乔纳愣住了,半是恼怒,半是感动。“你在大便的时候想我?”她喃喃自语。
他大笑起来:“其实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想你,但是你只问了这个时段,我只好实话实说。”
“妈的,你对我也太痴情了吧。”乔纳感叹了一句。
他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胃出血吗?”
“为什么?”乔纳斜睨着他,心里猜想他下一番话中的主角也会是她,难道因为想我,就呑了缝衣针,结果刺穿了胃?
“我有段时间每天晚上要一点烈酒,后来就成了习惯。”他缓缓地说。“一点,是指多少?”
“大概一瓶威士忌的量。”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啊,这还算一点?”乔纳吓了一跳,随即问道,“你是因为齐海波才酗酒的吗?”
“我是因为找不到你才喝酒的,后来就喜欢这种感觉了。我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乔纳,我为你喝了不少酒。”
她对此一点都不感动,肯定是假的,自己喜欢喝酒还赖在别人身上,如果换个女人,他肯定也会这么说的,海波,我又你喝酒喝出了胃出血,我以为你再也不爱我了呢……哼,纯粹骗人!
“你喝了几年?”她冷冷地问道。
“五年,一直喝到前天。但我从来没喝醉过,也没有超量过,我是个有分寸的饮者。”郑恒松拍拍她的手背。
“哈,你还挺得意的。吃坏了胃对你有什么好处?那你的肝应该也不怎么样吧?”乔纳忧心忡忡地打量着他的身板,忽然无端觉得原本挺魁梧的他单薄了起来。
“马马虎虎吧。”他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道,“我身体不好,乔纳,我以前生活没规律,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不大节制,我什么都来,而且齐海波的事对我的打击其实很大。”
咦,他突然从油嘴滑舌变得好坦诚,居然主动提起了齐海波,还承认齐海波的事对他打击很大,我要注意听下去,下面的话一定很重要。乔纳对自己说。
“我几乎被齐海波搞垮。当然,我说的是心理上的。我想,那是因为有一度我的确非常喜欢她,我曾经想跟她结婚,我买了房子,装修好,等她,但是她打电话跟我说去出差,结果却跟别的男人幽会去了,而且是,不同的男人。她还给我写信,假装自己到了哪儿哪儿,其实她就在本地,我知道,因为我的下属看见她了。后来她每次写信来,我都只看日期,根本不看内容。”听这样一个往日里超级自信的男人谈自己失败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