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落地窗,晴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无端想起很多,过了一会,又觉得困,便开足暖气,半靠在沙发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再次寂静,她转了个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将身子缩进暖暖的被子,继续睡觉。
不过,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啊,她不是溜进席川的办公室等他回来么,怎么回到家睡起觉来了,一念至此,她试图让自己醒过来,可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
忽然,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碰到额头,她猛地一惊,这么柔软的,不就是…
这么一惊,总算醒过来了,睁开眼,看见了席川的脸。
“啊~”她跳着坐起来,“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搞错了,是你擅闯我的办公室。”声音果然暗哑到不行,带着浓浓的鼻音。
晴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人家办公室睡着了,她心虚的辩解道:“上次走的时候,忘记把办公室钥匙还给你了。”
席川唇角浮现笑意,略显疲惫的神态也稍稍好转,他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在等我?”
“呃,那个,听说你生病了…”
“哦~果然是想我了。”席川心情忽地变得愉快,之前的压抑与疲惫一扫而光。
“…刚刚,毯子是你盖的么?”
“是啊,”席川有些不自然的回过头,“刚盖上你就醒来了。”
“哦…”,那么,刚才那个冰冷而柔软的触感,难道说,这个小人,趁着自己睡着,偷吻了去,现在又不承认?这么一想,脸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似乎是暖气开的太大了,她有些神不守舍的过去将空调调低几度,心里却还纠结着刚刚那个问题。
问他?不可能,看他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再细问下去,必定又要调笑自己。不问的话,难道是自己做了春梦…
席川再一次靠近她,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脸越来越热,他望着她,问道:“万一我不来办公室怎么办?”
“唔…那我只好在这里睡一晚上了。”她嘿嘿一笑,试图缓解内心的不安。
“以后想我了,就直接打电话,不要傻乎乎的等着,要是我不来,就错过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带着魔力的羽毛飘进心底,让人无法思考其他,她认为自己对男色有着绝对的抵抗力,就算是英俊如颜南,也从未有过如此紧张不安的感觉。
她脑子想的是,要是他打算吻我了,那怎么办。
越来越靠近的两人,晴绿终于慌乱起来,她急急起身,抓起一旁的盒子:“对了,我…我是来送药的。”
席川看着如临大敌一样逃走的她,微微一怔,果然是这样啊。
办公室有微波炉,片刻之后,闻到一股浓重药味的,他抬头一看,晴绿正端着东西过来,朝他嘻嘻笑着:“来,把这个喝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淡淡扫了一眼后又低头工作:“这是什么东西。”
“药啊,专治感冒的。”
“不需要。”他冷冷说了句,继续埋首翻着资料。
“这个独家秘方啦,药到病除,呵呵呵:“一瞬间,晴绿有了当江湖郎中的感觉,也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我好不容易熬的,来来…”
“哦,你亲手熬的?”席川终于抬头,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见晴绿一脸期待的样子,他顿了顿,“拿过来。”
晴绿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那药喝的见了底,忙递给他几颗糖。
席川愣住,微觑了她一眼:“不要。”
“药很苦的。”
“我知道。”都已经喝完了。
“那…”
“不用了。”
晴绿回想起自己每次喝中药的痛苦,油然而生一股佩服之情,真是刮目相看啊,居然一口气就可以喝完这么苦的一大碗,而且,竟然还可以不吃糖!
