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岛有些面露愠色,但茜却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了:“哎呀,我可没有说‘全部’喔。不过,其中也有人把伪造的UFO照片卖给杂志,或是觉得引发骚动很有趣便制作了假照片——对了,就跟尼斯湖水怪一样。”
“确实有虚假的UFO遭遇经历,”嵯峨岛皱了皱眉,“不过也有很多人的证词值得信任。一九八〇年柯特兰空军基地中,紧急起飞的美国空军飞行员目击到了UFO,这件事明确地留在了空军记录中。此外在一九六九年,阿波罗十号的宇航员在月球附近用十六毫米胶片拍摄到了UFO的样子。”
茜说:“咦,我都没有看过这段影像。”
嵯峨岛回答道:“NASA将它隐藏了起来,未对普通民众公开。NASA也承认,实物被保管起来了。所以说,目击案例并非都是虚言。”
“不过,就算不是谎言,很多时候也只是看错了吧。”
茜说完,将手肘靠在了餐桌上。这次则是星园说道:“据说有很多案例都是把照在低空云层的汽车灯光、飞机信号灯,以及陨石或人造卫星落下时的火球看错了。特定的气候条件下也能看到月亮和金星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此外,我不相信的是UFO来自其他行星。这是非常基本的问题,从这儿开始我就抱有疑问。”茜实际上也表现出了些许怀疑的样子,“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是半人马座α星,距离应该有四点三光年。天狼星是八点六光年,天琴座的织女星是二十五光年,而猎户座的参宿四则有五百光年之远。”
茜滔滔不绝地叙述着,让和夫赞叹不已。作家这类人连这种知识都储备到了大脑里吗?这种记忆力是一般的成年人所无法想象的。
“光的速度为每秒三十万千米,一光年就是光传播三百六十五天所到达的距离——三十万乘以六十乘以六十再乘以二十四,所得结果的三百六十五倍就是——”
茜顿了顿,旁边的麻子说:“我算算,是九千亿——不对,是九万四千亿千米。”作家秘书的心算能力也非同寻常。
“有这么远吗?好吧,一光年都有九万四千亿千米——这是无止境的距离啊。最近的半人马座α星也有四点三光年,所以——啊,小麻,不用再算了,太麻烦——总之,这个距离可以说是无限的遥远吧。我无法相信会有生命乘坐UFO那种圆盘状的物体从那么遥远的地方飞过来。”
“不,所以说最开始就是乘坐巨大的母舰来的啊。而且UFO的推进装置——”
嵯峨岛还没说完就被岩岸打断了:“哎呀,还真是出人意料啊。草吹老师写了那么浪漫的小说,没想到还是现实主义者啊。”
茜冷淡地回答道:“作品和作者本人是不一样的。”
“你们呢?认为UFO存在吗?”岩岸问由美和美树子。
“怎么说呢,我原本是相信的,”由美扭了扭身子,“但星园先生和草吹老师都说没有,我又觉得不太相信了。”
美树子说:“我觉得是可以有的。”
嵯峨岛语气强烈地反驳道:“什么叫‘可以有’,是本来就存在。事实上,美国海军调查研究所的防卫促进调查计划局现在也对UFO的——”
话没说完,又被岩岸打断了:“好了好了,这些也请您写到宣传手册上。不管有没有,嵯峨岛老师的名声也不会变,我保证它能成为宣传的卖点。”说完便龇牙咧嘴地笑着。嵯峨岛好像很生气,不再开腔了。这时,咖啡恰到时机地端了上来。厨师兴致勃勃地将盘子撤得差不多了。
“那么,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岩岸依依不舍地清空了啤酒杯,“今晚大家都各自住在小屋里——喂,小屋可以正常使用吧?”
“是的,清扫、暖炉、被褥——我已经给埼玉分公司下达过指示了。”财野回答道。
“唔,正因为是那些家伙才不靠谱。罢了,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老师们随时吩咐财野。还有,那边的后门外面有炊事房和厕所,但现在都结冰了,我就没有通水,所以两个房间没办法使用。请麻烦各位使用管理栋里的厕所。夏季用的露营地太不方便了,真让人头疼。”
岩岸刚一说完,穿厨师服的中年男子便露了个脸说:“晚餐结束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哦,辛苦了。”岩岸大声地说完,中年男子便退下了。
“我去烧洗澡水。”财野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注释:
[1]即日本电报电话公司,日本最大的电信服务供应商。
[2]小灰人(Grey Aliens),在外星人研究学中也叫罗斯威尔外星人、Grey或Reticulians。首次目击报告在一九六一年九月十九日,也是一种外星人或外星生命的通称。
[3]昴宿星人(Nordic Aliens),在外星人研究学中指的是类似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人外形的外星人。
[4]爬虫人(Reptilian Humanoid),也叫外星爬虫人或蜥蜴人,目击事件中出现的外星人之一,时常与外星人绑架事件及阴谋论相提并论。
第7章
【晚餐结束后迎来了第一个夜晚。房间的分配并没有凶手的特别意图,因此不需要过度解读。】
财野出去后,岩岸说:“接下来是房间的分配,每一间小屋都可供各位自由使用。”
“我怕冷,想要离这儿近一点的房间。”茜说道。
“这样啊。那草吹老师就住正门出去后最近的那栋小屋吧。如此一来离后门最近的小屋就让——哎,这么表述有点麻烦啊。对了,扫雪的道路刚好有两条,为求方便就取上名字吧,这样说起来会快些。嗯……从这里看,正门方向位于右侧的称为‘右侧大路’,后门方向则称为‘左侧大路’。草吹老师的房间就在右侧大路的最前面。瞧,通俗易懂吧,哈哈哈。老师,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我要离星园先生或草吹老师近点。”由美说道。
“啊,好狡猾。我也要。”美树子也说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之后,房间分配情况如下:右侧大路从前到后依次是茜、由美、美树子、星园,左侧大路则依次是麻子、岩岸、嵯峨岛(见图三)。财野似乎是住在管理栋的员工房间里,听说那里之前是工作人员休息的房间。至于和夫,则被随意地应付掉了:“你啊,就住被褥收纳间吧。”
被褥收纳间!又不是留宿在花街柳巷,没想到竟然会睡在这种地方。小屋明明还有空的,看来还是被彻底差别对待了。
财野回来了,面无表情地告诉大家:“洗澡水马上就要烧好了,需要泡澡的请按顺序去吧。”
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声,随后渐行渐远。穿厨师服的那群家伙终于解放了。
“那就解散吧,”岩岸击了击掌,“请尽情享受夜晚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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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 小屋分配示意图
明早开个短会,中午就下山吧。早餐八点开始如何?”
“好。”由美像小学生似的举起手回应。她的这个动作成了解散的信号,大家纷纷起身。由美和美树子立刻围到星园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请帮我签下名,朋友拜托我的。”
“星园先生,我们聊会儿天吧。”
就算是被两人抱着胳膊,星园也维持着他那愚蠢的姿势。
岩岸大声叫道:“小屋里是双层床,睡上铺会比较好。温暖的空气会聚集在上部的。”
嵯峨岛慢吞吞地将书夹在腋下,走了出去。财野用他那忍者似的身姿靠近岩岸,向他报告着什么。岩岸含糊其词地回应之后,对起身的茜说:“草吹老师,要不要奢侈一下,一边赏雪一边喝酒呢?我想跟您喝上一杯,增进下感情。”
“不好意思,我有份稿子明天就到截稿日了,待会儿得开始赶稿了。”茜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岩岸尴尬地笑了笑:“哎,毕竟老师很忙嘛。其实我也有必须要做的工作,酒局就等我们回到东京后再慢慢约吧。老师的酒量应该还不错吧。”
对于岩岸的纠缠不休,茜果断地没有理睬:“小麻,行李就拜托你了。打字机太重了。”
“好的,老师。”
主仆二人一齐走了出去。这时,和夫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便吞吞吐吐地问星园:“对了,请问待会儿有什么事吗?”像麻子那样称呼星园为“老师”,和夫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嗯,待会儿能到我的小屋里来吗?”星园摆出做作的姿势说道。由美挽着他的胳膊,盯着和夫,眼神像是在说“这小哥是怎么回事啊”。
“现在有点忙,要陪小姐姐们聊天。”
“哇,好开心。”
“我说星园先生,我们去能看星星的地方吧。”两人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喧闹起来。
真蠢——和夫直接离开了餐厅。