又过了会,打完一个电话的席川忽然开口:“帮我下去买盒口香糖。”
“啊~”
“哦,忘了说,我只吃口香糖。”
“.…”刚刚升起的崇拜之情瞬间泯灭。
两人离开时,已近半夜,一轮新月这才从天幕的角落畏缩着钻出,仿佛被拉开一个缺口。上车才驶到马路对面,席川忽然降速,他摇下车门,向对面望去,顺着他的目光,晴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颜南和顾清初,两人正说着什么,然后走进附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店。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席川微微蹙眉,低低说了一句。
“他们本就是朋友。”晴绿淡淡说道,那日看见顾清初带回来的相册,便已经猜到了,他们俩认识。
“朋友?”席川熄火,回头看着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四年以前就认识了吧。”颜南离开,顾清初出现,还骗自己说是父亲战友的儿子,呵,真难为他们了。
“什么?”席川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颜南刚回国时见到顾清初,两人明明是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
“不认识的话,顾清初美国回来送我的一本画册上,怎么会有颜南的印章。”晴绿略带讽刺的说道,心里却也有疑惑,若颜南怕自己不领情,才装出不认识清初,这也说的过去,可也没必要在其他人面前隐瞒吧。
两人兼沉默,一时各有心思。
过了片刻,席川才笑着说:“好了,很晚了,回家吧。”
“嗯。”
这一觉,晴绿睡得极不踏实,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她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在险峻的山道间,天色黑沉,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致,但那人的脸却能看到,最初是颜南,可再一看,却又是顾清初,然后,两人都不见了,只剩她一人在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前面万丈的悬崖,她明明可以避开的,却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她惊醒时已是一身涔涔冷汗,一看闹钟,才睡下两个小时,她睁着眼睛,怔怔回想着这个梦境,那心悸的感觉包裹的她透不过气,似乎还能感觉到踏空的虚空。
若真如席川所说,那为什么,颜南与顾清初要装作互相不认识呢,他们之间,明明是该熟识的啊。
凌晨时分一片静寂,或许是因为神经极度紧张过,脑子十分清醒,一点也没昏沉感,闹钟有节奏的“吧嗒吧嗒”,不紧不慢的迈着步伐。
颜南,顾清初,颜南,顾清初,颜南,顾清初…
忽地,她陡然坐了起来,仿佛是透过乌云的一缕阳光,她想到了什么,那日在火车上听到席川说起乔之凉父母坐牢时的奇怪感觉…
江南会所!
在江南会所,听见颜南和那位官员的谈话,他的父亲也是出事了,因为贪污…对!他的父亲因为贪污而被抓,而且,颜南也是广州人,乔之凉也是,难道说,他们家人都是因为同一个案件而犯罪,一个贪污,一个贿赂?
这个发现让她再也睡不着,若真的如此,那么他们是因为什么,要假装互不认识,而且,颜南那日吞吞吐吐的难言之隐,这些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原因,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许是多心了,但是特有的直觉却告诉她,一切乱麻缠绕的背后,必定有一个最终的源泉,而那个源泉,那个源泉…
她感到无力极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变得陌生。颜南如此,顾清初亦如此,相恋多年的他,说走就走,依赖熟知的他,亦有着另一个名字,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改变,看不到隐藏在后面的真实,迷雾重重的过去,让她觉得沉重,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怕有一天,再睁开眼,身边的那些人,又急匆匆的离去,谁都不会为她停留驻足,一个两个三个,自己始终是最先被放弃的。
晴绿颓然,睡吧,她对自己说。

袒露心声

周六,天气晴朗,蓝田别墅。
席川总算睡了个好觉,将连日来因睡眠不足的精神补了回来,年轻就是这点好。
餐桌上,席朝阳笑眯眯的说道:“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席曼喝下半杯豆浆,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道,用手指指他们:“是啊,你们,一个个地,都这么忙。”
“唔,对了,颜南,你和顾清初总监以前是朋友吗?”席川细条慢理的剥着一个鸡蛋,语气淡淡的问道。
颜南一愣,刚要开口,席曼却笑着说:“也不算认识吧,只是几年前,我和颜南一起吃饭,恰好碰见过顾清初,就相互介绍认识了,后来去美国也没什么联系,直到回来才见的第二面呢。”
“哦,这样…”席川笑笑,似十分无意的说了一句,“昨晚公司出来,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似乎挺熟络的样子,他能力不错,可以多交流。”
颜南淡淡说道:“小曼不知道吧,其实我和顾总监也时常联系,他每次去美国出差,也会找我一起吃个饭。”
席曼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饭。
“这样…怪不得了,”席川不紧不慢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顾总监有次送她的画册上,有一位老同学的刻章,想来就是你了。”犹如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几人神情不一,却都保持沉默。
席曼啪的扔下筷子:“吃饱了。”
颜南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哦,是的,那个画家她挺喜欢的,我看见便买了下来,有盖章的习惯,送人时却忘记了。”
席川笑笑,不再说话。
席朝阳已吃完,他摊开一张报纸:“顾清初这个年轻人,能力很强,小川,颜南,你们多和他熟悉熟悉,是个人才。”
两人点头,再无话。
只剩下父子两人时,席朝阳放下报纸,透过厚重的老花镜:“怎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和颜南是老同学?”
“是。”
“还有呢?”席朝阳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席川皱了皱眉:“他们之前是恋人关系,因为出国了,或者因为小曼,才分的手。”
“什么…”席朝阳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起了几丝变化:“那个女孩子,是她?”
席川有些不快,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敷衍着点点头。
“你们几个,到底嫌不嫌乱,世上的女孩子那么多,怎就看上了同一个,”席朝阳长叹一声,又低声问了句:“依你看,颜南能给小曼幸福吗?”
“那要看怎么定义了,依照她的想法,应该能吧。”席川笑笑,“可我看来,却恰恰相反,我不认为颜南有多喜欢小曼,更谈不上爱了。”
席朝阳的脸色微变,竟浮现出几丝说不清的悲凉味,许久之后,浅喟一声:“果然是这样…”又过了片刻,他淡淡道:“改日叫那个晴绿过来,我见见。”
这日,林小单兴冲冲打来电话,神秘兮兮的问她明天送什么礼物给席川,唬的她一愣,问道:“什么节日,他生日?”
结果换来小单一顿臭骂,原来是什么白色情人节,据说是要女方这边送礼物,她一阵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想到一回办公室,周边的女同事们都在议论这个,她感叹,现在的人,真是闲得无聊,是个节日都拿出来折腾。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下班回家,走到小区外的一家手动刺绣店,忽然心里一动,顿时有了想法,想到席川收到时的样子,她的心里也觉得暖洋洋,想必他要臭美一番了。
时间紧迫,还是十字绣最简单,她左右寻思,遂选了个憨厚可掬的金牛图案,又在店里认真学习,确信掌握了才回家。吃过晚饭,她靠着沙发上开工,忽地一阵伤感,时隔多年,她仍能回想给颜南准备礼物的心情,一针一线,拆了无数回才织好的,恍恍惚惚,又是这样的开始。
十二点刚过,她揉揉发酸的脖子,懒懒伸了个腰,大功告成,一只冲她傻傻笑着的金牛躺在掌心,晴绿也冲它咧咧嘴。
第二天,打探好席川在环信后,她又拿出织好的礼物看了几眼,稍稍理下头发,便提早请了假从公司出来。
晴绿的新公司与环信离的不远不近,出租大概半个小时到,加上出来的早,亦不是下班时候,路上倒也空旷,天空明净,她的心情也大好。到了目的地,她进了附近的甜点屋继续等待,遂发了短信:我在环信对面的那家甜点屋等你,想了想,她又加了个笑脸,这才发出去。
世界何其大,又何其小,要等的人没来,而来的人,却总出现在错误的时间。
颜南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时蓦地一愣,脸上竟闪过几丝欢喜,他买了几份甜点,走到了晴绿面前,递了过去。
“应该还爱吃吧。”
甜点屋的装潢很好,暖黄与粉红,充满的浪漫的少女气息,晴绿与颜南面对面坐着,熟悉的场景。
沉默。
晴绿吃完第二个抹茶泡芙后,颜南涩然而缓慢开口:“好吃吗?”
她舔了舔唇边,朝他淡淡一笑:“没有以前的好吃了。”
两人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隔着四年的光阴,有没有一种力量,可以胜过时间?
颜南也拿过一个糕点,慢慢吃起来。
她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忽地问了句:“还画画吗?”
“嗯。”
“你…不觉的可惜吗?”
这样的一个男人,曾一脸向往的对自己说:“以后我要成为一个大画家。”
她以为他可以,这样光芒四射的他,可以实现自己所不能的梦想,她以为去国外深造的他,回来时必定是一身向日葵的气息,可他却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行业。
颜南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的更低。
“值得吗?”她慢慢组织自己的语言,一字一顿:“为了你父亲那不知所谓的事情,放弃自己的生活,值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大海,苦涩的,酸咸的,冰冷的,颜南猛地抬头,震惊,疑惑,不安,释然,终是化为苦涩一笑:“你知道了啊…”
“是啊,我知道了。”她感觉到泪水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最深处涌上,喉内被无穷的酸涩堵住,原来真是如此,她试探着一问,此时却后悔了。
“阿南…”她再也不能忍住,本不该管,不能管,也没有资格管,可那些流逝过去的岁月,那个年轻时拥有着的共同梦想,此刻鲜艳的如同糕点上的水果,让她忍不住不闻不问,“不要走下去了,好不好?”