被褥收纳间就在楼梯的前面。原来如此,确实是“被褥收纳间”。和夫莫名地接受了。比起“房间”,“被褥”占有更大的比重。毕竟只是个“存放被褥”的“房间”。六叠[1]左右的空间正中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是被褥架。所谓被褥架,其实就是拆下了门板的大壁橱罢了。大部分被褥都被拿了出去,所剩无几。除开和夫使用的一床,剩下的就只有两三张毯子了。这情形进一步地烘托出了此处的阴寒与凄惨。房间内放有一台专用的暖炉,至少算个安慰了。
和夫把行李放到架子上,点燃暖炉后便坐在了架子的上层。悲惨的感觉愈加严重了。他原本以为能住到小屋里,结果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我在这种地方干些什么啊——可悲可叹,可笑至极。被分配了一个巨大的壁橱,做的工作还毫无尊严可言。简而言之,和夫担任了文化偶像的监督人。
昨天,在前往电视台的电车里,Culture Creative部的河坂部长向他下达了密令。
“星园老师的人气都源自女性的支持,实际上他并没有忙到需要经纪人随时跟在他身边的地步。但是,他将来确实有可能成为我们公司的摇钱树。对于这种人来说最害怕的是什么呢?你知道的吧,就是绯闻——和女性的绯闻,这是最需要警惕的。他现在还是单身,又有很多女生围着他转,随时都有机会泡到妞。虽然现阶段他还很慎重,但未来人气更高了后风险就会增加,这要是被娱乐记者嗅到了,我们长久以来的努力就打水漂了。社长说让你去跟他,一定也是担心这种事发生。但还是要瞒着他本人,毕竟不悄悄监视就没有意义了嘛。我在此千叮咛万嘱咐地拜托你了。”
换言之,和夫现在的工作就是盯着美男子小白脸类型的文化偶像,保证他身边没有害虫跟着。我就是蚊香啊——这并不是正经的年轻人该干的工作。
尽管感到厌烦,和夫还是从被褥架上爬了出来。虽说很傻,但工作就是工作。危险的虫子有两只,若是顺利地做完工作,或许还能早点回归制作一线。
和夫离开被褥收纳间,前往大厅。不过,此时大厅里并没有人,行李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沙发上,此外还有印象中见过的星园的旅行包,以及由美和美树子的手提包。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吧。
和夫去了浴室,但并没有人在淋浴。餐厅里也没有人影。朝厨房里瞅了瞅,发现财野一个人正在洗生菜。
“请问,你在做什么啊?”
和夫向财野问话,财野用犀利的眼神看了看他,毫无感情地说:“准备明天的早餐。”真是个难打交道的人。
“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
“好吧……请问您知道星园去哪儿了吗?”
“应该在二楼。”
“噢,是吗?那打扰了。”
和夫鞠了一躬离开了此处,而对方未做任何回应,只是摆出一副锋利如刃的侧脸。
正在爬往二楼的途中,和夫就听到了星园的声音。
“正是因为在冰冷而清澈的空气中仰望星空,冬季的星座才显得美丽。冬季将星辰的光辉化作宝石,撒在了夜空的天幕上。我们只消站在满天繁星之下,就会有虔诚与纯正的感受,灵魂的深处都被净化了。”
照例是那副装腔作势、令人作呕的说话方式。
和夫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正面的墙上有个没有门的入口,房间的深处能够看到星园和两名女生的背影。星园紧贴在玻璃窗上,抬头仰望着夜空,由美和美树子则紧贴在他的两侧。
“真的超浪漫耶。”
由美轻声细语地对星园说着,那声音就跟娇喘似的。和夫为了不让三人发觉,偷偷摸摸地在入口处窥视情况。
“看,那是猎户座,对面是金牛座的毕星团、毕宿五及昴星团。法国诗人特尼沃尔有诗云:‘你是否也在抬头仰望/猎户座的那三颗明星/我却不愿仰望/那耀眼的光芒/我以猎户群星之名许下的愿望/是否能如愿以偿/抵达你的床旁’。特尼沃尔仰望着冬季的夜空,诗兴大发。”
星园那朗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
“星园先生,猎户座下面那个星座是什么呀?”美树子陶醉地询问道。
“哪个?”
“就是在猎户座下面一点点,银河旁边那颗巨大的星星。”
“噢,那是大犬座的天狼星。关于大犬座的起源,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呢。从前有一位年轻的牧羊人,跟狗一起在森林里迷了路。日暮时分,他在森林深处的湖畔邂逅了一名美丽的少女。年轻人一见倾心,打算把少女带回村里。然而,少女却承受着湖中邪恶妖精的诅咒,只要夜晚没有美丽的星星,可怜的少女就会溶解在湖水里。她只能在星空之下维持人形。于是,年轻人打算解开诅咒。”
和夫听着星园口若悬河地说着话,心里却想着完全无关的事:如果把星园的真名告诉那两名飘飘然的女孩会怎样呢?
“星园诗郎”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就跟昭和歌谣的歌手似的,当然这只是个艺名。河坂部长悄悄地告诉和夫:“千万别在他面前叫他的真名,会让他不爽的。”
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是知道了真名,两人的反应说不定也只会是“好典雅”“好可爱”。星园本人在的话,他的名字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引起两人的关注了。毕竟希腊雕像似的活生生的真人就在眼前。
顺带一提,星园的真名叫桶谷留吉。
“然后,女神阿尔忒弥斯觉得狗狗很可怜,便将死去的狗狗招回天上化为了星座。于是狗狗便拥有了宿命,要永远地在天空中守护着这对不幸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