他伸过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绿子,别哭了,乖。”
时光嗖嗖的倒退,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无数的日子,他一次次的安慰她,乖,别哭了,我会一直和你一起。
甜点屋的音乐却不合时宜的唱起了欢快的节奏,店内渐渐热闹起来,有放学经过贪嘴的学生,有带着女朋友的男人,也有外带的顾客,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即使看到了,也觉得正常,又是一对吵架的情侣吧。
“答应我,好不好,阿南…”我希望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要知道,那曾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我已经,一点都不恨你了。
颜南静默许久,终开口:“我答应你,最多再半年,我便会离开。”又过了片刻,他似艰难的开口:“如果…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再走一遍这个城市…”
席川推门进来时,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打开手机一看:不好意思席川,临时有事,改日再找你。
他打了个电话回去,已关机。
夜幕直坠,同一时间同一片天空,每个人都在走着自己的道路。

误会迭起

席川约了闻致去家里吃便饭,将车开得飞快。
林小单和宁远在中心公园的音乐喷泉边,嬉笑着打闹,然后,轻轻接吻。
席曼在家陪着父亲闲聊,只是时不时会看下手机。
顾清初大笔一挥,签署了一份协议,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的男人。
季节拿着一份医院的确诊报告,脸上似喜又悲。
这一日晴绿一夜未归,颜南也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轨迹,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自愿的,情非得已的,为钱的,为利的,是非对错,没有绝对的标准。
第二日,晴绿匆忙赶去上班时,愕然看见停着的那辆宾利,快要来不及打卡了,她微微一思忖,还是先跑去了公司。
席川见她望了过来,正要下车去发火,却见她又急忙的回头,逃似的进去了,这下,更是怒火中烧,猛地一掉头,朝另一方向开去。
晴绿打完卡下来,却不见了车子的踪影,只好转身回去。
她怎么可以这样?彻夜未归,手机关机,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还见着自己就跑,就因为我更爱她,因为我对她的好,便可以如此,不管不顾。
手机响起,他以为是晴绿,便故意磨蹭了好久才接,算了,要是她主动道歉并且给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就再大度一回吧。
接起来,却是纪璇。
“好。”挂下电话,他脸色愈沉,仿佛隔夜的茶水一般。
席朝阳慢慢翻过一叠资料,半晌又随意放到一边,笑着说了句:“向东,可吃过饭了,不如中午一起用饭吧,厨子是广州带过来的,想必适合你的口味。”
又聊了许久,无非是一些琐事,却始终未聊到正题上,那叫作向东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席伯伯,我知道,父亲绑架席川是不对,那也是一时昏了头,你也知道他的脾性,总不过是吓吓人而已。”
“呵呵,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想当初,还多亏了你父亲,才保住了我几个朋友,这一份情我自然是念着的,这事要没被警察知道还好,咱们自家人,都是好说的,可我这个儿子一冲动竟去报了案…这种刑事案件一旦立案可就不能撤销了,唉…”席朝阳遗憾地微微皱眉,似为儿子的这一行为懊悔。
“席伯伯是个明白人,其实我也能体谅,可如今到这地步,您也知道,父亲的一只腿…牢里湿气重,怕他这年纪…”向东一脸的诚恳,“若这件事能了,我向家必定涌泉相报。”
席朝阳心中冷笑,又搬出这事来,面上却是一副别见外的样子:“千万别客气,其实呢,我早就不管事了,公司也都是小川在打点,可他年轻气盛,我找他谈过几次,也总听不进去,不如这样,我安排个时间,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可能说说就通了,好吧?”
向东一脸的笑意:“多谢伯父,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晚上吧,父亲承蒙您照顾多年,是该好好招待一下,那就定在五洲大酒店了,明天我再通知您,怎样?”
一辆莲花驶出蓝田,向东烦躁的将领子一扯,这个老家伙,打起太极来滴水不漏,将什么都扯到席川那小子身上,这样一来,父亲的那个人情是再也卖不了了,哼,我倒要会会那个席川,不就是想要那股份么,老子还早想抛了呢。
他的童年是灰色的,自小时,便被人看不起,因为老爸只是一个街头混混,然后慢慢的,随着父亲的影响力,大家又开始畏惧,不敢靠近他。九十年代初,父亲迫于生计压力,在一个公司谋了份完全不搭边的工作,也升过职,家里开始慢慢富裕起来,可没多久,在他十几岁时,父亲却有了外遇,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有钱的有夫之妇,母亲性格暴躁泼辣,知道后,便闹到了公司,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一条腿没了,装了假肢,出院后,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公司的股东,得到了份额不少的股份,也再没和那女人在一起,也没有和母亲吵过架——因为,他们自此之后再不曾说过一句话,后来,母亲出走了,他也长大了。
懂事之后,他也渐渐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公司老总的老婆,也就是席川的妈妈。他憎恨那些不义之财,宁愿从没有过那些股份,所以,他拒绝父亲的安排,从不踏进环信一步,也不愿意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要不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也懒得去见席朝阳,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正正当当的打拼事业。
这些年来,他确实也努力了,办了个外贸公司,慢慢规模变大,可这次金融危机,让以美国,欧洲为主要市场的他遭受重创,订单减少一半,成本却不断增加,之前的款项又收不回来,欠下的钱还不了,父亲建议他转内销,他试着开拓,又发现,那些大客户和一些流动资金,明里暗里都是受了父亲的恩惠,也就是环信的,他想要拒绝,公司却被追债的告上法院。
这一些事情,让他焦头烂额,然后,顾清初找到他,说:“你可以让你父亲卖掉股份,那一大笔钱,足够重组资源,开拓市场,东山再起了。”
他心动了,与此同时,父亲也出事了。
他心里是恨向凯的,但却是世界上最亲的一个人,怎么也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顾清初又说:“这是个机会,我帮你,说服他卖掉股份,同时可以让你公司的订单恢复两成,但是,你要保证,至少将股份的一半卖给我,当然,价格可以商量。”
他知道席家要什么,那本就是席朝阳施舍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要,一丁点也不,可是,他还是要用这些换取最大的利益,若不是父亲犯事,他本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股份全转让给顾清初,可现在,席家想要回去,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曾经立下的重誓,却在现实的无奈之下化为灰烬,这算不算一种悲哀。
环信办公室,桌上凌乱的文件预示着曾被主人粗暴的对待过,一份开封的快递。
席川脸色阴沉的看完一叠照片,仿佛被当头的冷水浇下,他一张张,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她梨花带雨的哭着,他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俩人相伴行走,一起吃着街边小摊,她轻轻浅浅的笑着,大学校园的球场…直到最后一张,他感到心被一根铁丝紧紧勒住,越收越紧,疼的他喘不过气,然后,轻飘飘的,消失,被抽空一般的失落与慌乱。
夕阳下,球场的一角,高大的男人将靠在墙边的晴绿轻轻环住,他们在…温柔的接吻,而且,她的嘴角,带着笑。
和他在一起,她便要逃,所以,他只在她睡着时候轻轻偷取一吻,而和颜南在一起,她是笑着的,和他在接吻。
那抹笑,深深的刺痛了他。很幸福吧,终于还是忘不了,爱着颜南吗?
说起来,自己算是什么,死皮赖脸的纠缠,明知道她不爱自己,还是学着放下身段去讨好她,顺着她,即使违背自己的原则,知道她想要逃避顾清初,便义无反顾地从广州飞回来,甚至来不及去墓地看一眼母亲,只为了陪着她。纵然公司的事忙的一团糟,也愿意陪着她乱来,去乘火车,她生气,他去追,去道歉,她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公司,他不舍却也放了她去,给她想要的一切。
他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他不是毫无所求的付出,而是一直努力着,等着她爱上这个叫席川的人,等着她乖乖地接受他的亲吻。
原来,他的一切努力,比不过别人的一个回头。
只要颜南转身,她便乐滋滋的贴上去,为他哭,为他笑。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失去力气,他想,我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来爱一个人,只这样的累,怪不得男人都说,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人。
席川收到这份快件时,没有署名人,他也无暇去关注这个问题,照片上看到的东西让他脑子失去思考的力气,他只是痛,然后是恨,恨不得狠狠忘记她。
晴绿几次打了席川电话,都没有任何回应,转到办公室,章遥支支吾吾了半会,才回答:“席总…他有事出去了。”
她叹口气,算了,心里却又想起昨天和颜南在一起的一幕幕,一时百感交集。
又是几日过去,席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一点消息也没有,恰逢这几天要业务考核,她忙的不可开交,这日回家已近十点,她低头想着事情,忽地,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用力一拉,吓得她呀的大叫,以为遇到了抢劫的,定眼一看,却是席川。